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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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台北市中心的一栋超高大楼,此刻正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印刷精美的告示牌摆在大会的出入口,上面印着斗大的黑字,标示着男男女女出入此地的目的。

    余贝儿小姐现代陶艺展。

    是了,这就是为什么大夥儿齐聚于此的原因。他们之所以打扮入时,前来参加这次的展览,完全是冲着大会主办人霍尔的面子来的,否则一个小小的陶艺家,哪有这么大的荣幸,请得动他们呢!

    他们在司仪的催促下入座,互相交头接耳讨论这次霍尔又有什么新点子,并纳闷余贝儿小姐有什么魅力,能让霍尔广发英雄帖,动用交情邀他们前来。

    结果很让他们失望。余贝儿小姐的作品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反倒是霍尔安排的展出方式很惊人,他不但请出了习美女、海滩辣妹,最后连裸身猛男都上场,不可谓不疯狂。

    “各位先生女士,经典画面终于出现,请看这些裸男!”

    当霍尔抢过主持人手上的麦克风,大声介绍今天的压轴作品时,现场的气氛炒到最高点。台下的女性纷纷抽气,面露兴奋之色,目光焦点全集中在台上那些裸男的身上。

    这些男人的体格真好,要是他们手上都不要拿着陶盘遮掩,那就更好了

    邪恶的念头在现场所谓的名媛淑女心中发芽,却还得强迫克制自己的举动,符合淑女的形象,其实心中想的,是谁来踢掉那些男人手中的陶盘,让她们好好欣赏个够。

    正当她们如此奢望之际,奇迹发生。一个不知打哪来的跆拳道美少女,先是踹掉霍尔手上的麦克风,再把他踹下台,最后才轮到她们心中最想看的重头戏踹掉那些裸男手中的陶盘。

    “啊!”“噢!”

    受此刺激,她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掏出名片,邀请台上那些本钱雄厚的猛男喝咖啡,大胆一点的甚至建议可以额外举行一场狂欢派对,差点没气死她们的男伴。

    现场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所有事情乱成一团。呆立的呆立,逃命的逃命,展示会的主角还在台下痛殴承办人,把他打得又死又伤。倒是观众席上有对男女,认为这种情况很可笑,吃吃地笑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展览会,真是有趣极了。”抬起涂满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手审视,卓晓枫相当满意今日的所见所闻,玩得十分开心。

    “可不是吗?”一旁的男伴挑眉赞成。“只要有余贝儿出现的地方就有笑话,她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做事不用大脑。

    “听起来你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卓晓枫斜眼瞄她的男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早就认识她?”

    “bingo!”她的男伴说。“believeitornot,我是她高中时的学长,她高中的时候相当崇拜我,总是躲在柱子后面偷偷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害我不胜其扰。”

    原来,这个说话的男人就是当初余贝儿崇拜得要死的李经纶,他今天也来到展示会了,不过是陪同未婚妻前来就是。

    卓晓枫扬起一双邪媚的凤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的未婚夫。

    “听听你的口气,经纶。充满了沙文式的自大,真是可耻。”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意味。“人家不过是高中时期的迷恋,你就说得好像她非跟定你不可。搞不好人家根本早已经忘了你,不记得你是哪根葱蒜也说不一定。”还在那边洋洋得意。

    “要不要试试看?”李经纶大受刺激。“我打赌她一定还记得我,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会像从前一样,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好啊,我倒想看你怎么勾。”是倒勾还是正勾。“不过你的表情,让我想起去年你引诱那个小秘书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你也像这样志得意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讨厌。”

    “但结果却相当令人满意,不是吗?”李经纶提醒他的未婚妻,她才是始作俑者,不该抱怨。

    卓晓枫微笑。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而且永远都玩不腻。若说他们这对未婚夫妻有什么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虚伪。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行为举止高雅,充满上流社会的教养。其实私底下比谁都狠,净爱玩些变态的游戏,尤其喜欢找单纯的女孩下手。

    “我知道你行,经纶。”轻抚未婚夫的脸颊,卓晓枫说。“但我要提醒你,不要玩得太过火。上次那个小秘书闹着要自杀,最后还是我用钱去摆平才没出事,这次你可得小心,不要再玩出毛病来。”

    这又是他们另外一个变态的地方。身为未婚妻的卓晓枫,不但不会生未婚夫的气,反而还处处替他掩护。事实上,她才是背后那个负责策划和收拾善后的人,许多残忍的游戏都出自她的主意。

    “你放心好了,甜心。”李经纶极有把握的安抚他的未婚妻。“余贝儿的个性是不可能闹自杀的,反倒是我要小心才对。”

    他这话一落,两个人不由地都笑起来。余贝儿的确和他过去玩过的女孩都不同,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想出发狩猎,由他闪闪发亮的眼神即可瞧出端倪。

    “你太有自信了,经纶。”卓晓枫数落他。“有些女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潇洒,其实内心非常脆弱,禁不起丁点儿打击。”依她来看,余贝儿就属于这一类。

    “那么你呢,晓枫?”李经纶反问她。“你是属于外表潇洒,内心脆弱,还是恰巧相反的类型?”

    “你知道答案的,宝贝。”卓晓枫笑得好甜。“我刚好什么都不是,内心既不脆弱,外表也不潇洒不然我怎么会任由你胡来,对不对?”

    对,也不对。他的未婚妻恰巧是他见过最冷血的女人,却跟他非常相配。

    “你觉得我们这次这个游戏,要玩到什么地步才好呢,甜心?”握住她的手,举至唇边亲吻,他真爱死她这种个性。

    “以往我们的赌约都是让对方爱我爱到不可自拔,这次也要到那个程度吗?”老规矩,执行由他,所有细节都听她的,由她决定什么时候收手。

    “嗯别那么激烈好了。”省得闹出人命。“这次我看就进行到上床的部分就可以了,一旦你跟她上了床,游戏马上停止,你说好不好?”

    “这简单。”李经纶轻笑。“余贝儿非常好拐,只要请她吃几顿饭,跳几支舞,她就铆铛落袋。”

    “瞧你把她说得跟铜板似的微不足道,太看不起她了。”卓晓枫瞟她的未婚夫,相当不以为然。“小心你口袋这个小铜板不肯乖乖就范,咬破你的口袋逃走,到时候你就糗了。”

    “不会的。”李经纶仍是那般自信。“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这个游戏一定玩得成。”

    “但愿如此。”卓晓枫希望事情能像他说的那么顺利,天晓得她已经好久没有玩过新的游戏,都快无聊死了。

    两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观看舞台下的另一场表演,可怜的霍尔已经快被踹成猪头。

    “有死伤,你竟敢如此糟蹋我的作品,看招!”

    “不是的,贝儿。你听我解释,我”

    不用多说,只管受死。

    霍尔毫无例外地又被打得满场跑,余贝儿在后面猛追。

    “不要跑!”她非杀他不可,把她的展览会搞成这样!

    印刷精美的告示牌摆在大会的出入口,上面印着几个斗大的黑字余贝儿小姐现代陶艺展。

    好像应该改成“余贝儿小姐跆拳展示会”才对。

    展示会才刚结束,霍尔和余贝儿之间的战争紧接着揭幕,在霍尔位于台北的家吵得不亦乐乎。

    对霍尔而言,他耗了两个月的时间,花了几十万筹备的展示会,就这么被余贝儿几脚给踹丢了,当然心生不满,愤恨难平。

    就余贝儿的立场,她是信任他才会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谁知道他会把她的展示会办得像人肉战场。那么爱现的话,乾脆自己把衣服脱光,也跳上去展示陶盘算了,干嘛多花冤枉钱请模特儿?

    霎时炮声隆隆,满屋子都是烟硝味。

    “我就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霍尔率先开炮。“我好不容易才动用关系,请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你的陶艺展示会。按理说正是你大展鸿图,建立名声的大好时机,你却不好好珍惜,跑出来闹场,害我成为笑柄。”

    “你活该!”余贝儿毫不客气的反击。“谁叫你把我的展示会办成这个样子?我闹场还算客气,应该搬颗原子弹把会场炸平才对。”否则难解怨气。

    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把你的展示会办成什么样子?我办得很精彩啊!”用流行动态带动传统静态的新浪潮,以后一定会广受欢迎。

    “精彩?哈!你自大到让我想吐。”她觉得他的想法根本是垃圾。“艺术是神圣的,怎么可以用那种下三滥的展出方式冒渎它的灵魂,你会遭天谴。”

    天谴?太严重了吧!他不过是想帮她打出名号而已。

    “如果我会遭到天谴那也是为了你。”休想逃避责任。“为了帮你建立起名声,我辛辛苦苦帮你筹备了这次的展示会;还找来国内最顶尖的模特儿为你走秀,你还要怎么样?”不知满足。

    “我要他们身上都穿着衣服,还要他们手中不要拿着我的陶盘。”去遮“那一根”

    “贝儿!”裸体也是艺术啊,她已经严重侮辱了那些猛男。

    “再说,我也不要你刻意制造出来的廉价名声,那只会侮辱我的艺术灵魂,不是我原来的理想。”

    廉价名声。

    霍尔简直快被这四个字打败,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妮子还以为她生活在某位阿姨的小说之中吗?光靠理想就能填饱肚子。

    “好,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艺术才不叫低级,才能名列神圣的殿堂。”春宫画也不高级啊,拍卖场上还不是照样卖得吓吓叫。

    “当然是能够表现出灵魂的艺术作品,才有资格称为上品。”这还要问吗?“像高第的圣家堂,就强调天人合一、崇街自然的精神;或是毕卡索的女侍,千变万化、扭曲变形,充满了无限的想像力,不愧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大师。”太卓越了。

    余贝儿越说越兴奋,霍尔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斑第?毕卡索?她该不会又想

    “有死伤,我决定了!我要回头再搞前卫艺术,那才是我的天分所在!”上述这两位都是现代前卫艺术的开创大师,她不能对不起他们。

    “你、你又要再走回头路?”噩梦成真。她不愿对不起古人,却宁可对不起他,任他的心血付之东流。

    “嗯嗯。”无视于他哀求的眼神,她拚命点头。“既然展示会失败,就表示我跟陶艺无缘,不适合从事这一行。”

    没有的事,分明是因为她太冲动,禁不起猛男的刺激,和缘分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不祥的前兆。“你借我钱吧,大概要五十万!”

    随着她兴吩期气下的,是一张抽搐的脸。可怜的霍尔只能往后靠着沙发椅背调匀气息,挽救他差点因心脏病发作挂掉的小命。

    “你你借这么多钱做什么?”老天,谁来救他?他已经快要不行,快要气死

    “插在墙壁上。”他就已经快要病危,她还来雪上加霜。

    “插在墙壁上?”天啊,救救他吧!这个女人疯了,他也陕疯了

    “对啊!”她兴奋的点头。“我曾看过一本介绍前卫艺术的书籍,里面就曾经提到过这个idea,我觉得相当不错,想实际实验看看。”所以才跟他借钱。

    “这个伟大idea的发明人,有没有说过,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他的胃好痛,老天为什么还不来救他

    “当然有了。”她面露无限崇拜的神情。“作者想藉此讽刺人们追求财富的贪念,因此在墙上插满了美金,顺便也暗批国际强权透过经济运作的方式,间接控制全世界。”也就是全球化的危机。

    “听起来很了不起。”他无力地附和。

    “可不是吗?”赞叹那个勇敢的天才。“不过我不想抄袭别人的创意,我想要有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次我决定不用美金,用台币,而且要用两千块的纸钞。”

    “干嘛非用两千块钱的纸钞?”他不解。“那只有在贿选案中才会出现。”一般升斗小民,都不会拿它去买菜。

    “没错,有死伤,你的sense真好!”她十分惊喜的看着他。“我就是想藉此讽刺台湾特殊的选举文化,没想到我一说,你就知道了,我们两人真有默契!”

    余贝儿牛头下对马嘴兴奋地说个不停,霍尔马上闭上嘴巴,省得说错话遭人误解。天晓得他不过是直觉地说出前阵子发生的新闻,就被人扫上艺术天才的皇冠,他何德何能。

    “怎么样,有死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完成这次的实验?我保证会很有成就感。”

    是啊,能把两百五十张两千元大钞插在墙壁上,肯定很有成就感。但钱是他的,他不想冒险,他还要留着这些钱去贿赂。

    “有死伤,你说话啊!到底要不要投资?”

    “投资”她用错词了吧?那叫“血本无归”谁晓得等那些钱从墙上拔下来还能不能用,总不能连水泥块都一起拔去中央银行,请求他们帮他想办法吧?铁定会被赶出来。

    “不要,我不要投资。”想到紫花花的钞票,就这么葬送在她的破idea之下,他二话不说马上拒绝。

    余贝儿没想到他竟然会说no。先来一阵拳打脚踢,再来一阵勒颈恫吓,把他从原先的豪气干云勃到频频求饶,大声喊ok。

    “好啦好啦,我投资就是。”再不答应,就要断气啦。“你先把要用的墙面做起来,明天我再把钱拿回来给你做实验,这总行了吧!”

    熬不过她非人的折磨,霍尔只得含泪加入她的实验计划,贡献出他的银行存款。

    “这还差不多。”得到他的首肯后,余贝儿才满意的放开他,蹦蹦跳跳地去为明天的实验预作准备。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当余贝儿高高兴兴的坐在家中,等待前去提款的霍尔剥削他的银行存款,以满足她贪婪的创作欲的时候,她巴望多时的门铃终于响起,走进她最爱的邻居。

    “你回来了”她才刚开门,霍尔就提着一个袋子有如闪电地走进来,砰一声在地面前放下。

    “这里都是”她感动不已的看着她脚下的黑色袋子。袋子鼓鼓的,看得出里面一定有不少钱。

    “都是你要实验的材料。”他点头,一副壮士断腕的酷劲模样,让她好想吻他。

    “谢谢你,有死伤。”说真的,她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有义气的人,竟然真的去提五十万给她插墙壁。

    “小事一桩,贝儿。”他仍是那副酷样。“快把你的水泥墙推过来,我要亲手参与这项伟大的实验。”

    “我马上去推。”艺术的力量果然惊人,她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头顶上高挂着的神圣光环。

    炳雷露亚,他被感化了。

    余贝儿用着无限崇敬的心情,把她忙了一个早上的水泥墙推至他们所在的大厅,然后恭敬地往后退一步,等待霍尔打开黑色袋子,拿出两百五十张两千元大钞。

    墙还没乾,正是插上这些纸钞的大好时机。数大便是美,整面墙插满了钞票的情景一定很壮观,快用相机把这个奇景拍起来

    “你说得没有错,这个idea的确有其可取之处,我不该妄下断言,否认它的价值。”

    将整个袋子里的钱都插在水泥墙上,霍尔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再次领悟到“数大便是美”这句千古名言,并后悔自己目光浅薄,不懂现代艺术的精髓。

    “你觉得呢,贝儿?”他越看自己的作品越满意,口气越得意。“这个场景的确很壮观,不是吗?”

    的确壮观。偌大的水泥墙,只见黄色的冥纸由正中央朝四方放射,有如蜘蛛网似地攀附在泥墙上,形成一种诡异的美感,相当引人侧目。

    “有死伤。”余贝儿已从原来的震惊错愕,到手握重拳,差一步就要吐血身亡。

    “什么事,贝儿?”他仍陶醉在自己非凡的创作才华之中,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余贝儿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

    “我们昨天不是说好,是拿五十万吗?”冷静下来,余贝儿,说不定他只是跟你开玩笑,真正的现金还在袋子里面。

    “没有错啊,贝儿。”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香铺店的老板跟我保证,这里绝对有五十万。最中间那叠金币还是免费赠送的,换算成阴间的币值,可能有五万哦!所以我们赚到了。”

    霍尔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杀价的功夫一流。买菜兼要葱,连免费的冥纸都一并扛回来,气煞余大小姐。

    “赚你的大头鬼啦,混蛋。”她气得头顶生烟。“你是存心整我是不是?我是要讽刺现代的政坛,顺便讽刺现代人们拜金的心态。你无缘无故弄来这么一堆冥纸,叫我讽刺谁?”没水准。

    “你可以改个方向,讽刺鬼啊!”他建议。

    “有死伤!”

    “你以为阴间的人就不拜金、不市侩吗?”太幼稚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们就不必发明纸钱了。”光念阿弥陀佛就行。

    这是他的另类思考,余贝儿虽不屑,却也无话可说,只得胀红了脸,怒视霍尔。

    说好了要借五十万给她,却背着她买了价值阴币五十万元的冥纸回来。她要不讨回公道,她就不叫余贝儿。

    “我打死你!”竟敢戏弄她。

    乒乒乓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游子商先生,这里有阴币五十万,敬请笑纳。

    气死她了。

    一个人独自在街头游晃,余贝儿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怨恨形容,再想不开一点,可能还可以去演“咒怨”诅咒霍尔个够。

    那家伙分明是故意找碴嘛!他若真的舍不得那五十万,大可大方的告诉她,用不着搞出那么多冥纸侮辱她的创意。

    所以说,那个家伙欠扁。怪不得她一天到晚扁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正当她拚了老命的诅咒霍尔,行动电话的铃声恰巧在这个时候响起,她马上手忙脚乱的胡翻背包,寻找手机。

    很好,算他还没糊涂到底,懂得打电话来道歉。

    余贝儿原本以为打电话来的人是霍尔,没想到却意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你是余贝儿小姐吗?”

    来电的人声音很低,礼貌的语气中带着磁性,听起来相当舒服。

    “我就是。”她反射性的回答,并纳闷他究竟是谁,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对方一确认她的身分以后,便吃吃笑起来,让她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抱歉,贝儿。”对方清清喉咙。“我是李经纶,你还记得我吗?”

    她才想朝着话筒喊请他别那么无聊,对方即主动报起名来,这一报,让她又是一阵错愕。

    “你是李学长?”电话这头的余贝儿已经呆若木头人,几乎说不出话。

    “不敢当,贝儿。”电话那头的李经纶漾开一个得意的笑容。“不过你要这么称呼我也可以,我一样接受。”

    随着他这句亲切的玩笑话,时光倒回到许久以前,那一段躲在柱子后边偷窥他一举一动的青涩岁月。当时只要一想到他肯跟她说话就好兴奋,现在也一样。

    “李、李学长。”她用发抖的手紧紧握住电话,深怕一不小心对方就会消失不见,空欢快一场。

    “我情愿你叫我经纶。”电话那头发出温柔的声音叫她不要紧张,她的手滑了一下,险些弄丢电话。

    她要昏倒了,她要昏倒了。他竟然要她叫他经纶!

    “你、你怎么有、有我的电话?”她紧张到舌头打结。“我们、我们、不是!是、是自从你毕业以后就没再、没再连络过,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电话这头异常紧张,电话那头格外轻松,甚至轻松到考虑告诉她,就算在校的时候他们也没连络过;但最后还是聪明的选择不说。

    “我有你的名片。”

    “我的名片?”她愣住。

    “在展示会拿的。”李经纶解释。“你在陶艺展的门口放了一盒名片,我顺手就拿了一张,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来他手上的名片是这样来的。她就说嘛,她这一辈子还没印饼名片,坚持艺术家的风骨;结果还是被有死伤那家伙摆了一道。

    “那不是我放的。”她模糊地解释。

    “什么?”电话那头听不太清楚。

    “没什么,咳咳。”她随手挥掉这个话题。“你刚刚说你在我的陶艺展”

    陶艺展?那不就代表

    “你有去!”她大叫。

    “没错。”电话那头有明显的笑声。“我陪我的朋友一起去参加陶艺展,到了现场才发现原来展出人是你,还因此吓了一大跳。”

    这铁定是。多年不见的学妹办展览,学长捧场,却发现她在现场演出全武行,痛宰另一个学长唉!

    她羞愧到垂下头。

    不知道是谁发明学长学妹制,那个人一定痛心疾首到想捶墙壁,或是撞墙。

    “贝儿,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不明白她的苦处,一再追问她的下落。

    “还在听。”她不知道那个发明者会不会想撞墙,但她想撞墙倒是真的,简直丢脸透了。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见个面,好好聊一聊。”

    就在她四处找墙壁的时候,电话那头提出她作梦也不敢想的邀请。

    “你要约我见面?”余贝儿的舌头麻了,颜面神经也麻了,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嗯,晚一点就碰面如何?”电话那头说。“现在是下午四点,我们七点整在蒙地卡罗见面,我请你吃饭。”

    蒙地卡罗,那是个什么东东啊?不过没关系,问有死伤就知道,他会告诉她。

    “我一定准时到。”兴奋的握紧话筒,她恨不得马上就飞奔过去。

    “到时候见了。”李经纶愉快的切断通话,她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笨蛋余贝儿,仍是这般单纯得近乎可笑。这场赌局他赢定了,差别只在如何收拾她、用多少时间收拾她,他预计用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解决掉余贝儿。

    相对于李经纶阴险的心思,刚切断通讯的余贝儿则像只快乐的小鸟,满脑子都是李经纶说过的话。

    现在是下午四点,我们七点整在“蒙地卡罗”见面,我请你吃饭

    他要请她吃饭,她最崇拜的李学长要请她吃饭,她是不是在作梦?

    余贝儿仍一味地陶醉在自个儿的幻想中,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才想到

    哎呀,不妙!

    已经四点十分,没有时间让她作白日梦,她得快点赶回去梳洗才行。

    匆匆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余贝儿跳上车便催促司机开往霍尔的住址,到达后又付钱匆匆跳下车,猛按电梯的按钮。

    快快快,电梯老大。已经四点半了,再不快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她拚命在心中催促电梯,幸好电梯老大也很争气,没一分钟就张大嘴把她吞进去,等到达十二楼,再把她吐出来。

    谢啦!

    她回头感谢电梯,同时拿出钥匙打开门,才刚推门进去,就撞到一堵人墙,霍尔刚要出去。

    “感谢老天,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出去找你呢!”显然他外出的目的是为了她,这若换在平时她会很感动,不过她现在没空理他,她有更重要的事。

    “我没空理你。”她据实以报。“我要赶紧洗澡、换衣服,然后出去约会。”和她最心爱的学长见面。

    “约会?”霍尔被这两个外太空文字愣住。“你要跟谁约会?”

    “李经纶。”

    “李经纶?”哪来的外星人?

    “高中时期的学长,和你同一年毕业,你忘了啊?”她提醒他。“他在校的时候很有名,虽没有你那么会读书,但长得很帅,是潘安again的头头,全校的女生都很迷他。”

    经她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根本不配称为男人。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霍尔万万没想到,余贝儿会喜欢那种型的男人。

    “对啊!”她的眼睛散发出梦幻的光芒。“我喜欢优雅的男人,最合我的胃口。”

    优雅?那叫做作好不好,天晓得李经纶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贝儿”

    “以前你害我因为偷摘芒果而被李学长耻笑,这笔帐我到现在都还记着。不过还好啦!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因为这件事情绝交了好多年,算是扯平。”做人要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她决心开大门,走大路,做一个人人称道的好女孩;霍尔却有不同的想法。

    原来他之所以莫名其妙的被骂烂人,都是因为李经纶那个混蛋的缘故,害他一直百思莫解,以为自己哪里做错。

    “你是怎么跟他搭上线的,你们不是已经有好几年不曾连络?”先别生气,游子商,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还不是因为你替我办的展示会。”她兴奋的回答。“他那个时候也去了,还顺手拿走你帮我印的名片,因此连络上我。”

    换句话说,是他自作孽,没事帮她印名片做什么,只会制造敌人。

    “我不记得有邀请他啊!”他努力搜寻脑中邀请函的名单,怎么也想不起来曾邀请李经纶这个人。

    “他说是陪朋友去的。”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一点也不认为那是问题。

    “对了,蒙地卡罗是什么东东啊?”她突然回头问他。

    “一家法式餐厅,位在罗斯福路上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和李经纶学长约在那儿呀!”不然干嘛间他。“我们约七点糟了!现在已经四点四十二分了,我没空跟你多废话。我要去准备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咻一声。

    她就这么当着霍尔的面,消失在她的房间里面。留下的,是霍尔错愕的表情。

    我要赶紧洗澡、换衣服,然后出去约会。

    他一直以为她是属于他的,现在有新的竞争对手出现,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