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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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叫雪瞳,是药师的徒弟。

    我所居住的地方,四面环山,漫天冰雪,不分四季。

    师傅说我是在这山间捡来的孩子,她相信缘分,留我下来。的确,我没有叫她失望。

    江湖上药王谷的名字家喻户晓,每年,前来求医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依着师傅的怪脾性,药王谷每年都会在这环山之中埋下十块腰牌,只有拿到腰牌的人,才能够见到师傅。

    来药王谷的路是如此怪癖,没有腰牌,根本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寻到这里。

    而每年,埋腰牌的任务都在我的身上。

    每一年,都没有出现过,十块腰牌都被找到的现象。

    那一年,我十七岁。

    照旧是四月的天气,我拿着师傅交付的腰牌在雪地间徘徊。

    没有下雪,阳光照下来,熔化不了这眼前已有千年沉淀的冰雪。

    我在林间施展轻功找寻藏腰牌的好地方,却意外地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

    2

    他突兀地仰面躺在雪地里。

    我有些好奇地靠上去,幸好,还存有气息。

    江湖中每年都会有人进入药王谷,我遇到过的也不算少,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男人,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的左侧眼角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五官端正,身材挺拔。

    我慢慢抚上他的脸颊,他的皮肤有点粗糙,呼吸变得急促。

    “别走,雪儿,求你”他在昏迷中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有些慌张地挣脱开。

    雪儿?当然不会是我,他又是谁?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痛苦的眉眼,第一次,作出了违背师傅的大逆不道之事。

    一整天,我心神不宁。

    师傅来敲我的门,问我是否已经埋下那些腰牌。

    “是,是的。”我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明天开始就有得忙了,但愿不要引来一些棘手的事情。”师傅自顾自喃喃。

    这是她每一年的习惯,幸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看着她走远,放下一口气。

    倘若,真的是棘手的事情,我们也是在劫难逃的,不是么?

    3

    他来了,那天的最后一个病人。

    看得出是提着最后一口真气来的,他倒在药王谷的门口。

    师傅和我一道扶他进去,在为他把脉的时候,师傅头一次露出了皱眉的神情。

    “雪瞳,把那千年雪莲拿来。”师傅的话语沉重。

    我有霎那的愣神,要动用雪莲,看来他的病不轻了。

    师傅沉默地捣药,我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他依旧在不停地呼唤雪儿的名字,似乎是他丢失的身上的一部分。

    这就是爱情么?把一个人放在自己的心上,自此万劫不复。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江湖中人,甚至,如果没有那刀疤和粗糙的触感,我宁可相信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许是个书生,或者是某个富家公子。

    可是,他是个杀手。似乎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清楚。

    可是,就是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驱使着我,留下了那最后一块腰牌,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可是,我就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忘记了师傅的话。

    也许师傅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有很多东西,即使你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在山间采药。

    是师傅告诉我的,我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廉耻,急冲冲跑进他的房间。

    他看上去还不错,靠在床头,手中握着那把带着青光的刀。

    “你,好点没?”我有些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其实你们本不用救我的。”他的笑容有些颓废“绝烈是个该死之人,根本不应该再活在这世上的。”

    “混帐,就为了那个雪儿么?男子汉大丈夫何苦为了一个女人自寻短见。你是一个江湖人,刀枪才是你的爱人,四海才是你的故土,什么东西都不该羁绊住你的!”我有些任性地说出这番话,连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已经触摸地清清楚楚。

    “哼,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你住在这片屏障之下,有你的师傅保护你,怎么会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那个地方,是地狱”

    说完这句,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我很生气,他,那个漂亮的男人,究竟要有怎样的痛,怎样的爱,才可以如此折磨他?

    而那个名叫雪儿的女子,又究竟有怎样大的魅力

    “好,既然你说我不懂,那就带我去看看那个世界吧。”

    4

    离开药王谷,师傅没有半句责怪。

    她说,这就是我的宿命,没有人可以替我走,也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说,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一定不可以后悔。

    她说,他会让我找到,只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外面的世界,陌生而又熟悉。我的生命里自此有了四季。

    江南的春雨,大漠的炎夏,北方的悲秋,以及,记忆中,药王谷一尘不变的寒冬。

    他总是不停地留下我一个人在某个美丽的小镇,然后叫我好好玩,等他回来。

    我总是在每天的清晨梳妆打扮好倚在窗台前,直到黄昏最后的落日余辉,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

    他总是会回来的,或者拖着一身疲惫,或者是一身的伤。

    他模一下我的眉眼,叫一声雪儿,变倒下去。

    我知道他叫的不是我。

    每次替他疗伤的时候我总是会流泪,却不让他看到。我为他心痛,我开始恨一切与雪有关的东西,包括我自己。

    为什么就是那么不争气?以往活在自己天地里肆无忌惮的那个雪瞳到底在哪里?

    他在外面杀人,不停地杀人。

    我在茶馆喝茶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绝烈已经是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

    他们说,他的一切脱胎换骨,只为了那个我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名字,雪儿。

    她是上官家的大小姐,而上官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兵器世家。

    当年,绝烈作为上官家杀手中的后起之秀,深得上官庄主的赏识,为此,上官庄主亲自为他打造了一把世上独一无二的刀。而他呢,青春气焰,在江湖上杀人无数也立功无数,为的只是博得美人一笑,那便是上官雪儿。

    传说中,上官雪儿的笑容,绝世无双。

    而我和他遇见的那一次,正是他刺杀另一门派失败,自此没了消息。

    上官雪儿在他失踪的同时,嫁给了武林盟主的儿子,成了上官夫人。

    我从不问他现在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上官雪儿已嫁为人妇,他却依旧没有放弃过,一如我的心情,任由他揉搓到支离破碎,也无怨无悔。

    我同情他,亦同情我自己。

    5

    他说,雪瞳,明天你跟我一起走,这将是我要杀的最后一个人,你应该看到。

    我对他笑,说,好。

    他看着我也笑了,这似乎是第一次,他象个孩子似的在我的面前露出笑容。

    雪儿,他喃喃,接着搂我入怀。

    我在他的怀里笑,一边笑一边留下眼泪。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啊,我愿意做那个女人的影子。

    我终于看到了上官雪儿。

    她的确是个美人,她坐在彼端笑,倾国倾城。

    “烈哥哥,你终究还是来了。我爹爹说得没有错,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执着的人。”

    “雪儿,这个游戏该结束了。”他皱眉看她,彼端的女子,陌生又熟悉。

    “烈哥哥,恭喜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她看住我,眼中有着似妒恨一样的东西。

    “我曾经说过,只要烈哥哥可以杀掉我要你杀的人,雪儿就永远是你的。只可惜,烈哥哥不要我了,消失了。我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嫁给那个我根本就不爱的男人。烈哥哥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而且你带回了你爱的女人。雪儿再也不是烈哥哥心里的雪儿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那样凄厉,我已经无法从她的话中理出任何头绪。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雪儿喜欢他么?从一开始就是么?那又何苦互相折磨,演出这场荒唐的闹剧在我的面前?

    “上官夫人,我不”我刚欲开口,却被他阻止。

    “雪儿,今天是最后一个,告诉我,你要谁的命?”他问。

    “那个人就在你的眼前啊,烈哥哥。”上官雪儿冷笑着将手指指向我“我要她的命。自此,你我两清,你不再欠我什么。”

    “不行,雪儿,我不能答应你。”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直到我再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我只是他的救命恩人对吗?如果没有那块腰牌,没有那次偶遇,我对他而言,根本就是零,对吗

    既然如此,又何苦硬撑下去呢?烈,我累了,真的累了。

    “烈哥哥,杀了她,我可以给你整个武林,我们两个就又可以在一起了!”雪儿的眼里有着咄咄逼人的血光,那么刺眼。

    可此刻,我已经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我慢慢将手举过头,理顺自己乌黑的长发,转过身看住他,那个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烈,不要犹豫,是你带我走出药王谷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与残酷,这就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师傅才是,你根本就不欠我,是我欠你”

    “雪瞳”他痛苦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的绝望,还有雪儿眼里的绝烈。

    他是她的,而我,只是那个,药王谷里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罢了。

    感觉到喉头的血腥,我猛地突出一口鲜血,却意外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此熟悉

    烈,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了在你不在的时候保护我自己,在自己的头发上施毒,而我在你每一餐的饭里都放了解药。

    烈,我还是你眼里的那个小丫头么?那个象傻瓜一样,要求你带我去看全世界的小丫头?

    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看到我,每天为你精心打扮的盛装么?

    算了,我爱你,这就够了,你的幸福,才是我的幸福。

    我不要你后悔,所以我不后悔。

    6

    师傅说我的名字叫雪叹,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像是情人的叹息。

    我不记得了,我的世界,有十七年的空白。

    师傅很疼我,要我在每年的四月,替她埋掉九块药王谷的腰牌。

    我很认真地照做,而每一年,都会有同一个男人来到药王谷。

    他看上去会有一点憔悴,却无可否认是英俊的。

    他从不来看病,只是来到我的面前,给我重复同一个故事。

    他说,曾经有一个杀手,为了一个女人而杀遍了江湖上的人。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倒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的爱,早就在某个没有下雪,却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拐了弯。

    我每年都在重复听这个故事,然后告诉他,没有关系,那小丫头是不后悔的。

    然后他就笑,念出一个我似乎应该熟悉的名字,雪瞳。

    那声调,就好像是情人的叹息。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