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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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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唐葯确定没事了,月已中天。

    “我想,你可以起来了吧?唐姑娘?”云涛语带恳求,他可怜的自制力饱受摧残。这位看起来娇小的姑娘,身材却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单薄。

    “当然。”她坐直身躯,一脸坦荡荡,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再自然也不过了。“运气不好,刚好让唐剑撞上了。”她抬头望望半缺的月“这家伙倒是按兵不动多年不知道花多少苦心、撒了多少银子才破了这五鬼自生阵呢。说到这个,倒得对他有些敬意”

    唐葯不再压着他,但是云涛全身的关节却像被拆成一截一截似的,痛得不得了。“走吧,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走当然是要走的。”她抽出一把又薄又利的小刀,让云涛吓一跳。“你让唐剑瞧见了脸”

    他心底掠过一丝不祥。这小姑娘该不会想杀他灭口吧?唐门好歹也是名门大家,但是适才唐剑那阴狠的招数却让他不寒而栗,难道这好看的小姑娘也沾惹了唐门的心狠手辣?

    “怕什么?怕我杀你灭口?”唐葯仔细的端详他。

    “你打不过我。”或许唐葯的轻功在他之上,但是他知道她的力道虚软,恐有不足之症,能将轻功练得这样出神入化已属不易。“我是担心。你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不该沾染那些血腥念头。”

    唐葯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讶异。她在诡谲且内斗频繁的唐门多年,已经习惯了没人关心,这个萍水相逢的傻大个儿,却这么直言不讳,让她心生某种陌生的异样感受。

    素来她对笨人不理不睬,总是捧着她的道德经,目不斜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耿直汉子,她却放柔了声音“龙大哥,我还做不到鸟死弓藏这种事。只是,你让唐剑瞧见了,他不是好对付的人,我得改改你的外貌”

    发现她手里的小刀不是要对付他,而是要对付他的胡子,他惨叫起来“不行!这个万万不行!”

    “是剃你的胡子,又不是割你的头。”唐葯一把揪住他的胡子,柔声安抚,却被他甩开。

    “我这胡子不能剃!”云涛跳了起来,全身关节发出喀啦啦的响声,举步维艰。

    “不剃胡子,一定会被唐剑认出来的。”唐葯很固执。

    可云涛比她固执,一跳就是一丈外“说什么也不能碰我的胡子!”

    唐葯瞪大眼睛看他,突然眼一闭,软倒于地。

    糟糕!刚刚就发觉她呼吸不匀,面薄娇弱,似有不足之症,现下又突然昏厥,该不会是发作了吧?他有个师妹就有心痛病,不到十八岁便香消玉殒,如今见唐葯如此,他大惊失色“唐姑娘,你这可是”话还没说完,一绺胡子已经沉痛的跟他说再见了。

    “我的胡子!”他下巴凉飕飕的,没想到她出手这么敏捷,一下子便刮去了大半的胡子!

    唐葯笑嘻嘻的将小刀抛上抛下“龙大哥,胡子剃一半是很难看的。小妹我替你修整修整如何?”

    “你你你你你,还我的胡子来!”他气急败坏的大吼,钵大的拳头就要招呼过去。

    唐葯早看穿他是只纸老虎,笑着摇摇指头“龙大哥,这么大的声音儿,是要引唐门的人过来活动筋骨?”

    听她这么一说,云涛硬是把吼叫声吞进肚子里,心痛着自己的胡子“你你真是可恶!”

    “嗳,为了让我们俩活命,我还会更可恶呢。”她扶着云涛的脸,柔润的掌心让他的怒气全化了。“来,龙大哥,胡子会再长,头割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把他的脸修干净后,唐葯不由得发了会儿怔。她轻咳一声,掩饰脸上一闪即逝的羞赧。

    “好啦。”她声音小小的,拿出怀里的小镜“瞧瞧,我可割破了你哪儿?”

    “我的自尊。”云涛闷闷不乐的接过镜子,望了几眼,脸皱得跟包子一样“啧,我就讨厌这张娘儿们似的脸才留胡子的。这种小白脸样,哪有一点男子气概?”

    天下男人听到他这番话,肯定为之气煞。刮掉胡子后的云涛俊美无俦,线条优美的脸庞,不可思议的揉合了俊秀与刚毅,配上他那魁梧健壮的身材,随便往街上一站,怕不迷倒一大票姑娘。

    再换件衣服,拿把折扇,谁不当他是翩翩佳公子?

    只是,这位浊世佳公子对自己漂亮的脸蛋很不满意而已。

    唐葯笑了笑,对脱险又多了几分把握。“来吧,龙大哥。”她眼中含笑“我想唐剑大概已把秋霁镇翻到墓园子去了,现在正如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我们呢。”她眼中有着不符年龄的狡狯“现在也是我们到秋霁镇找衣裳牲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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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牲口是这样找的吗?”云涛跟着唐葯跳上唐门在秋霁镇的仓库围墙,一脸的不敢苟同。我的天老爷这辈子他还没沦落到当贼过!

    “唐门不知靠我靠葯师长赚了多少银子。”唐葯像猫般敏捷的落在院子里,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脚步轻巧的潜近库房,打开沉重的锁。“拿几套衣服、一点银子、两匹牲口,算不得什么。”

    “一点银子?”云涛的眼睛瞪得快凸出来了“那是五张十万贯的飞钱!”

    “也对。”唐葯思索了一下“飞钱找不开的,还是再抓几贯铜钱吧。”只用一根银钗,她就挑开了装铜钱的箱子。

    “你到底是大夫还是贼!”云涛神色怪异的瞅着她过分纯熟的身手。

    “都是。”她扯扯云涛“小声点,哪个做贼的会像你这么大声嚷嚷?要不是唐剑把人都调去追查我们的下落,现在我们早被抓起来了。”

    唐门库房里几乎什么都有,她很快的找到了衣服“换上吧。”

    “我不穿穷酸文人的衣服。”云涛干脆的把衣服一推。

    “你不穿?”唐葯睨了他一会儿“那那我可要脱衣服啦!”

    “唐姑娘!你别冲动,我穿就是了!”他走到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上衣服,一转身,才发现唐葯正在偷笑,自知又让她耍了一记。

    正恼怒着,偏偏唐葯甜笑地过来整整他的衣襟,满腔怒气瞬间便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果然好看!这下子,我得请龙大哥背过身子,换我更衣啦。”

    他乖乖地背转身子,背脊硬挺得像门板似的。

    唐葯换好衣服,用食指轻点了点他的背,惊得他差点就跳到梁上。

    “好看不?”没一会儿工夫,她脸上已经敷了脂粉,唇上涂朱,显得顾盼清丽,额上的花钿更添妩媚。

    唐葯尚轻装,她雪白的脖子和胸上的肌肤都露了出来,明知道比街上行走的仕女要保守,他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说话结结巴巴的“都都秋天了,这么穿不嫌凉快了点?”

    “我有披帛。”给他看了看隐约透明的披肩,她将纱帽戴上“这可走了,相公。”

    “唐姑娘”他觉得这样的称谓实在不妥。

    “叫我娘子,要不就叫我妹子吧。”唐葯亲热的挽住他手臂,她的琵琶已用纱囊装起来,仍然背在身上。“再拖拖拉拉的,正好让人瓮里捉鳖了。”

    自从遇到唐葯,他侠义的生涯便起了惊逃诏地的大变化,只能昏头昏脑的跟着这个小姑娘团团转。

    明知道偷盗不对,但是当唐葯闯唐门库房不告而取时,他不但没有阻止她,反而只顾着她的安危跟了进去,违背了师父的教诲。

    此刻,身穿华服,骑着高大的骏马,他反而有如芒刺在背,怎么也不舒坦。

    这一切,都是为了师父的病。他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看到骑在右侧的唐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时,他呼吸差点停了。长臂一舒,将唐葯揽了过来,顾不得已经在大街上,他对着她吼“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坦白说,不会。”唐葯眨了眨眼“我以为骑马很简单,坐上去就行了。”

    云涛气极,却又说不清楚心里那份惧怕和担忧所为何来。“不会骑早说不就结了?”粗鲁的将她摆在鞍上,他跳下马,将两匹马绑在一块儿,牵着往前行,走没两里,又慌得接住因打瞌睡而从马上摔下来的唐葯。

    “从马上摔下来也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教训了她老半天,却见她睁着迷蒙的眼,本来如雷的声音慢慢变小她的眼睛真是漂亮

    “我本来要雇马车的”她揉揉眼睛“我下马用走的好了。”

    “一路走一路打瞌睡!”云涛粗声说着,一脸的不以为然。把她丢上鞍,自己也骑了上去,将她困在执缰绳的两臂之间,这才安心些。“我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我只是”

    唐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早已点头如捣蒜,跟周公下棋去了。

    这丫头昨夜也跑出去做贼了吗?他没好气的骑着马,还得顾着不让她摔下去。最后干脆让她反身抱住自己,省得老要分心注意她。

    她还真娇小哪。

    试着摆脱心里那点莫名的柔情,他纵马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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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唐葯清醒,太阳已偏西了。

    她抬头一看,在心里轻轻惨叫一声。“龙大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哦?”他觉得奇怪,唐葯才刚醒,怎么就有好消息了?“你先说好消息好了。”

    “好消息是,我们应该甩开了唐门的追捕。”她无力的笑。

    “你怎么知道?”云涛为之大奇。

    “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她望望不远处的苗寨“我们快到苗疆啦!你怎么会朝反方向走!你到底是怎么来四川的!”

    云涛老大不服气的反驳“我才没走错!”他从怀里拿出地图“瞧,我照着地图走的。”

    她接过地图,转了个向“这样看才对啦!”

    “你地图拿反了。”

    唐葯努力克制自己想用地图敲他头的冲动。“我说,龙大哥,不是字往哪个方向,地图就得怎么看。你打湖南来的时候,这么看没错,可现在我们要往湖南去哪。足足一天的马程,你净往反方向走,你想去哪儿?取道到天竺去?”

    云涛这才恍然大悟“我又走冤枉路了。”

    唐葯伏在马背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涸葡定,唐剑一定认出了云涛师承何处,一路追到湖南去了。唐剑身为唐门副当家,一直对六年前唐门惨遭血洗的深仇大恨念念不忘,更把前任掌门欲入主武林盟主的遗愿照三餐膜拜,各大门派的掌法剑谱搜集了一大堆,更逼着她背熟。若不是她身体太弱,早被他“锻炼”成钢了。

    发现唐葯只有轻功跟葯学有独到之处,至于其他武功则是平平,连扫地的阿伯都可以打败她,唐剑实在说不出有多失望。所以,他更疯狂的逼自己练武,连唐门视为禁忌的森罗掌都照练不误。

    幸好他实战经验实在太少,碰巧云涛又出现,要不然,她现在可能已死在唐门的地窖里。

    一想到这里,唐葯突然觉得,迷路也未尝不是转机。还有谁比她更认识唐剑呢?这人性格坚毅如顽石,却没什么耐性。当他发现一路上追查不到她的下落时,应该会往其他方向追捕。

    时间抓得对的话,搞不好能跟他错身,不用引起太大的冲突。

    唐葯轻叹一口气“龙大哥,时间也晚了,我们还是去苗寨歇一歇。苗疆有瘴疠,毒蛇猛兽又多,入夜后可不是好玩的。”

    “苗寨?”云涛狐疑的望望前方赤着双脚、缠着头巾的外族人,实在不太放心。“我们现在若是连夜兼程”

    “马累了,我也累了。”她身子歪斜的靠在他臂上“人家要休息。”

    睡了一整天,还喊什么累?云涛老觉得这小姑娘在耍自己,但是从她澄澈的双眼又看不出端倪。

    “你一定又在耍我。”他咕哝着。

    “你说对了。”

    她回头甜甜一笑,让他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只好策马到苗寨。

    见到陌生人,苗人防备的将他们挡在寨外。

    两边语言又不通,云涛只能边说边比手画脚“我们要休息休息不是坏人,我们会给钱”

    当初他是怎么千山万水走到秋霁山的?唐葯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她回身止住云涛闹得人耳朵嗡嗡响的声音,险些被他挥来挥去的胳臂打中。

    她流利的说着苗语,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原本一脸戒备的苗人神情渐渐松懈下来,一人留下和他们对峙,另一人则跑开。

    不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苗人颤巍巍的走过来,唐葯跳下马,上前搀着老苗人的手。只见老苗人眼中含着泪,叽哩咕噜说了一堆云涛听不懂的话。

    交谈了半天,唐葯笑着招招手“来,龙大哥。这位是寨里的长老,对人家可要有礼貌些。”

    云涛素来尊敬老人家,马上下马,躬身作揖“老人家好。”

    长老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葯儿,这孩子勉强配得上你。”发音虽不纯正,却听得出是汉语。

    “长老取笑我来了。”唐葯一笑“长老,我和龙大哥要打搅几天呢,成不成?”

    “成!成!当然成!”长老笑呵呵的将他们迎到自己的屋舍。

    云涛与唐葯来到的正是各苗寨敬畏不已的蛊苗金蛇寨。事实上,蛊苗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般遍地毒虫。对金蛇寨的苗人来说,毒物乃圣物,通常只有祭司、养蛊人可以持有,寻常百姓不会、也不敢放养。

    即使是长老这样地位崇高的苗人,毒物也另有适合的屋舍放养,主屋只有梁柱上雕刻着蛇蝎之类的图腾。

    云涛好奇的东瞧西看,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中原人士闻名色变的金蛇寨。

    他原就生性豪迈,见唐葯与长老笑语晏晏,他也开怀大嚼长老命人准备的美食。随即,寨民又送上来一大钵清澈酒液,里头赫然有蛇、蝎、蜘蛛、蜂、蜈蚣五只毒虫。他疑惑的看看唐葯。

    “怕就别喝了。”唐葯本是好意“虽然喝了也没什么伤害”

    云涛的个性哪禁得起人激,他端起来啯啯两声便灌下肚,只觉酒液浓烈醇厚,宛如火焰烧入肚肠,不由大喊一声“好酒!”

    “真汉子!”长老竖起大拇指“再上酒!”他回头看看唐葯,眼中有掩不住的笑意“葯儿,这孩子实在配得上你!”

    唐葯妩媚一笑,干脆顺水推舟“长老,葯儿求你一事。”

    “我族的命都是你救的,哪有什么求不求?”长老严肃的脸温和了起来“没有你的葯,满寨的人早让寒热病夺去了性命。有什么事就说吧。”

    “长老,求你不要告诉唐门的人,我们来过这儿。”她低垂眼睑,细瘦的肩膀显得更娇弱。

    长老手里的杯子停下“葯儿你”他心念一转,恍然大悟的拍了下大腿“汉人就是那么多臭规矩!你们那个副当家不准你们俩在一起?好歹你都十六岁了,不嫁难不成要当老姑婆?你们唐门那个副当家,怪人一个!不敢喝我们的酒,我不喜欢他。这个真汉子好多了。”

    因为云涛,他们交谈都用汉语,一消化完长老的话,云涛的脸像是被火烧般,连耳朵都红透了“这个那个长老”

    “小子不必多说。”年轻小伙子脸皮总是比较嫩,长老笑呵呵的“你们可是私奔了?”

    看唐葯低头不语,双靥生红,云涛只觉脑门热烘烘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我们是”

    “好啦!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汉人诸多啰唆规矩,我们苗人不来这套。”长老用苗语吩咐了几声,立在一旁的寨民马上眉开眼笑,喊叫着出去传喜讯。

    “我说葯儿和她相公呀,”长老一捋胡子,笑得像是自己要嫁女儿“汉人不是要媒要聘?我当这个媒人,可不委屈你们吧?”

    云涛愣愣的张大嘴,望着唐葯。

    哪知唐葯居然缓缓抬头,满脸红晕“有长老作主,是葯儿的荣幸。只是唐门若杀了来,我们我们不好连累金蛇寨”

    这里是金蛇寨?武林各门派碰都不敢碰的苗疆金蛇寨?云涛的嘴这下更合不起来了。

    “什么话?我马上传令下去,要全寨不可泄漏你们的行踪。我们苗人不像你们汉人鬼鬼祟祟的,拿恩人换钱。”他转头又叽哩咕噜的交代一堆。

    “不行!这万万不行!”云涛终于找回声音,嚷了起来。

    “怎么?是我家葯儿配不上你,还是我这媒人不称头?”长老脸一沉。

    “这个不是,那个我”他越紧张,说话越是结巴,求救似的望向唐葯,却见她狡狯的一笑。

    天老爷!我又让这小姑娘耍了一记!

    只见她头一垂,扯了扯长老的衣衫“长老,我们是该先回去见他师父的”

    “汉人就是有那么多啰哩叭唆的规矩!”长老笑了起来“先成亲再回去!你们汉人不是说了,‘生米煮成熟饭’,等儿子女儿都生了,熟饭成了稀粥,我看哪个还来阻拦!”

    不待分说,云涛已经让几个笑嘻嘻的苗女搀扶起来,押到屋后沐浴包衣。

    唐葯只是微笑的朝他摆了摆手。

    我脑子一定有病!云涛在心里咒骂起来。居然会以为她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我是招谁惹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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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苗女打扮的唐葯,一改清丽,显得妖美却又不失清纯,全身戴满驱邪的银饰,沉重的银项炼叮当响。

    见她这般美丽模样,云涛满腔恼怒又化为乌有。

    “龙大哥还在生我的气?”她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着“娶我这么痛苦?”

    “你明知道我们我们我们才相识不到两天!”他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端起酒来灌。

    唐葯只是笑了笑,拿出随身带着的琵琶,边弹边清脆的唱起歌来。

    雪涛不懂苗语,不知道唐葯唱的是苗族跳月时的情歌,只知道她声音如珠玉交鸣,激越处如达天听,婉转盘旋直入九霄。琵琶声急,配上她那宛如天籁的声音,满场子人如痴如醉,跟着唱和起来。

    火光,舞影,欢笑,歌唱。仰头是清澈的星光,俯看是黄金般的火焰,不知道是苗人的酒太烈,还是唐葯的歌让人醉,酒量宏大的云涛居然觉得有点恍惚。

    即使语言不通,他也知道围绕过来的苗人起哄着要他唱和。大概是真的醉了吧?他居然唱起了小曲儿,还不只一首。

    但是,等苗人将他和唐葯推进同一个房间,他的酒意马上被吓飞了。

    他僵硬的像块木板坐在椅上,眼睛不敢看向房里唯一的那张床。“你你把自己害惨了!”

    坐在窗台调琴弦的唐葯停了手,含笑问:“怎么个害惨法?”

    “闺女的名声!”云涛大掌一拍,桌上的杯盏立时一跳“你为什么要撒这种漫天大谎,随随便便就把终身许给个陌生人?你连我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唐葯拨着弦试音“是长老自个儿误会的。你就当今天不过是参加了一场苗宴,开开心心的不是挺好?我还不知道你会唱小曲儿呢。”

    云涛瞬间赧红了脸“你怎可这样若无其事?这事儿若传出去,你还嫁得出去吗?我是个男人,没什么打紧的,但你可是个姑娘家呀!”

    “不会传出去的。”唐葯好整以暇的拨动琴弦。

    “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将来”

    “你会对我怎样吗?龙大哥?”她微偏着头,看起来纯洁无邪。

    “该死的,当然不会!你当我龙某人是禽兽吗?”他气得跳起来“我是担心你的闺誉,这事一旦传出去”

    “龙大哥,息息气,不会传出去的。”她怀抱琵琶轻笑“经过今晚这场‘婚礼’,金蛇寨老老少少都会站我们这边的。苗人浪漫多情,像私奔这么浪漫的事情,最能激起他们的义气。即使唐门的人找上门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泄漏我们的行踪。拆散有情人,是苗人所不能忍受的。”

    “你告诉他们真相不就好了!”

    她神情变得萧索“真相?说我唐门自相残杀?苗人重视族人,不能了解骨肉相残这种事情。若让他们知道,就算长老他们能了解,年轻苗人也难保不会泄漏口风。龙大哥,”她的笑容十分无奈“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望着她纤瘦的肩膀垂垮,像背了千斤重担。云涛虽耿直,却不笨,他隐约猜到唐剑急着要找的葯师令是件重要的东西,大概是葯师长匆忙避祸,交给她保管的吧?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不爱惜自己。”云涛垂下眼,虎眼满是不忍“你又不认识我,万一我狼子野心,你”“龙大哥,”唐葯又恢复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我一出生就在唐门,形形色色的‘狼子野心’已看得不想再看了,若我还分不出你是不是好人,这些年就算白活了。你放心,今晚月色正好,我正想弹琵琶赏月呢。你尽管睡,天亮时,我自会叫你。”她低头拨弦,三两声自有股凄楚的韵味。“你实在不用把这场婚礼放在心上,这不是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

    云涛却不像她那么肯定。

    “刚好我也想赏月。妹妹子,你现在准备弹什么曲子?”他端起酒,和她一起倚窗赏月。

    唐葯望了望他,微微一笑“十面埋伏。”

    “好曲子。”他饮尽酒“真是好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