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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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筱惠百般无聊地趴在吧台长形桌上,一双美目迷蒙地凝视着前方。“唉!”这已经是她这个下午所叹的第一百五十一声气了。

    下雨、下雨、下雨每天不停地下、下、下,似乎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满地的泥泞、空气中的湿气和一屋子的霉味,天啊!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当当”

    杨筱惠懒懒地抬起头,懒懒地用眼角飘向挂在墙上苟延残喘的钟身上。

    “四点了,都已经四点了,居然还没有客人上门!这已经是第几天了?天啊!雨再不停,我辛苦经营的店就准备结束营业了”她蹙紧眉头呢喃道。宋宇也有好几天没来了吧!不知道怎么地她最近常无故想起他。大概是雨惹得人心烦,而又没客人上门之故吧?她这么告诉自己。

    “平常如鬼魅般的,怎么赶他也赶不走。怎么需要他的时候,就不见踪影了?”她自言自语地问。

    回答她的,依然只是一屋子的冷清,和偶尔透过玻璃窗传进来的滴答雨声。“天呀!无论是谁,总之,出现个人来和我聊聊天吧!如果我再这么自言自语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杨筱惠胡乱抓了抓头发,任谁都看得出,她已经离发疯边缘很近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挂在墙上的钟也继续尽责地慢慢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总觉得日子过得出奇的慢。以往总觉得有做不完的事,时间永远都不够,可是现在却觉得每分每秒都过得死命的慢。这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知道!还是她的更年期已经到了?是谁说过步入更年期的女性最容易患得患失,且又有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神经质?是的!她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

    “啊!”忽地,一阵灵光闪入她的脑中。“放自己假吧!”

    她连忙翻起身。

    “没人上门就没人上门嘛!这么穷等、死等,客人还是不会平空掉下来呀!那么何不放自己大假呢?”她一边喃喃地说服自己,一边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的杯子、盘子。“再这么等下去,不用等店关门,我都要先进精神院安养了”背起皮包、拿起外套,她轻快地将所有的电、火全关上后,一蹦一蹦地“跳”出大门。

    随手招来计程车,她想也没想地就往里面钻。去他的雨天!去他的没生意!去他的更年期!她决定——放假去了!

    张梦萍直瞪着一双美目,一眨也不眨地睨着正前方吧台内谈笑的两人。哦不!应该说是一个极力扮着小丑想惹另一个发笑,但看样子似乎都没能成功还比较贴切。

    维持这种不变的姿势也有好一阵子了。她刻意选了一个能一眼就看遍吧台但又不是挺起眼的位置坐下,并在一进门时压低头、压低声音,为的就是不想让她——葛芸认出来。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在一旁正大光明地望着她,看着她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了。但她居然忘了还有“展杰”这号人物的存在。

    天!看看他根本就是公然地在骚扰她嘛!他居然还把他那双看了就令人反胃的手搭在葛芸肩上,要不是不知道要以什么立场教训他的话,她早冲向他,先给他火辣辣的两巴掌吃吃再说了。

    “小姐一个人呀?”

    张梦萍没好气地转头,瞪着出声的人。

    “介意我坐下吗?”他一边问,一边自动自发地往张梦萍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如果我说介意呢?”张梦萍面无表情地说。

    “这”那登徒子先是不安地搓了搓手,但随即恢复一派悠闲。他举起自己带过来的杯子,故作优雅地啜了一口后,说:“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一进门开始”他看她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又笑笑地接着说:“他是你男人?还是你在暗恋他?”他拿着酒杯,指了指在吧台内的展杰。“要不然,你怎么一进门开始,就一直瞪着他们看?”

    “这位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人?”张梦萍用手支撑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这倒是没有,不过,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一致认为,我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

    他陶醉在张梦萍的笑靥中。这女孩笑起来还真是好看而会笑,就表示他已经成功一半了,再加把劲,搞不好还可以把起来当马子咧,他一厢情愿地想着。开玩笑,纵横pub数载,把“马子”这档子事,他还不曾惨遭滑铁卢。这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或迷人,而是他有一张怎么打也打不穿、怎么刺都刺不破的厚脸皮!她今晚是怎么了?怎么诸事不顺呢?张梦萍痛苦地回想。先是下课后冒着大雨急忙赶到“迎曦坊”去,结果居然是让她在大风大雨中呆等了近一个钟头。可恶的惠姊,要跷班也不会先事前通知一下,害她像白痴一样地在大门口傻等!若不是好心的邻居看不过去,终于发挥高度的同情心告诉她,她的惠姊早在四点多就乘计程车而去了,说不定她还不死心地继续等下去呢!

    一得知不用上班后,第一个闪进她脑子的念头就是——去找葛芸。结果结果那台从不与她作对的摩托车,居然选在这一天,这样一个风大、雨大的夜晚和她闹脾气。天!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然后还有更倒楣的!既然摩托车不能动了,叫计程车总可以吧!于是她开始等,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不会吧!全世界的计程车都在一夕间消失了吗?在向来是车水马龙的大台北市中心,居然站了半个小时还见不到一辆计程车。然后,她终于决定放弃等计程车了,索性穿起雨衣,徒步走了将近五公里的路到这里。接着,躲在这个角落看他们俩在吧台内“亲热”然后,这个不识相的登徒子就出现了。

    “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耶!是不是不舒服?”耳边又传来那令人作恶的声音,张梦萍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又皱紧了一些。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没好气地开口。

    “小姐你脸色真的很差耶!我看,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了!”他似乎没听到她下的逐客令,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这位先生!我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麻烦你尽快离开我的视线,好吗?”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出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如果是平常,她绝不会这么对人恶言相向的,她一直是个有良好家教、良好气质的女孩。况且;像这种不识相的登徒子,在“迎曦坊”更多呢!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喽!什么时候不选,偏偏选了个她大小姐心情不爽的时候来搭讪,这又能怪谁?“这位先生,她的意思是请你离开!”冷默、冷酷、冷淡的声音突然介入。张梦萍错愕地抬起头,循声找到了发出这些声音的主人——葛芸!是的,就是她;除了她还会有谁的语气可以冷得令四周的空气凝结成冰?

    “老陈啊!”展杰的声音也出现了。“走!我们到那边喝,走,我请客”不愧是身为老板的,面面俱到。

    待他们走后,葛芸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我我是想你在上班,不要太打扰你”张梦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委屈地扭转着自己的手指头。

    “为什么没上班?”

    “我也不知道”她看到葛芸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惠姊四点多就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跷班害得我在风雨中等了好几个钟头。”

    “骑摩托车来?”

    “没有”张梦萍委屈地摇摇头。“它突然不会动了,我把它丢在‘迎曦坊’。”

    “搭计程车?”

    她还是摇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来的?”葛芸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关心。

    “走来的我等不到计程车,所以就用走的。”

    “这么远?而且还下着大雨?”

    “你别生气嘛!我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是想到家里又没人,所以——”“好了!不用再说了!”她突然截断张梦萍的解释。“走!我送你回去。”葛芸拉起她,走向正在安抚那位“老陈”的展杰。

    “我看没什么人了,我先走了,你应付得来的!”语毕,她也不理会完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展杰,拉着张梦萍就拿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展杰诧异地望着那两扇早已合上的门,这种情形还要持续几次才可能结束呢?

    “以后不准你再做这种傻事了!”葛芸的语气是坚定、不容置疑的。

    “”“看你!全身都湿透了,居然还能无所谓地坐在那儿喝咖啡!你就不怕感冒吗?”

    一条大毛巾呈抛物线状地直落在张梦萍头上。

    “还不赶快将湿的衣服脱下来,把头发擦一擦?”葛芸的口气中和着浓浓的杀气。

    “哦好!”她敢不乖乖应声说好吗?碎尸万段的滋味可不好受,她还想长命百岁咧!“喏,喝下!”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给张梦萍后,葛芸兀自往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葛芸”张梦萍怯怯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葛芸随手按下遥控器,电视声随即充满整室。一坐下即开电视的习惯,是在她前些日子天天闷在家里时所养成的,有点声音也比较不那么寂寞。“你别生气嘛!”

    “是谁告诉你我生气的?”

    嗯虽然口气仍然不好,但比起刚才已有明显缓和了。

    “你pub那边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吧?”起因是为他,虽明知问了即使真有麻烦也帮不上忙,但她总算是罪魁祸首,若不稍稍问一下,好像有点罪过,觉得像对不起谁似的。

    “没关系,展杰早已经习惯了。”

    葛芸的眼睛仍直盯着电视。并非电视节目有多精采,而是梦萍已将湿透的衣物脱下,而现在那玲珑有致的胴体在昏黄的灯光下展露无遗天啊!谁来告诉她,她是怎么了?她竟然有股想去触摸它的冲动!

    “哦!是吗?”张梦萍以为葛芸的意思是——因为展杰正在追求她,所以很愿意容忍她经常性的迟到早退,甚至不告而别,所以,他不会介意的。

    “梦萍”葛芸声音暗哑地问:“你不会冷吗?”

    “啊?”张梦萍一头雾水。

    “我说你不会觉得冷吗?”她的声调很闷很闷。

    “喔!还好啊!屋子里比较没那么冷”她看了一眼自己从脖子以下**完全的胴体。

    “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真着凉了也不好”她是怎么了?张梦萍纳闷地想。忽地,一抹神秘的笑意溢出了她的嘴角——不好意思直视她,讲话吞吞吐吐、不明不确,再加上“脸红”天!脸红耶!她该不会是有感觉了吧!?张梦萍起身走向直盯着电视的葛芸,一双灵秀的眸子几乎看穿了她,即使她极力让自己没泄漏出一点情绪在脸上。

    “你到底在干嘛?”耐不住的葛芸终于开口了。张梦萍整个人赤luoluo地立在她面前,令她根本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唉呀!你别看了嘛!”张梦萍索性挨近葛芸,一**坐了下来。

    “怎么头发还在滴水?还不快去弄干!”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顺利将视线盯在她颈部以上。

    “等会儿再弄嘛!”

    什么时候梦萍的声音变得这么动人心弦?不,不行!梆芸用力摇了摇头,一心想把心里的邪念赶走。

    “现在就去弄”她刻意将声音压低,想藉此掩饰心中的悸动。

    “芸”

    “别叫了,赶快去把头发弄干。对了!顺便披件衣服,免得感冒了!”张梦萍刚才那声呼唤叫得葛芸心烦意乱,再不赶紧支开她,她怕会克制不住自己,而做出什么连她都不敢想像的事出来。“快去啊!还坐在这儿干嘛?”

    “喔,好嘛!”

    张梦萍乖乖应了一声,起身走进卧室。在镜子前面,她对自己扮了个鬼脸,心里雀跃地想:有反应了,终于有反应了!芸,这只是第一回合,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你等着接招吧!

    “你不怕引火自焚吗?我看你现在根本就是在玩火!”杨筱惠一手撑着下巴,一派悠闲地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女孩。

    杨筱惠上回狠狠地放自己大假,一个人跑到东部去玩了几天,这会儿回来,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可爱了,一切事情似乎也没这么灰色了。所以说,放逐自己是消除忧郁的最好方法——这是她自我放逐后的心得。

    “可是目前她已经有反应了啊!我想,只要再推她一把,她就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社会的舆论可是很可怕的,我怕你到时会背负很多压力”杨筱惠是真心为她担心,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像极了当年的她。

    张梦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之前我还有点犹豫不决,但我想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怕别人怎么说我,我只是努力追寻和积极争取自己所爱而已,世人无法因此评断我的是与非!”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但唉——算了!梦萍,你只要记得,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别忘了,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欢迎你来找我”毕竟我是过来人。最后这一句话她并没有明讲出来,她并非怕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同性恋者,而是往事嘛!谁都有保留的权利,不是吗?

    “谢谢你,惠姊!我很感谢你在听到我表白后,并没有用像看到怪物一般的眼光看我,反而还鼓励我。我想,如果我能成功的话,你的支持一定是最主要的原因。”

    “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所有关键都还在葛芸身上,你所做的,接不接受还是在于她,你要努力一点,别高兴得太早喔!”杨筱惠对这段感情当然是抱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毕竟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够找到个真正爱的人是相当不容易的。“我知道了。对了!惠姊,你这几天到底跑哪去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害得我以为你跑路去,而我失业了。”

    讲到这里,张梦萍就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发泄。在杨筱惠不知道上哪去的这段期间,她每天还是准时出现在“迎曦坊”门口等待,就怕杨筱惠突然回来了,没有她会忙不过来;但每回都让她满怀希望而来,满怀失望而归。直到今天,杨筱惠突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她回来了,可以开始上班了!般什么嘛!来无影去无踪的,耍酷啊!

    “哦,对不起!”杨筱惠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所以她马上道歉。“前些日子雨下个不停,又没生意的,所以我一时心血来潮,跑到东部去玩了几天;不过说真的,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有精神多了。”

    “照这么说来,我也应该放个大假喽!”张梦萍邪邪地笑了笑。“最近感觉也没什么精神,休个假到东部去走走也好,你说是吧!”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不告而别的,求你看在我年纪一大把,没有你我根本就没办法活下去的分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开玩笑!梦萍一放长假“迎曦坊”就准备关门大吉了。“况且,你不也跟着休了好几天了?”“那可不一样!”她竖起食指在杨筱惠面前摇了摇“我不管,哪天我也要放个长假!”

    “好好等哪天生意较清淡时,再给你休个长假,这总行了吧!”杨筱惠无奈地笑了笑。哪有员工这样威胁老板的?难道时代真的不一样了吗?“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嗯让我想想,这么多天的假期,我到底该去哪呢?嗯!这可要好好计划计划才行”张梦萍喃喃自语地。

    “喂!小姐,你现在可是还在上班耶!况且,我是答应你要等生意清淡时才可以休的,你现在在那儿兴奋个什么劲?”杨筱惠觉得好笑不,是啼笑皆非。“你说我找葛芸一起去,怎么样?”搞了半天,杨筱惠前面讲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嗯就找她一起去好了,一方面有伴,另一方面也可藉此培养感情,一举两得。喔!这个计划真是太完美了,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小姐小姐”杨筱惠伸出纤细五指在张梦萍眼前晃了晃。“醒醒吧!现在可不是作梦的时候。还有一堆的客人等着你去安抚呢!想放大假?还有得等呢!”

    “想想而已嘛!你真扫兴,非得这么快就把我拉回现实来,你才高兴吗?”张梦萍嘟着嘴,佯作生气状。

    “是是是!算我对不起你,总可以了吧?”杨筱惠冲泡了一杯红茶递给她:“把这拿去三号桌,顺便问看看,她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喔!”张梦萍端起杯子,一蹦一蹦地离开吧台。

    望着张梦萍的背影,杨筱惠不禁感慨,既然老天设下另一番安排,一切就任凭缘分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有——”葛芸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地继续调她未完成的酒。今天pub生意出奇的好,大概是前些日子雨下得人心烦又发霉,所以趁着今天天气转晴,全部一窝蜂地钻出来透气吧?

    “喏,一号桌的,端过去吧!”

    葛芸把终于调好的酒端放在吧台上。为什么要说“终于”调好了呢?因为她居然没被在一旁的展杰的疲劳轰炸炸死,还能顺利将这杯酒完好地调出,这真不是一句佩服可了得的。

    就为了上次的不告而别,他居然可以一连叨念了好几天,而且还是用相同的话。天!要不是她耐性极佳,早就一拳挥下去,让他纵使想开口都没法子办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有些男人要比女人来得呢嗦得多,像眼前的展杰便是个中翘楚。“你真的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他还站在吧台外,端着酒杯,不肯离去。“一桌的客人已经等很久了,到时候他如果等得不耐烦,翻桌大闹,那可不关我的事!”她冷冷地警告他。

    展杰的心她怎会不懂!只是无论怎么样深刻的感情,都一样会变的,要相信天底下有不变的感情,不但是傻,而且还是无法面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心态。她已经厌倦这种不切实际的两性游戏,如果可以,她只想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背负这些情感的包袱。

    “葛芸——”展杰匆匆去又匆匆回来。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都念了几天了,你不会累吗?”葛芸不客气地打断展杰欲出口的话。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如果你还想在明天看到我,那就闭上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你知道吗?我已经快被你轰成神经衰弱了!”她下了最后通牒。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面对这张令他心跳不规律的漂亮容颜,他就是气不起来。他又无奈、又落寞地摇摇头:“你能知道,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别这样嘛!”看他落寞地低下头,她的心微微不忍。“你看窗户那边”他顺着她的眼光移到窗户旁。

    “看到那个女人没有?从一进来,她的眼光就一直跟随你,我想,她一定是你的仰慕者。快,去跟人家聊聊嘛!她一定期待很久了。”

    葛芸抬起手对那女人招了招而那女人一见自己的行为被他人当场逮个正着,急忙低下头去。

    “去吧!老板的工作就是要让每个踏进店里的客人都感到满意,不是吗?”展杰俊挺的容颜和一身现代雅痞的气质,很少人能躲得过像他这样一个男人的吸引。如果没有那么复杂的过去,她也很愿意给像他这样的男人呵护一辈子的;但她闭上双眸,所有已经发生过一切,并不是一句“让它随风去”就真的能随风去的。世间一切就是这样的吧,纵使无奈,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展杰见她闭上眼睛,一副已不想再和他交谈的样子,于是乎他只好转身离开吧台。就算再不愿意,pub还是要继续营业,所以交际、应酬这档的事,还是必要的。他迅速收起沮丧、落寞的心情,端起自己专门用于交际、应酬的酒杯,虽然有些勉强,但唇边依然荡漾着动人、心弦的笑意,风度翩翩地走近窗户边那位仰慕地张着一张嘴,半天合不起来的女人身旁。

    才短短的几天,杨筱惠已经开始想念宋宇了,虽然她极力否定并排除这个事实。不知道前几天没营业时,他是不是也有来过?若是看到店没营业,他会不会唉呀!怎么满脑子都是他呢?他有没有来关我什么事?干嘛替他操那么多心呢?真是无聊!但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了呢?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要不要打个电话到他公司问问看?也算是朋友嘛!互相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呀!

    不过,他会不会因此认为我很随便?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唉!还是等他自己出现好了。女孩子嘛,喔,不,是女人嘛,含蓄一点总没错干嘛?我到底在干嘛呀?她喝了一口早已冷却的咖啡,苦涩的汁液由她的口中进入喉咙,直冲进可怜的胃里。

    “好苦喔!”她不由得蹙起眉。

    “既然那么苦何必喝呢?虐侍自己吗?”

    “奇怪!要你管?”她接得干脆,也不管来者何人。“你这个人很奇怪耶”待她抬起头看清来者时,所有欲出口的话语,全化成一句咕哝和着口水吞到肚子里去了。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奇怪了?”宋宇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杨筱惠的脸上忽地飞上两朵可爱的红晕。“你这个人都是这么无声无息地说冒出就冒出来的吗?吓死人不用偿命的啊!”“冤枉啊!我坐在这儿已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我也叫过你,只是不知道你神游到哪去了,理都不理我”他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又羞又怒。“现在反倒怪我?”

    “本来就该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她及时煞住了口。开玩笑!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她是因为想他而想得失神的呢!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怎么样?”他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打算来个追根究底。

    “哪会有怎么样?”她噘起唇,偏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筱惠,你前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天没营业?”他切入主题。他忐忑不安好几天的心,可是在看到“迎曦坊”打开大门,又开始营业后,才稍稍放下心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没有所谓的困难,而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前些日子只是闷坏了,所以才一个人跑去东部隐居了几天;不过,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了,什么事都没有”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谢谢你的关心。哦,对了!都来了那么久了,居然没给你倒水,想喝点什么呢?”她趁着倒水之余问道。

    “谢谢了”他接过杨筱惠递来的水杯。“给我一壶热茶好了,对了!”

    “茶叶不要放太多!”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知道,怕晚上会睡不着嘛!”

    宋宇笑了笑。“是啊!尤其是最近,睡眠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极为奢侈的事了。”

    “怎么说?”她一头雾水地盯着他俊美的侧面发呆,一时之间,竟也忘了自己的手正在饮水机下冲茶,等意识到时,热水早已溢出,而她的手

    “天!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宋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吧台内,捉起她的手便往冷水里放。“在想什么呢?真被你吓死了,还好不是很严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嘛!”她趁他不备,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吧台里面本来就是热水、烫水;刀啊、叉的,受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她无所谓地看着自己那双被烫红的手。“死不了的。”

    “别什么事都那么无所谓,好吗?”他扳过杨筱惠的肩膀,让她无法不正视他。“你知道吗?你这种凡事都无所谓的个性,让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知道吗?”

    “别这样”她试着挣脱他的禁锢。他炽热的眼光看得她心好乱好乱“还有客人在耶!”

    “别再逃避我了,好不好?”为了不让她逃脱,他不由得加重力道。

    “好痛”杨筱惠皱着眉,痛苦地低呼。在意识到自己鲁莽的行为后,宋宇急忙放开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没怎么样吧?”懊丧、悔恨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那张充满歉意的脸庞上。

    “算了!”她先与他保持一公尺的安全距离后,才挥了挥手道:“不过,说实在的,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年轻小伙子一样冲动呢?”

    如果不是离她太远,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将她捉起来打**。他——宋宇,曾几何时失控过?开玩笑,想恼怒他,还得上山拜师,修行个几十年才可能有那个功力咧!但她杨筱惠,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可以三番两次、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他失控,天啊!难道这就是上帝所设的游戏规则——“一物克一物”谁都跑不掉?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但他总算是个绅士,基本的礼貌还是必要的。

    “我都说算了,你也别再道歉了;而且严格讲起来,你也没有错呀!算一算,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耶!”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笑容可掬,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没发生过。“吧台里面好挤喔!你可以出去了吗?通常客人是不能进到里面来的。”“喔!是”宋宇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退了出去。待他坐定后,又不忘叮咛:“筱惠,答应我,往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以小心为前提,ok?”

    “往后我会更小心注意的,你放心好了。”杨筱惠顺从地点点头。“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说现在睡眠对你来说是种奢侈呢?”

    刚才的不小心让她没得到答案,不过,她可是个好奇宝宝,既然问题都出来了,没解答,那可怎么行呢?

    “最近常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吧!”宋宇轻扯嘴角,落寞地一笑。“已经好久了,沮丧的时候工作,伤心的时候工作,痛苦的时候工作,甚至连最高兴的时候也是在工作,这样的我究竟错过了些什么?感情?生活?还是自己?值得吗?”

    “你想得太多了吧!人生不过就是如此,谁不都是这样过的。”她用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由下往上看他。“更何况你的人生、事业,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正值高峰期耶!如果连你都在感叹,那我们不就都该去自杀了?”

    “没想到你安慰人的技巧,也挺高明的!经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成了在无病呻吟”

    “我可没这个意思喔!不过,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杨筱惠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状。

    “或许真该找个对象结婚了”他喃喃道,音量虽小却足以让她听清楚。杨筱惠有些奇怪地碰碰自己的胸口,是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为什么会有一股沉沉的感觉压住她?她不由得再次碰碰自己的心脏,这痛楚是心痛的感觉吗?因他的一句话,她心痛了?

    “是啊!你年纪也有了,事业也有了,就差个贤内助而已。怎么,需要我帮忙介绍吗?”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好想哭?

    “满不错的提议”看着杨筱惠微微发红的眼眶,总算有所反应了!宋宇欣喜若狂地想。不过,为了大局着想,他依旧装成无所谓的样子。“是你认识的人我也比较放心,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喔好好啊”“怎么了?不舒服吗?”宋宇明知故问。

    “不知道,不过,真的不太舒服”心痛也算是种病吗?如果是,那她就真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呢!“大概是休了太久的假,逍遥惯了,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工作上的压力吧?”

    真这么简单吗?他很想这么问她,但他聪明地选了一个更安全、且让人听了窝心的词汇。“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也要顾呀!千万别因工作而坏了身子,划不来的。”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关心!”杨筱惠真心地道谢。

    已经好久了,她把自己当成工作的机器,若不是上回一时兴起,跑去东部,否则要她休假除非天塌了,要不然,她还是会照常营业的。此时此刻听到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她还真差点没跪下来痛哭流涕,以表示她的感谢之意呢!

    是她自我封闭太久的关系吗?不!她摇摇头,一个人不也独自过了那么久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因为少了谁就怎么样的。地球依然在转,而日子也仍旧要过!以前之所以抱持着独身主义,主要是为了哀悼她唯一的爱——书凡。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成长让她了解到,感情并不是一生中的唯一,而历练也让她明白,无论是怎么样深刻的感情都一样会变的,或许变得更深刻,或许变淡,也或许消失。说来有些无情,可却也是事实。

    她一直以为她将这样终其一生到老。无情、无爱,也无所谓的伤心、难过。有的只是为生活而生活,为工作而工作的责任;但这个人——宋宇,他的出现竟然彻底改变了她原来的生活步调。心痛,这感觉是她自书凡死后就不曾再出现的情绪;而他,居然成功地让她再次感到心痛!这意谓着什么?她没勇气再想下去。“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到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宋宇满意地看着恍惚的杨筱惠。会不会太过分了?但如果不打铁趁热,难保到时不会功亏一篑!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不加点催化剂,她是不会醒的。

    “啊?是啊!是要尽快安排你们见面才行哦!但是,我现在还没想到适合你的人选耶!要不然等我想到了再通知你,好不好?”

    好个拖延战术!不过也好,如果她真的介绍个女人出来搅和,那他还真是欲哭无泪呢!“这样也好,终生大事嘛!总是愈慎重愈好,你说是不是呀?”瞧他说得勉强的!臭男人!前一分钟不是还频频向我示意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又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别的女人了?不过不平归不平,她还是堆着笑脸说:“是啊!婚姻大事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切都拜托你了,我们是说早点成家,也好了却辛苦扶养我长大成人的双亲,他们长久以来的心愿。”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啊!宋宇自己讲得是感动极了,就不知听的人感觉怎么样?

    “是啊!是啊!伯父、伯母一定会很高兴的,儿子终于想成家了嘛!我会尽快帮你介绍,不会让他们俩老和你等太久的。”虽然她百般不愿,不过,他都将双亲请出来了,若现在才说不帮忙,似乎又说不过去。真后悔刚才干嘛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落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怪谁呀?

    “那么”宋宇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对了!记得下次放长假前要先通知我一声,知道吗?”

    正要开口问为什么的杨筱惠,只见他匆匆丢了张钞票在桌上,拿着他的外套,便急忙地奔出大门。搞什么?逃难啊?非得这么来匆匆去匆匆的,他才高兴吗?她叹了口气!怎么办?到哪里去生个对象给他相亲呢?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过活的。朋友,同学,早不知在几百年前就全失去联络了。现在,一时之间,叫她去哪找人呢?

    杨筱惠喝了口热茶,调整一下思绪。唉!她是疯了吗?怎么她会突然有股想向他毛遂自荐的冲动!?

    其实宋宇也没什么非得这么急着走的急事,他在离开公司前就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他之所以选择了像逃命似的退场,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不离开,肯定会在杨筱惠面前爆笑出声,然后,他辛辛苦苦所设计的一切,就全都得宣告over了。

    他悠哉地走在路上,脚步轻盈得几乎快飞起来。天!他已经有多久没这么快乐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吸引人,这点可以由一路走来的女人的频送秋波上得到印证。

    一想到杨筱惠,他那原本就漾在唇边的笑意,又不知不觉地加深了许多。从学校到出社会,一直都不愿落于人后的他,将他的大半生都用在冲刺事业上,他也一直以为“赢”就是他这一生中所信奉的圭臬,即使这样的选择让他这么的不快乐。初次遇到筱惠时,他就有一股想把她占为己有的冲动;他想赢,就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一样。女人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试问,一个外表俊逸、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会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金龟婿!而他,也就是深深了解这点,所以才对女人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不想将他的时间用在游戏上,更不想成为一个只会在情场上打滚的花花公子。娶妻这个念头,在遇到筱惠前,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他不知道筱惠是为了什么而对感情的事那么地排斥,但他不在乎,他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跟她慢慢磨。他要赢,他要娶她回家。等着接招吧!筱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