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

作者:冬月二十九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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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有洞天

    我和爸爸妈妈带着郊游后的喜悦与疲惫回来了,我们从没见过爷爷奶奶这样高兴,满面红光。看着他们我一下就想起脑白金的电视广告:木偶老头与老太太。觉得他们是那么的可爱,脑子在想着的同时,嘴就当了先锋。我的头被爸爸慈爱地拍了拍,并听到了一句:“臭小子,说什么呢!”

    爷爷在笑声中催促奶奶快把钱拿出来,奶奶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动作麻利地把鞋盒捧到母亲面前,展示战利品一样地打开鞋盒,里面规规矩矩地躺着今日所卖三百三十六元,加上妈妈留下的找零钱一百元,如数上交。

    “真没想到,今天竟卖这么多,比我在家卖得好多了!”妈妈如花的脸更加灿烂。

    “多亏没关业吧!俺们闲着也是没事干。这样多好,你们玩得高兴,俺们在家也忙的乐哈呀!”奶奶一脸的骄傲。

    “这叫一举两得!”大字不识一筐的爷爷竟然会说成语,真叫我刮目相看。

    “也叫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我们老师常常说——只要是家庭的一员,就要为家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今天爷爷奶奶的功劳最大!”不甘寂寞的我,竖起了大拇指,它真的像针一样扎着了全家人的眼球,每个人都随着我的大拇指转动着,它得意地在全家人面前招摇,很少夸我的爸爸今天也破了例,我又乘兴献上爱心“爷爷奶奶你们看,这是爸爸妈妈犒劳你们的爆炒鸭、酱肘子,圆笼包!”

    “还有这个!”爸爸到货架上拿下一瓶鸡西大曲。“老爸,咱们爷俩今晚不醉不罢休!”

    为了这顿饭吃得安宁,最舍不得提前关业的妈妈特意关上窗板,全家人难得这样在一起吃顿消停饭。我们吃得热火朝天。酒足饭饱,爷爷奶奶回房了。我急忙打开电视,五一黄金周特别节目向我展开了艳丽的天空,我煽动翅膀正要飞翔,就被妈妈发出的强大气流阻止了飞行。我急忙来到母亲身边,弄明白之后,一根肠子的我迅速跑到后屋,推开门就嚷:“爷爷,你收了一张假钱!”爷爷奶奶一愣神,面如土色:“啥?”搀扶着磕磕绊绊向前屋走去。

    “俺看看——”

    “算了,收就收了吧!”妈妈嘴上这样说着,脸板的却像那关上的木头窗板。

    爷爷奶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爸爸递给他们一张真钞。这一对比,爷爷跺起脚来,音都变了“真是那张!当时俺就有点怀疑,可人太多,你一句他一句的,吵得俺昏了头。”假钱由爷爷的手里哆嗦到了奶奶的手上继续跳着舞,老两口上下嘴唇直打架,互相望着,除了“真是,真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本就脾气暴躁的爸爸看他们这幅模样顿时火了,他霍地一下从奶奶手中抢过钱,掷在柜台上“爸,你看你,有现成的验钞机不用。这下好,不如关业呢!”

    爷爷奶奶彼此对望着昏花老眼,尴尬地立在柜台前。爸爸妈妈立在柜台里面气愤的脸都走了形。

    好一会,爷爷才说:“俺,俺去花!”

    “算了吧,左邻右舍的,上哪花?叫人说长道短!”妈妈阴沉着脸,仿佛别人欠了她很多钱。

    “总不能瞎了呀,俺”

    “行了行了,睡觉去吧!”爸爸烦躁地挥着手。

    看着爷爷奶奶蹒跚离去的脚步,我为他们鸣不平。可是爸爸妈妈动怒的面容,又让我很难过。我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生怕他们的余怒牵扯到我这里。由于声音太小,我听不清,只好靠近电视,二十九英寸的大电视晃的我双眼直流泪,妈妈不停的唠叨声严重地扰乱着画面,我真想大声地对着妈妈喊:“好了,歇歇吧!”可我只能在心里这样喊着,我是没有胆量对妈妈这样说话的。

    “闭嘴!不就是一百块钱么,瞎就瞎!”

    我惊骇地捂住了嘴,糟了,我怎么想着就喊出了声。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准备躲避爸爸或者妈妈的耳光。室内出奇地安静,根本就听不到的电视音量都清楚地听到了,难道他们被我这一嗓子镇住了吗?我不安地回头,看到了脸红脖子粗的爸爸,还有目瞪口呆的妈妈。瞬间,我明白了,那句男子汉气概的话是爸爸说的。

    “你涨本事了,真没看出来!”妈妈叫嚣着把尖立的十指伸向了爸爸,他们扭打在一起。

    我吓得跑回了里屋,吵架高一声低一声地传过来。爷爷奶奶唉声叹气的,白天积攒起来的快乐随着太阳落山了,而在明日太阳升起时,快乐是不会随着它回来的。

    我们家在日常忙碌的生活中又添加了一项新任务——花假钱。

    爸爸连续两天也没把假钱花出去,妈妈拿着去上货,也碰了壁。爷爷奶奶拼命地干活,也没讨得爸爸妈妈的一点笑脸,我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让全家人高兴。阴云笼罩着,像五月的连雨天。

    晚饭时,爷爷打破了几天来闷头吃饭的局面“俺收的,照理俺去花。再说,俺岁数大,没人注意。”

    “就是,就是!”奶奶随声附和。

    我心里立刻涌起难过的波浪,想起小时候因为任性惹妈妈生气,而又跑到她跟前讨好,不同的结果是我得到了笑脸,而爷爷看到的却是冷若冰霜。他放下筷子,走出店外。看到他苍老的背影,已经背附了太多的压力,真想跑过去陪着爷爷,来抗议爸爸妈妈的冷漠。可我还是低头吃完了碗中没有一丝香味的米饭,才走到店外,看着站立在风中的躯体,不知六十五岁的爷爷还能抵挡多少风雨。

    早晨,我同爷爷走出家门“爷爷,能花出去吗?”

    “这有啥难,看把你爸妈愁的。别人能把它花到咱这儿来,咱也能把它花到别人那儿去!”爷爷踌躇满志,大步流星。我不知他到哪里去,总之盼着爷爷马到成功。那天,我上学第一次迟到,上课也第一次溜号,放学也率先冲出教室,等我气喘嘘嘘地跑回家,爷爷还没回来。日落时分,爷爷佝偻着身子,披着最后一道晚霞,无力地跨进店门,我的企盼、担心都在这一刻化为忧伤,爷爷老了。

    我在台灯下写作业,爷爷奶奶小声说着话,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我终于明白爷爷让奶奶拿出自己的钱,我的心忽然一动,竟掀起一片热浪。奶奶不太情愿,可强不过爷爷,就在她拿钥匙开锁的当口,我走过去,拿起假钱就说:“这张假钱我来花。我们学校跟前有个文具店,店主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什么样的破烂钱在他那儿都畅通无阻!”

    爷爷奶奶破灭的希望在我信口开河的话语里又燃烧起来,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高兴地同意了。爷爷给我讲他这一天花假钱的经过,还嘱咐我一定要小心,然后和奶奶一起乞求菩萨保佑我明天一切顺利!

    第二天放学,为了花那张假钱,我回去晚了。还未跨进店门,就看见他们急急地奔出来。妈妈一把搂住我,惊喜地问道:“儿子,你没事吧,没挨打吧,没被抓到派出所吧?”全家都知道我去花假钱了,都在为我担心。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把假钱——花出去啦!”

    “什么?真的!”

    除了我,全家人兴高采烈、欢呼雀跃。

    晚饭特别丰盛,我们笑逐颜开,久违的欢声笑语又回到了餐桌上。我成了英雄,眉飞色舞地讲着英雄事迹。爷爷奶奶直夸我勇敢,爸爸妈妈更不用说,我在他们心目中本就是小皇帝,何况又有特殊的功绩!

    几天没睡好觉了,今儿都早早地休息了,我却兴奋的无法入睡。今天对我来说,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爷爷收的那张假钱,终于被我花出去了。全家人高兴得比我考试打满分还要激动。我打开日记本,把这几天的感触记录下来——

    假的,即使和真的一模一样,最终也是假的。假的东西实在是可恶、可恨、可杀。仅仅一张假钱,就成了扼杀快乐的刽子手。真不敢想象再出现其他假的东西,我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恨一切假的东西,可却盼着他们把假钱花出去,好让不幸离开我家。幸亏他们四处碰壁,无法把损失转接到外人身上。可他们却无法驱除自身的阴影。我爱他们,我爱我的家,我必需为家庭做点什么。

    全家人都以为我把假钱花出去了。其实,我已把它烧掉了,我花的是新年的压岁钱。我知道说谎不对,可看见他们从阴影里走出来,家又变得和睦安宁了。我真高兴——

    写到这,一丝忧虑使我停下笔,并把这篇日记撕掉了,我怕日后被爸爸妈妈看到,全家再次陷入雷阵雨前的黑暗。

    2004/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