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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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若依的人缘很差,刚开始只有女生不喜欢她,但学期过了三分之二后,连男生也不大喜欢她了,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让人老是撞到墙的女生,又不是自虐。

    慢慢的,班上会主动找她讲话的只剩下卢歙了。

    他很爱笑,常常笑得同学不自觉想靠近,再加上他的脸皮很厚,厚到被刘若依冰过三五百次还是不懂得退却畏缩,因此,他成了那个例外。

    “依依、依依”卢歙从教室跑出来,一路追着她。

    她不喜欢人家叫她依依,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所以她低着头,自顾自的走,不理会身后的人。

    “依依!”卢歙快步追上,和她并肩而行。

    她不耐烦,转头,看着短短几个月就长到快和自己齐眉的男生,满脸不快。

    “请你不要叫我依依。”

    “为什么不要?”

    同样的话,他们已经对谈过无数次,刘若依不懂他在坚持什么,而卢歙也不懂她的坚持。

    “我非常讨厌。”这个理由,她用到失去创意。

    “哦”他认真思考好半晌,结论却让人喷饭,他说:“没关系,我喜欢就好。”

    什么叫我喜欢就好,她就不喜欢啊,好,那么新规则是——只要喊的人开心就行?

    “那卢歙、不歙,你十恶不赦,以后我就叫你不赦。”

    她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反弹,以为他会低头认错,没想到他居然是笑着点头,还对她说:“好啊,你开心比较重要。”

    他的反应让她无言,感觉被打败了,于是她垂头丧气,继续往前走。

    观见他仍然带着一脸阳光笑意跟在她身后,她不知道,他是真看不出自己在生气,还是假装看不出。

    “依依,刚考完试了,下午想不想去逛街?”

    “不想。”她想逛街,却不想和一个喊她依依的男生去逛。

    “这样啊不想逛街的话,我们去吃冰,我知道有一家店的冰很好吃,我请你。”

    “不要。”她想吃冰,但不想和一个喊她依依的男生去。

    “好吧,不吃冰、不逛街,今天下午我来帮你进行集训。”

    刘若依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他。“什么集训?”

    “你不是想参加月底的英语演讲比赛?我帮你。”

    学校月底有举办英文演讲比赛,得到冠亚军的人,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全中区比赛,中部比赛的前三名,可上台北参加全国比赛。

    这类型的比赛对高中推甄入学有很大帮助,只要英文还不错的同学都想参加,因此导师开放让班上同学自由报名,并请几位老师当评审,在班上先比赛一轮,选出能代表班级的同学。

    他们的导师别的不好说,但公平公正这一点谁都比不上。

    哼哼!刘若依冷笑两声,转身双手横在腰际,鄙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不赦先生,你觉得自己的英文好到可以帮我训练?”

    听说他连英文补习班都没上过,而她,可是从两岁起就聘请外语老师每天陪玩两个钟头,慢慢累积出实力。

    “对于参加英文比赛,我比你有经验。”

    “意思是你的英文比我强?”口气里带有轻蔑。

    “我们应该差不多吧。”再说一次,他赢在经验。

    刘若依吸口气,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自信刚刚好就好,不要过度,那会变成讨人厌的自负。”

    “依依,你觉得我赢不了你?”他那两道仿佛用黑墨画出来的浓眉往上一挑。

    她微微一笑,意思无须言喻。

    “那我们来打赌,如果你赢,我帮你当两次值日生,如果你输,你欠我一场电影和一顿晚餐。”

    她才不打这种赌,赢一个连老外都没有见过、也没与其交谈的人,胜之不武,但他口口声声的“依依”把她惹火了。

    “不,如果我输,一场电影、一顿晚饭,如果我赢,你不准再喊我依依。”

    “成交,可是如果平手呢?”

    怎么可能平手?一个班只派出一个代表,不是她就是他,平手的机率等于零。

    于是她随口答“平手也算我输。”

    撂下话、抬起头,她像只骄傲的凤凰。

    但是,他们真的平手,当导师统计过三位评审老师给的成绩后,发现他们的分数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他连跟真正的外国人交谈也没有过呢!

    错愕、讶然!不赦让她狠狠跌破了一回眼镜。

    虽然她不想和他交谈,但他才不放过她呢,将一张写满“依依”的纸条放到她桌上,说着电影、晚餐,他时不时就提醒,提醒到她心烦意乱。

    “依依,不要生气啦,导师说会想办法,让我们两个都去参加比赛。”

    说完,他又在她桌面摆了一瓶无糖乌龙。

    看见乌龙茶她更气恼,她喜欢糖、她爱吃糖,她只吃甜不吃苦,懂了没!

    她把饮料用力一提,转身放到他的桌面上。

    “依依不喜欢喝茶吗?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

    她白他两眼,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看清楚,这里面不只有茶,还有香料、防腐剂,瓶身溶出来的三聚氰氨通通是致癌物!”

    “所以你喜欢喝天然的?好,我懂了。”

    懂?他懂什么鬼,她的自信心刚刚被狠狠搧了两巴掌。

    刘若依恨恨地把书拿出来,准备埋头苦读,没想到却被他抽掉她的书。

    他笑咪咪地说:“才刚考完试,不必那么拚啦,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果然不懂,她的自信满满扫地,她现在很尴尬、很懊恼、很想找个洞钻进去,聪明的话,他就该离她三百公尺远,而不是刻意跑到她面前碍眼。

    刘若依的心思转过好几圈,卢歙却没有半分知觉,还是一脸笑意盎然,拉起她的手腕,没理会她乐意不乐意,硬是带她走出教室。

    她瞪他,但做了白工,因为他的后脑勺没有长出两颗眼睛。

    他拉着她,走下楼梯、穿过操场,再横越过两栋大楼,来到学校后方。

    没来过这里,她盯住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圃,惊讶不已。都十二月份了,青菜还长得这么漂亮?她还以为冬天是寸草不生的季节,是台湾的冬天太温暖了?

    他拉着她绕过菜园走向围墙边,指了指那几棵大树,偏过头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刘若依板起脸孔,没忘记比赛失败让自己尴尬挫折,冷冷应声“大树。”

    他不介意她的冷脸,呵呵笑了两声。“你对树木的分类是以体形分的吗?只分大树、中树、小树。”

    不然呢?她翻白眼。

    知道那是什么树可以在学测时拿高分吗?可以上第一志愿吗?将来可以找到好工作吗?她,刘若依,不再当滥好人,她只做对未来有帮助的事。

    卢歙对她的白眼早就产生免疫力,他说:“它叫做黄花风铃木,每到冬天,整棵树的叶子就会慢慢掉下,直到整棵树变得光秃秃,丑到不行,但到了春天,有一天会毫无预警的,整棵树像爆炸似的,短短一个晚上开满金黄花朵,乍然看见,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繁花怒放,什么叫做枯木逢春。我第一次发现时,心里满是赞叹,这真是美得太淋漓尽致。”

    告诉她这个干么?她咬着下唇,本想顶他几句:我没兴趣,如果你的目标是农艺系,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可是没等她应话,他抢在前头说:“每次我一遇到挫折就会这样告诉自己——没关系,所有的失败,都是为了磨练我度过寒冬,开出一季灿烂,先是丑到极致,美丽就在后头等候。

    “每回我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时也会对自己说,如果不是失去绿叶,黄花风铃木怎能开出满树金黄亮丽。”

    他绕了个大弯只想告诉她一句——没关系。

    输了比赛没关系,没拿到冠军没关系,因为挫折恰恰是成功的基础动,刀,因为失去是为了获得新的东西,因为有旧故事落幕,新剧才能排上档期

    那么她失去父亲,是上天为了砥砺她的心性?所以经历痛苦折磨,是为了磨练她拥有度过寒冬的能力?

    刘若依说不出话了,她想不屑、讽刺地哼个两声,却哼不出口,只低下头,傻傻地、傻傻地想着,轻啃指甲,脑海里全是他的话。

    他又一次不等待她把心情沉淀下,开口——

    “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帮朋友背书,结果朋友跑了,家里负债累累,我们只好跟着爸妈、爷爷奶奶搬到乡下老家,乡下地方教育资源稀少,但幸好那时有大学生到村里免费指导学童功课,虽然我还没入学,但爸妈、爷爷奶奶要下田工作,姊姊只好带我一起到学校。

    “有个好心的大姊姊发现我对英文感兴趣,送了我一套二手录影带,那套录影带成了我的英文启蒙老师。之后我常到里长办公室借用电脑,从网路上学英文,见我学得有模有样,村里的老人常拿这个夸奖我,时不时对我喊道:阿歙,苹果的英文怎么讲?肚子饿的英文怎么说?为了满足老人家,我学得更勤劳了。

    “后来我发觉姊姊的英文课本不难,就拿着当课外读物,再然后,我发现电视上有大家说英语这个节目,发现可以上网和老外当笔友,又发现清晨有英语新闻在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学英文的方式也多元化起来。”

    听到这里,刘若依输得心服口服。她的英文是用钱迭起来的,而他,凭借的是努力。

    “你赢了。”她低声说。

    卢歙笑了笑,转过头,对她说了句和输赢全然无关的话。“等黄花风铃木开花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

    几棵越经挫折越美丽的树木,让刘若依忘记自己一直拿他当竞争对手看待,她只看见他的温暖笑容,看见他充满诚恳的双眼里,有着浓郁的友谊。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叫她依依,因为他想要在她面前与众不同,想要她将他牢牢记在心底。

    那天过后,卢歙每天都给刘若依带乌龙茶,用冷水和茶叶泡开的。她还是讨厌乌龙茶,还是喜欢吃甜、讨厌吃苦,但那杯清凉降火的茶水总会消失在她肠胃内,那么,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至少他是这样认定的。

    体育课,大树下,刘若依拿着课本和笔记簿准备着期末考。

    她不必上体育课,因为mc来了,这堂课,请例假的同学有三四个,她们都聚在另一棵树下聊天,不愿意靠她太近。她知道自己没有人缘,但无所谓,反正她本就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

    突然,一个保温瓶准确地丢在她的脚边。

    又是乌龙茶?

    刘若依抬起头,对上卢歙的阳光笑脸,他满头大汗,看起来却不肮脏,可能是因为他有一张帅气的脸吧,接着他找了块手帕擦掉满头汗水,在她前面坐下。

    “我不渴。”她把饮料推到他面前,该喝水的人是他。

    “我知道啊,可是你火气很大,喝茶可以降火气,这是我爷爷说的。”

    她皱皱鼻子。他爷爷关她什么事啊,况且她火气大不大又关他什么事?她撇了撇嘴角,故意把书拿高,挡住他的视线。

    “喂,要不要继续上次的故事?”

    她没说好或不好,但书本调低了角度,侧过头,眼尾余光对向他的脸。

    卢歙很得意,因为他又多认识了她一点点——她是喜欢听故事的女生,所以他准备了很多故事,用来当钥匙,开启他们之间的友谊。

    “龙生七子,而我爸妈生下七个姊姊后终于放弃生儿子的念头,没想到经过几年,我妈又怀孕了,她本来不想生的,没想到因为发现得太晚,到妇产科一照,哇咧!居然是公的。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这棵柳树,就在全家人的殷切期盼下出生了!没有台风下雨,也没有打雷下冰看,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我爷爷用七月半普渡的排场祭拜天地神明,感谢祂们赐给卢家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孩子。

    “听说满月那天,我们家油饭是用好几个铁盆分装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爸爸的员工、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人人都吃油饭吃到吐,那个时候,随便一个人从我们家走过,只要讲一声恭喜,就可以得到油饭一盒、红蛋两颗。”

    “重男轻女,未来的时代是由女人出头还是男生出头还不晓得呢。”刘若依皱起鼻子,满脸的不平。

    “没错!生女儿有什么不好,杨贵妃家还不是全靠她撑场面,可是那时,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有七仙女,附近的婆婆阿姨常拿这个来嘲笑我妈。我爸说,生到三姊时,我妈在产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而他在产房外面叹气,爷爷奶奶则是一脸的哀愁,在家里拿香问祖先,难道他们不想卢家的香火继续下去吗?

    “后来开始有热心的邻居给妈妈生男秘方,她每种方法都用过,还是生下了四姊、五姊、六姊、七姊,几乎是每隔一年就一个,四姊和五姊还是年头年尾,不多不少、刚好相差十个月,过年的时候拍全家福,因为镜头太小,还没办法把全部的人通通塞进去。”

    听到这里,刘若依忍不住笑了。

    她最痛恨老一辈的重男轻女想法,因为她就是这种观念下的牺牲品,没想到竟然有人可以用这么轻松的口吻,把母亲的伤口当成笑话讲。

    看见刘若依笑出声,卢歙脸上的阳光又炫目了几分。

    李闻是对的,他没有见过比依依更漂亮的女生,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她的嘴唇很红,还有颗可爱的小虎牙,美中不足的是她对人很冷漠。

    她的冷漠总会让他联想起被渔网抓住、拚命挣扎的鱼,而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会使他心慌不已,所以下意识里,他想逗她笑、想刨除她的冷漠。

    “我没骗你,我出生第一年拍的全家福中,七姊只拍到一半的身体,一半被镜头切掉了。”他夸张了口气,用掌缘在自己的脸上切半。

    “老七只拍了半身,凭什么老八可以挤得进镜头?”她戳戳他的肩膀。

    “对不起,因为我就端坐在我爷爷的大腿上,那个位置是我们家的龙椅。”他正经八百地说。

    刘若依又笑了。什么龙椅!

    卢歙喜欢看着她笑闻时,眼里闪烁的点点光芒,喜欢风吹过她的浏海,勾得她眯紧双眼,这时候的她不冷漠,而他的心慌亦被驱逐到北极圈。

    “你知道一只鸡有几只腿吗?”他问得很认真,好像真不知道鸡是家禽不是家畜。

    “这是废话。”她斜他一眼,忍不住,笑意在嘴角泄露。

    “我两岁半就会啃鸡腿,因为每次奶奶炖鸡汤时,鸡的两条腿上就会注明我是卢歙的,姊姊们不可以碰。但有一次六姊嘴馋,趁奶奶不注意靠近我偷咬了鸡腿一口,因为太心急了,竟然把我的手指头也咬住,我痛得放声大哭,可是六姊舍不得放弃到嘴的鸡肉”

    她很进入剧情。“然后呢?”

    “然后人赃俱获!六姊被奶奶罚跪在祖宗牌位前,一面跪一面忏悔,嘴里念着,我不爱吃鸡腿、我不爱吃鸡腿、我不爱吃鸡腿”

    噗哧一声,刘若依一口乌龙茶喷上他的脸。

    能训练好猴子的方法,就是当它做对某件事时,就用食物奖励,慢慢地,猴子就会不断重复做主人希望它做的事。

    卢歙是那只猴子,而刘若依的笑容是吸引他的最佳奖励,于是卢歙学会用故事换取她的笑脸。

    他说的全是自己的故事,明明很悲惨的,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再加上动作、表情,就会变得很好笑。

    比方他说:“某次我爸爸被黑道狠狠扁了一顿,债主叫爸爸最好赶快还钱,还以不标准的国语撂下狠话——“不含层、就砍伦,我爸的左眼挂起一颗大黑轮,右脚还被踹了好几脚,走路一跛一跛的,很像李铁拐,黑道在的时候,他就一直装疼,还唉唉叫道:偶快死喽、偶快森天喽。

    “可是黑道前脚出门,爸爸就不叫了,立刻振奋精神,用阿兵哥那样的标准口令叫我们集合,三十分钟内打包完毕,于大门前报数,果然三十分钟一到,大家将细软通通整理完毕了。那是我第一次整理行李,速度飞快,由于爷爷不断夸奖我,觉得自己心里暗爽,我怎么这么棒啊,长大以后一定可以当搬家公司的老板。

    “后来报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应到人数十二个、实到人数十三个!点完,我们趁着深夜,开货车跑到山上老家躲起来。

    听到这里,刘若依心想:如果换成自己,她大概只会忙着哭、忙着闹脾气、忙着大叫——我不要离开家里!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很棒,不会想到长大可以开搬家公司。他的乐观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磨练太多给磨出来的。

    接着他说:“那天车子开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爸爸开车,爷爷抱着奶奶挤在前座,我和妈妈、七个姊姊坐在货车后面,用一块很大的塑胶布盖住头顶,各自抱着自己的包包,弓着身子,在塑胶布里面你看我、我看你,耳朵听着雨水打在塑胶布上,叮叮咚咚的。记得那时四姊突然讲了一句话,真好,每次叫爸爸带我们去露营都不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车上露营了!”

    然后,他们全家就在帐蓬里面高声歌唱。

    他讲得很开心,还摇头晃脑地唱着那个晚上大合唱的歌曲“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的妈妈拿着雨伞来接我,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啦啦啦啦”

    刘若依听着听着,既心酸又想笑。把逃难当成露营,大概也只有他们家的人办得到,不知道是初生之愤不知死活,还是基因里面少了恐惧。

    “结果那天晚上开在山路上时,爸爸被打瘸的那条腿痛得厉害,他痛到挤眉弄眼,忍耐不住就发出一声尖叫,那个声音很恐怖,尤其车外阴暗无光,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撞到鬼呢。

    “那时我二姊担心得哭了,妈妈安慰我们说:放心,你们爸爸的腿很争气,一定会撑到家里,而且爸爸的尖叫声很有力,如果山上有鬼会被吓跑的。”

    就这样,在他说着家族故事的时间里,她一点一点拉近与他的距离,而他也一点一点走入她的心底,在接下来的两年,他们渐渐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他也成功地把包裹在她身上的冷漠,一层层除尽。

    到了国三的尾巴,这天早自习时间过了一大半,同学们大都懒散地发呆。

    学测将至,可大部分同学都还没有该认真准备的自觉,好吧,她念的这间,不是明星国中也不是明星班级,和她在台北念的差很多。

    幸好她和卢歙争气,每次月考都在校排行榜上占住第一、二名,让他们事事强调公平性的班导师很有面子,走起路来,风大。

    此时,刘若依拿着萤光笔,一面划重点、一面背诵,她默默念着,把外面的杂音排开,突然背上有人用笔轻点她几下,她回头,遇上卢歙的笑脸。

    卢歙还是坐在她后面,不过两年时间,他的身高从一百六抽到一百八,还有继续往上长的趋势,幸好当年写情书给她的是李闻不是卢歙,不然那句“我不和比我矮的男生交往”就可以拿来当笑话讲了。

    他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有块割包,包着又肥又嫩的肉、酸菜、香菜、小黄瓜和香味四溢的花生粉。“我妈妈做的,很好吃哦,试试看。”

    “谢谢。”她经常吃卢妈妈做的东西,卢妈妈有一手好厨艺。

    卢家举家从山上搬回市区那年,他们本来想开个小吃店,但因为不熟悉市场而作罢,卢爸爸重操旧业开了间制冰厂,夫妻合作,一天一天将几个孩子拉拔长大。

    卢家老大、老二已经结婚,老三当护士,老四当老师,老五在竹科当工程师,老五、老六分别在念大学、研究所,转眼间,卢歙也快上高中了。他们家的小孩都很认分、上进,卢爸爸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穷人家的小孩,没有不上进的权利。

    他们都乐观地相信着,生活会越过越好。

    卢歙把这份乐观传给刘若依,渐渐地,她也感染起乐观思维,就像爱斯基摩人若迁移到台湾,也会渐渐适应亚热带生活圈,遗忘冰天雪地是怎样的感觉。

    “依依,你决定要念哪间高中了吗?”继割包之后,他又把现泡乌龙递给她。

    “等考试成绩出来再讲吧,如果能上第一志愿就最好。”她咬了一口割包,齿颊留香。

    “可是第一志愿是男女分校,到时候我们就不能天天见面。”读第一志愿有光环绕身,问题是,比起光环,他更喜欢有依依在身边。

    “我们会在补习班碰到吧。”虽然不能天天见面让人有些难过,不过都在台中市区,见面联络不太困难。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你知道理道中学吗?”

    “私立学校?”她想都没想过要念私校,那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妈咪的店虽然收支渐渐有起色,但也不能随便挥霍。

    “对。”

    “然后呢?”

    “如果能考上第一志愿却选择理道中学,不但可以直接进入他们的菁英班,还可以享受三年免学费,并且每次校排只要都在前十名,还可以拿到丰厚的奖学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说到最后,他那口气简直就像是理道中学的代言人了。

    “你在鼓励我念私校?”如果导师知道一定会当场昏倒,毕竟导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们是我成为首席老师的重大希望。

    “不好吗?他们有最尽心尽力教学的老师、最好的读书风气,他们还保证学生不必到校外补习,由学校负责所有的升学问题,最重要的是,理道中学离我们的家都不远。”

    连学校距离都算清楚了,她才不相信他是临时起意。“到时候再说吧,如果考不上第一志愿就什么都别提。”

    “说得也是,我们一起加油吧。”卢歙握了握拳头。

    在一旁偷听他们对话的李闻笑得很暧昧,刻意插进两人中间“呃呃呃”了老半天,一下推推卢歙的手肘、一下挤挤刘若依的肩,挤眉弄眼说:“难怪有人说你们是班对,果然哦,连上高中都不想分开。也对啦,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好悲伤的ㄋㄟ。”

    自从知道被拒绝后,李闻也就死了心,只觉得大家还是好同学,当朋友也好。

    “无聊,不赦,我们别理他。”刘若依瞪李闻,不想理人。

    可她越不想理,李闻就越想逗她。哪个国中男生不会借故逗逗班花?

    当刘若依不那么冷漠,不再把所有同学当成敌人后,班花位置手到擒来。

    “不歙?你为什么叫他不歙啊?不歙、不射,哦哦,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发射。试过了呴,不好用对不对?”

    这下刘若依真的生气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喊两年不赦都没事,偏偏李闻一出声就变了味道,讨厌!

    “依依,不要生气,他看太多**,满脑子黄色思想。”卢歙一拳捶过去,用足力气,令李闻连退两步。

    李闻被捶痛了,可表情还是十足十的痞,更故意放大音量说:“干么生气啊,是她喊你不射,又不是我说你不射。”

    他的话引来同学们的注意,许多人围了上来。“什么不社啊?”

    “刘若依啊,她喊卢歙不射。”李闻加重口气,说到不射的时候,还故意指指卢歙的下半身,一旁的男生们看见,哄然大笑。

    “哦,不射、不射,原来你不射啊!”几个男同学一面亏卢歙,一面把他挤来挤去。

    卢歙耸耸肩,一派的无谓,可刘若依气了、尴尬了,情急之下一拍桌子、怒站起身,指着李闻说:“你要不要去做听力测验啊,还是直接开刀,把没有作用的耳朵割掉算了。我说的是不舍,听懂了没有,是舍,不是社。”

    “哦,是不舍,不是不射啊。”李闻用力一拍掌,比出手枪动作,指指刘若依再指指卢歙“依依、不舍,依依、不舍结婚、结婚、结婚!”

    他一喊,全班开始起哄,刘若依和卢歙就这样被当成班对。

    “难怪我们都追不到若依,原来是被你这小子捷足先登。”同学a捶了卢歙一记。

    “惦惦吃三碗公,说!你怎么办到的。”同学b踹了卢歙一腿。

    “我还以为你们是竞争意识很重的敌人咧,没想到被蒙骗了。”同学c给卢歙一拐子。

    “太可恶了,我已经暗恋若依两年了说,你是怎么追上的?”一旁的同学d用大腿撞卢歙**。

    就这样,一人一句,谣言风风火火传了出去。

    刚开始刘若依很生气、卢歙急得到处解释,可是苦闷的国中生活中好不容易有这一点小八卦可以说,大家都很乐意四处传播。

    传到最后连导师都知道了,还分别把两人找到办公室去精神训话,要他们暂时放下爱情,全力冲刺学测,要替学校创出好成绩。

    两人无奈,尤其刘若依更是不满,时不时就青卢歙一眼,埋怨道:“你还真会挑选朋友,连李闻那种人都交。”

    可怜的李间,从一个无望的暗恋者,连好朋友也当不成,变成刘若依在未来几十年提起国中生涯时,最痛恨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