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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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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看到新闻,又有女工搜身事件发生,网友们义愤填膺,支持受害的女工上告讨回公道,要求赔偿;更斥责厂方和管理者,有些矛头甚至已经指向广东,指向外企。

    非常肯定地说,这是一个双输的事件,没有人从中能得到绝对的好处。

    对于一个带着美好的憧憬,远离家乡的打工妹来说,自己好好的上班,却被无辜地认定是贼,脱了衣服搜身,其受到的侮辱,留在心里的阴影,恐怕不是几千块钱或几万块钱的赔偿可以弥补的。可是她除了道歉和赔偿,又能争取到什么呢?这个可能影响她一生的阴影,要如何让它重现光明呢?

    而对于一个企业,丢失了价格不菲的钻石,遍寻不果,不得已采用搜身的手段。结果是,钻石依然没有找到,还惹上了众怒和官司。众怒不可犯,官司更是打不赢的,要赔款,还留下一个坏名声。老板大概只能摇头、叹气吧。

    现在,这个老板一定后悔搜身。那么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搜身这种方式呢?

    主要的观点是:他们看不起打工者,他们认为钻石比打工者的尊严重要。外企管理者看不起中国人,所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顾打工者的人权。

    事实上,应该提出的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被人们忽略了:搜身,是一直都有的,并不是从媒体报道之时才有的新鲜事物。因此,老板以及搜身的执行者,不认为这是一件极端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这只是物品丢失后要找回所执行的一个步骤。

    媒体报道时,网友评论时,很多人指责那些搜身的执行者,那些企业的主管,说她们没有人性,不懂法,冷酷无情。可是,又有谁接触过她们,了解她们的想法呢?

    九五年,我在一家港资厂打工时,有一个同事,之前就是在一家珠宝厂做主管的。当时她跟我讲了不少那里的事情,包括丢东西和搜身。据她当时所讲,在珠宝厂,关于珠宝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早上上班,由线长或主管去领材料,包括各种宝石、金链等等,全部都要很认真的登记——宝石的颜色、重量、成色、数量,金链的重量、花型、数量,缺一不可。线长自己分配好了记录以后,才能拿给线上的打工妹镶。工间休息、中午吃饭、下班,要多次核对点数,镶了多少,该剩多少,非常仔细。中午吃饭和下午下班,一定要排队等几个年纪较大的妇女检察员一一搜身才能离开厂区。这只是没有丢东西时的例行公事。

    而一旦丢了东西,所有可能做贼的人,都要严格地检查,当然也就是威逼利诱让其自首和搜身两种方式。她说,经常有丢东西的,胆子小的,吓吓就拿出来了,一般的处罚就是炒掉;被搜出来的,也被炒掉;然而更多的是,没有人招认,也搜不出来。厂方也没有办法,虽然恨得牙痒痒,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这样,每个月还丢不少东西,查不出来的。”她说。她说她就是受不了整天的盘查,盘查别人她别扭,盘查自己她不乐意,才离开的。

    可是她有文凭,换工作比较容易。生产线的线长,一般是普通工人,做久了熟练了才被提拔上来,工资也较高了。没有文凭,跳槽不容易,就甘心在工厂里一直干下去。当初自己被别人搜身都习惯了,现在搜别人又有什么呢?

    很多人都知道清朝银库的故事:清朝朝廷的银库是由太监掌管的。每次太监进去取银子或者存银子入库,都要一丝不挂全身赤裸地进去,出来时还要被检查嘴里有没有,辫子也要解开看。然而还是有很多的太监将整锭的银子塞进肛门偷出来,能干的一次可以带出来两锭。

    可见,要防人的贪心,是防不胜防的。朝廷的做法,是隔几年就换人,以求损失得少一点。而企业,需要熟练的生产人员,频繁换人,意味着残次品增加,培训费用增加。所以,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的,搜身以求找到失物,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另一方面,外企的管理者是否真的看不起中国人呢?

    结论基本上是肯定的。外企的管理者,未必看不起所有的中国人,但对于他所管理的那些生产线上的打工妹,他的确是看不起的。

    说到中国人受外国人的压迫,多数人会想到这样的一幕:阴暗的天空,码头停着渡轮,中国的劳工排成一队,扛着沉甸甸的麻袋,正在装船。有人不小心摔倒,监工立即挥舞着皮鞭抽打,众人投之以愤怒的目光

    然而不同的是,现在的中外是友好、合作的关系,不再是侵略者与被侵略者的关系;现在的打工者,多是因为外企的钱好赚,想赚更多的钱才出来打工的,不是被强迫抓来的;而现在外企老板和打工者,也改变为合同的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不再是压迫和被压迫的关系。

    那么,是什么让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呢?

    我在台湾厂打工时,我的台湾主管有一次很纳闷地问我:“饭堂外面明明有潲水桶,她们为什么就要把剩饭到进洗碗池呢?这样又脏,又容易把下水道堵起来,搞得大家都洗不了碗。还有人随地吐漱口水,搞到不能走路。”那一段时间,每到吃饭的时候,所有的台湾人都站在饭堂外面,阻止有人往洗碗池倒剩饭,随地吐漱口水。饭堂外面干净了很多。然而后来,台湾人看到改善,不再亲自监督了,改派大陆人监督,但显然震慑力不够,管了这边漏了那边,饭堂又变成湿淋淋脏兮兮的一处所在。台湾人无奈,另开了小门,辟为干部食堂,只有干部和台湾人就餐,环境干净整洁,作为干部的我也觉得很享受,不愿再去员工饭堂了。

    我以前的香港主管告诉我,香港人看大陆人,是这样的:凡是都要争个究竟,这个不该我做,那个不该我做,推来推去,谁也不做,事情完不成,老板也不高兴,更谈不上愿意加薪给你,又来抱怨给别人加不给我加。香港人一般会欣赏先做完了事,再发表谈话,这件事原本不是我做,现在我替你做了,下次不会了,反正事情已经做完,老板也不会烦心,自然会考虑下次怎样安排更好,同时觉得此人好用愿意加薪给他。他就认为大陆人讲条件比做事多,很不可取。

    还有,经过调查,按行人红绿灯的指示过马路的,不足百分之十。从小接受的教育“红灯停,绿灯行”在“别人过我也过”的思想冲击之下,立即崩溃。曾有报道说,在新加坡一个十字路口的24小时录像中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晚上出门,大雨滂沱,十字路口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她站在斑马线前,等到行人绿灯,才过马路。有人假设,中国的行人,假如也是这样,中国的交通事故会少很多。

    网上曾有一篇报道,讲泰国用中文在街上写“不许随地吐痰,不许随地大小便”等等标语。只用中文,显然是针对中国人的,中国人应该反思。

    如此种种,在“外人”不管是外国人,还是香港、台湾这样的“外地区人”看来,中国人,大陆人,多数是需要有人看着才乖的,有人催着干活才快,有人盯着才守纪律,有人提醒着才不犯错,包括有人查着才不敢偷。

    古人有句话:“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如果没有人偷钻石,何来搜身之辱!

    想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现在被小国们看不起的,已经不是它的经济实力,而是它的国民素质。不要一双眼睛只盯着钱吧,口袋装满了钱而在公共场所的华丽地毯上随地吐痰的富人们,一样让人侧目。

    希望中国,国富民强。希望将来也会有人发文称赞,中国,是最好的国家,拥有最好的国民。

    (2002-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