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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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发财村,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落,全镇户数十八,总人口数五十二,由于地处偏僻,平日起码已三、五年了,没有半名陌生客行经此地,但今夜,却意外地出现了两名男子。

    年长的,身着淡蓝儒衫,白发、白眉、白髯,像是老得快要成仙而去的感觉。

    年轻的,颀长俊挺,乍看之下,威仪不凡、神圣不可侵;但也只是乍看

    当他好奇地睁大眼,一朵灿烂笑花在嘴角绽放,满身悍厉之气瞬间消弭,代之而起的是可爱到不行的娃娃脸。

    “不乖拼几次关禁卫的变脸,仍觉惊奇无双。”年长者轻摇羽扇。

    名义上,关靳封官封督统,但其实,他是皇帝身边的密探。

    朱家天子生性多疑,即位二十余载,被他宰掉的文臣武将不知凡几;为防有人背叛,他特地密设了一支禁卫军,专职保护皇帝、及监视各大臣言行是否有不轨迹象。

    而关靳封正是禁卫军队长。

    至于他身边这位,则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军师刘伯温,亦是他目前的监视对象。

    竟然连刘伯温都怀疑了,关靳封也着实佩服皇上的“疑心浩荡。”

    “国师夸赞,末将愧不敢当。想末将自幼及长,每见国师,始终仙风道骨,十年不变,真不愧是天下人争颂的第一军师。”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关靳封可一点也不想与妖怪对上。

    “这也没什么,只要多懂一点驻颜之术,人人皆可办到!”刘伯温抚髯大笑。

    “国师太谦虚啦!传言你早已修成半仙之体,假以时日,必位列仙班,从此长生不老,西方世界自在乐逍遥”所以赶紧去隐居吧!别再恋栈权势,否则皇上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哈哈哈,可惜老天不允,老夫享福的时辰尚未来到。”

    是老天不允?还是贪心不足啊?关靳封勉强一笑应过,反正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懒得管,只消将皇上交代的任务办好便是。

    “关禁卫,你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为何吧?”

    “缉捕叛贼胡惟庸的残党。”并观察刘伯温是否有反意。不过这是皇上另给的密令,除关靳封外,无人知晓。

    “关禁卫的说辞真是轻描淡写啊!”刘伯温来回摇着羽扇。“老夫记得,皇上金口御言的该是格杀勿论。”想那胡惟庸,贵为丞相却密谋造反,给皇上逮了个正着,一同诛连者多达上千。

    如今,案子虽已沉寂,但皇上对于胡惟庸的残党依然多所忌惮,任何人只要牵扯上一丝关系,都没好下场。

    皇上是已打定主意要赶尽杀绝,不过刘伯温却想知道,这位皇上的新宠,关靳封又是作何看法?

    但可惜,关靳封一点也不想去担那责任,只把肩一耸。“好象是有那么回事,可末将未得圣命,不敢多言。”而且,他是密探,不是刽子手,恕不负责宰人。

    刘伯温自然看得出他的推托,转个说法,继续追问:“那么关禁卫的想法呢?是宁可错杀一百,莫放过一个;还是要彻底清查,以待真凭实据?”

    又想试他?这一路从京城出发至发财村,刘伯温不知已试过他几回,怎么不腻呢?

    必靳封只把手一拱。“末将职微言轻,不敢妄言,一切但凭国师作主。”干密探的,最重要的就是别乱出锋头,否则,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必靳封既身为密探之长,又岂会不知?

    “关禁卫真是字字斟酌、步步小心啊!”刘伯温取笑他。

    “我还年轻,尚未活够嘛!”关靳封皮笑以对。

    “那么就请关禁卫去租两间客房吧!”刘伯温微笑睇他半晌。“为探虚实,老夫决定在此地住上一段时日。”

    这是说,刘伯温要以人命为重喽?

    “是。”关靳封表面上无反应,实则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当个是非不分、见人就宰的刽子手,刘伯温肯彻底调查后再办案,是再好不过的了。

    “关禁卫,我们此趟是暗访,非有必要,请尽量不要騒扰一般百姓。”他指着高挂天空的明月。“尤其此刻天色已晚。”难得选了个如此好时机入镇,再搞得人尽皆知,就浪费这大好优势了。

    “末将晓得。”所谓暗访,当然就是要秘密查访,白痴才会去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那就劳烦关禁卫了,老夫先到西边的竹林等你。”

    “国师慢走。”关靳封快乐地领命办事去也;不过,他却忘了一件事

    “为什么整个发财村里,连一间客栈也没有?”他被刘伯温了。这是关靳封来回走过村内一十二遍后,得到的唯一答案。

    刘伯温肯定早知村内无客栈,又不能騒扰民房,才将居处问题交给他负责。

    他摆明了在耍人,关靳封却无能为力。在接下这份工作前就有人警告他,刘伯温老奸巨猾,要他千万小心。

    偏他仍大意上当,只能怪自己笨,怨不了人。

    “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一回他认栽,却绝不轻易认输,否则开了先例,日后他在刘伯温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只是,村内无客栈,又不能借居民房,总不能教他们日日夜夜露宿荒郊野外吧?

    就算他这年轻人受得了,刘伯温年岁这么大了,虽然他神通广大得像妖怪,却仍是大明国师,无缘无故死了,会很麻烦的。

    还是得想办法弄个地方给他住才行。

    村内是没指望了,不如往山上寻去,或许有猎户留下的小屋,可供暂避风雨。

    打定主意,他正想走。

    “妗粼。”半夜里一句呼唤,吓得他缩回了腿。

    “娘,你找我有事?”窗边出现一道纤细的身影,关靳封缩进墙角,怕给人发现了行踪,会打草惊蛇,吓跑胡惟庸残党。

    尖锐的声音续道:“你爹的咳嗽又犯了,明儿个一早,你记得上回春堂拿两帖葯回来。”

    “那银子”

    “前两回你去拿葯不也都没给银子,那个老大夫喜欢你,你就求他再赊两帖吧!”

    “娘,大夫也是要吃饭的,怎有办法时时赊葯予人?”

    “做大夫的,行医济世是他的天职,难不成还要学那商人,事事讲利?”

    “话虽如此,但老大夫生活也不甚富裕,倘若人人都去跟他赊葯,那他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这日子过不下去,他就有可能搬家,他一搬走,村内再无大夫,咱们又上哪儿看病去,所以说”

    “闭嘴,你拉拉杂杂一堆,根本是杞人忧天。而且,也没人要老大夫见人就赊葯啊!这行善是要挑的,那些家境困难比如咱们的,才赊;其余三餐温饱的,就不必理他们了。”豪气地说完,转身走人。

    岳妗粼唤人不及,一张原就不甚开朗的脸蛋儿凝皱得更加添怨带愁。

    大家老是装穷,但发财村不过丁点儿大,街头有人打孩子,街尾都听得见,谁三餐不济,大伙儿心知肚明。

    比方她家,娘亲刚刚分明才熬了碗鸡汤送进爹房里,转个身,却来跟她说手头窘困,要她去赊葯,这是何道理?

    都怪老大夫初来村内,为人太好,诊金收得零零落落不打紧,还常免费办义诊,为那些乞丐看病。

    时日一久,一些贪心人士见有免钱葯可诓,谁还肯乖乖地付钱去看病?总是巧立名目,能骗多少是多少。

    可怜老大夫在发财村一待三年,老本几乎蚀光,再这样下去,岳妗粼担心他要饿死街头了。

    “唉!”她推开窗棂,对月一叹。“看来明天得上山打点野味,给老大夫充诊金了。”或许还要再加两担柴,听说前回阿娘去拿葯也没给钱。

    “做人果然不能太好,否则非给人吃死不可。”她呢喃自语。

    “我以后绝对不做大善人,帮人没功劳也就罢了,等没能力帮了还要被说没良心,真不划算。”小拳头扬起,她对月发誓。

    可是

    “我也不想做坏人耶!听说行恶将来会下地狱,地狱里的生活是很惨的!”小脑袋瓜里已经想到了死后的世界。

    “那我该做什么人?好人不成、坏人也不行,那就没有啦!

    “不对,世上并不只有好人和坏人,一定还有第三种人,比如做官的、卖菜的慢着,这就变成要分职业啦!错了错了,应该是”

    岳妗粼一径儿地对着明月又叹又念,丝毫不察窗棂下,一双晶亮的眼儿将她的乍喜还忧尽收眼底。

    必靳封捧腹大笑。“怎么有这样奇怪的人?”他边笑,边小心翼翼退离原地。

    “还没发生的事也能操烦成这样,真是自讨苦吃。”

    话还没说完,适时,屋内传出一记清朗读书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必靳封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敢情那屋子里不只有个爱忧天的杞人,还有位只会读死书的酸书生?

    岳妗粼听见异声,娇喝出口。“谁在那里?”

    必靳封忙掩住气息,半声不敢吭。

    “难道有贼上门?”探头察看的小姑娘当场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那该怎么办?爹正病着,哥哥又只会读书,家里只剩娘跟我还算有几分力,干脆把娘叫过来一起杀出去吧!不行,万一贼匪人数过多,单凭娘和我两个人绝非对手,还是逃吧!可要逃到哪里去?唉呀!真后悔自己没习武,今朝若能活命,我必潜心学艺,将来好成为一名武林高手对了,我可以当个江湖人士啊!那就不必烦恼要当好人还是坏人了,毕竟”

    必靳封听她杂杂念着,笑到肚子快痛死了。

    怎么有这么宝的人?一件平凡小事也能想那么多。

    想他关靳封,虚长二十七,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他有功夫、又聪明,一次因缘际会救了皇上,从此步上仕途,一帆风顺到现在了。

    他行事但凭己意,觉得好,任千万人阻挡,他亦一意孤行;否则,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会推托到底。

    朝中有些人嫉妒他,便说他一生平顺,焉知民间疾苦?

    其实他本就出生民间,天下大乱时,他才出生不久;及长,听闻明军横扫四方,也曾与三、五好友约定,长大后要投效明军,建立一番大功业。

    可惜啊!等不及他有能力征战沙场,天下就太平了。

    而后,他投身江湖闯荡了几年,这回倒没想过要闯出什么丰功伟业,只是无聊,便四处玩玩,却不知不觉败武当、降少林,被封为一代剑侠。

    接着救皇上、进庙堂、封高官因而成就今日的他,皇上最宠信的禁卫队长关靳封是也。

    想来,他这一生根本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所以,想那么多做什么?

    忍不住回头轻言。“你什么人也不必做,做你自己”话到一半,忙把嘴捂住。该死,又露行藏了。

    “真的有人!”一夜数惊,岳妗粼紧张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是好汉就出来,我我我我不怕你”必靳封迅即把头一缩,像毛虫蠕动般,既迅速又无声地离开墙边。

    好半晌,岳妗粼终于鼓足勇气出门查看,除了黑漆漆的夜幕浓稠如蜜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怪了,难道是我听错?可一次是失误,连续两次又作何解释?除非有人故意恶作剧,那就牵扯到仇怨问题了。会不会我们家最近得罪了谁,有人来寻仇?那到底是爹、娘、大哥,还是我招惹来的麻烦?唉呀!对方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将我岳家四口尽数灭绝”她的想象力又开始天马行空地飞跃起来了。

    必靳封“爬”到一半,闷笑到手脚都发软了。真是难得的宝、活生生一朵奇葩啊!

    严格说来,关靳封真是个很幸运的人,想什么、有什么,要东西,连“南北”都会自动从天上掉下来。

    他才正烦着发财村内没客栈,与刘伯温两人无处栖身,不知如何是好。

    漫无头绪之际,顺着村郊周围绕一圈,即在东方半山腰发现猎户休憩用的小屋;虽然脏乱,倒也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他快快乐乐地找来刘伯温,想两人一起打扫,顶多半个时辰,美好小窝便可成形。

    不料刘大国师对天咳了两声。“关禁卫,老夫适才观星,发现东方高丽国将发生变故,影响我大明甚深,老夫要占卜一下,这打扫一事就麻烦你了。”

    然后,他走了。

    必靳封顺遂愉悦的人生二度吃瘪。

    “这只老狐狸!”他真不想顺他的意,但与这种懒人在一起,除非蜕变成比他更了不起的懒虫,否则注定沦为仆人。

    必靳封生平第一次拿起扫帚,结果,打坏了一扇门,敲断了一张椅子。

    别问他这般丰功伟业是从何得来,因为,他不知道。

    但两个时辰后,他终究还是弄出了一个差不多可以住人的地方。

    “我其实也挺厉害的嘛!”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伸个懒腰,第一道朝阳自通透的屋顶洒落他的俊颜,照得他熠熠生辉,凛然威严。

    “关禁卫果真是人间龙凤,气概仪态俱是万中选一,莫怪皇上对你器重有加。”屋子打扫完毕,刘伯温自动归来,顺道送上一句褒奖。

    “岂能与国师相比。”论狡诈,他还逊上一大截。

    “这就是年岁的差别了。”所以狐狸是老的精。

    “末将会多多向国师学习的。”总有一天整死他。

    “关禁卫真是好学啊!不过”刘伯温指指他一身泥灰。“老夫适才发现屋子后方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关禁卫打扫屋子也累了,要不要去梳洗一番,顺便摘些果实、野菜回来当早餐?”

    “也好。”洗完澡,他还可以抓条鱼烤来吃,至于刘伯温,让他吃酸果去吧!

    挥挥衣袖,他走了。

    刘伯温看着他的背影,兀自沉吟。“好个奇人、奇格、奇事;于大明究竟是好?是坏呢?”他很有兴趣看这出戏。

    必靳封别了刘伯温来到小溪边,才把衣服脱光,准备好好洗个沁凉的冷水澡时,一阵窸窸父的闷响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东西?”小吗?正好,捉来加菜。

    蹑手蹑脚地,他轻步走向声音来处。

    才靠近“喝!”差点儿一蹦半天高。

    是那个对月哀叹要做好人还是坏人的小姑娘!她怎会在这黎明时刻上山,又如此凑巧来到小溪边?

    从她家到这小山腰,走路也得半个时辰,照这天候看起来,她必是天未亮就启程了。

    “真不象话,一个姑娘家,天未亮就在山里走来走去,也不怕撞着豺狼虎豹,啃她个尸骨无存!”他一边念着、一边看着她越走越近,而且

    天啊,她的目的地,似乎就是他的藏身处啊!

    “该死!”他没穿衣服呢!

    想也不想,他纵身一跃,跳上身旁最高的一棵树;幸好枝叶浓密正可栖身,否则就要出糗了。

    “什么东西?”岳妗粼听见破空声响,举目四望。

    不过关靳封轻功太好,她只来得及瞧见一道暗影唰一声,消失在林荫间。

    “是飞鸟吗?”不太像,体型太庞大了,她怀疑真有鸟长成那副德行,还有办法飞上树。

    “那就是山猫!”她曾听说过,山猫动作灵敏,或许可以上树。

    正巧她今天带了弓箭,若是山猫,不如就猎了它给老大夫做诊金;一张山猫皮,加上山猫肉、猫爪可值不少钱呢!

    她弯起弓、搭起箭;亮闪闪的箭镞在朝阳下映着光。

    必靳封瞧得眼都凸了。

    喂,我是人、不是山猫,别射啊!他在心里喊。

    但她显然与他心灵不相通,所以箭还是发射了,笔直地飞向他的心窝。

    “哇!”他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怎么办?挡下它吧!可才伸手,瞧见赤条条的手臂,迟疑了。这要给第三者发现,非将他当成淫棍,抓去浸猪笼不可。

    那躲闪呢?两颗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天要亡他,两边的枝干是密得足以藏住他的裸身没错,却也断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他死定了,挽联上十成十要写着:逃谑英才、红颜薄命不对,他又不是美女,干啥儿就此认命赔上大好人生?

    一定要想办法躲。他努力地挪、蹭、转、移,累出一身汗,却也只侧了半边身子,另半边依然卖给那枝白森森的夺命利箭。

    他不想死啊!运起全身的功力,他一口真气透唇吹出“咻”直击箭镞。

    祖宗保佑,利箭被他吹偏了寸许,堪堪擦过胸膛,只破了一点点皮。

    好险、好险,命保住了。

    不敢迟疑,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运劲射向岳妗粼右后方,打折一株小树,发出砰然声响。

    “谁在那里?”岳妗粼吓一跳,注意力被转移。

    必靳封乘机几个纵跃,跳向密林深处。

    “什么人?快出来!”她步步小心地迈向右后方。

    “出来,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喽!”说着,手上的弯弓捣向矮丛内。

    “捉到你了咦?”没人耶!只有一株被拦腰截断的小树。

    “难道是我听错了?”她蹲下身细瞧小树断折处,折口平整,似被什么利器削断。

    “刚才一定有人躲在这里。”想到她专心打猎,却有人暗中窥伺,心头一阵忐忑。“昨天晚上就有人在屋子附近窥伺,今晨又有人偷偷跟踪我,莫非真有仇家寻上门?那可不妙,对方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一流,我们家只能沦为人家的俎上肉,任凭宰割,太惨了,呜”

    她要不要赶紧回去禀告爹娘,逃命要紧?

    可是无凭无据的,爹娘会相信她吗?

    不如把那个人引出来。她屏气凝神,细查周围。

    风吹过树梢,扬起几许沙沙声,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婉转轻啼,偶有激水冲刷流石,除此之外,她还听见了一个不该属于这大自然的声音。

    有东西在林中跳跃!而她判定,那正是騒扰得她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

    那家伙移动得好快,比她猎过的任何野兽都快,他的功夫一定很好。

    而她却只是个寻常姑娘,一身灵敏的感觉是靠着在山中打猎、砍柴练出来的。

    要跟那样厉害的人对峙,她没把握,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聪明人不拿鸡蛋去碰石头。

    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心里有一点点怀疑,发财村如此偏僻,什么样的高手会找到这里来?

    有没有可能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岳家,是她多虑了?忍不住好奇,她停下脚步观察。

    瞬间,活跃于林内的各式声响消失,徒余沉静,压得人心慌慌。

    突然,岳妗粼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在背后聚集,忙不迭地跳起来,赶紧跑。

    “抓不到猎物,捕几条鱼也不错,反正老大夫不会介意。”而她很介意身后那股子霸气,非常介意,所以跑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拚命往前跑。

    同时,待在不远处树上观察岳妗粼的关靳封,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一身强横霸气终于收起。

    “好险。”她再不走,他非露馅不可,不过

    “该死!”一巴掌扇向自己脸颊,捉着一只细如蝼蚁的小虫,掐死后,沾得满手血腥。

    “死臭虫,竟敢咬我?”这回真是虎落平阳被“虫”欺啊!而且还不只咬一处。

    他可怜兮兮地忙抓痒,也不知是什么鬼虫子,黑抹抹的,比跳蚤还灵敏,没半晌就咬得他一身痒。

    “唉呀,受不了了。”他跳下树,也不管岳妗粼是不是会再回来,便急巴巴地往浅溪方向奔去。

    这一身的红肿正需要冰凉的溪水来止痒。

    来到溪边,不及细查,他纵身跳进水里。

    “哗!好凉。”简直舒服毙了。

    他不停地将水泼向那一身的红肿,直到麻痒渐渐褪去。

    “呼,总算再世为人了。”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发现那小小的虫子这般可怕,以后在山野间不敢再随便脱光衣服了。

    他洗得太快乐,警戒心相对地降低,没发现

    不知不觉间,泼水声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不知不觉间,清澈的溪水自底部翻起一阵混浊。

    不知不觉间,有道纤细的身影靠近了他。

    不知不觉间

    “看你还逃到哪里去!”一记清脆的女声在关靳封大腿边响起。

    泼水的动作顿停,他瞪大眼,目光缓缓往下移去。

    岳妗粼正两手捉着两条鱼,自水里浮出。

    他直挺挺地站在溪中,她半跪于溪底,脑袋正在他胯间摇晃,企图抖落一身的水;而双眼则正对着他的

    想都不必想,关靳封马上伸手点了她的昏穴,并在她晕进水里前扶住她,当然,不忘将那两条鱼一起送到溪边。

    然后,他转身拚命地跑。

    刚刚是怎么回事?她怎会从那个地方冒出来?她明明走向另一个方向啦,然后

    天哪,他不知道。好丢脸,迈开脚步,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跑,脑猴充斥各式各样的画面,不停地追逐打转。

    “不晓得她瞧见了几分?有没有看到他的脸?而喝!”突然,他倒吸口气,刘伯温的脸挡在他眼前。“国师?”他为何会在这里?难不成在跟踪他?那刚才的事情老天,他不用做人了。

    “关禁卫这澡洗得可真久,不过”刘伯温一双眼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你怎么没穿衣服?”

    “啊!”他脑袋冒出了白烟,这才想起衣裳还留在溪边,好象就枕在那个瞧见他“小兄弟”的女子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