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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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王爷要见我?”

    身体欠安的雨荷一听见贴身丫鬟小翠转告她的话后,略感惊讶。那福王爷为何又来找她,而傅恒那边怎么会答应让她接见他?

    “王爷一早就上朝去了,是方总管作的主。”

    原来是这样。但她并不十分想见福咏康,不过,为了不为难方总管,雨荷还是忍著不适,让小翠帮她梳头挽好青丝,这才慢慢步行到内苑大厅。

    “程姑娘。”见到雨荷,福咏康连忙起身。

    “福王爷今日上和硕王府可是特地要找雨荷?”不知怎地,雨荷总是觉得这福王爷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带著什么秘密似的。

    “我可以叫你--雨荷吗?”

    几日不见,福咏康讶异雨荷竟看似较那日更加清瘦,神情间也有掩不住的些许憔悴,不免令他疑心她是不是生病还是怎么了,但传闻中傅恒不是挺疼爱她的吗?

    雨荷正欲答话,喉间的一阵干涩却教她咳了起来,她掩著嘴,别过身猛咳。

    “你没事吧?”

    见她咳成那样,福咏康连忙站过去,大掌轻拍著雨荷的背,助她顺顺气息。

    “咳咳咳”雨荷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给吓了一跳,边咳嗽边躲开他,这一急,咳得就愈加厉害了。

    “别怕。”看出雨荷的不自在和疏离,福咏康忽觉难过。她明明就是他和颐秀的女儿,可是他却不曾尽饼一天为人父的责任。

    好不容易暂时止住了咳嗽,雨荷为自己刚刚的失态向福咏康道歉。

    “没给大夫瞧瞧?”福咏康关心地道。

    “瞧了,要一些日子才能好。”雨荷说了谎。她根本不准小翠给她请大夫,这些日子,她情愿自怨自艾地活著,恨自己太在乎傅恒,更加倍讨厌自己。

    闻言,福咏康心下才稍觉宽慰,他忆及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本来他只想在临去承德之前见雨荷一面,但今日相见,他却几乎想把自己是她亲爹的事实告诉她。

    她会接受这个事实吗?

    “福王爷,您还未提到您找雨荷有什么事?”雨荷轻呷了口茶。

    福咏康心想,她连喝茶的模样都与颐秀完全一模一样。

    “雨荷,你还记得那回我提到你娘的事吗?”

    “记得,您是我娘的旧识。”

    “你跟你爹,提过这件事吗?”他观察著她的反应。

    “尚未提过,怎么啦?”她这些日子为情心烦,压根就快不记得这回事了,更不可能主动向她爹提起这件事。

    福咏康本来想说,若她已跟高大忠提过,那么也许高大忠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不过,很显然地,她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有些不安和犹豫,但福咏康还是决定说出真相,他不能再坐视雨荷叫那一个夺走颐秀的男人为爹了,她本来就该是他的女儿、明贞的姊姊呀。

    “雨荷,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令你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能接受事实。”福咏康开始慢慢道出真相“我是你的亲爹。”

    雨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她亲爹?

    “福王爷,您刚刚说什么?”她希望真的是自己听错了,福王爷怎么可能是她爹?她爹此刻正在外苑雅房呢。

    “我是你爹。”他口气坚定了许多,既已道出事实,那么就务必要让雨荷明白一切。

    “怎么可能?”雨荷再次听到他这么说大为吃惊,这福王爷未免

    “你娘程颐秀原是苏杭才女,十九年前,我与她在西湖相识,原应尽快迎娶她过门才是,可是,因为我早有婚约,不得不委屈她当我的妾”与程颐秀那段昔年往事又一幕幕地在他心头上演,望着雨荷,福咏康仿彿又重见当年与他深恋的程颐秀,她们母女俩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雨荷瞪大眼睛,听著他继续叙述。

    “你娘不顾家人反对,跟著我返京之后,不久,我就娶了现在的福晋玉琴,玉琴对你娘一直都怀有怨恨之心,认为都是你娘的错,她才会得不到我的爱。半年后,我奉圣旨带兵前往回疆平乱,行前我担心你娘会被福晋欺负,特别交代人保护你娘,但没想到,等我八个多月后从回疆返京,你娘就再也不见踪影了。”福咏康想起那段往事,心情仍十分激动。

    “你胡说,我和我娘还有我爹一直都住在山东济南的乡下房子,我从来没听我爹娘提过这件事!”

    雨荷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死去的娘会是眼前这个衣著华贵,相貌俊逸的中年男子的爱妾,更别提他说她是他女儿了,他凭什么要她相信他的说词?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福咏康见她情绪不稳,连忙安抚她。

    “不可能是真的。”

    如果他所言属实,那过去十七年来地口口声声唤爹,用生命去爱护她长大的人又是谁?她下意识地选择拒绝相信他的话。

    “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之后找不到颐秀,府里的人才告诉我,她伙同一个姓高的长工跑了,我派人搜遍了全京城,又到杭州去找,却是半点消息也无,我不得不慢慢接受你娘她真的是走了的事实。”福咏康的语气里仍带有一丝伤感。“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你,否则,我不会那么快就放弃的。”

    雨荷怔怔地望着这个自称是她爹的福咏康。她不会相信他的,他一定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我是因为你的相貌太过酷似你娘,才会对你的身世起了疑心,你爹不正好叫高大忠吗?你正月初六出生,推算回去,正好是我出征回疆前一个月时有的。”他试图说服雨荷看清事实“你和你娘一样,都精通音律和琴棋书画,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娘会懂得这么多?为什么她会跟著你那什么也不懂的粗人爹爹?”

    他残酷的话,一句一字地刺伤雨荷,击溃她原先的决心。

    “你不是我爹,绝对不是!”雨荷摇头不愿相信福咏康是自己的父亲。她要去问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雨荷,你用用理智,你会明白我所言皆实。”福咏康不想太过逼迫雨荷,他想,他已把事实告诉了她,剩下的,要靠她自己了,他希望她想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后,会承认他是她阿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

    “我会动身前往承德小住数日,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叫我一声阿玛。”

    见雨荷始终默默不语,福咏康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了内苑大厅,他想,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这消息所带给她的惊吓。

    ****

    “爹,这是真的吗?”

    面对雨荷对自己身世突如其来的疑问,高大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和雨荷地娘都不曾对地提到当年在荣亲王府的那一段过去。

    “是福王爷亲口告诉我的。”雨荷凝睇著他,期盼他会否认她所说的一切。

    但高大忠却面露不知所措的神色。

    “爹?”抱著最后一丝希望,她再度开口。

    “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女儿。”迟疑了许久,高大忠还是决定据实以告。他本来以为这个秘密会跟著他的老死而消失,但现在,既然雨荷知道了,告诉她也无妨,她的确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你娘那时怀了你,偏偏那时王爷奉命赶赴回疆平乱,你娘初入荣亲王府不久,什么都还不习惯。那福晋因恨王爷宠你娘,便三番两次欺负她,知道她有了孩子,又想强逼她喝下打胎药,你娘抵死不从,我看不过去了,才偷偷把她接出王府。”这段陈年旧事一直深埋在高大忠的心中。

    雨荷听到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不惜离开王府,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也是为了不让孩子受苦而拒绝有孕的行为,她完全能了解娘当时的心情。

    “后来呢?”她追问著。

    “后来,你娘就暂时借住在北京城郊的高家庄,等待王爷自回疆返京,一等数月,日子过得好苦,你娘出身杭州书香世家,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她又倔强不肯回杭州,盼啊盼地,好不容易有了王爷的消息,却是王爷带著回疆美女即将返京,你娘一听,心都碎了、她没想到自己日夜苦候的男人居然早就在她最苦难的时刻另结新欢,便答应同我一起回济南,才回济南不久,就生下了你”高大忠不胜欷吁地道。

    后来的事,雨荷都知道了,在父亲的解释之后,她终于明白一切了。

    原来爹娘和福王爷之间有此等复杂的纠葛,而她,真的是那荣亲王福咏康的女儿、明贞格格同父异母的姊姊,而傅恒又将与明贞格格成婚。

    “雨荷,你照理应是荣亲王府的格格才是。”

    高大忠的声音传进雨荷耳里,但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并不希罕什么格格封号,她在乎的是自己和爹的生活是否会因此事而遭变故,那福王爷铁定会再上门找她的。

    “爹,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格格,我一样是你女儿,你也永远是我爹,这是不会改变的。”雨荷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世大白而有太多欢喜的情绪,相反地,她心里倒染上一层哀伤,不明白那命运的捉弄。

    “雨荷”高大忠对她那番话感动不已。他原先还有些担心雨荷会不会怪他隐瞒她这件事。

    “爹,你别担心我,咳咳咳”说著说著,她突然又犯了咳嗽。

    高大忠见状连忙扶她坐下,赶紧倒了杯水给她。

    “你这孩子,从来都不肯把心事告诉爹,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他早就注意到女儿近来神色恍惚,身子也清瘦了不少,显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想让爹心烦。”她怎么能把她与傅恒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爹?

    “雨荷,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娘当年发生的事,我也要在此告诫你,王府可是侯门深似海,爹知道那傅恒王爷现在十分宠爱你,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你还太年轻、太单纯,不知人心险恶,爹希望你在还来得及时,能全身而退就全身而退。”他言下之意是希望雨荷若还未深陷情网,最好赶紧撤出。

    “爹”冰雪聪明如雨荷,如何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太爱傅恒了,深到已离不开他,明知他根本不在乎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雨荷,相信爹的话,你我都不是适合待在王府里的人,除非,你想随福王爷定居荣亲王府。”她毕竟是王爷的女儿,有权享受那迟到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高大忠心想,若雨荷不愿再跟著他过苦日子,回荣亲王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绝对不会去荣亲王府的。”她明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那么你还想继续待在和硕王府了?”他希望雨荷跟著他一起离开这里。“雨荷,那傅恒王爷恐怕不会给你名分。”他不得不指出事实。

    “我知道。”雨荷点点头。傅恒早巳明白告诉她,他会迎娶明贞格格,而她只能是他的妾。

    “你太傻了。”他不忍心责怪雨荷,现在的她让他忆起当年的颐秀,同样的年轻、同样的痴傻,同样的相信爱情。

    雨荷只是深吁了一口气,没有再答话,一下子发生太多事了,她的脑袋快负荷不了,她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也许她该主动找傅恒谈谈福王爷是她亲爹的这件事,地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福王爷了。

    ****

    “程姑娘,你要找王爷?”

    守在景平阁外的管事面露难色,似乎不愿意放雨荷进去。

    “王爷不在吗?”雨荷问道。她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来这儿找他的,平日他绝对禁止人家擅闯景平阁,但今天她确实有要事要同他谈谈,她无法再待在丁香斋枯等他来访了,她一定要见到他才行,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他。

    “在,可是”管事支支吾吾地。

    “可是怎么样?请直说无妨。”

    “不瞒姑娘,阁里有人在伺候王爷。”垣管事自然知道也识得雨荷是傅恒王爷的爱妾,因此才迟疑著不对她道出真相。

    “方总管在里头?”雨荷还不明白,以为傅恒同方总管在阁内谈事。

    “这里头是位姑娘”管事只好挑明事实“程姑娘此刻恐怕不适合进去,王爷不喜欢有人打扰。”

    姑娘?雨荷这才明白,原来傅恒同一位姑娘在景平阁里做那回事。

    “喂!程姑娘,你不能过去!”

    雨荷鼓起勇气,小心踱步到傅恒的房外。

    一阵莺啭龙吟的男女粗喘声低低回荡在空气里,也传进雨荷的耳里,她一怔,拔步转身就跑,无法再待在那里听著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交欢的声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雨荷才倚著栏杆咳个不停,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算了,刚刚亲耳所闻的事实令她心痛不已,狠狠地扯烂了她仅存的真心,这让她理解到她根本无法和任何女人分享傅恒,之前她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不要名分,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但现在,她了解到不管有没有名分,她都忍受不了傅恒有别的女人。

    她在这一刹那,突然明白娘当年怀著她离开福王爷的原因了,不是不爱,而是心碎。

    心碎,是的,从现在开始,她的心不再是完整的了,她的心已为他而碎

    “咳咳咳”喉间涌起一阵干涩,蓦地雨荷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一种黏腻的腥味在她唇齿间扬起。

    举袖轻抹,却瞥见一片腥红,她吓坏了,眼前一黑,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

    “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雨荷耳际响起,她想开口说话,却牵引到胸口的疼痛,又咳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

    雨荷缓缓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久别的小玉。

    “小玉”

    “小姐,你快别说话,大夫来过,特别交代你得多休息、少烦忧,病才会快点好。”小玉赶紧把大夫交代的话背出来,又端了药汤,一口一口地喂著雨荷。

    “小姐,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给派到厨房干粗活后,我常想,新来的丫鬟知不知道小姐你每天下午总要点香抚琴和练字的、会不会泡小姐最爱的普洱茶”小玉吱吱喳喳地道出别后心情。

    雨荷感动极了,没想到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会有这么一个忠心的侍女在一旁默默关心著自己。

    “我怎么会”雨荷想知道是谁送她回丁香斋的,她只记得自己一阵猛咳后就在花园旁的回廊里晕过去了。

    “哦,是一个园丁正巧路过瞧见你昏倒在那儿,唇边和衣角上还都有血迹,他就跑去报告方总管,方总管赶紧请了大夫,又把我派回丁香斋照顾你。”小玉回话“我把你那身衣服换下了。”

    雨荷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早上那一套衣衫,蓦地,她又想起自己为何会晕倒的原因。

    傅恒,还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他真的如此寡情吗?连她病倒了也不肯前来闻问一声?

    斗大如珍珠的泪珠一颗颗悄声滑落下雨荷的双颊,她觉得自己活得好委屈、好孤单,连想和他讲讲话也不可能,他早就把她排拒在他的生命之外,她怎么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小玉察觉雨荷泪流满面,不敢出声,只得递过手绢给她,体贴地轻轻带上门离开,知道此刻的她必不欲别人打扰。

    哭累了,雨荷辗转睡去。在梦中,她又瞥见一双墨沉的幽黯眸子盯著自己瞧,但她却接近不了它,那眸子始终远远地望着她,里头是她难以了解的神秘,但那双黑眸却仍旧深深吸引了她,几令她无可自拔。

    就著微弱的烛火,傅恒立在雨荷床边,静静凝睇著她,知道她已熟睡。

    下午她来找过他,他知道,但他正忙著和一个新买的妓女亲热,在那热情的妓女身上发泄他对雨荷的渴望。

    本来是为了罚她不听话才一连十数日都不来找她,没想到,苦的却是他,多少个难眠的夜里,他想不顾一切找她欢好,却都教男性的自尊给压制下来。

    她瘦了,他想,这是她下午晕倒的原因吗?听方总管说,雨荷病得不轻,还咳了血。

    “傅恒”梦见心爱的人,雨荷脱口低喃那朝思暮想的名字,全然不知他就站在床边。

    听见她在梦呓里犹呢喃著自己的名字,傅恒冷冽的心猛地一震。他早知道她对自己的爱恋,但万万没有料到已深至她连在睡梦中都会情不自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不再迟疑于所谓的男性自尊问题,他褪去衣衫,爬上她的床,钻进她温暖的棉被,把脸埋在她香腻的颈部,以脸轻轻来回摩挲。

    “唔”雨荷觉得脖子痒痒的,不安地摆动了头。

    傅恒拉开棉被,熟练地解开雨荷的亵衣,把那小小的一片肚兜随手一扔,丢在地上,埋头品尝她丰满可爱的粉色浑圆,大掌也伸进她仅存的亵裤

    雨荷无力虚脱地任他搂著。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让他主宰了自己?她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更气他的强攫。

    “累了,嗯?”

    虽然他一点也不会累,但顾及到她虚弱的身子,他没有再要她,他轻抚著她光滑的臂膀,心知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独特性,他永远也不会厌倦她。

    “嗯。”她没有答话,只是闷哼了一声。

    闭上眼,软弱地偎著他温暖的胸膛,雨荷再度沉沉睡去,眼睫间有细微的晶莹泪光。

    傅恒细心地瞧见了,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知道不管如何,他终会信守对她的承诺,不会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