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师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降灵。”

    殿堂之中,神坛之上,一人闭目独坐。

    一个黑衣男子缓缓推开神殿的大门,沉重的大门发出“咿呀”的声响,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擦痕。他叫了一声神坛上静坐的人的名字“叮当”一声微响,一只猫儿自神坛上跳下来,轻捷地落在黑衣男子面前三步处。

    猫儿的颈上系着红丝绳,绳上系着两个圆铃,如仔细看的话,那铃中心并没有东西,但它仍然发出微响。

    神坛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阴阳师,他是一位穿着长袍的男子,一头长发整齐地垂在腰间,左耳之下的发丝用同样的红丝绳系了两个圆铃。他俊脸柔肤,乌眉灵目,长得非常漂亮。听闻黑衣人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阿鸦。”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简略地说:“平靖王有请。”

    “平靖王?”

    “皇帝的哥哥。”黑衣人淡淡地说。

    降灵缓缓地从神坛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冠袍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拖下神坛。“咿呀”一声,他推开神殿的大门,门外便是台阶。在他推门而出的一刹那,门外齐刷刷地响起一片尊呼:“神州阴祀,洪恩广济!”

    台阶上整整齐齐地跪满了人,在降灵走出门时,台阶上的人纷纷叩首,那千军万马之威,即使是圣驾到此也不过如此。

    九百九十九层的石阶之下停着一辆马车,车身镂丝嵌银,极是奢华。一人于车前遥遥举手为礼,朗声说:“平靖王有礼,敢请祭神坛降灵大师京城一行。”

    马车前的男子莫约四旬,三缕长须,相貌清隽,衣冠楚楚。

    传闻平靖王不理朝政,喜于游山玩水,又喜微服,如今如此兴师动众地前来祭神坛,所谓之事即使不是惊天之事,也堪称“大事”二字了。阿鸦看着降灵一路走下的身影,缓缓抱起地上降灵遗留下来的白猫,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映衬着门外的盛大场面,他站立门内的身影竟然给人一种孤独和不祥的预兆。

    祭神坛降灵是举国以内最富盛名的阴阳师,据说他能去常人不能去的地方,善于收降最诡异的妖魔,如今平靖王以盛礼相邀,必是京城之中出了什么诡异之事。

    等降灵走到平靖王面前时,平靖王才看清楚所谓“国内第一阴阳师”竟是如此年轻漂亮,那张脸就像画出来的一样,眉眼唇线无一不给人完美之感。但也许因为太完美了,竟凭空泛起一层重彩般的妖异。

    “降灵大师?”

    降灵点了点头,于是平靖王礼让,请贵客上坐。车夫缓缓一提缰绳,四匹骏马踏蹄,不一会儿,马车便绝尘而去。“喵呜”祭神坛神殿里的白猫轻轻地叫了一声。

    黑衣男子轻轻抚摩了一下它的头,把它放下来任它去吃食。只听“索呼”一声,刹那间猫盆旁边多了许多老鼠,和猫儿一起吃着猫食。

    他轻叹了一声。每夜都打开窗户让野鼠进来偷食,让猫和老鼠在同一个盆子里吃饭的降灵啊!去了京城,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吗?

    “本王请大师到京城一行,主要是为了月夜杀人魔一事。”平靖王说“大师可曾听说近来京城每逢十五月圆时,就有人被四肢撕裂,惨死于小巷之中?”

    降灵的眼神望着马车的底部,喃喃地说:“月夜杀人、四肢撕裂?有很多邪灵都会这样做。”他没看平靖王,也没有尊称。

    “人说杀人现场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平靖王又说。

    “莲花香气?”降灵摇头“邪灵没有香气。”

    平靖王被他顶得有些尴尬“是吗?”

    “是啊。”降灵随口应了一声。

    这种人他没见过。平靖王觉得诧异,像他一直在想着什么,也像是他天生有些迟缓,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以他的阅历竟然分辨不出来降灵究竟是聪明到随时想着另一件事情,还是笨到一句话要过好久才能想明白。

    “我不聪明,”降灵突然说“阿鸦说我不聪明。”

    平靖王陡然起了一阵冷汗,他竟然随口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大师可是会读心术?”

    降灵凝眸想了很久,才回答:“我真的不聪明。”

    他一直在回答他心里想的疑问!平靖王这下确信:作为全国第一的阴阳师,降灵他绝对有着读心的本事!

    “邪灵没有香气,人会有的。”降灵又说。

    平靖王又呆了一呆,他已把这话题忘了,降灵听得漫不经心,却仍然牢牢记得。

    又过了一会儿,降灵说:“我要闻一闻才知道是莲花的香气,还是婆罗门花的香气。”

    他说得并不太认真,似乎只是随口说的,但平靖王却有些悚然。他并不笨,只是反应有些慢,绝对不笨!一件事他记住了就不会忘记,这种能力怎么能说笨呢?

    “我不聪明,阿鸦说的。”降灵随口又说。

    “婆罗门花?那是什么?”平靖王对降灵起了一层惊服之意,不禁用心听他说的话。

    “很漂亮的花。”降灵说。

    “生长在何处?”

    “有很多很多雪的地方。”

    “很多很多雪?可是北方严寒之地?”

    “北方?”降灵眨了一下眼睛“不是你想的那种雪。”他径自说。

    不是他想的那种“雪”那么难道是血?平靖王陡然起了一层寒意,在有很多很多血的地方生长的花,究竟是什么花?

    一路上谈谈说说,半个月后到了京城。

    。。

    降灵被平靖王请进了王府。

    京城已有十八个人无辜丧命。开始丧命的还只是些地皮流氓,在第十个人死后,杀人魔似乎已经不再选择对象,连孤儿寡妇都杀了。

    “降灵大师,这里请。”一位掌灯的女子引他前去平靖王给他准备的房间。

    到达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王府深处已经熄灭灯火,走廊一片黑暗,灯光就在掌灯女子的手里摇摇晃晃,感觉却很温暖。她的背影苗条,个子不高但很均匀,一头黑发精巧地盘了个髻,只斜插着一支银簪。

    “你身上有灵气。”降灵突然说“是巫女吗?”

    “巫女?”掌灯的女子微微一笑“我只是王府里给大师带路的女子,怎会是巫女?”说着她“咿呀”推开了一间房门,门内桌椅床扔诩已备齐,而且都是第一等品格“大师请进。”

    她引燃了房间里的灯火,照得屋里十分明亮。降灵看了一眼,对屋里虚空中存在的东西说:“走开。”

    突然起了一阵微风,似乎房里有个东西穿门出去了,烛影一阵摇晃。掌灯的女子微微一笑,持着灯烛站在门边,那种平静厚实的感觉,宛若她整个神髓散入了烛火中,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刚才在屋里的是个吊死鬼,样子恐怖,她分明看见了,却不惊不诧,很平和地微笑着。

    别人都会害怕的。降灵想。

    “大师又为何不怕?”她不会读心,但看见了降灵的疑惑。

    “它会怕我。”降灵答。

    她微笑着说:“是啊,它怕大师,师宴有大师在旁,为何要怕呢?”

    如换了别人,必要会心一笑,赞这位黠慧温柔的女子,但降灵只是随口“哦”了一声。

    “我饿了。”

    她轻轻颔首出去。

    自从阔别了信巫教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一眼看穿她是一个巫女。

    她是一个巫女。

    她曾经是一个在信巫教中地位很高的巫女。

    不过,现在不是了。

    “师宴!”遥遥地,有人喊她“师宴姐,能帮我调一下琴弦吗?”

    “来了。”

    她正好路过王府三公子的房间。三公子正在调弦,却似乎拧得不好,见了她满脸喜色“来帮我调弦!师宴姐你最好了。”

    她微微一笑,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不可以,我现在要去给降灵大师端晚餐。”

    “降灵大师可以让他等等,反正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帮我一下嘛。”

    王府的三公子和师宴年纪相仿,莫约二十三四岁。自小娇生惯养的三公子娶妻早已以师宴为标准:人品好、性格好、样貌好。这三好一出,就是他至今挑不中一个如意的妻室的原因。为了这事王爷也很头痛,曾问过师宴的意思,师宴却说早已打定注意今生不嫁,王爷也无可奈何。

    “不可以。”她一笑即去“降灵大师饿了。”

    师宴啊!三公子挫败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明理懂事,温柔体贴,只可惜不管他怎么追求,师宴也只给他嫣然一笑,只当他是孩子那样宠着,却从来不和他说一句真心话。

    不,师宴从来不和任何人说一句真心话,虽然她的笑容和言辞都是那么动人,动人得一不留神就误以为她和你一样真心真意地坦诚待你。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为何要来王府做事、为何总能微笑得那么愉快,她从不说给任何人听。

    。。

    罢才那个女子心里降灵在慢慢回想,有一种弹琴的声音,像因为心里一直唱着好听的曲子,所以心情一直都很温柔愉快。那首曲子啊他记了很多事,慢慢地一件一件回想过去,那是一首清商啊。

    一首名为清商的曲子,非常温柔姣好的如烟而过般的曲调。

    “大师,吃饭了。”师宴端了宵夜进门,见降灵一直看着门等她,那双描画一般的眉目让她稍微吃了点儿小惊,随之嫣然“在等我?”

    “清商。”降灵没头没脑地随口说。

    清商她怔了一下,展了一下眉头“降灵大师果然是降灵大师。”她把手里的酒菜盘子放了下来“曾经有一个男人为我弹奏了这首曲子,不过他后来”她笑了,没再说下去“我总想记着那些让人开心的时刻,忘记那些让人不开心的时刻。”

    “哦。”降灵不知是否有在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真是个出奇敏感的男人。师宴有点儿想笑,会读心的男人,听见了她心里的清商。直觉、迟钝、满不在乎,却因为这样而让她觉得降灵是个敏感的男人,甚至是温柔的。本想离开,但因为出神顿了一顿,她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他吃饭就吃白饭,酒菜一点儿也不吃,不免有些惊愕。难道他不知道“吃饭”不止是吃饭,而是要和菜一起吃的吗?

    “酒菜不好?”这已是厨房精心准备的宵夜了。

    “那家伙吃素的。”

    窗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黑衣男子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站在门口。她不禁扬起眉“贵客?”

    “阿鸦!”降灵却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你走了以后,这东西吃不下饭。”黑衣的“阿鸦”简略地解释他为何会到京城来,提起那只猫放在降灵怀里“你自己带。”他却不说他自己也担心得几乎食不下咽。降灵如此单纯,就算擅长读心术,他也未必能保护好自己不被歹人利用。

    “我很好。”降灵已经先知道他担心,淡淡地说。

    阿鸦点了点头,怀疑地打量着微笑的师宴“她是谁?”

    “她是师宴。”降灵说。

    从降灵嘴巴里除非偶然,否则要搞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很难,阿鸦早已领教过降灵前言不搭后语的习惯,闭嘴不再问,但防备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师宴。

    他有一个好人关心着师宴嫣然一笑,带上了门出去。

    降灵抱着白猫,把脸颊贴在白猫背上。他很喜欢白猫身上的温度,每每无事就这么和猫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说:“阿鸦骗我。”

    阿鸦早就知道会被降灵揭穿,但也不免有些脸红,背过身去不答。

    “阿鸦是躲在马车顶上和我一起到京城的。”降灵说。

    如果不是和他同乘一车,又怎会同时到达王府?王爷为降灵预备的马车已是最快,不可能有其他车辆比王爷的马车更快了。降灵虽然要想很久,但一点儿也不笨。

    “京城是危险之地,不宜久留。”阿鸦说。

    “哦。”降灵随口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