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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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自打当日云姨娘诞下死胎被王恂厌弃之后,她就鲜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王家人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瞧见她了,没想到今日这样的情况倒是出现了,还说出这样一番令人咂舌的话,一时间,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云姨娘看去,无论他们脸上是什么神色,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们都不解云姨娘此话何意。

    什么弑兄?

    只有坐在一侧的王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一瞬的变化,他的手搭在扶手上,似是想起身,最后却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王恂倒是没察觉到云姨娘说了什么,只是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他向来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娶冯氏的时候也是真心喜欢,可后来厌弃了也就说扔就扔,如今对云姨娘也是一样。

    因此这会见人进来,他也只是沉着一张脸,冷声斥道:“今日这样的场合,你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回去!”

    眼看着王恂这幅模样,云姨娘也只是清凌凌得望了他一眼。

    当日她诞下死胎,这个男人从欢喜到厌弃的面容还在她眼前徘徊,虽说早就知晓这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可想起王恂那幅模样,心下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恨意。

    袖下的手紧攥着,她死死盯着王恂,脚下步子未曾停留,直到走到屋子中间,她才跪下,面向庾老夫人说道:“妾今日过来,不为旁的,而是要同您和诸位说一件事。”

    “当日王家大爷并非是死于流匪手中,而是……”

    说到这的时候,云姨娘突然把脸转向王恂。

    就在先前她说起“王家大爷”的时候,王恂的脸上就已经闪过一丝慌乱,此时眼见她转脸看来更是心下一跳,刚想张口说话,可云姨娘的速度比他还快,不等他开口,她就已经伸手指着他,一字一句得说道:“因为他。”

    话音刚落。

    本就没什么声音的屋内更是一片沉寂。

    而云姨娘的话却还没有间断,她重新把脸转向庾老夫人,继续说道:“王家大爷是因为追查账本的时候路遇流匪而死,可其实根本不是因为那些流匪,而是因为王恂。”

    “当年王恂也在那本账本上,王家大爷知晓之后特地喊了他出去,原本是想让他自己向陛下请罪,以此来减轻他的罪罚,没想到王恂担心自己官职不保,杀了王家大爷不说还抢了账本,又伪装成他被流匪所杀,以此来掩盖真相。”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可以让屋中众人都得以听全。

    而王恂就跪在她的边上,自是听得更加清晰,他的脸色又青又白,双目也惊慌不已,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这桩事的?竟然还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是……他的目光转向王祀,眼见王祀仍旧闭着双眼,神情淡淡。

    早在先前他扇了那巴掌后,王祀就没再说话,如今即使听得这一番话也没有睁眼。

    好似这些事都同他没有什么关系。

    心下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压了下去,这桩事太过要紧,王祀不可能和别人说,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王恂心下思绪万分,脸上的神情也几经变化,直到云姨娘说完最后一个字,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怒不可遏得说道:“贱人,你给我闭嘴!”

    听着这话。

    云姨娘淡淡瞥了他一眼,倒也从善如流得闭紧了嘴,知道得,该说得,她都已经说了,后头的事也就同她没什么关系了。

    眼见云姨娘止了声。

    王恂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想转头朝庾老夫人给自己开脱,还没开口就听到右侧传来一道声音:“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这道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是王祈,脸上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还不等王恂想好怎么说,那道声音突然又拔高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质问道:“我在问你,她说得是不是真得!”

    或许是因为自己今日被落了太多的脸面,又或许是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竟然被一个晚辈如此质问。

    王恂也跟着沉下脸。

    他扭头朝王祈看去,迎向王祈的目光,怒斥道:“王祈,我是你叔叔!”说完,他的语气微顿,好似换了几口气才又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是督察院的人,知道任何事都是要凭证的,如今这样无凭无据的混账话,你也信?”

    王祈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退却。

    他仍旧死死盯着王恂,声音不高,语气却很沉:“三年前,她在云国,根本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得,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内情,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眼见王恂神色微变,他负在身后的手又握紧了些:“三叔,我还喊你一声三叔!”

    “你今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害得父亲?还是说三叔想去刑部大牢体验一次那里的酷刑?”

    耳听着这话。

    王恂的呼吸一滞,刑部大牢的酷刑,任凭你是多硬的骨头,只要进了刑部大牢,就只能乖乖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他看着王祈冷漠的目光,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在说笑,要是今日他不给一个答案,这个年轻人真得可能会把他送进刑部。

    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目光转向屋中其余人,端坐在罗汉床上的母亲手握念珠,震惊得看着他,而其余人或是震惊或是不敢置信,或是夹杂着恨意,唯一靠得住的儿子此时顶着那张巴掌印的脸连看都没有看他。

    这是王恂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众叛亲离的感觉。

    好一会。

    他才点了点头。

    屋中众人眼见他承认,皆是变了脸色,林清早就哭成泪人,素来坚强的王瑛此时也红了眼眶,就连王慎等人也是一脸沉寂的模样。而庾老夫人,她伸手指着王恂的方向,呼吸急促,差点便晕了过去。

    王珺看着庾老夫人这幅模样,心下焦急,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上去,只能担忧得看着她。

    她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扯出这样的事,原本只是想让祖母看清王祀的真面目,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大伯父当年去世的真相。

    当年大伯父去世的时候,她才十三岁,眼睁睁看着从小疼爱她的大伯父无声无息得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祖母因为大伯父的死,昏了好几日。

    以往爱笑的大伯母就此也在内宅沉寂下去……

    五姐从此也收敛起了笑,就连二哥也活得不像以前那么肆意。

    可当年他们以为是真得流匪杀得大伯父,哪里想到真正的凶手竟然会是自己的身边人,是他们日日相处下最为亲近的身边人。红唇被她咬得死紧,撑在一侧的手也紧紧攥着,她死死盯着王恂的方向,胸腔起伏,似是有无尽的话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

    萧无珩看着她这幅模样,心疼得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她紧攥着得手一节节掰开,最后握入自己的掌中,带着抚慰兴致一点点拍着。

    王祈这会也已经倒回到了椅子上。

    他手撑在扶手上,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母亲和妹妹,沉默得没有说话。

    他追查了三年的真相,没想到真凶竟然是他的三叔,他的亲三叔,搭在扶手上的手有些发抖,他闭了闭眼,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问道:“账本呢?”

    “账本……”

    不等王恂说完,就被人抢了话:“账本被我烧了。”

    说话的是王祀,这是自从云姨娘进来后,他说得第一句话。他仍旧跪在地上,迎向王祈的目光,语气淡淡得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追查这件事,担心会留下这么个祸患,早就烧了。”

    闻言。

    王祈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沉沉得看着他,倒是庾老夫人哑声问道:“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王祀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袖下的手有轻微得波动,他转头看向庾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失望和悲愤,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

    月上中天。

    王珺和萧无珩坐上马车,离开王家。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已无多少人马,他们的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走得很是平稳。沉沉夜色并无多少声响,只有马车的车轱辘压过地面的时候发出一些声音,王珺半靠在萧无珩的怀里,一直没有说话。

    萧无珩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或许是萧无珩的安抚起到了作用,王珺终于开了口:“家中几个孩子里,祖母除了疼我之外,最疼得便是三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得肯定是祖母。”想起先前在正院,祖母晕倒的情形,王珺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老人家历经的事情多,纵然再难抉择也会明辨是非……”萧无珩抚着她的背轻轻说道。

    耳听着这话。

    王珺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祖母肯定会给出一个公道,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怎么抉择都仿佛是在祖母的心头上剜肉。叹了口气,倒也未再说这事,而是说起另一桩事:“我不信王祀真得烧了账本。”

    她还记得王祀在说那话的时候,三叔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萧无珩听着这话也垂下眼看着她,低声说道:“账本应该在萧无珏的手上。”

    王珺先前心中也猜想过,如今听得萧无珩这话,更是拧了眉,那个账本涉及的人太多,里头涉及的金额也太大,如果真得被萧无珏拿着,只怕这些人日后都会被他所用,刚想说话,便听到萧无珩同她说:“娇娇,我们没有证据。”

    萧无珏办事谨慎,若是账本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那么就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了。

    想到这。

    王珺突然沉默了下来。

    萧无珩看着她这幅模样,便又抚着她的背,出声安慰她:“娇娇,这个世道虽然有时候浑噩不堪,可我相信还是有他的公道在的,邪不胜正,一个朝代想长盛不衰,靠得不是那些歪门邪道。”

    这是王珺头一次从萧无珩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以前总觉得萧无珩是有些厌世的,这个男人自小就看尽了世态苍凉,以至于一直在有意无意得拒绝和其他人来往。

    所以陡然从男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是有些怔楞的。

    可看着男人温和的双目。

    王珺才想起,她的这个男人,除了是令旁人畏惧的齐王之外,还是大燕的战神,他身披盔甲手持银枪,保家卫国,被百姓敬仰,自有他的一身大义在。

    想到这。

    她也不知怎得,突然就柔和了双眼。

    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男人的手,迎向她的双目,点了点头。

    她亦觉得这世道有许多不公。

    可因为他的这番话,她也愿意相信在这不公的世道中,还是有他的一份正义在的,任凭那魑魅魍魉也打不破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