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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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本不般配,但却是童话中的爱情。媒人从乡下领她来的时候,他不嫌弃她的出身,几乎和父母异口同声说好。用他父母当时的话讲,乡下的女孩憨厚,本分。他则说这样的婚姻分外踏实。

    婚礼上,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自然盛传着。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事例并不多见,一般地位显赫的家庭都讲究门当户对,他们家却打破常规接纳了她,着实是个例外。各方面不具备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本拒绝这份意外的诱惑呢?

    要知道,她上有哥姐下有弟妹,真可谓是负担重累赘多啊!哥哥前年才结婚,去年一有孩子,嫂子便嚷嚷着要分家。年迈的父母亲在田间苦刨,多数时日也是入不敷出。为此,辍学的姐姐出门打工以此减轻弟妹的上学危机,而她则接了父母的班,继续留在地里辛苦劳作。说了多少对象,人家目睹她家的烂摊子就打了退堂鼓。

    他们家的提亲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家就他一个独子,他的父母又是方圆百里的大财东。点头允诺的她一眨眼间好比是山鸡成了凤凰。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帮不上忙起码不拖累娘家。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对她的真心,绝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同情怜悯。这点她坚信,也不是他能伪装出来的。

    婚后,他依旧在父亲所开的厂子上班,她则在家做她的“贵夫人”每晚回家,他都神采飞扬给他说在单位的所见所闻。她不插嘴,只是抿唇笑。当他说着他天地的喜怒哀乐时,她好似在听天方夜谭。偶尔几次,她一脸迷茫问他与所说内容八杆子打不着的话题,他就沉不住气了,即刻嗔怪着她,取笑她的智商不会如此不堪吧?她摇头不是,点头不妥。他说别不高兴,不懂就问,他这个好老师可会给她指点迷津!

    她皱眉说她是不懂,但不会装懂。等他八八八九九九给她解释清楚,便到了星隐月退的夜半。她不和他计较,确切地说她没有过高的智慧和水平。她浅笑地伸展开懒腰,打着哈欠说困了,睡吧。他并不因为她的无知而气馁退缩,更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他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上床,仍旧颇有耐心给她道明。

    于是,有很多次,他都拍着脑门说,忘了她的身份和环境。她不在意,还是天真地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他颇有心计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要让她身心合一,还一定会把她改变调教的有文化,有素质。也许是环境的差别太大,或着是她顾及自己的出身,明智的她从不干涉他的自由,也不过问他的私事。

    浩对她是掏心撕肺。时间长了,她也多少了解浩一点。除过婆媳关系让浩苦恼,没有什么事情能令浩上心。这是她心仪的白马王子吗?她不是他的公主又是什么?他闻着她芬芳的体香,喃喃地说着和每对新婚燕尔同样的话:“梅,我爱你!”“我也爱你”“我可是真心的啊!”“难道我虚情假意?”她回应着他热切的唇,倒在他的怀中陶醉了。

    吃早餐的时间是七点,瞌睡少的母亲早早就下厨了。水声,切菜声几多交响乐回旋在她的耳畔。她小声催促他:“快起床,不然妈又该训斥了!”他示意她再睡会,并搂紧了她的肩膀。母亲连喊几声吃饭了,他紧挨着她坐,不顾母亲的脸色,手频频往她的碗里夹菜。

    她在龙头洗刷碗筷了,母亲见缝插针送他到门口,不满的情绪即刻发泄出来:“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就算你再爱她,也不能这么快就殷勤犯贱地伺候她!”

    “妈,看你说的。人家初到咱们家,本身就自卑,你没有长辈的慈爱心也罢了,还无中生有,没事找茬,不嫌累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让母亲下不了台。

    “我可告诉你,要是以后让我这么看你们的走姿,丑话说在前面,我会分家分灶,还会让你名下分文没有!”母亲其实是无心说这番话,不曾想儿子这么偏袒媳妇,难免用家产威胁儿子了。

    “妈,别挑剔了好不好,要知道她很有自尊哪!让我说你有这闲时间还不如去跳舞健身,或着和爸爸出去旅游散心!”儿子婚前就烦同事的婆媳关系,这阵更是心烦意乱。

    “好啊,她很有自尊,你妈挑刺!你妈找茬!你妈养活了你几十年多么不容易。我只随口说了那么几句,你就专意跟我过不去,也不怕遭天谴!”母亲动怒了,像受伤的狮子。

    “妈!您有完没完,诚心不让我上班?”儿子对母亲的胡搅蛮缠真是哭笑不得。

    下班回家十点多了,他的脸上分明不悦。途经母亲房间,带着花镜的母亲看报纸。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叫了一声妈。母亲没有理睬,只冷冷斜视了他一眼。他满院子叫着梅。欢快如燕的梅从洗澡间出来了,她掠掠头发的水珠,笑着说今天停水了,那堆脏衣服直到现在才洗完。他脸色铁青,拥着头发湿漉漉的梅二话不说,直径进得房间。

    “怎么啦?”梅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得好好和你说说咱妈。”他怜爱地拉着她的手,真不忍心开口。

    “咱妈很好啊!”她的眼眸放射出纯真的光芒。

    “唉,怎么说呢?总之你以后小心她就是了!”他口无遮拦。

    “怎么个小心法?”她更加莫名其妙了。在她看来,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再说她是她的婆婆,儿媳要是小心婆婆,那岂不成了吃里扒外,让外人看尽笑话的不孝晚辈?

    “听我的没错,不到迫不得已,都不要提及分开另过。”他无可奈何地吻了一下她的额。

    她听得一团迷雾,但很快就被重大事件淹没了。“哦,对了,母亲刚才打电话来,说父亲的风湿病又犯了,我想回家一趟,行吗?”

    “正好明个星期天,我陪你一起看看!”他用毛巾轻轻擦拭她的发际。

    “谢谢!那我们今晚早休息?”她双手趁势勾住他的脖子。

    卧室的灯光刚熄灭,母亲就在窗台下大呼小叫起来:“浩儿!浩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妈,有什么话明天说,我们睡了!”他很不情愿答道。

    “不行,非今个说!”知识分子的母亲就是这样骄横极没修养地暴露在儿媳面前,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说才好?

    他嘟囔着起身,穿起睡衣拖拉着鞋朝母亲房间走去。

    “干嘛啊?”他一进门就没给母亲好脸。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打招呼就悄然自去,你妈怕死在房间你都不晓得是何时,你还是我眼里的乖儿子吗?”

    “我说妈,您眼睛不好使还是更年期综合征,没有看见您儿子很累?”他揉了揉眼睛。

    “你们笑闹调情就有力气,问候我一句就嚷嚷累?”母亲来劲了。

    他深知,母亲这才是开始,真正的为难还远远没有到来。他低头思忖,该怎么办?今夜过去还有明天,漫漫长路呢?该怎么和母亲相处?他不怕母亲的故意刁难,倒是担心母亲欺辱无辜的她。

    以她的单纯无邪,哪是母亲的对手?不出三天就会被活活吞噬。可他又有什么良策?父亲在家也让她三分,只因当年外公的援助,父亲才得以有今日的辉煌。大小姐出身的母亲以自我为中心且又霸道十足,非但对父亲指天骂地,对他这个儿子,更是稍有不顺就纠缠着不放。自小受尽了母亲精神的“压迫”长大成人工作也是母亲的一手安排,为了父亲和家,他唯有言听计从。

    但母亲要是连她一起伤害,他第一个不允许,也不答应。

    “妈,我明天真的有事。”他极力解释。

    “干嘛哪,不去加班?”母亲不依不饶。

    “您就别问了,您儿子明天保证给您一个惊喜!“他的搪塞又来了。

    “那,行吧!”母亲听说儿子给自己买礼物,忙从枕头边的皮夹抽出一沓钱。

    “不用!我有!”他阻挡住了母亲的手。

    这一夜总算安宁了。走出母亲的房间,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梅做好了饭,他胡乱拔了两口,就对母亲说他和梅一起去公司。

    “也好!”母亲倒是痛快地答应了。

    离家很远了,他喜不自胜拥着梅,暗自说“老巫婆”今个被他摆脱了,真不知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一路上,梅都心事重重。“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他握紧了梅的手,试图给她增加一股力量。

    四十多分钟,那个小村庄呈现在他们眼前。

    “妈爸!”梅一下车,就冲进院子亲切地喊。

    父亲靠在窗台底下,隔着玻璃痴呆地望着窗外。母亲听到她的喊声,从低矮黑暗的厨房探出头,说她和好面就来,让她先去看父亲。

    “爸!”梅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扑倒在父亲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浩儿对你多好啊,你千万要对得起人家!”心知肚明的父亲只能这么说。

    “您先歇着,我去帮母亲。”梅无视浩的存在,和在他家判若两人。

    “喂!梅,你如今可是“富太太”那脏活是你干的吗?”在猪圈用水冲粪的梅被儿时的女友撞见后,忍不住寒酸了几句。

    “习惯了!”梅忙的不亦乐乎,她停下手,招呼女友进来坐坐。

    “你啊,要不再接走你爸去省城看病,他那条腿可就没了!”女友实话实说。

    “过几天就带他去看。”很显然,梅有点底气不足。

    “爸,妈,这些衣物是给哥嫂买的,姐姐的我寄给她了。这份是弟妹的学习用品,这几盒补品是给你们二老的。不早了,我得回去,抽空再来看你们。”梅打开包,一一交代着。

    车出村了,梅还在泪眼婆娑向后张望着

    “别小题大做好不好?”听得出是父亲的声音。父亲回家了吗?浩和梅一进门,屋里就传出父亲的叹息。

    “我小题大做?你看看你那窝囊的儿子,说是给我意外惊喜,在他岳父母家吗?再看看梅,她把裤头和袜子竟然搅合在一块洗,这不诚心害我吗?还有你刚才在公司,胆大包天训斥我家事在家说。好,等他们回来,我就立遗嘱。你们全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你们别得意张狂!”

    “你小声点行吗?你现在的身份是婆婆,能不能对孩子们迁就点?”父亲好言相劝。

    “啊!我是婆婆,我应该迁就她?你不要搞错了,她是晚辈,她迁就我还看我怎么样呢!”母亲的嘴巴又要杀人了。

    “你放着自己的裤头袜子不洗,人家洗了你却说是害你,你这理由也太站不住脚了!”父亲是以理服人。

    “我说老头子,你得是胳膊往外拐?不站在我这边,倒还帮起他们说话了!”母亲的矛头对准父亲。

    “公司还有事物处理,你别闹了好不好?让孩子回来看见笑话!”父亲说完,拿起包就要走。

    “老头子,我告诉你,你今个敢走一步我就叫律师!”母亲拿出了她的杀手锏。

    “妈,谁惹您了,我好找她给您报仇!”浩撇下呆如木鸡的梅,三步并作两步靠近母亲。“还能有谁?”母亲怏怏不乐,眼睛却分明盯着儿媳。

    “梅,给妈道歉!告诉妈你下次会改正错误。”浩说。

    梅没有想到优柔寡断的浩会来这一手。只是她不懂自己错了哪里了?是私自去娘家还是将裤头和袜子搅合在一起洗?如果去娘家没有给婆婆打招呼,她诚恳的道歉认错,如果是裤头和袜子混合洗,那她可冤枉死了。是婆婆让她这样洗的啊,难道她忘了?还是有意在一爱家人面前让她出洋相。这样的事例不是一次两次了,婆婆居心何在?

    父亲的腿要是不治就完了,弟妹中考后,高中得一笔不菲的学费。她想起了辛苦的姐姐,想起了她们家的愁肠。

    “妈,是我不对,往后再也不敢了!我会时刻牢记你的教诲!”她木然地,机械性地低下了头。

    “你好像非常不情愿?”母亲的鼻子哼了一声。

    “我是诚心的!”梅没有办法了,只好扑通一声下跪在婆婆面前。

    “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浩声声讨好母亲。

    “就饶了孩子这次吧!”父亲是善意的,聂于母亲的威严,只得低声下气说和。

    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但平息了并不等于完事。

    几天过后的一个晚上,浩又阴沉着脸从母亲房间出来。梅的惶恐又来了。

    “说吧,妈又怎么啦?”梅问。

    “妈说你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都半年了她急着抱孙子。”梅无话可说了。

    周末,婆婆带她去了妇科,医生说一切正常。婆婆说那怎么没有怀孕的症状?医生说梅的心理影响生理,最好多些户外活动。

    婆婆为了抱孙子,饭也不让梅做了,必要时还让儿子陪着去外面转悠。公园,广场,美容厅,浩在这段时间,已把梅调教的有模有样了。但梅的肚子还是瘪瘪的。这天,梅往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上次女友涓子留下了她的号码。梅就打了过去。

    “梅,是你吗?”涓子一下听出了她的声音。

    “是啊,你知道我父母去哪里了?”梅直接问。

    “他们去看病了,你不知道吗?”涓子以为梅在装糊涂。

    “谁带他们去的?”梅追问。

    “不是你让你婆婆来接的吗?”涓子快人快语。

    “没有啊!”梅摇头。

    “你婆婆出手真大方,给了你弟妹七八万元呢,说是够上到大学!还带你父母去了省城最大的医院,你嫂子说要不是你这棵摇钱树,你父亲早没命了!”

    我嫂子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婆婆的为人处事,她大概是一次性买断她的终身了。那次回来,她身上的猪粪味道谁都能闻到,尽管她洗了澡,但永远冲刷不掉她身上的泥土和柴草。

    要是她生不出孩子,看吧,有她好受的!等生下孩子,浩就接手母亲的公司了。公公被她的喜怒无常折服了一生。浩不免被感染,她,弱不禁风的她也要陪衬吗?

    姐姐来信了,喜滋滋感谢她医治好了父亲,感谢她为弟妹做的一切。可她万分痛苦!这就是幸福的定义吗?是不是这份幸福值得用她屈尊的代价换取?这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了,她完全能和婆婆讲理,要么分家另过,就算不要她的家产,她和浩照样能过好,且会过的有滋有味!

    公公怕,浩怕,怕的是婆婆的无理取闹,还是怕婆婆手中的家产?他们是一家人,却没有家的温暖,他们之间除了钱,还是交易吗?婆婆为什么总是口口声声用家产威胁?而公公和浩就因为婆婆的威胁小心翼翼活着。婆婆把家产当成了她一生的砝码。可笑吗?还是可悲?

    梅好想回到婚前的生活中去。她不知道富贵人家的心思怎么这么多。这天晚饭,婆婆又发话了。梅没有想到这次的战争爆发,使得她决然离去!

    “我看你别是有什么病吧,怎么一年多了,还没有动静?”她不怀好意看着梅。

    “就怕有病的是你儿子!”梅斜了一眼公公和浩,话里带着敌意。

    “你吃了豹子胆,敢跟我这么说话?”婆婆摔下碗筷,跳起来指着梅。

    “我说错了吗?如果有病的是你儿子,你拿什么补偿我的青春损失费?”

    梅不阴不阳,不急不躁说:“不会又是拿你的遗嘱你的家产来吧?我是真的稀罕,那一家老小是等着我,但你不能老拿你的钱说事。难道你救济我的娘家就理所当然对我呼来唤去,我不是你的丫环也不是你的保姆,说的难听点,不是猫狗也不是鸡羊!就算是亿万富翁也没有你这样的德行和架势,更何况井底之蛙的你?干嘛这么不近人情和人性?再说我又没和你们家签卖身契啊!能结婚就能离婚,不要认为我进了你家的门,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这个道理你可别告诉你不明白。除非你自欺欺人,或者你没勇气承认和改正。”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乡巴佬,我算看错了你了!我不顾声明让我儿子娶你,已经很抬举你了!你倒好,过河拆桥!”婆婆气得全身哆哆嗦嗦,公公搀扶着她,浩一再阻止梅不要说了。

    “是的,我是没良心,但你也绝不是那么的好心!厉害刁钻的你欺负不过,只有找我这个老实巴交出气。你真为你儿子娶媳妇吗?那为何看到我们两情相悦时你指桑骂槐?你嫉妒年轻的生命,你嫉妒世界上的一切。你的钱买不回你的青春,所以你才如此消极。人家不过是看你老了,可怜兮兮,你还真不给自己台阶下!”

    梅一股脑说完,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饭桌。

    “你站住!”婆婆奋力甩开公公的手,疾步追了出来。

    “看看你的嚣张蛮横,看看你的真实面目,真想不出你丈夫和你儿子这几十年怎么熬的过来?你还讲究是书香门第呢!书香门第就是你这般不堪?还不如我这个乡巴佬!亏你父亲留给你这么一笔家产,简直是糟踏了!”梅株连九族,把谁也不放在话下了。

    “拿着你的东西,滚出我的家门,永远不要回来!”婆婆恶狠狠骂到。

    “巴不得呢!我还以为你用让我还清你钱财的理由将我留在你身边,慢慢折磨我。看来你没有这样的经济头脑,也没有这样的气度襟怀!你充其量就是你们家的皇后和公主!”

    “梅,回来,听我说!”浩在身后紧追不舍。

    “浩,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全家!爱我,放我走,这个家不适合我的胃口!”梅态度异常坚决。

    “你要是追她,那份遗嘱作废!”母亲又重复她的伎俩了。

    “遗嘱!遗嘱!除了遗嘱你还有什么?你难道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儿子被母亲气的一发不可收拾。

    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追儿媳,号啕大哭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梅大踏步迈出大门,那份离婚协议她前几天打印好了,放在抽屉。也没有要拿的东西,全是人家的。她不能回头了吗?回去又豁出几天几夜给婆婆赔礼道歉?够了!她是多么惧怕这种日子!给她十亩棉花地种,让她喂十头,二十头猪,她也不怕,但却怕婆婆的死缠烂打

    走在大街,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将何去何从?真是上轿容易下轿难啊!声明,面子,就是为了该死的声明和面子才葬送了她的幸福!让面子和声明见鬼去吧?只是在冥冥中,她预感到这样的结局了吗?

    母亲吊了一个星期的点滴了,父亲一刻不离在身边陪着。

    他却在家陪着梅难受。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压垮梅。她那份对生活坚强的意志从都没有被磨灭。她在给姐姐的信中说,亲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只要她们挽起袖口,相信她们家会好起来的。而当梅遭受母亲的白眼,遭受母亲言行的攻击,梅被压垮的沉默寡言。她的精神家园一片荒芜。他知道梅在伪装,梅憋闷的只差窒息了,但梅仍然掩饰自己的狼狈。

    他去了医院体检,和梅一样,都很正常。可母亲从来都是以自己为天,这下,梅索性放下胆怯,用钎子捅天了。母亲的高血压,冠心病无疑犯了。他迟了一步,没有追上梅。用错了一步说也可以,他是听到父亲凄厉的喊叫,才迈回脚步将母亲送到医院的。

    母亲出院后,他踏着茫茫夜色去了梅的娘家

    他已经找寻了她六年之久。

    从县到市,从她临近的亲朋好友入手,直至用心良苦挖掘到她儿时的伙伴。没有丁点消息,且一无所获。毫不气馁的他还是拖着疲惫的躯体漫无目的地寻觅,尽管前途渺茫,尽管伤痕累累,却还是放不下想她的那颗心。

    过年了,一家人团聚,亲戚朋友也来家探望。母亲苦口婆心说算了吧,别枉费精力,还说她要是回来,会主动联系家人,何必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呢!他气势汹汹顶撞母亲,她要是死了,她就是罪魁祸首!母亲吧嗒吧嗒直掉泪。

    他说母亲别伪装了,伪装了这么多年,他看够了,也看透了!哥们过来相帮,说母亲也是为他着想,别伤老人家的心。其中一个说身份卑微的她根本不值得他爱,再就是她的沉默寡言也不怎么讨人喜欢。而那些意欲投怀送抱的女人则说他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疯掉,要么会毁掉断送自己的仕途!末了劝他忘记她,从头开始。他怒吼着让她们滚!

    啊!老天,乞求你睁开眼告诉我她在哪里?一别至今,她的境况如意吗?孤苦伶仃还是暗自疗伤?父亲爱怜地抚摸着儿子乱蓬蓬的头发,欲言又止。学会抽闷烟的他苦笑了一下,随即将自己关闭在卧室。

    在人们眼里,他是极品男人。不酗酒不赌博,不抽烟喝茶还对花花绿绿的女人瞧也不瞧一眼。在父母面前,他永远都是孝顺的好儿子。在同事口中,他热情奋进,且对每个人都谦让有礼。但凡老小人提起他,没有不翘拇指的。这样的男人真让人无可挑剔,可绝情的她怎舍得弃他而去呢?

    她是极其幸运的,这辈子能进富贵人家的门,一定是她暗里烧了高香菩萨显灵。且不说他家给她娘家贴了多少,单就她穿的,戴的,也够令人们的眼球发绿了。在同龄人的口中,她也是非常幸福的,整天无所事事,不是逛街去商场买衣服就是进美容院护肤,外加体贴入微的老公。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可她偏不知趣,不感激涕零不知足也罢了,还在重伤她婆婆后选择离开,这不是诚心给他难堪吗?他的父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她是恶作剧还是另有隐情?

    他狠狠捶打着墙壁,无声地哭!在这合家团聚的日子,一切因为少了她的存在而万念俱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人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他笑里藏刀的母亲曾经那么“摧残”她,而他给了她华丽的外表,可否知她的精神世界已崩溃到死亡的边缘?

    颓废地坐在床上,抬头一眼便看见他们大大的婚纱照。尽管镜框上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了,但仍然看得出她甜甜地偎依在他的怀中,露出幸福的笑脸。他的喜悦自不必说,只那笑得合不拢嘴的神态也够让人啧啧称赞了。

    米黄的六门柜里,挂着她红白分明的衣服。夏天的裙子,冬天的羊毛大衣,还有丝织的围巾,连同她火红的内衣内裤也搁置其中。床上因少了她温暖的气息而愈加变得冰冷,枕头边,她的头发还残留着几根这一切的状况无不令他心酸地回忆起她。

    拉开抽屉,他出神地摩挲着这张大红的结婚证,以及她临走前打印好的两份离婚协议,泪水不由扑簌而落。他不是说他是她的保护神吗?他不是说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吗?口是心非还是言而无信?不是她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连一次抱头痛哭的机会也不给他,就那样一声不吭,默默出逃了

    这算什么啊?你要走,可曾想过我会悲痛欲绝?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让我独自承受失去你的苦疼和外界的舆论?太不厚道了!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心衰力竭了,知道不知道我连去门外溜达兜风的勇气都没有了。看着别人携着妻儿,看着人家乐开怀,悲伤的我只有借酒浇愁。告诉你,我不会变心,也不会死心,我还会痴心不悔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为止,哪怕徒劳的努力换来的是别人嘲笑讥讽我的神经病也无所畏惧

    白天啃两个冷馒头,晚上煮一碗方便面,他拒绝吃母亲做的任何饭。要不是父亲的心脏病复发,他不会赶回来。揪心的父亲看到儿子的胡须黑森森的围了一圈,还有儿子深凹的眼眶以及满身的灰土,这个山一样高大的父亲有生以来哽咽了。

    母亲去教堂忏悔了。父亲邀儿子小坐会。儿子起初不情愿,但父亲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他说。

    “年后有什么打算?”虽然父亲知道儿子不罢休,但还是多此一举。

    “继续找!”只顾抽闷烟的儿子看也不看他。

    “你真的很爱——很爱——梅吗?”父亲像是明知故问。

    “是的!”他的心犹如抖落的烟灰。

    “愿意为了她终身不续吗?”父亲心疼地拍着儿子的肩膀。

    “是的!”不知他是麻木还是觉得父亲的问话无聊,他懒的连脑子一下也不动。

    “如果我告诉你她现在生活的很好,如果我告诉你她已是为人妻,为孩母,你还会这么死心塌地吗?”这刻的父亲显得比儿子更感伤几分。

    “啊?不会——吧?您怎么知道的?”他猛地抬起头,酸楚的眼泪就从脸颊滑落下来了。

    “元宵过后,收拾好要拿的东西,给我看病的同时,顺便带你去见她和她的孩子。到时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别重提旧事,也别指责追问,不然她还会失踪。不多说了,你见了自然会相信。”父亲心平气和地诉说,不像是开玩笑。

    他万万想不到,失去音讯六年之久的梅,父亲竟会知道她的踪迹!

    “爸爸!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现在就想去见她,我答应您,绝不伤害她,哪怕让我远远看一眼也足够”大概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悲喜交加的他一下子似乎接受不了。

    “好好睡一觉,醒来阳光依旧漫天!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被情感所打倒,而且定会坚强地站起来!”父亲满怀期望说。

    他毫无睡意。他在想着父亲说的她已有孩子,她已成了别人的妻子。梅,我的爱人!好想你,想你想的肠儿寸断,所谓的相思苦第一次领略到了。你竟然不属于我了!此刻的你在干什么呢?是否拍打着孩子,哄他入睡?还是在灯下回味我们往昔的浪漫情怀?你不会忘了我的,你说过,会伴我走天涯到海角。你说过,不管与我的路有多苦,只要你我坚持不认输。

    你走后,我才知道〔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是首歌曲,我还幽默风趣说我们不会苦,我们会一直甜到心里头。当我找出歌词的时候,才知道我的教化使你明了一切。如果你真如父亲说的那样生活的很好,那么我会放手,我会悄然离开,我会虔诚地祝福你

    母亲打点好了简单的行李,临走嘱咐他好好照顾父亲。转身离别,父亲点头示意他说句安慰母亲的话语。他执拗不肯。挥手告别时,他忽然发现母亲苍老许多,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咄咄逼人,暗藏杀机的母亲了。悲哀!他自言自语。别了,家!要走远了,推开玻璃窗,他还是低沉着说了一声:“妈,多保重!”就头也不回上了车。

    母亲嘤嘤哭泣,一如脆弱的孩童

    父亲带他来的地方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父亲说梅在一个批零部当营业员,每天8小时的长白班。孩子呢,估计这几天就去幼儿园报名。他没有心情问父亲是怎么得知的,他这刻心急如焚的只想快快见到梅。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看看她是不是如父亲说的“很好”?

    车在距离梅工作五六十米的地方停稳当,那个灰暗不堪的批零部就是梅的经济来源吗?他简直不能,也不敢想象!不大的批零部被人群拥挤的水泄不通。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他在找寻梅那熟悉的身影,他在嗅闻梅芬芳的气息。

    大半天了,还是没有梅的踪影。他有点撑不住了,他在急促地喘气,他的脸色煞白,他的内心翻江倒海。父亲说他下车过去问问。旁边一个好心的女孩告诉父亲,梅请了三天假,说是孩子开学。

    他们随即驾车去了学校。学校可谓热闹非凡,许多家长带着孩子报名。有的报好了,正往出走,有的还没有报,在用糖果哄孩子,有的家长走了,孩子还坐在脚地哇哇大哭。他悉心搜索着梅和孩子,却是失望加遗憾!

    不多会,幼儿园恢复了宁静。父亲一言不发,只紧紧盯着前面。他发动车,说去她的住处看看。父亲说再等会,他完全没有了耐心。就在他垂头丧气的时刻,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从教师走出来。

    后面紧跟着的一位大概是老师,她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向那个长发女人招手再见。梅!是梅!是他日思夜想的梅,是他魂牵梦萦的梅!

    “王老师,这孩子很调皮,烦劳你多费心了!”

    “瞧你儿子多乖,放心吧,我会照管好他的!”

    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这是何等残酷?他闭上眼,细心倾听她们的谈话。

    “她的儿子调皮吗?”父亲有意提醒他。

    他睁开眼睛,努力地看了梅的儿子一眼,小家伙虎头虎脑,长的很是有气魄。他想着,梅和自己一年多的婚姻,却不曾有一儿半女。医院的检查结果说彼此都正常。想不到那日一别,梅和别人竟有了儿子!

    “是她亲生的还是抱养的?”他不置可否地问父亲。

    “看那小脸,难道不是梅的翻版吗?”父亲一副忿忿然的神态。

    妩媚成熟的梅如蝴蝶一样,轻盈地飞过来了,父子俩不得不暂时中止了谈话。

    梅走到了他身边,梅走过了他的车,梅走的离他越来越远

    他痴痴的发呆。他甚至没有看梅脸的勇气,更不要提和梅搭讪几句了。

    “我说的没错吧?”父亲问。

    “是的,爸爸,我不得不承认事实:她确实生活的很好。陪您看完病,我就回家娶妻生子。”他心痛似针扎地呜咽起来。

    “不急,我们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玩个痛快!”父亲兴致勃勃,没有一点心疼儿子的迹象。

    “愿意奉陪到底!”他心碎了。

    “先找地方住下,你歇息片刻,再去医院。”在儿子面前,父亲永远是父亲。

    这一夜的煎熬,远远超过他五年来的颠簸。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他蓝色的梦像泡沫一样,顷刻间被风刮走。凌晨三点多,他终因体力不支而累倒在床。

    他醒来的时候,父亲买好了早点,正在桌子前津津有味吃着喝着。他多想这一切是父亲美丽的谎言,他多想这一切是父亲编造的故事啊!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可历尽千辛万苦去寻觅,一生一世的寻觅,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实。父亲毁了他还是在唤醒他沉湎的灵魂?

    “吃饭吧,吃了好去批零部帮我买点东西。”父亲的病倒像比儿子轻。

    “嗯。”他有气无力。

    梅在里面吗?车开到批零部门前了,他禁不住问自己。一定不在的,昨天那个女孩不是说她请了三天假吗?还有,就是她在,他怕什么呢?不是说找到了会谴责她,谩骂她,羞辱她吗?即使她在,那不也正好吗?为什么如此胆怯,为什么不敢坦然面对?

    “你要是我有出息的儿子,就抬头挺胸进去啊!”父亲这是激将法吗?

    不怕母亲的盛气凌人,不怕天不怕地,怎么就怕见他的梅?自己真比父亲逊色?有句话不是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他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他像做贼的小偷一样,仿佛在探视别人的梅。

    “先生,请问你想要点什么?我能帮你吗?”旁边一个女人露出甜甜的酒窝。

    这个酒窝于他来说,印象再深不过了。噢,梅!你好,没有想到能在此相遇!他想好的一连串的客套话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嘴巴张开,怔怔搜寻着脑海的那个属于他的梅。

    “你怎到这儿来了?”梅抱愧的满脸通红。

    我就不能来吗?我是来找你的,却不想你我找你找错了吗?我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还是我咎由自取?我从不怪你,且带着抱愧的心。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生不如死,是我亏欠你许多,是我没有给你安宁。是我不好,只要你快乐,我无话可说。可你不知道,我为了你,将拥有的一切都放弃了,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压抑了六年的委屈终因梅的主动没有宣泄。他奇怪自己这刻为什么没有埋怨,他奇怪自己这刻不痛哭流涕,他奇怪自己的平静,平静的他为什么不倒完他一肚子的苦水

    “梅姨,王老师的电话,说是你儿子尿裤子,让你回家快取换洗的衣物。”女孩扬着话筒喊叫。

    他出于本能地走了出来,而和他生疏了五年的梅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以至于闷声不响上了他的车。她们配合的那么默契。这一幕若是让人看到,还以为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是啊,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如果不是无情的岁月,他们定是美满的一对。但这能怪岁月的无情吗?倒不如说人比岁月更无情!

    到梅的住处了,温馨的房间贴满了孩子的照片,百天的,半岁的,周岁的。两岁,三岁最引人注目的数床头中央那几张。右边是他和梅的合影,左边是父母的合影,中间夹着梅的儿子。他们一家五口拼凑到一起,大小嘴张开乐呵呵噢,那孩子不是梅的翻版,倒像是他褪下的壳!

    怪不得父亲让他仔细瞧那孩子,还问他调皮吗?这孩子比他小时候要调皮得多!父亲说他要是再气他,将来他的儿子也会气他,这会应验了吧?梅,告诉我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告诉我,你还在恨着我吗?你很苦,比我找你更苦,最少要苦一百倍,一千倍

    为什么你不说话,为什么你保持沉默,为什么你眼里有晶莹的泪水?那是懦弱的我带给你的,那是我历史的罪证。一年多来,没有让你舒心生活,总是顾及所谓的颜面,总是以母亲的喜怒哀乐为主,总是犹豫不决,才导致今日这样的结果。

    梅在翻箱倒柜。她取出孩子要换洗的衣物,做了个锁门的姿势。他心领神会,他们一起来到了学校,来到了王老师的房间。

    “旭辉,对妈妈说下次往哪里尿?”王老师问。

    “厕所。”孩子稚嫩的脸庞和他四岁的照片一模一样。旭辉,旭辉,这是去医院检查后他们给孩子取好的名字。意思是他们的婚姻如旭日东升的光辉。

    “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今天要来吗,他怎么还不接旭辉?”小家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令他措手不及。

    “这不是来了吗?让他抱你好不好?”梅指着身边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他才不是!他是叔叔,爷爷说过,爸爸开车接旭辉呢!”孩子的嘴巴撅得老高。

    “那一会爷爷来,你罚他给你买棒棒糖。”梅边换裤子边打了一下孩子的屁股。

    “罚他给我买冲锋枪!妈妈,爷爷很坏,就是他给我买的冷饮我才尿了裤子!”旭辉已能说来回话了,这让他欣慰不已。

    “哟,是谁在背后告我的状呢?”父亲不经意间推门而入。

    “爸爸,您身体虚弱,不要太劳累,旭辉有我呢!”梅和父亲没有中断过联系,这他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出?

    “除了你的宝贝孙子,还有谁敢告您的状呢!”王老师起身了,说:“田总,您快请坐。”

    “不忙,你们先把小家伙侍弄好!”父亲摆手了:“浩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商谈。”

    他的心激动得要跳出胸膛了!他打心眼瞧不起父亲。但父亲最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保护他的孙子,这不能不令他刮目相看!只是背后付出的代价太大太重了。

    “本来梅坚决不让我告诉你,她的处境你也看见了,真的很平和。人不管处在什么位置,心灵充实才是最大的富有。考虑到旭辉大了,这里的学校不完善,还需进一步改造。我这才不得不叫你来。亏你给梅教了那么多,可有一点,置自己于死地而后生你却没有学会。至于你妈和梅的矛盾,我常对你说要知难而退。你就是因为不听劝而失去了值得你爱的人。梅的内心深处,依然爱着你,只是你舍不了你虚荣的躯壳,她这才由失望到绝望。有时候得学会取舍,有时候得放下拥有,不然你终到达不了幸福的彼岸。”

    “我明天回去,你好好考虑一下。五年的光阴都白白浪费了,也不在乎那点家产。为了梅,你都流浪了五年,不指望你为她赴汤蹈火,只要不失去主宰自己的命运和权利就好。你妈妈那里有我,我会带着旭辉的照片告诉她真相。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会带她看你们,你要是同意,就安心留在这里”

    “爸爸,我对不起您,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堂堂五尺男儿竟泣不成声。

    “别说对不起,就是要说,也应该说给梅和孩子听!”父亲说完,指着身后的梅和孩子。

    “爸爸对不起你,宝贝!”他从梅手里接过孩子,亢奋地亲着,搂着。

    “梅,原谅我的不争和自私!原谅我的没有主次!”他许是激动过度了,语无伦次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梅和孩子之类的愧疚话。

    “是一家人就别说对不起,没有人要故意!”梅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说:“是我先对不起咱妈,我不该那么残忍地揭开她的伤疤。好在有旭辉给她做弥补,不然愧疚的我会耿耿于怀!”

    他放下孩子,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而梅则指着前面花园里的一株抽出嫩黄芽的枝丫让他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