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与黑暗相对立的是光明,与夜晚相对立的是白昼,与相遇相对立的是离别。可这世上什么是光明的?什么才是属于白昼的?又有什么是不用离别的?

    答案很简单:太阳是光明的,颜色是属于白昼的,而不用离别的是人的心。

    “要走?”苏飞卿仓皇地抬起头望着告诉他消息的君为。

    “算算日子是该回北都了,就在一两日内吧。”君为仔细观察另一人听到决定后的反应“飞卿,你若不想跟我们走,我们也不会勉强你的。但凡事自己还要仔细考虑,湛儇邃毕竟是个神志恍惚的男子。

    “我”他不知如何解释,喃喃地说不出一句话,他对湛儇邃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飞卿哪,不管怎么说男儿应有鸿鹄之志,理当报效朝廷、国家、天下万民。无论你怎样放不下湛儇邃也不能在雾月堡待一辈子吧?你的才华与志向也不能成了你姨娘的陪葬。”韩奕睿晓以大义。

    “你死去的师父也不会希望你留在雾月堡的。”苏笑世也插进一句话,他深知那枯木老者对苏飞卿的影响最大。

    师父?被劝导的人想起已故恩师临终前的遗言,恩师是希望他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吧?所以才让他投靠苏笑世。他老人家也必定是不赞同他与湛儇邃的,要不然也不会要他蒙脸。可世事难料,那面具竟碎了,一世孽情难逃。

    “我跟君夫人、三爷、义父一起走,雾月堡不是我的安身之处。”他下定决心,无论他有多被湛儇邃的痴情温柔感动,但他毕竟不是香残,也做不了香残的替身。眼不见为净,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将这魔一般的男子逐渐忘却。

    太好了!另外三人同时松一口气,六目相望,对视而笑,一种儿时便有的默契油然而生。恰逢断了一条手臂的玄堂堂主进厅躬身打招呼。“听下人们说君夫人准备近日内离堡,不知在下能否帮上忙?”

    “已经叨唠多日,不敢有劳。”君为微笑道“这些日子麻烦赵堂主了。”

    “夫人客气了,只是不知夫人携诸位公于何时离堡?”对贵客而言,这话已问得失了礼数。

    “近一两日吧。”对方并未感到丝毫不悦,大约说了个时间。

    “在下劝夫人早些动身的好。”赵熙德打开了大厅的窗户,放进一屋的冷寒空气“三日后雾月堡将有一场大雪,那时恐怕想走都走不了。”

    众人不约而同打个冷颤,苏笑世诧异地看着嘴角藏有杀意的玄堂堂主,敏锐的他已感到三日后雾月堡必有大事发生。

    “天有不测风云,我看我们还是明日就上路的好。为儿,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明日吧。”同样察觉不对劲的君为也附和,他们的身份责任不允许他们趟江湖这摊浑水。”堡主那儿就由在下代为相告,请诸位明日上路。”

    “多谢堂主。”

    双方突然间清楚彼此之间已存在着一种协议。君为他们安全离开雾月堡,但要对堡内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当然他们要隐瞒的对象只有一个——湛儇邃。

    可是一厅殿的人皆没发现,打开的窗户遮住了一个人的脸,阴沉的脸,冷冽残酷的眼神,嘴角扬起的血腥,他站在这儿的时间不长不短,正好听到他感兴趣的所有。

    湛儇邃没有进厅,他绕着雾月堡兜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他将近八年未进去过的监牢。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看看关在这里八年的祁澄心。

    那个闻名武林的大美女已变得完全不成人形了。瘦骨如柴的身躯吊在坚硬如冰的石墙上,如果有风或者铁链断裂,那么她-定会如张纸般飘出竖着铁条的窗户,那双曾经流转着动人眼波的明眸如今只能说是两个空洞,而那倾尽天下男人心的绝世容颜已变得如七十岁老太婆般不堪人目,昔日的红颜此时不过是比死人多口气的活尸体。

    湛儇邃凝视这个被自己惩罚了八年的背叛者,久久,他的眼皮未眨过一下。他似乎在确认面前的残体真的是那个一笑便风情万种的祁澄心吗?

    “才八年,你就已经不认识我了吗?”见她一直没反应,他先开口。

    另一人的眼睛在光线阴暗处因这句话渐渐有了焦距,随之有了情绪,只是这情绪太复杂,而她长久以来不能言语的喉咙中开始发出不明的嘶哑声,身上的锁链与其苏醒的记忆一般激动地闪出碰撞后的火花。

    你还想说什么?求我让你死吗?死真的就那么好吗?如果没有死亡,那该有多好”湛僵遣像是自言自语。

    “没想到活到今天的会是你,也许我早应该把你杀了。如果上天非要带走我的一个妻子,那应该是你,这样香残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我也不会失去她,孤独地活到今天甚至是以后。”

    祁澄心露出诧异的神情,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没有感情的湛儇邃吗?他竟会说出这种话!突然她不恨他了,因为老天爷已经代她报了仇。

    她笑了,八年来第一次笑,那种笑容仿佛在说:“湛儇邃,这是报应,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会为情所伤的一天。”

    她开始庆幸自己活到了这一天,也庆幸自己的又耳还能听到,双眼还能看到。

    “你笑什么?你再笑也见不到宋尚阳,你再笑,还是个阶下囚。”他的一句话如利剑直刺对方的心窝。

    这回轮到他笑了,疯狂地大笑,笑得脸部抽筋。

    祁澄心为他的狂笑感到恐惧了,原来有了情绪波动的湛倦邃比无情时更可怕。

    他笑够了,终于止住,不再看一直都恐惧他的祁澄心一眼,转身离开。只是在临走前吩咐看守道:“杀了她。”

    八年的折磨已经够洗清她给他带来的耻辱,他已有些怜悯她,减如怜悯自己,因为他们一样都得不到最爱的人,都一样无法与爱人再相守

    这是他近两日惟一认清的事实,也是最重要的事实。

    苏笑世眯起眼回首望着矗立在冰崖上的雾月堡时,已经是离开堡垒很远一段距离了。另一匹马上的苏飞卿则哀凄地望着越缩越小的雾月堡,他不过是这座冰冷城堡的一个过客。

    “真想留下来看看雾月堡会发生什么事。”韩奕睿好奇道“不知道湛儇邃找不到飞卿会怎么样?”

    “哼,凭你的三脚猫功夫是不够看的。”苏笑世就是忍不住讥笑死对头几句。

    “是吗?别忘了你以前曾是我的手下败将,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投有,难怪溜得那么快。”被损了还不还击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圣人,一种是蠢人。很显然,他两者皆非。

    “夫人,您看,那些是什么人?”雯绣指着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十数骑惊呼。“强盗吗?有这么大胆的强盗?竟敢出现在雾月堡的势力范围内。”苏笑世看清手举刀剑,气势汹汹的来人后咋舌道。”他们不是强盗。”苏飞卿感到了无法掩去的杀气。不约而同的,三人心照不宣地将不会武功的君为主仆围拢,以便保护。

    “杀!一个不剩!”为首的男人一声低喝,十几把刀剑便朝五人砍去。

    果然,不是强盗,是杀手!

    但振他们执行任务的人显然低估了苏笑世与韩奕睿的实力。很难想象一个玩世不恭、整日忙于上朝退朝的丞相,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竟都身手不凡,这是光看他们儒雅俊美的外表所无从得知的,也得感谢他们三不五时打上一架所锻炼出来的。

    “夫人”雯绣被血战场面吓得一把抱住身旁的主子。而另一人则从头看到尾,心中盘算着这些杀手的幕后指使者。

    “啊”苏笑世惨叫一声“我的长衫都溅上了血,早知换件黑色的。”

    “你就知道你的衣服,猜出他们的主使者了吗?”看着方才还来势汹汹的杀手落荒而逃,一身白衣同样染上血污的人不屑地问自己讲究衣着的臣子。

    “猜不出的是笨蛋。”另-人——边对自己的衣服皱眉,一边愤愤地回了句。

    “看来雾月堡的那场大雪已经下了,不知赵堂主他们是吉是凶,湛儇邃不容小窥啊。”君为冷静地得出结论。

    一声马嘶,苏飞卿掉转马头便往雾月堡方向急驰而去。他放不下湛儇邃的安危,也不相信湛儇遣会杀他。

    “这傻瓜!”韩奕睿一扬马鞭,急急迫去。既不顾自己将遇到的危险,也忘了自己的帝王身份,也许在苏笑世与君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凡事喜欢横插一脚的三皇子。

    “早知这样倒不如不走。”苏笑世无奈地咕哝一句“为儿,你们先去雾月镇,我们客栈见。”

    “不,我跟你一块回去。”君为难得地任性坚持道“我不希望你先我而去。”

    苏笑世对她宠溺地一笑,挥动马鞭,三人三骑也追了过去。此时谁也料不道雾月堡一行的最后结局。

    “这就是你们的伎俩?”湛儇邃指了指大厅中央一堆已浇了水的炸药冷笑道,刺骨的眼神让跪在地上的三位堂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或许他们已成了三座雕像。

    “我最恨的是背叛,你们的下场会比苏飞卿更惨。”随后他又似自语道“逆我者亡。香残,也只有你不会背叛我。”

    苏飞卿?难道他连曾经十分在乎的人也不放过?难道他是清醒的?知道苏飞卿不是香残?赵熙德为自己的猜测恐惧地全身发抖。

    “严淳,是什么让跟了我二十几年的你们有胆于反抗?”他一时兴起想知道原因。

    “还记得何琪是怎么死的吗?他忠心耿耿地为你流血流汗,不过是因为他解不了香残体内的毒,你就把他杀了。熙德的那条手臂也是你砍下来的,上次徐靖也差点送了命。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得到这样的下场。我们不想再活在你的恐惧中了,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湛儇邃冷笑几声。公道?他从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个东西。

    “背叛我的人都得死。”从他牙缝中挤出硬冷的八个字,他的手已握紧了剑柄。

    “等等!”青堂堂主忽然站起身,事到如今他们只有最后一搏。

    “你并没有把所有的炸药拆除,每一包的炸药都是我亲手埋的,一共四十五包,但这里只有四十四包。还有一包,算算时间它该炸了。你想不到它埋在哪里了吧?就在你天天看着、守着的地方。”

    湛儇邃怔住了,本就难看的脸立刻扭曲得惨不忍睹,下意识地,他一拧身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冲向书房。

    徐靖跌坐在地上,全身虚脱。这次他们押对宝了,三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书房的所在地,心里一齐默数着:

    “一、二、二、四、五、六、七、八”他们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为什么还不爆炸?

    “九、十、十一、十二、轰”

    一声巨响,坐在地上的三人终于喜笑颜开。他们将那包炸药放进了香残的棺木,湛儇邃若要救香残的尸体,下场只有一个。

    “怎怎么可能”当赵熙德看到大厅门口抱着尸体,满面焦黑且衣衫褴楼的人时,他的双眼流露出彻底的绝望。

    他真的是恶魔的化身吗?为什么还能活着出来?

    “香残,他们要你死,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们不可原谅。你看我怎么为你报仇?”

    湛儇邃轻柔地放下尸体,说话的语气与神情是其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可还活着的属下们却只觉毛骨悚然,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再也没人,就连神都无法阻拦他杀死他们了。

    “呀”沉不住气,被死亡恐惧攉住心神的三人举剑向还没站直身体的恶魔男子刺去。困兽之斗,他们做最后的挣扎。

    火星四溅的一击,湛儇邃看都没看就轻而易举地仅用一招挡下他们的三把利剑。他抬起头,在笑,笑容如同地狱。他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却如寒窑令反叛者们举步不前。

    这世上没人能杀了他,除了他自己。他再挥一剑,鲜血四溅的一剑,早说过他的剑是一把嗜血魔剑。

    “不”赶来的苏飞卿想阻止,已经太迟了。朱堂、青堂、玄堂三堂堂主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瞪大的眼睛是死不瞑目。他们的血溅了他一脸一身。同方才的打斗不同,他们都死了。他的胃开始抽搐,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口。他想起小时候大娘逼他杀死的那些动物,逼他把它们的皮一张张剥下,至此后他就再也没吃过肉。

    “原来你还没死,很好,那就由我亲手结果你。”湛儇邃沾了血的脸异常狰狞,一步步逼向来人,香残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那么谁也别想活着了。

    “姨夫”苏飞卿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与听到的。这是那个将他抱在怀里说永不让人欺侮他的湛儇邃吗?他竟然要杀他,为什么?他愣在当场,头脑中一片空门,就连刺过来的剑都看不见,也许是视而不见。

    “飞卿!”晚一步进大厅的韩奕睿只来得及大呼,却已无力回天。

    “唉”-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却又响彻云霄。

    那柄嗜血的魔剑于是停顿在半空中,随之无力地掉落在青石地板上,清脆的落地声。苏飞卿还安好地站在大厅中。

    “香残,是你吗?”

    湛儇邃的狰狞与血腥也随着叹息声渐渐消去,他四下张望,寻找爱人踪影。

    “为什么不来找我?湛儇邃。”厅内回荡起一个轻柔盅惑的嗓音,是香残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你在哪儿?香残,你在哪儿?”他急急地追问,炙热的眼神已燃起疯狂的火焰。

    “黄泉路,你快来吧”

    韩奕睿张大嘴,已惊呆了。

    但湛儇邃一点也不惊讶,他捡起地上的剑,闭上眼,仰起头。他感到香残的手正轻抚着他的脸庞,感到她正对他微笑。

    “香残”他低喃着妻子的名字,如痴如醉,然后他的剑刺穿了他的躯体。

    没有冰冷的剑锋,只有香残的轻抚与微笑。他清楚,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拆散他们了,即使是死亡,现在连死亡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湛儇邃倒下去了,恰巧倒在香残的尸体上。

    可这真是香残的尸体吗?被六年岁月辗过后的尸体己被腐蚀成粘着腐肉的森森白骨。这就是他冒死救出的香残!

    苏飞卿迷惘地站在大厅中,惊骇、绝望、恐惧都过去了,剩下的他不过是具空壳。

    湛儇邃对香残的爱火燃尽成灰,而他对湛儇邃的呢?还没开始燃烧却已熄灭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