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围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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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一点小事很容易就会弄得上下皆知，特别是当这点小事好巧不巧跟皇宫的主人——皇帝陛下牵扯上一点点关系的时候，那就更惊天动地了。即使是深更半夜时候也，也照样传得人尽皆知！
宗政无瑕高烧昏迷被皇上救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锦宁宫内柳涵玉的耳朵里。“你们说，皇上现在在广宁宫？”尚未就寝的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来报信但监。
“回贵妃娘娘，千真万确的事，听说是皇上发现宗政无瑕的高烧，接着就把太医院，尚药局，内务府的人全都召了去。”
“皇上今夜不是宿在凤仪殿那边吗？怎么会去的广宁宫？”她问，凤仪殿和广宁宫，隔得可远着了，怎么也不可能是碰巧经过！
“呃！”太监也不知究竟，回答：“回娘娘的话，这个奴才也不晓得，早先皇上确实是去了凤仪殿的，不知怎么着就突然出现在广宁宫，现下广宁宫两名宫人正被内务府提去问讯。”
“知道了，你领了赏退下吧！”让莲儿打发走了这报信但监，柳涵玉披上披风就往涵心殿外走。“莲儿让人备轿！”
莲儿立即会意，却又问：“小姐，您这么晚了还要去广宁宫？”
“是！”柳涵玉此时心情迫切且复杂，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担心宗政无瑕还是听到龙天浩在广宁宫而产生的嫉妒，心头激动的她只想立即飞到广宁宫。
锦宁宫和广宁宫，隔得相对远了些，一路上要经过中华宫，景阳宫，然后是太后的长宁宫，再来是建宁宫，桃花林，然后才是广宁宫。当柳涵玉乘坐的软轿到达广宁宫前时，已经是二更过三刻了。一如之前数回，才下软轿她就被侍卫拦在宫门口。
“让开，本宫要进去！”
“娘娘，请别为难小的，皇上有旨不得让娘娘进广宁宫一步，否则小的全家大小的命都不保了。”侍卫们都知道这位涵贵妃是个温柔到骨子里去的美人，施展哀兵政策绝对是收效最快的方法了。
柳涵玉是温柔，但不表示她没主见，见这些士兵个个都看准了她的弱点，她沉了沉气，说：“好，那你们去通报，就说本宫要见皇上，若皇上不肯让本宫进去，本宫就长跪不起！”
“这”四名侍卫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转身进去禀报。
而此时的广宁宫内，新上任的管事女官云倩和从尚工局新调来的宫女绿衣正在漱月殿前的廊下煮药。当侍卫进来禀报时，龙天浩正和林德荣说完话欲走出殿，听得回报后打住。
“林卿，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林德荣识时务的跪安，转身出殿。来到广宁宫中庭的玉阶时和柳涵玉打了个照面，他礼节性的行礼：“涵贵妃金安！”
“林大人不必多礼！”柳涵玉也是礼貌的点点头便急急越过他往漱玉殿门走。方进得殿门，往内一看，左方纱帘绰约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她来到纱帘前，轻轻掀开薄纱，一眼便见床前三人。汪泉和一名粉衣宫女垂手立于侧，龙天浩坐在床头，最刺目的是他的手此刻正握着宗政无瑕裸露在被子外的手。
酸涩感愈加蔓延，她压下心头的波澜翻涌，和莲儿一起向龙天澈福身问安：“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龙天浩抬了抬手道：“免了！”
柳涵玉这才直起身，走向床前，室内静得压抑，她艰涩的开口：“宗政小姐的身体还好吗？”目光落在床沿交握的两只手上，她忍着心酸别开头，却忍不住又低头去看高烧中脸色潮红的宗政无瑕。
“幸好发现得及时！”龙天浩说，落在柳涵玉脸上的目光灼灼晶亮，仿佛想从她的脸看进她的心里去，想知道在她心里究竟谁才是最重要的人。“涵涵怎么深夜来此？”
“皇上在广宁宫救了高烧的宗政小姐，这事不出一刻宫里上下的人就全知道了，臣妾担心宗政小姐所以就来了！”她刻意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说话时也不去看他的脸。
龙天浩也是刻意做出一脸平淡无波的样子，说：“是吗？涵涵对瑕儿似乎过于关心！”
瑕儿？他叫她瑕儿！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进展到开始亲昵的唤她小名的阶段了。心里千头百绪，柳涵玉表面上却微微一笑，说道：“臣妾只是与宗政小姐颇为投缘罢了。再说她现在有病在身，又谁也不认识，臣妾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下呢！”
“喏！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费神了，朕会派人照顾好她的一切，绝不让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
“皇上对宗政小姐这么好，臣妾也感到开心！我想如果宗政小姐现在清醒着，也定会对皇上的关怀备至感激涕零！臣妾在这替她谢过皇上了！”柳涵玉平平淡淡说出来的一句话，话中有话，让龙天浩面色丕变。
“不必了！”他冷凝着脸说道——全世界，估计也就柳涵玉一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柳涵玉扬了扬嘴角，又说：“皇上原本是想听宗政小姐亲口说谢谢吗？”
“你！”龙天浩看着她平淡的面容，心头无名火灸旺，陡地起身，却被床上的人拉住手腕。宗政无瑕在床上梦呓：“别走，不要离开我”他回头，看到不省人事的她嘴唇一张一合呓语着，又让他想起龙天澈，想起松风谷内他们的深情相依，心头忽生恻隐，原本因怒火而生硬的表情也软了下来。
柳涵玉见他看着宗政无瑕的眸光转柔，心被狠狠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不要去介怀。“既然宗政小姐有皇上看顾，臣妾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臣妾先回宫了！”说完，也不等他允许，转身就走。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无视于他的意愿扬长而去，而这两次，前后不过遂光景！龙天浩唤回正欲送她出门的汪泉。“不必送，让她自己走！”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汪泉退了回来，暗暗计量着眼前情形，但他明智的什么也不说。身为大内总管，龙天浩爹身内侍，深晓人心复杂、又是旁观者的他，早已经看出皇上和柳贵妃两人各自都在赌气。
这夜，宗政无瑕高烧一直未退，紧抓着龙天浩的手梦呓不断。下半夜云倩煮好了退烧汤药，她喝下后渐渐安静了下来，直至四更时份才不安的睡去。龙天浩留在广宁宫，坐在床头陪她直到天微微亮。汪泉进来通报。“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带了衣物，请皇上更衣上朝！”
原本假寐着的龙天浩这才睁开眼，低头看床上熟睡的人一眼，她脸上的潮红还未退，摸摸额头，不似昨夜那么烫了。他悄悄抽出一直被紧握着的手，起身，示意汪泉和他身后的侍衣宫人别惊动了她。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在殿内走动，伺候着龙天浩洗脸更衣完毕。待到衣冠整理完毕，众宫人们悄声退出殿去，龙天浩也正准备出门，又听得床上传来微弱的喊声：“澈”
从昏迷到现在，她时不时的梦呓，无意识的唤着龙天澈的名字。龙天浩听着那些些如诉的呓语，一夜无眠，反复想着同一个问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让她至今念念不忘？
他，很想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很想很想！
“皇上，五更过了！”汪泉在他身后轻声提醒道。
龙天浩拂了拂袖，甩开心中莫名的思绪。“走吧！”
新上任的广宁宫管事云倩领着两名小宫女绿衣和浣儿在殿门口一齐躬身。“恭送皇上！”
直到宫门口传来汪泉的高呼：“起驾！”云倩才抬起头，她的眼睛灿若星子，闪烁着一种难掩的喜悦。旁边的两名小宫女也抬头了，还以为她是初升为一宫管事而兴奋呢。绿衣诌媚的说：“云倩姑姑，我们半夜就被喊起来，一夜没睡，可不可以去休息一会？”
她点了点头。“去吧！宗政小姐喝了药，估计还得两三个时辰才会醒，你睡一个时辰再起来伺候！”
“谢谢姑姑！”绿衣和浣儿高兴的谢过，打着呵欠回偏殿去睡了。云倩待到两人消失在眼界，转身回殿内，并将门掩上。来到床前，见折腾了一整夜终于睡得安稳了的宗政无瑕，嘴角微微上扬，从旁边桌子上的水盆里拧了条温毛巾，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儿。
“你想办法到她身边去，听我的指示见机行事！”那个人昨天这么对她说。
她以为她还要找机会才能接近广宁宫，没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就名正言顺的被皇上指派来广宁宫伺候了。没有人知道她来广宁宫要做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究竟要做什么。但没关系，只要知道那人要她做的事是在帮宗政无瑕，她无论都会帮到底！
为宗政无瑕擦去了额上和颈间的汗水，云倩端了污水出去倒掉，又回到屋内，守在床前。没多久，同样也是一夜无眠的她就趴在床头睡着了。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高声呼唤惊走了她的睡意，云倩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在反应过来那声高呼代表什么意思后，她连忙起身去打开殿门。殿门向两边张开，她看见广宁宫门口方向已经出现了一行人。
“恭迎皇后娘娘！”她恭然下跪，听闻高呼赶来的绿衣和浣儿也跪拜在地。
柳涵月斜眼瞟了她们一眼，嗯了一声便在婢女的挽扶下，越过几人直接进殿去。待到一行人都进殿后，云倩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起来吧！”
她和绿衣、浣儿这才得以起身进殿，脚才跨入殿门，就见皇后娘娘已经行至床前。而宗政无瑕也在刚才一阵声响中醒了过来，此刻正躺在床上和皇后相对。
柳涵月嫉妒的看着面前眨巴着无辜大眼的女子，已经半年多没见她了，没想到疯了的人，不但不减半分美丽，且多了几分的不食烟火的出尘之气。难道，就是因为她，皇上才会在凤仪殿呆了不到半个时辰？思及昨夜龙天浩在她的凤仪殿坐了一小会就急急离去，柳涵月心头就升起一把无名火。
宫女搬来一张贵妃椅，柳涵月坐了下来，看着宗政无瑕说：“听说皇上在这折腾了大半夜，早朝时候才刚离开？”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云倩回答。
“我看她也没什么事，一点烧死不了人的！”柳涵月上下打量着宗政无瑕“皇上居然在这陪了你一晚上，可见对你是喜欢得紧啊！”宗政无瑕愣愣的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似望着遥远的不知名处，完全没有听进她在说什么。
柳涵月见她的样子，目光骤厉，仿佛要在她脸上挖出几个洞才甘心。“怎么？不说话？以前和英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英王妃，没了英王又开始勾引皇上，勾引别人的丈夫了？”
“皇后娘娘！”柳涵月爹身宫女悄悄移近她耳边，提醒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柳涵月不悦的睨了宫女一眼说：“你大惊小怪什么？她本来就是英王妃——哦，不，是前英王妃！难道连这话本宫也说不得？”
“可是，太后有旨的，千万不要提宗政小姐的过往，奴婢怕太后怪罪下来”宫女嗫嚅着。
“哼！太后怪罪下来？”柳涵月冷笑两声“龙天澈在乾元殿死于非命，又把英王妃软禁在广宁宫以便要胁宗政元，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再怎么忌口，也无法消除众人内心的想法！”
接着，她环视殿内众人，缓缓问道：“刚才，本宫都说了些什么了？”
众人噤若寒蝉！“都哑啦？本宫问你们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嗯？”
一众宫人立即跪了满地。云倩见左右没人改开口，柳涵月的面色又难看至及，于是抬头回话：“回皇后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柳涵月扬了扬嘴角，睨着其它人：“其它人呢？”
“奴婢们和云倩姑姑一样，什么也没听到！”
听罢，她这才满意的看向宗政无瑕，却猛然对上一对烁烁星眸，星眸中的咄咄意味让她一惊。“你，你这个疯子，看着本宫做什么？”
“他没有死！”宗政无瑕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一眼的看着她，再次强调“他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什么？”柳涵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再次强调：“澈没有死！不准你咒他！”
柳涵月这才听明白过来，却哭笑不得。“他胸口中了抹了毒的箭，这是你自己亲眼所见，你还相信他没死？果然像林太医说的，无可救药了！”
“他就在我身边，他一直没有离开我！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温度！”
“哼！那你就继续做梦吧！等着英王的鬼魂来找你！”柳涵月恶狠狠的说。
这回，宗政无瑕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看着敞开的窗户，仿佛她期待着的人正在窗外看着她似的。
疯子，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柳涵月见此情形，心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皇上宁愿陪着这样一个疯子在床前枯坐一夜，也不愿意在她的凤仪殿陪她说说话。为什么？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先是一个柳涵玉，现在又是一个宗政无瑕，难道美丽就能代表女人的一切吗，为什么皇上有了她们就不要她了？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出现那该多好？如果你们都死了该多好？”柳涵月看着宗政无瑕喃喃自语。
云倩跪在地上听得心惊胆颤，在宫里呆久了，对于主子们这种话中有话的说话方式已经很了。皇后娘娘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柳涵月起身，轻移莲花步，缓缓来到床前，伸手去抚摸宗政无瑕的脸颊，仿佛吹弹能破的肌肤就在掌心下，触感温润如玉，让她羡慕嫉妒得咬牙切齿。忽然，一个恶毒的想法袭上心头，她目现凶光，原本抚着的手束成爪，套着指甲套的无名指和尾指往她的脸勾去——
“德妃娘娘驾到！”殿外又传来宫监的高呼声，柳涵月一惊，连忙收回手，也许是收手太快，指甲套的尖勾还是不小心在宗政无瑕的脸上划破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宗政无瑕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双颊，瞠大了眼望着眼前恶毒的女了。“你”“我什么我！”柳皇后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向殿门，见殿门口进来了一名婷婷美人——德妃申婉宁。
申德妃走近床前，假装才刚看见床前的柳涵月，呦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动作还真快！”
柳涵月不理她的嘲讽，笑道：“德妃的动作也不慢！”
“可终究是比姐姐你慢了一步！”申婉宁行近床边，也是上下打量着宗政无瑕。“姐姐来得这么早，不知从这她口中得出什么结论来？”
“皇上以前常说德妃妹妹机智冷静，你要想得出什么结论，那就自己问！本宫掌理六宫之事，可没那个闲功夫为一点小事劳神！春桃，起驾回宫！”说着柳涵月便往殿门外走。
“姐姐要走，那妹妹也不留了！”申婉宁福了福身目送柳涵月一行人离开，才又回头看宗政无瑕。此时宗政无瑕捂在脸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脸上的划伤泛出一丝淡红，她看见了不由得眯了眯眼。回想方才进殿时柳涵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她扬唇了然的一笑，多少猜到了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
从刚才开始一直跪在地上的云倩见申婉宁站在床前不动，悄千头，看见她盯着宗政无瑕的脸出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异的发现她脸上的血丝，心一沉，如果申德妃没来，那王妃娘娘的脸将会怎样？她心惊不定的想着。
这时申婉宁说：“宗政小姐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此话虽是对着床上的宗政无瑕说，但却是要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回答。
“回德妃娘娘，今早已经好些了！林大人有嘱咐烧未退前不可离开主子半步，今天还需继续擦药服药！”云倩跪着回话。
“哦！你们小心伺候着你家主子，高烧可不是随便的病，别让原本就不好的脑子烧得更彻底，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你们也担不起！”
“德妃娘娘训戒得是，奴婢谨记！”
“好了，本宫要回去了！”申婉宁说着，竟真的准备出殿去。
也不知她究竟来这里说做什么，云倩便只有垂行礼：“恭送德妃娘娘！”
申婉宁走到门口，忽又打住，回头对云倩说：“以后皇后娘娘若是又来广宁宫，无论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来找本宫，本宫会给你们做主！”
申婉宁的话中深意，云倩听得清楚。“谢德妃娘娘恩典！奴婢感谢娘娘爱护！”
宫人们也全部跪地恭送。
申婉宁点头，满意的转身离开。
广宁宫宫门终于又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人事，漱玉殿内便静了下来。绿衣和浣儿长呼了一口气，争相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原本是尚工局针线宫女的她们属于宫女级别中最低等的宫女之一，不像各妃嫔宫里的近身宫女可以有很多机会见到宫内其它主子，自然也缺少一些应对主子的经验。
“别吵，绿衣去准备熬药，浣儿去给小姐准备些可口的早点！”云倩吩咐工作。
“是！”两个应声出去打点。云倩回头看着宗政无瑕脸上的淡红划痕，心里无限忧虑。心想：得想想办法才行，这样下去，难保下一次脸上不会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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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你加派一些人手，巡视京城各大小茶楼酒肆，务必将这些有意借太傅辞官之事寻私闹腾的文生镇压住，但记住要先礼后兵，千万别伤害这些文人！”御书房内，龙天浩宣布了经过商讨后的旨意，为这次的密谈作出了结语。“另外，各州郡效忠英王的官员有部份拥兵自重，文卿就此拟份奏折呈给朕！”
“臣遵旨！”
结束了密谈，龙天浩和两名近臣文绍庭及赵子奕一同出了御书房。及至乾元殿门口，两臣便要与皇上分道而行了，
“皇上，臣等告退！”
“去吧！”龙天浩点头，转身令汪泉传旨摆驾！今天早朝听奏报说京城内有文人聚集散布对朝廷影响极坏的言论，此事让他心烦不已！自乾元事变后，各地地方官不服治理的问题一直未有个万全的方法解决，近来又有奏报说某些地方开始出现异动。
眼下，他急欲去一个地方，一个让他可以真正静下来并且用客观态度认真思考的地方——广宁宫！
待到圣驾行远，文绍庭才出声问赵子奕：“赵大人，你说皇上这么急匆匆的往后宫跑是要去哪儿？”
赵子奕反问：“文大人既然知皇上去后宫了，又何需问赵某一句？公事在身，赵某先行一步！”接着，转身往二宫门走去——一般官员，皆要出了二宫门才能乘车马，而在二宫门内行车马可是杀头的罪！
“赵大人慢走，文某还得去一趟太医院，就不与您一道了！”文绍庭拱手施礼，而后便和赵子奕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赵子奕走下乾元殿前长长的玉阶，不由的回想起半年前的事变。那日他虽然没有亲眼看着皇上和英王的对峙，但他被安排带领骁骑营士兵在崇文门外守株待兔，也算是参与了其中。
他和驾车冲出崇文门的王府护卫夜影有过一次正面交锋，甚至还在他手下吃了生平第一场败战，因而至今他对那场变故记忆犹新！
行至二宫门前，他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向皇上请示，于是调头往回走——跟着方才圣驾行去的方向往回走！后宫的路他不熟，行了不远便找不着头绪了，于是随手拦住路过但监询问：“看到皇上的圣驾往哪去了吗？”
“回赵大人，有的！照圣驾走的方向是去长宁宫的方向，不过”太监心里嘀咕，照他自己的推论，皇上八成不是去长宁宫，而是去长宁宫边上的广宁宫。想了想，他还是打住话尾，免得被人告他长舌！
“去长宁宫是哪个方向？”赵子奕平时不爱搭理这些有的没有的事，因而也没去理会这名太监的欲言又休。
“回大人，您穿过前面的主园上林苑，一直往前走，然后右拐再直走便是了！皇上圣驾应该还没走远！”
“多谢公公！”赵子奕谢罢便往前走。了御花园主道，只觉眼前乱花迷人眼，芳香扑鼻而来。他边行边环视美仑美奂的花团锦簇以及亭台楼宇，极目搜寻圣驾踪影。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忽听有歌声传来，熟悉的声线让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很快，他就在一株高大的荷花玉兰树下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正在树下舞动着宫绦。树上玉兰散芬芳，树下佳人多娇娆，他的双足就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无法移动半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秋风总吹却——”歌声继续传来，声音似叹息，似感慨，去不减其悦耳！玲珑身段，舞姿婉丽，这不是贵妃柳涵玉还是谁？
“莺愁蝶倦韶光长，红炉煮茗兰花香。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且歌且舞，柳涵玉以一个高难度的后弯腰动作结束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舞。下一刻目光却触及站在花园大道旁边看她看得入了神的赵子奕。
她连忙收势，抚抚眼角以防被他着眼角的泪痕。“赵大人！”
“臣打扰了贵妃娘娘雅兴！”赵子奕说，其实他早已经看到她未干的泪痕，心微微一拧，很想上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终究还是打住。
“没有的事，本宫我也只是无聊在这里打发打发时间。”柳涵玉又何尝不知自己方才明显的拭泪动作已经入了对方眼中，然而她只能转移话题“赵大人进宫，是来找皇上商议公事吗？”有些局促，感觉就像第一次在月影湖的垂柳下见着他时一样！
“赵某方才与皇上在乾元殿分手，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未禀，因而折返，一路寻来便到了御花园！”
“这样啊，赵大人辛苦了，皇上他”方才圣驾经过此处她也看见了，那个方向是去长宁宫和广宁宫的方向。她当然知道龙天浩要去的是哪里。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上现在去得最勤的地方不是长宁宫也不是锦宁宫更不是凤仪殿，而是广宁宫。“皇上是去广宁宫，而且皇上在那里的时候，连汪公公都需退下候在宫外，赵大人是否急事非要此时见到皇上？”
“也不是非见不可，但赵某向来想到什么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去解决，恐怕有些话憋不到明天早朝才说出来！”正经严肃的说着话，但赵子奕的话却逗得柳涵玉微笑了出来。
“赵大人真风趣！其实你可以写在奏折里，就当是你说出来了不就行了吗！”
“一点小事，臣当面跟皇上奏明是了！倒是娘娘你——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娘娘要宽心才好！”不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以此来安慰她。
柳涵玉微一笑：“谢谢赵大人，我没事了！”
点点头，赵子奕拱手一礼：“赵某告辞了，娘娘保重！”
柳涵玉也点头，目送清俊高大的身影前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最后化回轻叹。
“娘娘！”赵子奕走了几步，忽又转回身，直直往她走来。
柳涵玉为之一愣，不知他因何折返。
“娘娘若有事用得着赵某的地方，随时可以差人到赵府通报一声！”说罢，高大的身躯迅速后转，往御花园外走去。
“赵大人”只是短短的句话，甚至是不合时宜的话，却让柳涵玉悸动，却只来得及对他远去的背影说声：“谢谢！”
后宫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一点小事很容易就会弄得上下皆知，特别是当这点小事好巧不巧跟皇宫的主人——皇帝陛下牵扯上一点点关系的时候，那就更惊天动地了。即使是深更半夜时候也，也照样传得人尽皆知！
宗政无瑕高烧昏迷被皇上救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锦宁宫内柳涵玉的耳朵里。“你们说，皇上现在在广宁宫？”尚未就寝的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来报信但监。
“回贵妃娘娘，千真万确的事，听说是皇上发现宗政无瑕的高烧，接着就把太医院，尚药局，内务府的人全都召了去。”
“皇上今夜不是宿在凤仪殿那边吗？怎么会去的广宁宫？”她问，凤仪殿和广宁宫，隔得可远着了，怎么也不可能是碰巧经过！
“呃！”太监也不知究竟，回答：“回娘娘的话，这个奴才也不晓得，早先皇上确实是去了凤仪殿的，不知怎么着就突然出现在广宁宫，现下广宁宫两名宫人正被内务府提去问讯。”
“知道了，你领了赏退下吧！”让莲儿打发走了这报信但监，柳涵玉披上披风就往涵心殿外走。“莲儿让人备轿！”
莲儿立即会意，却又问：“小姐，您这么晚了还要去广宁宫？”
“是！”柳涵玉此时心情迫切且复杂，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担心宗政无瑕还是听到龙天浩在广宁宫而产生的嫉妒，心头激动的她只想立即飞到广宁宫。
锦宁宫和广宁宫，隔得相对远了些，一路上要经过中华宫，景阳宫，然后是太后的长宁宫，再来是建宁宫，桃花林，然后才是广宁宫。当柳涵玉乘坐的软轿到达广宁宫前时，已经是二更过三刻了。一如之前数回，才下软轿她就被侍卫拦在宫门口。
“让开，本宫要进去！”
“娘娘，请别为难小的，皇上有旨不得让娘娘进广宁宫一步，否则小的全家大小的命都不保了。”侍卫们都知道这位涵贵妃是个温柔到骨子里去的美人，施展哀兵政策绝对是收效最快的方法了。
柳涵玉是温柔，但不表示她没主见，见这些士兵个个都看准了她的弱点，她沉了沉气，说：“好，那你们去通报，就说本宫要见皇上，若皇上不肯让本宫进去，本宫就长跪不起！”
“这”四名侍卫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转身进去禀报。
而此时的广宁宫内，新上任的管事女官云倩和从尚工局新调来的宫女绿衣正在漱月殿前的廊下煮药。当侍卫进来禀报时，龙天浩正和林德荣说完话欲走出殿，听得回报后打住。
“林卿，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林德荣识时务的跪安，转身出殿。来到广宁宫中庭的玉阶时和柳涵玉打了个照面，他礼节性的行礼：“涵贵妃金安！”
“林大人不必多礼！”柳涵玉也是礼貌的点点头便急急越过他往漱玉殿门走。方进得殿门，往内一看，左方纱帘绰约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她来到纱帘前，轻轻掀开薄纱，一眼便见床前三人。汪泉和一名粉衣宫女垂手立于侧，龙天浩坐在床头，最刺目的是他的手此刻正握着宗政无瑕裸露在被子外的手。
酸涩感愈加蔓延，她压下心头的波澜翻涌，和莲儿一起向龙天澈福身问安：“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龙天浩抬了抬手道：“免了！”
柳涵玉这才直起身，走向床前，室内静得压抑，她艰涩的开口：“宗政小姐的身体还好吗？”目光落在床沿交握的两只手上，她忍着心酸别开头，却忍不住又低头去看高烧中脸色潮红的宗政无瑕。
“幸好发现得及时！”龙天浩说，落在柳涵玉脸上的目光灼灼晶亮，仿佛想从她的脸看进她的心里去，想知道在她心里究竟谁才是最重要的人。“涵涵怎么深夜来此？”
“皇上在广宁宫救了高烧的宗政小姐，这事不出一刻宫里上下的人就全知道了，臣妾担心宗政小姐所以就来了！”她刻意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说话时也不去看他的脸。
龙天浩也是刻意做出一脸平淡无波的样子，说：“是吗？涵涵对瑕儿似乎过于关心！”
瑕儿？他叫她瑕儿！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进展到开始亲昵的唤她小名的阶段了。心里千头百绪，柳涵玉表面上却微微一笑，说道：“臣妾只是与宗政小姐颇为投缘罢了。再说她现在有病在身，又谁也不认识，臣妾怎么能不多关心一下呢！”
“喏！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费神了，朕会派人照顾好她的一切，绝不让今天这样的事再发生！”
“皇上对宗政小姐这么好，臣妾也感到开心！我想如果宗政小姐现在清醒着，也定会对皇上的关怀备至感激涕零！臣妾在这替她谢过皇上了！”柳涵玉平平淡淡说出来的一句话，话中有话，让龙天浩面色丕变。
“不必了！”他冷凝着脸说道——全世界，估计也就柳涵玉一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柳涵玉扬了扬嘴角，又说：“皇上原本是想听宗政小姐亲口说谢谢吗？”
“你！”龙天浩看着她平淡的面容，心头无名火灸旺，陡地起身，却被床上的人拉住手腕。宗政无瑕在床上梦呓：“别走，不要离开我”他回头，看到不省人事的她嘴唇一张一合呓语着，又让他想起龙天澈，想起松风谷内他们的深情相依，心头忽生恻隐，原本因怒火而生硬的表情也软了下来。
柳涵玉见他看着宗政无瑕的眸光转柔，心被狠狠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不要去介怀。“既然宗政小姐有皇上看顾，臣妾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臣妾先回宫了！”说完，也不等他允许，转身就走。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她无视于他的意愿扬长而去，而这两次，前后不过遂光景！龙天浩唤回正欲送她出门的汪泉。“不必送，让她自己走！”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汪泉退了回来，暗暗计量着眼前情形，但他明智的什么也不说。身为大内总管，龙天浩爹身内侍，深晓人心复杂、又是旁观者的他，早已经看出皇上和柳贵妃两人各自都在赌气。
这夜，宗政无瑕高烧一直未退，紧抓着龙天浩的手梦呓不断。下半夜云倩煮好了退烧汤药，她喝下后渐渐安静了下来，直至四更时份才不安的睡去。龙天浩留在广宁宫，坐在床头陪她直到天微微亮。汪泉进来通报。“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带了衣物，请皇上更衣上朝！”
原本假寐着的龙天浩这才睁开眼，低头看床上熟睡的人一眼，她脸上的潮红还未退，摸摸额头，不似昨夜那么烫了。他悄悄抽出一直被紧握着的手，起身，示意汪泉和他身后的侍衣宫人别惊动了她。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在殿内走动，伺候着龙天浩洗脸更衣完毕。待到衣冠整理完毕，众宫人们悄声退出殿去，龙天浩也正准备出门，又听得床上传来微弱的喊声：“澈”
从昏迷到现在，她时不时的梦呓，无意识的唤着龙天澈的名字。龙天浩听着那些些如诉的呓语，一夜无眠，反复想着同一个问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让她至今念念不忘？
他，很想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很想很想！
“皇上，五更过了！”汪泉在他身后轻声提醒道。
龙天浩拂了拂袖，甩开心中莫名的思绪。“走吧！”
新上任的广宁宫管事云倩领着两名小宫女绿衣和浣儿在殿门口一齐躬身。“恭送皇上！”
直到宫门口传来汪泉的高呼：“起驾！”云倩才抬起头，她的眼睛灿若星子，闪烁着一种难掩的喜悦。旁边的两名小宫女也抬头了，还以为她是初升为一宫管事而兴奋呢。绿衣诌媚的说：“云倩姑姑，我们半夜就被喊起来，一夜没睡，可不可以去休息一会？”
她点了点头。“去吧！宗政小姐喝了药，估计还得两三个时辰才会醒，你睡一个时辰再起来伺候！”
“谢谢姑姑！”绿衣和浣儿高兴的谢过，打着呵欠回偏殿去睡了。云倩待到两人消失在眼界，转身回殿内，并将门掩上。来到床前，见折腾了一整夜终于睡得安稳了的宗政无瑕，嘴角微微上扬，从旁边桌子上的水盆里拧了条温毛巾，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儿。
“你想办法到她身边去，听我的指示见机行事！”那个人昨天这么对她说。
她以为她还要找机会才能接近广宁宫，没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就名正言顺的被皇上指派来广宁宫伺候了。没有人知道她来广宁宫要做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究竟要做什么。但没关系，只要知道那人要她做的事是在帮宗政无瑕，她无论都会帮到底！
为宗政无瑕擦去了额上和颈间的汗水，云倩端了污水出去倒掉，又回到屋内，守在床前。没多久，同样也是一夜无眠的她就趴在床头睡着了。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高声呼唤惊走了她的睡意，云倩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在反应过来那声高呼代表什么意思后，她连忙起身去打开殿门。殿门向两边张开，她看见广宁宫门口方向已经出现了一行人。
“恭迎皇后娘娘！”她恭然下跪，听闻高呼赶来的绿衣和浣儿也跪拜在地。
柳涵月斜眼瞟了她们一眼，嗯了一声便在婢女的挽扶下，越过几人直接进殿去。待到一行人都进殿后，云倩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起来吧！”
她和绿衣、浣儿这才得以起身进殿，脚才跨入殿门，就见皇后娘娘已经行至床前。而宗政无瑕也在刚才一阵声响中醒了过来，此刻正躺在床上和皇后相对。
柳涵月嫉妒的看着面前眨巴着无辜大眼的女子，已经半年多没见她了，没想到疯了的人，不但不减半分美丽，且多了几分的不食烟火的出尘之气。难道，就是因为她，皇上才会在凤仪殿呆了不到半个时辰？思及昨夜龙天浩在她的凤仪殿坐了一小会就急急离去，柳涵月心头就升起一把无名火。
宫女搬来一张贵妃椅，柳涵月坐了下来，看着宗政无瑕说：“听说皇上在这折腾了大半夜，早朝时候才刚离开？”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云倩回答。
“我看她也没什么事，一点烧死不了人的！”柳涵月上下打量着宗政无瑕“皇上居然在这陪了你一晚上，可见对你是喜欢得紧啊！”宗政无瑕愣愣的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似望着遥远的不知名处，完全没有听进她在说什么。
柳涵月见她的样子，目光骤厉，仿佛要在她脸上挖出几个洞才甘心。“怎么？不说话？以前和英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英王妃，没了英王又开始勾引皇上，勾引别人的丈夫了？”
“皇后娘娘！”柳涵月爹身宫女悄悄移近她耳边，提醒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柳涵月不悦的睨了宫女一眼说：“你大惊小怪什么？她本来就是英王妃——哦，不，是前英王妃！难道连这话本宫也说不得？”
“可是，太后有旨的，千万不要提宗政小姐的过往，奴婢怕太后怪罪下来”宫女嗫嚅着。
“哼！太后怪罪下来？”柳涵月冷笑两声“龙天澈在乾元殿死于非命，又把英王妃软禁在广宁宫以便要胁宗政元，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再怎么忌口，也无法消除众人内心的想法！”
接着，她环视殿内众人，缓缓问道：“刚才，本宫都说了些什么了？”
众人噤若寒蝉！“都哑啦？本宫问你们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嗯？”
一众宫人立即跪了满地。云倩见左右没人改开口，柳涵月的面色又难看至及，于是抬头回话：“回皇后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柳涵月扬了扬嘴角，睨着其它人：“其它人呢？”
“奴婢们和云倩姑姑一样，什么也没听到！”
听罢，她这才满意的看向宗政无瑕，却猛然对上一对烁烁星眸，星眸中的咄咄意味让她一惊。“你，你这个疯子，看着本宫做什么？”
“他没有死！”宗政无瑕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一眼的看着她，再次强调“他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什么？”柳涵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再次强调：“澈没有死！不准你咒他！”
柳涵月这才听明白过来，却哭笑不得。“他胸口中了抹了毒的箭，这是你自己亲眼所见，你还相信他没死？果然像林太医说的，无可救药了！”
“他就在我身边，他一直没有离开我！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温度！”
“哼！那你就继续做梦吧！等着英王的鬼魂来找你！”柳涵月恶狠狠的说。
这回，宗政无瑕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看着敞开的窗户，仿佛她期待着的人正在窗外看着她似的。
疯子，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柳涵月见此情形，心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皇上宁愿陪着这样一个疯子在床前枯坐一夜，也不愿意在她的凤仪殿陪她说说话。为什么？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先是一个柳涵玉，现在又是一个宗政无瑕，难道美丽就能代表女人的一切吗，为什么皇上有了她们就不要她了？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出现那该多好？如果你们都死了该多好？”柳涵月看着宗政无瑕喃喃自语。
云倩跪在地上听得心惊胆颤，在宫里呆久了，对于主子们这种话中有话的说话方式已经很了。皇后娘娘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柳涵月起身，轻移莲花步，缓缓来到床前，伸手去抚摸宗政无瑕的脸颊，仿佛吹弹能破的肌肤就在掌心下，触感温润如玉，让她羡慕嫉妒得咬牙切齿。忽然，一个恶毒的想法袭上心头，她目现凶光，原本抚着的手束成爪，套着指甲套的无名指和尾指往她的脸勾去——
“德妃娘娘驾到！”殿外又传来宫监的高呼声，柳涵月一惊，连忙收回手，也许是收手太快，指甲套的尖勾还是不小心在宗政无瑕的脸上划破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宗政无瑕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双颊，瞠大了眼望着眼前恶毒的女了。“你”“我什么我！”柳皇后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向殿门，见殿门口进来了一名婷婷美人——德妃申婉宁。
申德妃走近床前，假装才刚看见床前的柳涵月，呦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动作还真快！”
柳涵月不理她的嘲讽，笑道：“德妃的动作也不慢！”
“可终究是比姐姐你慢了一步！”申婉宁行近床边，也是上下打量着宗政无瑕。“姐姐来得这么早，不知从这她口中得出什么结论来？”
“皇上以前常说德妃妹妹机智冷静，你要想得出什么结论，那就自己问！本宫掌理六宫之事，可没那个闲功夫为一点小事劳神！春桃，起驾回宫！”说着柳涵月便往殿门外走。
“姐姐要走，那妹妹也不留了！”申婉宁福了福身目送柳涵月一行人离开，才又回头看宗政无瑕。此时宗政无瑕捂在脸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脸上的划伤泛出一丝淡红，她看见了不由得眯了眯眼。回想方才进殿时柳涵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她扬唇了然的一笑，多少猜到了自己打断了什么“好事”！
从刚才开始一直跪在地上的云倩见申婉宁站在床前不动，悄千头，看见她盯着宗政无瑕的脸出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异的发现她脸上的血丝，心一沉，如果申德妃没来，那王妃娘娘的脸将会怎样？她心惊不定的想着。
这时申婉宁说：“宗政小姐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此话虽是对着床上的宗政无瑕说，但却是要跪在地上的一众宫女回答。
“回德妃娘娘，今早已经好些了！林大人有嘱咐烧未退前不可离开主子半步，今天还需继续擦药服药！”云倩跪着回话。
“哦！你们小心伺候着你家主子，高烧可不是随便的病，别让原本就不好的脑子烧得更彻底，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你们也担不起！”
“德妃娘娘训戒得是，奴婢谨记！”
“好了，本宫要回去了！”申婉宁说着，竟真的准备出殿去。
也不知她究竟来这里说做什么，云倩便只有垂行礼：“恭送德妃娘娘！”
申婉宁走到门口，忽又打住，回头对云倩说：“以后皇后娘娘若是又来广宁宫，无论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来找本宫，本宫会给你们做主！”
申婉宁的话中深意，云倩听得清楚。“谢德妃娘娘恩典！奴婢感谢娘娘爱护！”
宫人们也全部跪地恭送。
申婉宁点头，满意的转身离开。
广宁宫宫门终于又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人事，漱玉殿内便静了下来。绿衣和浣儿长呼了一口气，争相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原本是尚工局针线宫女的她们属于宫女级别中最低等的宫女之一，不像各妃嫔宫里的近身宫女可以有很多机会见到宫内其它主子，自然也缺少一些应对主子的经验。
“别吵，绿衣去准备熬药，浣儿去给小姐准备些可口的早点！”云倩吩咐工作。
“是！”两个应声出去打点。云倩回头看着宗政无瑕脸上的淡红划痕，心里无限忧虑。心想：得想想办法才行，这样下去，难保下一次脸上不会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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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你加派一些人手，巡视京城各大小茶楼酒肆，务必将这些有意借太傅辞官之事寻私闹腾的文生镇压住，但记住要先礼后兵，千万别伤害这些文人！”御书房内，龙天浩宣布了经过商讨后的旨意，为这次的密谈作出了结语。“另外，各州郡效忠英王的官员有部份拥兵自重，文卿就此拟份奏折呈给朕！”
“臣遵旨！”
结束了密谈，龙天浩和两名近臣文绍庭及赵子奕一同出了御书房。及至乾元殿门口，两臣便要与皇上分道而行了，
“皇上，臣等告退！”
“去吧！”龙天浩点头，转身令汪泉传旨摆驾！今天早朝听奏报说京城内有文人聚集散布对朝廷影响极坏的言论，此事让他心烦不已！自乾元事变后，各地地方官不服治理的问题一直未有个万全的方法解决，近来又有奏报说某些地方开始出现异动。
眼下，他急欲去一个地方，一个让他可以真正静下来并且用客观态度认真思考的地方——广宁宫！
待到圣驾行远，文绍庭才出声问赵子奕：“赵大人，你说皇上这么急匆匆的往后宫跑是要去哪儿？”
赵子奕反问：“文大人既然知皇上去后宫了，又何需问赵某一句？公事在身，赵某先行一步！”接着，转身往二宫门走去——一般官员，皆要出了二宫门才能乘车马，而在二宫门内行车马可是杀头的罪！
“赵大人慢走，文某还得去一趟太医院，就不与您一道了！”文绍庭拱手施礼，而后便和赵子奕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赵子奕走下乾元殿前长长的玉阶，不由的回想起半年前的事变。那日他虽然没有亲眼看着皇上和英王的对峙，但他被安排带领骁骑营士兵在崇文门外守株待兔，也算是参与了其中。
他和驾车冲出崇文门的王府护卫夜影有过一次正面交锋，甚至还在他手下吃了生平第一场败战，因而至今他对那场变故记忆犹新！
行至二宫门前，他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向皇上请示，于是调头往回走——跟着方才圣驾行去的方向往回走！后宫的路他不熟，行了不远便找不着头绪了，于是随手拦住路过但监询问：“看到皇上的圣驾往哪去了吗？”
“回赵大人，有的！照圣驾走的方向是去长宁宫的方向，不过”太监心里嘀咕，照他自己的推论，皇上八成不是去长宁宫，而是去长宁宫边上的广宁宫。想了想，他还是打住话尾，免得被人告他长舌！
“去长宁宫是哪个方向？”赵子奕平时不爱搭理这些有的没有的事，因而也没去理会这名太监的欲言又休。
“回大人，您穿过前面的主园上林苑，一直往前走，然后右拐再直走便是了！皇上圣驾应该还没走远！”
“多谢公公！”赵子奕谢罢便往前走。了御花园主道，只觉眼前乱花迷人眼，芳香扑鼻而来。他边行边环视美仑美奂的花团锦簇以及亭台楼宇，极目搜寻圣驾踪影。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忽听有歌声传来，熟悉的声线让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很快，他就在一株高大的荷花玉兰树下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正在树下舞动着宫绦。树上玉兰散芬芳，树下佳人多娇娆，他的双足就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无法移动半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秋风总吹却——”歌声继续传来，声音似叹息，似感慨，去不减其悦耳！玲珑身段，舞姿婉丽，这不是贵妃柳涵玉还是谁？
“莺愁蝶倦韶光长，红炉煮茗兰花香。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且歌且舞，柳涵玉以一个高难度的后弯腰动作结束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舞。下一刻目光却触及站在花园大道旁边看她看得入了神的赵子奕。
她连忙收势，抚抚眼角以防被他着眼角的泪痕。“赵大人！”
“臣打扰了贵妃娘娘雅兴！”赵子奕说，其实他早已经看到她未干的泪痕，心微微一拧，很想上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终究还是打住。
“没有的事，本宫我也只是无聊在这里打发打发时间。”柳涵玉又何尝不知自己方才明显的拭泪动作已经入了对方眼中，然而她只能转移话题“赵大人进宫，是来找皇上商议公事吗？”有些局促，感觉就像第一次在月影湖的垂柳下见着他时一样！
“赵某方才与皇上在乾元殿分手，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未禀，因而折返，一路寻来便到了御花园！”
“这样啊，赵大人辛苦了，皇上他”方才圣驾经过此处她也看见了，那个方向是去长宁宫和广宁宫的方向。她当然知道龙天浩要去的是哪里。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上现在去得最勤的地方不是长宁宫也不是锦宁宫更不是凤仪殿，而是广宁宫。“皇上是去广宁宫，而且皇上在那里的时候，连汪公公都需退下候在宫外，赵大人是否急事非要此时见到皇上？”
“也不是非见不可，但赵某向来想到什么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去解决，恐怕有些话憋不到明天早朝才说出来！”正经严肃的说着话，但赵子奕的话却逗得柳涵玉微笑了出来。
“赵大人真风趣！其实你可以写在奏折里，就当是你说出来了不就行了吗！”
“一点小事，臣当面跟皇上奏明是了！倒是娘娘你——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娘娘要宽心才好！”不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以此来安慰她。
柳涵玉微一笑：“谢谢赵大人，我没事了！”
点点头，赵子奕拱手一礼：“赵某告辞了，娘娘保重！”
柳涵玉也点头，目送清俊高大的身影前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最后化回轻叹。
“娘娘！”赵子奕走了几步，忽又转回身，直直往她走来。
柳涵玉为之一愣，不知他因何折返。
“娘娘若有事用得着赵某的地方，随时可以差人到赵府通报一声！”说罢，高大的身躯迅速后转，往御花园外走去。
“赵大人”只是短短的句话，甚至是不合时宜的话，却让柳涵玉悸动，却只来得及对他远去的背影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