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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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死、人、了”

    梁惜夕绷着整张脸,手里拿着短鞭,一边大步踱回自己的房间,一边大声嘟囔着。沿途与她错身而过的女婢仆役,草草的向她打声招呼后,都急忙闪一边去,以免才大白天就领教到什么叫“飞来横祸”

    都怪那个什么鬼公主,吵着要大哥、二哥带她一块儿来“北大都”游玩;害得梁借夕一气之下,自己离开京城跑来了梁府在“北大都”里的别苑。原以为爹爹会马上令大哥追来安抚她,没想到她来这都快半个月了,爹爹他们还对她不闻不问的,只差了人来这传令则要她不准闯祸、不准骑马,天一黑就不准出门!

    “可恶!”梁惜夕鞭子一挥,挥开房门。“该死的意彤公主!”当个公主就了不起?她梁惜夕好歹也是当今宰相的掌上明珠,为什么只要公主穆意彤一出现,二哥就像只哈巴狗似护在她身边,连大哥也对她的每个要求都没说过个不宇?

    可恶、可恶!气死人了啦!不能随心所欲的出门、马也不能骑,连祸也不能闯,那她干脆待在家里听乳娘的罗罗嗦嗉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这“北大都”?

    梁惜夕将短鞭甩到桌上,随手拿了块雪花糕放进嘴里,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不知怎么样才能消消气。她在心底恨恨地想现在最好不要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绝对让那个人死得很难看!

    她旋身一屁股坐回自己的软床上咦?早上她起床后,没人来收拾床铺吗?为什么她的床凹凸不平,而且还湿湿的梁惜夕有点怕怕的不敢低头,伸出手摸了摸唔!

    好像摸到了柔软的肌肤好像是脖子、下巴、嘴唇还有鼻子!

    可恶!是人,有人闯进了她的房间,而且还大刺剌的睡在她的床上!

    梁惜夕站起身,回过头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啊”还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她忍不住就失声大叫。是个野人,一个肮脏、浑身都湿透了的野人,而且还是个男的天啊!罢才她和这个人一同坐在一个床上,而且她还摸过他了

    “小姐、小姐,”一个听到她尖叫的丫环赶来,急急地敲着她的房门“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惜夕一惊,拿起被子盖住那野人,自己则若无其事的坐在那上头“没什么事,你快走吧!”她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她房里有个野人!

    “小姐”丫环侧着头想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她可不能让梁大小姐在这里出事。

    “你烦不烦?快去干活儿去!”梁惜夕怒声赶人。

    丫环犹豫了一下,答了声:“是。”离开梁惜夕的门前。

    梁借夕等了一会儿,确定这时候不会有人再接近她的房闲时,她起身掀开被褥,质问床上睡得舒舒服服的野人道:“起来!哪来的胆子竟跑来我这儿睡?”

    她问得怒气冲冲,床上人儿却当她在唱催眠曲似的,一动不动呼呼睡着。

    “装死?”梁惜夕二话不说,回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头的荼水全往他脸上倒。孰知野人当是天降干霖,抿抿唇,品了几滴香茶,且还满足的笑了。

    “当真这么能睡?”

    梁惜夕兴头一起,扯他的头发、捏他的颊,甚至将他推落床下,使尽力气打他、踹他,他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仍睡得香沉沉的!

    梁惜夕两手擦腰,累得频频喘气。瞄一眼床上的被褥,决定采取最后手段。“好,我就不信问不醒你!”

    她拿起被褥,往睡在地上的野人头上盖去,让他无法呼吸。不一会儿,被压在下头的人儿便开始挣扎了。梁惜夕开心的哈哈大笑,硬是不肯拿开被褥,像在玩角力似的将野人压在下方。

    “说,你是谁?怎么进来里面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笑,并厉声质问对方。

    对方闷闷大喊,窒息般的痛苦使得他卖力挣扎。他猛摇着头,手脚忙乱飞舞,无意中推开梁惜夕,自己坐正了起来。“哇!好难受呀!”他拿下被褥,甩甩头,精灵般的双眼愣愣的看着房内摆饰,与跌坐在一旁、忿忿地瞪着他的女孩。

    “可恶!你竟然敢打我!”梁惜夕近乎哭嚷。刚才这野人用力推开她,害她跌倒在地上,屁股痛死了,一时间爬不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站起身,拍拍两手,并拍拍犹湿的衣裤。他只记得和自哥哥在一起,坐在一个自己会跑的盒子里面,他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如今,他怎么会在这里?白哥哥呢?残婆婆呢?

    “喂!你发什么愣!”坐在地上的梁惜夕不开心的大嚷“快说!你怎么偷跑进来的!”

    宋微儿这才又回头看她“你好漂亮哦!”他忍不住惊叹。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女孩子,只从阿伯的形容里想像过女孩子的模样,没想到真正见着时,才发现女孩比他想像的美上千万倍。

    “不用你赞美!”话虽这么说,她仍掩不住眉眼间的喜悦。在京城里,去年刚满及笄年华的女孩中,就属她和公主穆意彤最为娇美了,而她只是不愿像公主一样费心装扮并穿上美丽却累赘的华服罢了,否则她绝对会成为京城里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可是,绝世美人现在却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瞪着还痴傻望着她的野人,斥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哦!”宋微儿没有半点犹豫,听令上前握住梁惜夕的手,拉她起身。“你的手好好摸哦!”宋微儿从未摸过这么白嫩的玉手,一下子舍不得放开。

    “大胆!”梁惜夕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两手擦腰“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却忍不住红了两颊。自小只有爹爹和哥哥握过她的手,如令这邋遢的野人,不仅私自跑来她的房、睡她的床,还摸了她的手她觉得气愤而且讨厌,可是又不像是讨厌意彤公主那般的讨厌

    “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宋微儿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走近梁惜夕“是指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我们都根瘦是吗?可是‘不亲’是什么意思呀?”

    梁惜夕绕着圆桌后退,与他保持一大步的距离“你别想乱来哦!你要敢乱来,我只要一喊,就会有人来抓你!”这野人,与她大的一般高,面容秀气俊美,可是毕竟是个男的,刚才一使力就将她推倒了;而且讲起话来装得傻里傻气,实际上一定是根油腔滑调的吧!她可得小心应付,以免坏了自己的名节!

    宋微儿跟着她绕着圆桌走了两圈,因肚子饿得发疼而停下脚步。早上白哥哥虽然给他吃过东西,后来因为不舒服,全都吐了出来。他瞄瞄桌上,其中有一金色盘子,上头装着好多种软绵绵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吃的,光只是看,他的口水就流个不停。

    “你叫什么名宇?怎么进来的..”梁惜夕拿起短鞭,两手横在胸前,打量着他嘴馋的模样。猜想他八成溜进府里想偷吃东西。

    “我叫微儿。”宋微儿连看她一眼也没有的草草答道。他的注意力全在桌上的糕点。

    “姓什么?哪里人?”梁惜夕又问。看他的衣着,不像城里人。

    “我信”宋微儿实在忍不住了,探手拿了一块白色的糕点,飞速的放进嘴巴里面天啊!好好吃哦!宋微儿不敢相信人间有这等美味。他的舌头才碰到糕点,糕点就溶化掉了,感觉甜甜的,很香很香,肚子更饿了

    只不过吃块雪花糕表情就这么夸张,梁惜夕料定他没什么见识。“快说!”

    “我”宋微儿望着地凶巴巴的样子,想起刚才他睡得正舒服时,她好像对他又打又踢的!,这下子如果和她信不一样的话,一定会被打得更惨吧!他决定敷衍她“我和你信一样的。”

    梁惜夕知道他潜人府里,必定知道这是梁府。说他笨,倒也挺聪明的,竟然还懂得敷衍她。她见他又擅自吞食了两块糕点,明白这种人不吓吓他是不肯说实话的。“你以为我是白痴呀!想骗我?”说话的同时,鞭一挥击中宋微儿正想再拿块糕点的手背。

    宋微儿抱着手,疼得哇哇叫。“我只吃了几块而已嘛!”

    “你”梁惜夕的周遭还没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她还想再吓他,但远远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得上前捂住他的嘴“住口,不准出声!”

    宋微儿反手扳开她的手,嚷道:“我只有吃了几块而已,又没有白吃”

    “住口!”梁借夕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压低他的身子。

    脚步声停在地房门前,是管家。“小姐,之前您叮嘱小的不准打搅您,但大少爷的随从刚才来通知,大少爷即将抵达‘北大都’,小姐或许可以到‘善兴楼’等大少爷。”

    大哥来了!梁惜夕开心极了,连用力掐住了宋徽儿的脖子也不自知。听起来那任性的公主没和大哥在一起的样子,太好了,她要马上过去找他!桌底下传来几声咳嗽声,她低下头,看见宋徽儿已经脸色发青,她放开他,同时遣走管家。“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微儿坐正身子,抚着自己的脖子猛咳“我咳咳我不是故意咳!要白吃的呀!”女孩子都这么可怕的吗?他才吃了几块白吃的东西,就被她拍伤手背,而且还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太可怕了。

    梁惜夕有点迷糊了,这小野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连被骂了白痴还直解释他不是故意白吃。不过,有趣极了,她本来亲自修理他后,还要找人来撵走他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留他下来,当她的跟班。

    “走吧!”梁惜夕开了门,令他跟在她身后。

    宋微儿倒也没有异议。跟着她,走过回廊,经过大厅、前庭,对于这等华丽大宅,莫不啧啧称奇。不过,令他开了眼界的倒是梁惜夕对其他人的态度上路上不分男女老少,好奇的看着跟在大小姐身后的他时,梁惜夕总恶声质问:“看什么看?没看过呀?”完全没有人敢反驳她。

    “你是谁呀?他们为什么都那么怕你?”出了大门口,宋微儿好奇的问。不过他猜想得到,这么凶的女孩谁不怕?刚才她用她拿在手上的东西打他手臂,现在还灼痛着哪!

    “不要多问!”梁惜夕甩着鞭子“记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跟班,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那个公主身边有一大群喽罗,她要一个跟班也不为过。

    宋微儿搔搔头“跟班?像刚才跟在你后头走,还被你勒脖子,挨你手上那东西打,好像还被你捏、被你踢,就是你的跟班吗?”

    梁惜夕横他一眼二没错!你不高兴吗?”让他一个野人当她梁家大小姐的跟班,他该躲一旁去偷笑了。

    宋微儿可不这么认为“当然不高兴。”他照实答。虽然她是个女孩,打起人来可也挺痛的!

    “你”梁惜夕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干?”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干。”他毫不犹豫。

    “好,”梁惜夕气粉了双颊,措着两旁大道“有胆你就走!”

    识相的最好乖乖站在原地,任她使唤。但大字不识半个的宋微儿可不懂什么叫识不识相。他眨眨大眼,现在才注意到府外的大街景象,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他感到十分兴奋上”就是阿伯所说的城里吗?他迫不及待想逛逛了!

    “你是指只要我跑到你追不到我的地方,就可以不用当你的跟班?”

    “没错。”梁惜夕相信他绝不敢走。“你旁拼看!”

    宋微儿唇边绽着笑意“真的,只要让你追不到?”他想再次确定,只要他跑得快,她就不再介意他白吃的那几块糕子?

    “对!你试着旁拼看呀!”梁惜夕对自己的威严也自信满满。

    “这可是你说的哟!”他倒退了几步,不再多看她一眼,掉头飞速的跑离她身边。

    梁惜夕一下子看傻了眼,不只是因为他似飞燕般的跑步速度,而是他竟敢真的旋身离开她身边

    “可恶!你怎么真的跑了!”她气得大声叫嚷“回来!”她追了上去,但他轻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处。

    不成!她绝对要将他追回来!她从来就没有要不到的东西!而现在,她要的是他!

    “北大都”城中心附近街道,在入夜以前,是人潮聚集的热闹地带。长长的一条街聚满了摊贩,卖着各式小吃、各种农作物;也有多家小店专卖妇女最爱的胭脂铅粉、簪钗发饰、锦衫罗裙;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的古玩字画、当铺、赌场、酒楼、客栈等等大小店家。喧腾繁荣的景象,在在显示出“北大都”不愧是四大都市之一。

    宋微儿头也不回的奔窜在各大街小巷之间,不知跑了多远多久,来到了人来人往、贩子吆喝声、顾客喊价声不绝于耳的市集里。他先是为嘈杂的人声而放慢脚步,打从出娘胎以来,他就没一口气见过这么多人,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宋微儿像个傻子似的,盯着每个过路的人看,偶尔还跟着一、两个美人一起走一段路,不但挨了不少白眼,还被骂成“疯子”他仍关心得呵呵大笑。反正他也不懂什么是疯子。

    没多久他开始认真的在人群里寻找阿伯,由于阿伯常跟他提起城里,他猜想一定能在这里遇见阿伯,请阿伯带他回去;虽然他很喜欢城里,但残婆婆不能没有人照顾。

    可是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街道两旁的摊贩吸引住。先是望着包子馒头、豆浆甜汤直咽口水,接着又沿着各店家,看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同时见识各式货物。常常因一身邋遢样被店家斥走,他也不觉丢脸,继续往下一家参观。

    正当他兴致盎然,蹲在路边看人掷唐瓷娃娃时,突然数声尖喊自嘈杂人声里突兀而出!

    “杀人啦杀人啦”

    宋徽儿见众人皆自然的追寻发声来源,他更是好奇的跑到路中央,想看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杀人啦!”一个赤着脚、全身脏污得发出恶臭的乞儿在街上飞奔“救命呀”

    当这名乞儿自他身边跑过时,宋微儿不自觉跟着乞儿一块跑了起来,好像后头追着的是那个要抓他回去当跟班的千金大小姐似的。

    “杀人啦救命呀”宋微儿傻傻的学着乞儿大吼大叫。

    突然,一阵微风自毫未减速的两人身边吹过,整整滑了数尺才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抓住乞儿的是一个又高又壮,戴着高顶宽檐的笠帽、帽檐周围缀有一层下垂至颈的黑纱掩住脸孔的男子,男子紧紧反扣乞儿的双腕,疼得乞儿哇哇大叫。

    “救命呀强欺弱哪!”乞儿清亮的声音丝毫未歇,但众人只是围观看戏,没有人愿意插手。乞儿扭头看到离他最近的宋微儿,大叫道:“小兄弟,快救救我呀!”

    宋微儿搔搔头,走近他们“怎么救、怎么救?”

    乞儿扭身挣扎,身后男子却紧紧制住他,不免又一阵喊疼。

    此时,围观的人群自外围往内发出一阵騒动,然后自动让出一条路。一名穿圆领窄袖蓝袍、腰间系带、俊俏非凡的男子缓缓走近;男子轻扫了一旁的宋微儿一眼后,紧紧盯视着由黑衣男子制住的乞儿,锐利的鹰眸逼使乞儿放弃挣扎。

    “拿来。”男子伸出手,唇边一抹寒意的笑。

    乞儿扬着下巴“拿什么给你?我只不过是个乞儿,有什么东西是大爷您想要的?”

    宋微儿站在戴笠男子的身旁,路起脚尖看清男子的容貌。“大哥哥,你先放开他嘛!你这样抓着他,他的手一定疼死了!”

    戴笠男子自纱后射出剑般的眸光,但宋徽儿毫无所感,甚至想探手揭开黑纱;戴笠男子头一仰,痹篇微儿的手。

    穿着蓝袍、英气非凡的桑中约微微使了个眼神,制住乞儿的薜上臣听令放开了他。

    乞儿阿音抚着发疼的两腕“没事了?我走罗!”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走罗!”宋微儿学阿音说话,更跟在他身后起步。

    “稍等。”桑中约挡住他们的去路,接着望望围观的众人“各位乡亲,抱歉耽误大家的正事,请您忙您的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即使众人多想看全这出当街演出的精采戏码,也不得不掉头继续逛自个儿的大街去了。

    待人潮渐散,桑中约问微儿:“你们认识一.”

    宋微儿看看乞见阿音,点点头又摇摇头。

    “认不认识”阿音眼眸闪过慧黠“又干大爷您何事?”接着出手往桑中约胸前用力一推,打算出其不意的逃开!

    孰知前脚才跨出,后手就被桑中约给逮着,桑中约将他身子一旋,以手臂制住阿音的肩膀,整个人动弹不得。

    “喂喂!你太过分了吧!”阿音紧张的喊。他这个样子好似桑中约自后方拦腰紧抱似的难堪。“你快放开我!”

    桑中约低头,在他耳边说道:“你觉得难受?”起先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现在她被他搂得浑身不自在,他可以确定她是个女的

    桑中约心头松了一口气,没来由的。

    他的声音低得像在阿音耳边呵着气似的,阿音蓦然脸红“我我何何必觉”该不会被看穿了吧?不可能,她一身乞儿打扮在各地旅游,可从没被谁看出她是个女孩儿过!

    谤本不知道谁对谁错的宋微儿,再次鸡婆地上前帮阿音“大哥哥,你这样抓着他,他当然觉得难受。”

    桑中约未理宋微儿。他隐隐挂着浅笑,一身公子哥儿味道。“东西拿来。”

    阿音眼珠子高高吊起“除了一个破碗,我什么都没有!”

    “是吗?”桑中约改为左手环住阿音的纤腰,右手直接探向她的襟口

    “该死!拿开你的脏手!”阿音红潮稍退的双颊,顿时再度胀红。

    宋微儿擦着腰,学阿音气愤的口气“拿开你的脏手!”

    “小姐,”桑中的犹是嘲弄的微笑,手掌停在她胸前“不知是谁的手脏。”

    宋微儿闻言,仔细瞧了瞧两人的双手,然后对着阿音说:“你的手比较脏。”

    阿音嘟着嘴,脸上尽是不堪受辱的恼怒神情。“大爷,您可别男女不分!”

    “对呀!男女不分!”宋微儿像鹦鹉,一直学阿音生动的语气。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忌讳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桑中约探人阿音衣服前襟的暗袋里,随手拿出了几个钱袋。“没拿到破碗,倒拿到四、五个钱袋?”

    阿音气呼呼的瞪着那几个好不容易到手的钱袋。打从刚才她偷了这人的钱包,他的属下,就是那个戴斗笠的怪物马上追来抓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一天的活都白干了。但她当然不能这么快就认错。她大气不喘一下地辩道:“我只是拿来摸摸而已。”

    宋微儿盯着那几个绂布荷包,上头分别绣着花草飞禽,非常漂亮。就连他也想拿来摸摸。他小声的又重复了阿音的话:“摸摸而已”

    “摸着摸着,里头的东西就不见了?”桑中约自其中拣出一蓝色锦布钱袋,掂掂重量,确定里头银两少了大半。

    “大爷,您可别胡乱栽赃!”阿音双眼狡猾的转着。幸好她聪明!习惯将到手的东西马上分半塞入腰袋里,一旦被逮,倒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只可惜她今天遇上她的克星了。

    “栽赃与否,上衙门一趟就可弄个清楚。”桑中约改抓住她的手臂,似乎马上要将她送人官府问罪。

    一听到衙门二宇,阿音急了起来。“你你先放开我。”她犯不着为了一些银两就进牢里吃饭。不是饭不好吃,而是牢里其他凶神恶煞可不是好伺候的。她扭着身子,可是桑中的硬是不放开她,她只好快速自腰袋里一一拿出夹藏在里头的银两,递给桑中约。“哪!里头不见的东西都还给你,你该放我走了吧?”

    “可以!我们走吧!”宋微儿似乎将阿音当成主子了。

    桑中约放开她,将银两放回钱袋里,突然察觉有异,他眉一扬,一旁的薛上臣马上挡住阿音和宋徽儿的去路。

    “大爷,您已经拿回您的银两,我还顺道奉送了几个钱袋,您又何必跟我一个小乞丐过意不去?”阿音在心里直呼倒楣。怎么她睡在城东的破庙里,庙里的众神却都没保佑她呢?

    桑中的来回打量她全身上下,假想她女装的模样及沦为街头窃儿的原因,同时给她时间招认。但她只是面无所惧的与他对望,他对她的兴趣不免更深一层?他轻托住她的下巴“贼性难改?”

    阿音撇开头,心头盘算了一阵,才不甘愿的“好嘛!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你,这总行了吧?”

    她从袖口一处以破布缝补的暗袋里,拿出一对花形玉簪、一只镶着蓝色宝石的指环。桑中约接过玉簪,将指环递给薛上臣;薛上臣拿回指环,毫无表情的面容微觉讶然,他竟不知道她何时自他手上窃走指环。

    宋微儿则张大了嘴巴,看得合不了口。他不知道阿音竟能从那么不起眼的衣着里,拿出那么贵重的东西!

    “年纪轻轻,不找个活做?”桑中约问。

    “谁说我没干活?辛苦干了一天,全被你给掏去了!”阿音懒得跟他多说。“我们可以走了吧?”

    桑中约不知为啥还想留下她“再等一下”

    “哇!那是什么?”宋微儿听到怪异且快速移动的声音,回头一望,有一个人坐在”只奇怪的东西上面,正往他们这头驰来。

    “小兄弟,那东西叫马。”

    桑中约举起手,来人见状,勒住缰绳,马儿嘶叫缓步停住。

    “惜少。”桑中约招呼马上身着袖端、领口、腰带边缘皆有淡色彩绣的白色绸衫,脚着长靴,裤脚扎进靴筒内,一身骑马劲装,却不显得粗犷,反而更突显其贵族气质的男人。他五官俊逸优美,找不到缺点;亦不似桑中约时刻带有挑衅及嘲弄的浅笑。他面无表情,却不似薛上臣那般的僵硬无情。整个人不显得冷,但也不代表可随意亲近。

    隐隐地,梁惜少透露着对世事抱持漠然的态度。这样的人,难以捉摸。

    “这东西叫马!”宋微儿的视线却没落在梁惜少身上,他盯著有着偌大鼻孔和一长排大牙的棕马瞧“好好玩哦!”他伸手就往马头摸。

    马儿龇着牙,极不友善。

    “他是”梁惜少俯视这名看似天真的小男孩,询问桑中约。

    桑中约耸耸肩,他不知道这小男孩的身分,连同另一名乞儿的名字也还未间出。

    “我可以上去坐坐看吗?”宋微儿看着梁惜少昂扬的坐姿,好想上去尝尝骑马的滋味。没等梁惜少回答,自个一个劲儿抱着马背就要往马上爬。

    梁惜少眯着眼,瞧微儿认真想上马的模样。他该阻止他的,但他没有,他甚至还拉微儿一把,引微儿上了马,侧坐在他身前。

    “好好玩哦!”宋微儿一手抚着马鬃,一手还让梁惜少握住。他像难得有糖吃的小孩似的,兴奋莫名。抬眼遇着梁惜少的深邃黑眸,却霎时愣住。

    梁惜少抿抿唇,下巴浮现坚毅的线条。这男孩面貌清秀,没什么特别,为什么隐隐牵动他心中未曾有过的某种感觉?是好感、是悸动?是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是不该有的,何况,对方是个小男孩呀!

    “大哥哥,你好美呀!”愣愣仰望着梁借少的宋微儿,却慑于他的俊美。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不想移开目光,只陶醉于这般的凝望宋微儿忍不住伸出手欲抚摩他的优美轮廓

    微儿的指尖一触及梁惜少脸颊,梁惜少顿时如遭雷擘击中般的心颤,马儿感到主人的不安,抬腿仰头嘶叫

    “啊”

    重心不稳的微儿往后栽倒,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倒挂在马匹的两边,幸好梁惜少及时住他的腰。

    扶微儿坐正身子对梁惜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皱拢眉头,莫名自己想拥这小男人怀、低问他是否受了惊吓的冲动。于是梁惜少强迫自己放开手,拉紧缰绳,马儿微扬腿,将宋微儿摔下马。

    “哎哟喂呀!疼死我了!”宋微儿头先着地,摔得不轻。

    阿音扶微儿站起,瞪着梁惜少“你是故意的!”

    梁惜少没有否认,有些心疼的看着微儿额上的伤。

    宋微儿摇头甩去晕眩感,依然兴致勃勃的问梁惜少:“我还可以上去吗?”

    梁惜少掉开头,不看他。

    “不行吗?”宋微儿非常失望,连明眸都顿时黯然。

    “我们走吧!”阿音提议道。

    “哦!”宋微儿应声,但仍依依不舍的望着棕马。

    “惜少,那不是”桑中约指着一个自街头向他们这方奔来的身影。

    “啊”宋微儿认出是那个手执短鞭,要他当她跟班,任她打骂的那名美女,她追来要抓他回去了!“快跑呀!”他拉着阿音一溜烟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回来!不准走!”梁惜夕跑遍大小街巷,寻找那野人的踪影;原以为他会躲起来,没想到他竟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回来!听到没有!”她一路气喘吁吁的喊着。好不容易又看见他了,怎能再让他逃开?

    “惜夕!”梁惜少在妹妹跑过他们身旁时唤她。

    梁惜夕听得人唤,停住脚步,回头望。“大哥,你怎么来了?”问出口后,才想起自己顾着追回微儿,忘记大哥差人告诉过她去“善兴楼”里等他的。可是这会见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哥,我有急事,等你晚上回府我再向你说明。”

    “惜夕!”梁惜少再次唤住她急于离去的脚步“今晚大哥必须去苏家一趟,会晚些回去,你别等我。”

    “哦”梁惜夕快步跑开。对哦!她差点忘了除了公主之外,还有一个更讨人厌的苏欢欢呢!这下子她可更不能让那微儿给溜了!

    梁惜少望着惜夕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身影,莫可奈何的摇摇头。他这个宝贝妹妹,从小被他们给宠坏了,一点儿姑娘样也没有。还好这里不是京城,而且父亲梁胜觉迟些日子才会来到这里,否则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放肆的在街上乱窜,不又气出病才怪!

    桑中约看得出梁惜少的想法,心中也颇有同感。听梁父说过梁惜夕已定过亲,不知是梁父舍不得女儿早嫁而以此理由婉拒上门提亲之人,或者真有其人。如果真有其人,他相信他们都希望那人有着超强忍耐力忍耐惜夕超韧的拗脾气。

    “惜少,”桑中约想起一件要事。“公主和学绍不是和你一起启程?”

    “他们随后就到。”梁惜少率先赶来和桑中约会合,也替学绍制造与公主独处的机会。“学绍会带他们直接到你在城郊外的府邸。”

    “饵会不会下得太大了?”虽说是公主自己要求一起与粱家赴北避暑,但若不幸出事,他们谁都逃不掉罪责。

    梁惜少并不担心。“公主有学绍贴身保护,你府里高手又多。”

    梁惜少此番北上,不若往年只是单纯的度假。由于十几年前,梁父揭开文家通敌叛国的罪刑后,这个国家便完全进人平和安泰的时期对内,各人安于己位,未有政治斗争的事件发生;对外,亦与周边国家维持着安全的友谊;加上年年风调雨顺,人民丰收安富,是历史上难得出现的太平盛世。

    然而,就是因为时处太平时代,某些异心人士,藉着人人居安忘危,便又频频动作,似乎未曾记取教训。

    对于当年往事,梁惜少并不清楚,只知父亲挚友遭文家人所害。随后,父亲极欲为友寻回公道,但因罪证不足,圣上只降罪为首文易谋,而其他被贬为平民的文家人,这些年来发展为“南大都”的首富。只是文家人可能不知道,梁父一直仔细注意著文家的每个动作。

    如今文家由曾为侍卫队队长的文教天为首,文易谋当年留下的一对子女亦已长大成人。据梁惜少等人近来获得的消息,文家开始又与当年合作的乌里五隗国及巫无教有所联系。不过,依目前的时势,文家短时间内倒还难有作为。

    而梁惜少和桑中约等人,这回主要是想引出巫无教在“北大都”里的落脚处,以防这些人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甚至想扰乱朝廷。

    另外,除了必须密切注意文家、巫无教及不断觊觎他们这块沃土的乌里五隗国等的行动之外,更重要的,对于他们北边的邻国近年来统合各族、急速壮大的向沙国更是得提高防范。

    “看来,以后的日子会变得有趣多了!”

    语毕,梁惜少和桑中约两人,都不自觉的望向方才乞儿和宋微儿消失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