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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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身玄衣,龙眉凤眼,面如冠玉,尖挺的下颚张扬着几丝妖冶气息。他长相阴柔,精致得犹如女子,一双凤眸盯着怀抱里的女子,几分探究,半晌,他突然扬唇笑,道:“原来是这模样”

    将怀间女子抛向钟馗,那人道“钟靖,你又欠我一回。”他抖了下衣袖,狂妄大笑后便消失不见。

    他是谁?刚才说了钟什么了?白金发望着那抹玄色消失的方向。

    趁白金发分神,挥剑断他一条臂膀的钟靖揽着巫香兰一跃,在半空中俯视着白金发,单臂扬剑,冷声道:“神剑一下,恶鬼自溃。斩!”身形一落,长剑劈过白金发,剑身入鞘时,乌锥马奔至身下,他揽着巫香兰坐上马背。

    一声惊惧错愕的叫声后,白金发瞬间散灭无形,只余下一团带看恶臭的黑色烟雾,最终那烟雾也散尽时,四周回归平静,偶有几声虫鸣。

    巫香兰睁着圆眸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菱唇张成了o形。若非亲眼所见,要她如何相信钟馗收鬼伏魔的神话传说原来都是真的!

    钟靖右臂一抬,引路红纱灯乖乖钻回他袖底,抬眼时,身前女子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瞧着他。他微愕,竖着眉,粗声道:“看什么?”

    “你是钟馗?”巫香兰眼眸亮晶晶。

    听闻她说话这样直接,连个敬称也没,一旁福德冷汗涔涔。轻咳一声,福德开口:“那个巫香兰”

    “我叫巫香兰,巫师的巫,兰花香的香兰。我妈说我出生时整个产房都是玉兰花的香味,她说我上辈子大概是花精。”笑了声,她又说“我是民国人哦。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她伸手,根本没心思理会福德神。开什么玩笑!能这么近距离和神话当中的人物对话,她当然得好好把握这机会。

    瞪着姑娘家秀气的手,钟靖反应不过来。生前是个文人,谨守礼教,从不和哪个姑娘家亲近,即使从儿时玩伴那耳闻过一些男女情事,可和女子真有实际相处与肢体接触,那也是成亲后的事了。

    然,成亲不过数月,却受奸人所害,他与妻子相隔至今,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数不清的日子里,他未曾再和哪个姑娘寡有所接触;别说他生前性子本就不大懂得和女子相处,死后成了伏魔将军,谁听了他的名、谁见了他这样子不害怕?又有哪个姑娘愿意这样同他说话?

    看着那白嫩嫩的手心,钟靖一时半刻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也毫无一丁点试图否认或解释自己并非钟馗的意愿。阳间人民只识伏魔将军是钟馗,他已习惯;这个阴司官职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工作,他只谨守抓鬼本分。

    见他漠然,冷着狰狞面孔瞪她手心,巫香兰干笑一声,端起笑脸赞道:“谢谢你救我。想不到你功夫真的这么厉害,我都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你收我为徒,教我几招,我以后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好吗?”

    她说话间,带出的气流略泛冷香,他嗅入了她的气味,只觉熟悉,然而心思一转,才后觉想起两人这姿态太过亲密,他松开还揽着她的左臂,眼眸一抬,对上她**的莹白胸口,面庞腾升热意,随即挪开目光。除了妻子的身体,他还不曾这样近距离见过哪个姑娘的胸口

    见他不语,她主动开口:“师父,那个刚才那只是鬼对吧?你怎么不吃掉他?我看我们这年代的书啊,都有提过你会吃鬼。啊,就是你跑去什么皇帝的梦里,吃掉一只小表嘛,你记不记得这件事?”也不知怎地,她就是想跟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说话,也许是因为他刚救了她?也或许是因为他砍鬼的动作太帅?

    钟靖只是瞪着她,须臾,他道:“下去。”

    “阿?”巫香兰看着他。

    钟靖未理会她,拉着她手腕,翻身下马,将她带到福德面前。他未开口,只是又翻身上马,腿一踢马腹,策马离去。

    望着不过一个眨眼便人马消失的宽敞街道,巫香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见啦,还看什么?”福德若有所思望着她,意味不明地问:“是不是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唔唔。”巫香兰还是望着那人马消失的方向,点点头。“书上有啊。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在课外读物看过他的故事,印象中电视剧也有拍过。不过我看过的图片,他有个很圆的肚子,就是长得很壮硕,怎么亲眼看到是这么瘦?”

    “你说的那位是钟馗将军。”

    “是呀,我就是在说他。”

    “不,你看到的那位是钟靖钟将军。”福德淡淡地说。

    “钟”巫香兰侧过脸蛋,瞠圆着眼。“哪个?他不是钟馗吗?”

    “钟靖,立字边的靖。钟馗是第一代的伏魔将军,你方才所见的是第二代的伏魔将军。一代是钟馗将军,二代这位是钟靖。”

    她眼眸再瞠。“还有分一代二代?可是从没听说过,看过的书上也没提过呀,大家印象中的伏魔将军就是钟馗”她歪头想了想。“真的没听说过钟靖。”

    “你真对钟靖这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啊?”福德凑脸,研究她神色。

    “没有。”

    “你不是说你知道皇帝梦里吃鬼的故事吗?那是钟馗将军,是唐玄宗时候的事,这个钟靖将军是明朝人。”

    “明朝?”巫香兰像孩子听故事般,除了讶异之外,表情还有期待。

    他点点头。“钟靖将军明朝人,我也是明朝,比他晚个五十年才进阴曹为官。听闻钟靖将军自幼便才华出众,学识渊博,样貌又生得极好,除此之外还是个孝子。他当时的名气可说是远近驰名,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才容易招妒啊。”

    顿了下,摸摸胡子,才接着说:“事情就发生在他成亲后的隔年二月,钟妻陪同他赴京参加会试;他考得了会元,在参加同年四月殿试的途中,被当时嫉贤妒能的唐国舅设计了。那帮恶徒藉着强盗劫财之意,拦了他们夫妻俩,据说本只是想阻拦他赴殿试,谁知那群恶徒看上了钟妻的美貌。听说他妻子是个名门闺秀,气质沉静,面貌似花,那帮恶徒见了钟妻的美貌,当着钟将军的面欲污辱她,钟妻这女子说来也是贞节烈女,她不愿受到污辱,咬舌自尽,偏偏那帮恶徒真是坏到骨子里了,见钟妻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哪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面前后,又能眼睁睁看着妻子的尸身被一帮恶徒轮流凌辱的?钟将军受了极大刺激,夺了一名恶徒的剑,朝那帮恶徒狂砍,杀红了眼,但他毕竟是个文人,最后自己也惨死在那帮恶徒乱刀之下,听说是被砍得面目全非”

    叹口气,又道:“到了地府,一殿阎王得知他的委屈,怜他生前是个人才,也是个孝子,又为妻如此疯狂,恰好上一任钟馗将军任期已满,正愁无人接下伏魔将军一职,他无疑是最好人选,阎君便揽他进阴曹当官,让他接任伏魔将军,又请五殿阎王赐他宝物并传授法术,命他在阴阳两界收伏不该留的死魂或恶鬼。”

    原来伏魔将军生前这么感性?和自己认知中会吃鬼的形象完全不一样。“那照你这样说的话,他就不算是天师了?”

    “他就是天师,就是伏魔将军。欸,不管是抓鬼天师,还是伏魔将军,都只是一个名号而已。神也有自己的姓名的嘛,就像天界的玉皇大帝也是一个尊称,难道你以为他姓玉,名皇大帝?人家玉帝也是有姓有名的,只是一般人间民众不知道他名字罢了;又或者知道,但秉着一颗尊重心,才不直呼名字,尊称他一声玉帝。又比如妈祖难道姓妈名祖?”

    “妈祖我知道,姓林,名字是默娘。”她小学就知道了。

    “这不就是了?神也有名字的。有的神职是任期制,职满就可以上天界或是投胎,下一任的当然有自己的姓名,只是人民对我们的印象就停留在我们对外昀形象,我们也不可能每次任期满,就跑去告诉你们哪个神卸任啦、调职啦、升任啦,或新任叫什么名字啦这些有的没的呀,反正只要有诚意,我们都收得到的啦。”

    巫香兰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神仙也有任期?她一直以为都是那一个的

    “那你是第一代土地公?”她被勾出兴趣了。

    “非也非也!”福德摇摇头。“土地公这个神职啊,就好比你们人间的里长还村长,就管那一区的事。每区的土地公都不同个,我只是众多福德神里面的其中一只,当然不是第一位呀!要是你有修行,多行一点善事,功德无量的话,将来也是能谋个福德、城隍等等神职来做的。”

    “城隍爷也有很多啊?”

    “欸,天界和阴司那么多阳神阴官,这个真要讲,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刚另一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不见的那个是谁?就是长得很漂亮,像女生的那个。”

    “他是妖王。”

    “妖王?是管妖的?”

    “不是跟你说这个讲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吗!总之,咱们继续练。”

    愣了下,才想起稍早前自己正在练法术。“还要练啊?”想起自己今晚摔了好几次,她不禁流露出不大愿意的表情。

    “不想练?”福德想了想,道:“不练也成。要是下回再遇上像万才那种危急状况,你有本事靠自己逃掉的话,那就不练;或者你反悔,要去枉死城啦?”

    “我不要去枉死城,要关到我阳寿尽,也不知道关几年,而且关在那里一定很无聊。再说关到阳寿到了,还要再去地府接受审判,等到审判完也不知道会去哪个地狱受刑”她哭昏又清醒后,才从伯公口中得知自己是意外落水,阳寿其实未尽;他又说阳寿未尽但意外死亡的亡魂都得关进枉死城,待阳寿到了才能去轮回,但因她生前孝顺,可以比一般死魂多个选择机会。若不想去枉死城,是可以留她在阳世间,但得随他修行,同他学习他引魂的工作。

    就算以前没死过,她也听过枉死城和地狱的传说。既然有选择的机会,她再笨也要留在阳世,可没想到法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那你就得乖乖练法术,什么都不会,怎么引魂?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把自己瞬间移到目标都不会,还能做什么事?那还不如去枉死城。”

    “难道不可以搭高铁还是计程车的吗?我看鬼片都有阿飘拿冥纸搭计程车的”

    埃德挑高白眉。“是可以搭啊,阳世人见不到你,你搭高铁不付费也不会有人知道,只是这种事我是不做的,占人便宜做什么?就算你要付费,拿出冥纸不也吓死人,何必做这种没道德的事?既然要修行,就该先修心。何况高铁能在一眨眼间就从台北开到高雄?你只要练会这个法术,眼一眨就能从花莲移到台中,这样你还要搭高铁?”

    巫香兰想了想。她生前也不是贪小便宜之人,家境再清苦,就算买东西时对方多找了钱,她也是会还给对方的;她总想自己就是店员,多找了钱给客人而被骂或是扣薪资,她会很难受,所以她从不占便宜。

    心念就这么一转,她软软叹息,说:“我学就是了。”

    当一件事物没接触过时,多少会对它存着质疑、不安,或是担心;可一旦明白了,才知晓其实不难,就好比她现在可是飘得很开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