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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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医院回家。习惯性地掏出钥匙，开了门，看到的依旧是狼藉不堪的房间。
进得厨房，冰锅冷灶。紧挨着的洗澡间，也是脏衣服一堆。已经三天了，他每次都匆匆而回，又匆匆而去。这个家还是家的样子吗？要是平时，她毫无怨言，可这刻，她满腹委屈满腹牢骚。
前段时间，她眼花耳鸣，本以为是没有休息好，神经衰弱。谁知到了医院，医生说她病样居多且是麻缠的慢性病。这次急火攻心导致所有的病一触即发，如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她根本没有在意。只是这几天病情似乎加重，先是头晕目眩，紧接着是恶心呕吐，然后是腿软脚发麻。医生注射了一支针剂后，她竟然晕睡了一天一夜！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清醒后的她眼睛越来越花，医生说有待进一步的检查。
真是屋漏更遭连阴雨啊！先是他拿完了家里的积蓄给那个女人投资，继而是心的背叛，现在她的身体又出现大疾唉，老天注定她无路可走了吗？此刻，想什么都是徒劳，眼睛是第一，医生让她回家打点好一切，尽量和爱人商量，做好住院的准备。
人都逮不住，找谁商量？再说即使他回家，也是电话信息不断，哪里有闲时间听她唠叨？她要是抹眼泪，他就会说她故作娇态，要么就说她适合当演员。她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她知道不是他不爱她了，是他习惯了自己表面的无知忍让现象。她还知道不是他不亲她了，是她的一味坚强和宽容给他创造了心安理得的处境和空间。
她手里紧攥着这份离婚协议，不知是吓唬他还是真的要和他结束？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和想法，在她的心里，他是喜欢她的，也是依恋她的。可如今，不是她没有信心，不是她执意要拉回他的心，而是当身体的巨痛三番五次侵袭她时，她突然间把什么都放下了。
他是陷得太深。他的太深导致他们的婚姻不稳定，生活也不正常。无法自拔的他几乎不回头望一眼她，也不关心她究竟怎么样了？其实他那怕假装问候她一句她也满足了。在她危难之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他悉心的照料，全心全意的爱，需要他陪着她一起走。可他早已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了，也将她的感情置之度外了。
她感到绝望般的痛心！硬撑着虚弱的身子，边收拾床头的烟灰缸，边整理凌乱的被褥。
二
女儿放星期了，迈进门槛第一句就问她爸爸回来没？她气咻咻说最好别回来！女儿嗔怪她一声：“哎哟，我的妈啊，干嘛这是？”
她无不恼怒地说：她们父女两个除过吃喝拉撒，别的一概不管！如此下去怎还了得？
女儿撂下书包，一句甜甜地有你呗完结了事！
她正要教训女儿，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随即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醒来时夜幕笼罩，窗前披上了一层月光。乖顺懂事的女儿静坐在床边，拿起刀子在削苹果。她刚睁开眼睛，女儿就心有余悸问她怎么啦？为了消除孩子的恐惧，她浅笑着说不要紧。
孩子不置可否地追问：“真的不要紧吗？”
她点头说就是太累了，歇息片刻就好。
孩子低声抽泣着说，可吓坏她了！她说放心吧，没事。孩子嘟囔着嘴，说拨了无数次手机，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无法接通，真想不出爸爸在瞎忙活什么？她提醒警告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还是看她的书怎么念。
孩子不服气地顶撞：“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吗？哼，爸爸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许胡说，你的学业是至关重要的。答应妈妈，安心考试！”渺茫的她突然感觉自己这刻是多么的脆弱，甚至连孩子都不及。
“妈妈，如果爸爸娶那个女人，你会作何打算？”聪慧的女儿一语道出了她的难言之隐。
“我太了解你爸爸不过了，他是绝不会撂下我们娘俩不管的。”她叹了口气。
“那要是爸爸和她纠缠下去呢？”女儿无不替她担心几分。
“若真是那样，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她自嘲几许，嘴角微露笑意。
“妈妈，我知道你爱我和爸爸，爱咱们的家。但我更明白你的个性，如若事实是那样，你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女儿的眼里透出一丝忧郁。
“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妈妈都不会丢弃你！”她坚定地表明。
看来，她们的感情直接影响到了女儿的身心健康。她要是再不果断采取措施，这个家说不定会毁于一旦。可她能怎么样呢？急流勇退还是坚持到底？那个女人的态度她不是没有领教，那就是“和平共处”
三
那个女人是老公的初恋。他们订婚后的第二年，不曾想老公的事业发生危机，加之他的身体在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那个叫萍的女人便趁此弃之而去。后来听说那个女人嫁给了一个达官贵人。再后来，听说她有了孩子，再再后来，听说她随老公迁移到了渴望已久的省城。
失恋的老公蜗居在家，用了三年时间疗伤，直到她的意外闯入，才彻底斩断了对初恋的不归路。结婚那天，面对大红的喜字，面对亲朋好友的祝福，他满怀深情地发誓，倾其所有，对她在所不惜！
柴米油盐中，磕磕碰碰。公婆的矛盾，邻里的纠纷，妯娌的争执，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他每次都竭力替她辩护，当然，她也非那种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她哄劝着他，制止住他的火爆脾气，无论社交人际，她是极有分寸的。
正因为她通情达理，在家里的琐事上，钱财分配上，他才努力争当模范。水，不用她提，衣服，看见了就洗，若是她来例假，更不用说，又是做饭又是给她喝红糖水。有好吃的，她是第一个最先享受。穿的呢，没得说，只要是她看上的，即使他兜里所剩无几，借都要满足她的心愿。这样恬静安逸且快乐幸福的日子，别人求之不得，她不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挑剔和拒绝？
至于他们的感情，有了孩子后，他对她的爱仍然一如既往，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多少。这几年在单位虽说干出点名堂，其间也有好几个女孩子或者少妇试图接近他，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不是他受不了诱惑，不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是他的内心深处真爱并珍藏着那个女人。
她非常了解他，也十分地信任他。人都说，男人难认，人都说，男人除了这方面的事对老婆有所隐瞒，别的一概坦荡。但她深知，也深信他不会随便和某一个女人发生纠葛。要是有，也应该是和那个女人。好在那个女人十几年都没有音讯了，否则她们的婚姻不定怎么样呢！
四
她的深信是无容置疑的。她在大伙的掌声中，将不起波澜的甜蜜生活持续到了孩子高考。以往他们看爱情电视剧，要是被男女主人公所感染，她就偎依在他怀里，泪花闪烁问他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吗？
他反问：这不正中她下怀吗？
她惋惜地说有点缺憾。
他坏笑着问，缺憾的人是他还是她？
她低头沉思着，默不作声了。
这时的他就会无比动情地抱着她，走向那张温馨的床。而后伸开双臂，点着她的鼻子说：“是不是不甘于平淡，想要无事生非？”
她狡辩且不可理喻说，只有他才是那样的伪君子！
他故意板起脸说，要真是那样了，也是她逼迫的！
她冲口而出：逼迫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甩袖而去和别人逍遥快活？
他乐颠的大笑，说她可别得意太早，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演变成了事实，那她们娘俩可就没有活路了！
她顽皮地问，她是省油的灯吗？
他幽默地说可不是嘛！
她哼的嗤笑一声：别忘了她有捷足先登的毛病！
他开怀大笑，说他怎么不记得呢！
她说都四十岁了，还有几个将来呢？奉劝他别臭美了！
他接上说，爱情要来哪管年龄的大小呢！七十八十岁的人还不照样？
她打趣说，好的，等他七十八十的爱情！
他嘿嘿两声，说到时可别后悔，可别哭鼻子噢！
她嘴硬邦邦：才不会呢！
五
那天，她去参加女友的婚礼。回来后，她一直闷闷不乐，连她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她也不予理睬。他在客厅催促她好几次了，她才怏怏不快地靠在他的肩膀。他以为她累了，就让她躺下，随后给她按摩起颈椎来。
“哎，你知道我今天见了谁？”她舒服地呻吟着，也没有多想。
“还能见谁啊，不就你那几个伙计死党？”他的手不紧不慢。
她说她今天见到他刻骨铭心的初恋了。他边按摩边笑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她有什么意义呢？
“你就一点也不想她吗？”她替那个女人感到难过。
“想她干什么？是重温旧梦还是渴望激情？”他倒是很平静。
“什么人哪，连点同情心都没有，好歹她还是你的初恋呢！”她想不通男人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
“她不是夫荣妻贵吗？怎么啦？”他还是黯淡的口气，好像在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一言难尽，反正反正她的境况很糟糕！”她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脸困惑，问她何以知道的？她声称她的女友嫁给了她的弟弟。他随即一怔，问她在婚礼上见的吗？
她说是啊！而后说那个女人结婚三次，离婚三次，生活的很不如意，日子的艰辛，精神的疲惫，致使那个女人身体虚胖且头发脱光。这次借着她弟弟结婚，她那经济优越的母亲将她和孩子从外寻回，给了一笔钱并决定帮她开店
她没有注意到他酸楚怪异的表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停了。她只顾说那个女人的不幸，以至于电视剧都完了，她还在鼻子发涩，绵绵不断说着她就像在说剧种的人物，而他也似乎被她“剧种的人物”所感染，震撼的他已坐立不宁了，并且颤抖着手燃起了烟！
“哦，几点了？”她打着哈欠问。
“十一点半了，”他抬头看了看表。
“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她伸了个懒腰：“抱我啊，发什么愣！”
他熄灭烟头，双腿发软，沙发离床头只几米之遥，他抱着她却差点摔几个趔趄！
“不乐意啊，想造反得是？”她半开玩笑道。
“离了人你一下都不行，没有瞧见我心情不好！”他狠心甩下手，一把扯过被子。
“我说你这是”她的话没有落点，他就背过她独自睡去了。
“什么人哪，没良心！不知道人家有心思需要安慰？”她骄横地扳着他的后背，企图扳转他。
“别烦！自个睡去！”他发怒了，使劲甩开了她的手。
“你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想混啦！”她仍旧笑嘻嘻的，顺便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他双眼怒睁，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你你什么意思？”她这才察觉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哦，对不起，我实在累的要命。原谅你老公的失态，原谅你老公的胡说八道！”他看她气得嘴唇发紫，脸也不成形了，赶忙一连串的补救。
“我就说呢！好好的，你吃错了哪门子药，敢对你老婆大不敬！”阴转晴的她破涕为笑。
六
他的借口和所有男人一样，加班，应酬。他的变化也和别人毫无区别，出了门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回到家则蔫头蔫脑，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就是说在外面吃了，要么就是累，不等她搭下言，他就鼾声起伏了。
那情切切，意绵绵的爱情电视剧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她一人在看。偶尔几次他提前回家，她招呼他过来看，他也是很不情愿地躺在沙发。她开始讲了，他心不在焉地听，心却不知飞向哪里。有好几回，她都想接着他初恋的故事讲，可他早已没有了兴趣听。
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那老掉牙的话题还在重复：这辈子会是我一个女人吗？
是啊，非你莫属！他不咸不淡答道。
她噎住，没有再问下去。他也不奇怪。很显然，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应答她的无聊话题了，甚至有时候连敷衍都感觉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相反，她对他的问话也不再那么热心，如果一个女人连这种最起码的敏感程度都达不到，那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光阴算是枉费了。
一年多来，他和那个女人的感情日益上升，这年头，性已经不稀奇了，也无所谓了。可怕的是心的决意，灵魂的不归，他便是如此。她暗地里给了他不计其数的机会。他却照旧我行我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也想过，去找那个女人，和她好好谈谈，看她究竟什么想法。静思来去，觉得那样太俗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办法也不是她这样的女人能做得出的。也曾想过等他回头，可她比谁都明白，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他会，可这个女人，他万万不可能！
临近女儿高考。她们之间少的不单是彼此的对话，连抱她的次数也减了，最后连性事也免去了。至于洗衣做饭，社交，人际关系等等他统统撒手不管。她自我安慰说只当给自己锻炼的机会。逐渐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在此她也学会了默默承受。
这一切女儿全看在眼里。可她不许女儿张口，也不许女儿在爸爸面前提半个不字。直到女儿的成绩一落千丈了，她这才郑重其事的面对他。
“喂，你今晚能回来吗？”她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噢，什么事情？”他问。
“没什么！”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那边好像男女很多，听得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宝贝，听妈妈的话，先高考完好吗？”他的希望破灭了，唯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妈，我不想念书了！”孩子抱怨连天：“爸爸明目张胆和那个女人吃饭，喝茶，还在那店里帮忙，我的同学都笑话死了！”
眼前，一团漆黑有生以来，她搂着女儿泪如雨下。
七
“怎么，又在看电视？”午夜两点了，他进了门一眼便看见她靠在沙发。
“是的，大结局。”她头也不抬。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换了脱鞋，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
“你早起并不等于别人早起，再说我又不想约会，也不想给人看店，更不想重温旧梦！”她无不讥讽挖苦几分。
“呵呵，你这是怎么啦，火药味这么浓重？”他走过来，伸出手，试图抱她。
“明天我去旅游，你这星期给孩子做饭！”她的态度好像是命令式的，根本不容他反抗：“轮也该轮你了吧？”
“怎么这时候想起旅游，不会等孩子高考完毕？”他猜测不透她的心。
“往年孩子放假，你都安排补课，所以呢，我不凑热闹，这阵去最合适！”她摁了摁遥控器，还是漠然地背对着他。
“不会吧，这么快就决定了？你丢得下家里？”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你太低估你老婆了，连男人都能丢下，更何况家？”她怪笑了两声。
“那总允许我向单位请个假吧？”他没有想到她会来这手。
“平日请假不是打个电话吗？”她的尖酸话一下刺到他心里：“不会是向初恋请假吧？”
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有，怎会呢！”
“没有最好，要是有了，也不碍事。”她浅笑着说。
“是吗？你有这么大度？“他小心翼翼问。
“你怎么才晓得啊！你老婆非但大度，还会无私地将老公拱手相让呢！”她将玩笑提高到百度。
“好了，别逗了，我明天请假就是了，我的老婆大人！”他掏出手机，搁置在床头，又不迭走进了卫生间。
他的手机就在她跟前。以前，他每有好信息，就对她炫耀，要么就和她共享。自从他的初恋回来后，他的手机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为此，他给她买了一部新的。现在，这部熟悉的手机变得如此陌生，犹如她熟悉的老公变得如此陌生一样。嗡嗡的振动声接二连三响，她知道他绝非故意，那是有次手机掉进马桶了，他不得已才掏出来。
他还将炫铃设置成震动了！他是不想伤害她，可他是否知道？他无言的伤害更大更深。他要是有勇气承认，证明他不愧是一条好汉，可他却在欺骗身边最亲爱的人！她知道他起先是同情，而后是想自行解决，没有想到把持不住，由同情演变到帮助！如果她不加以阻止，他也许会帮助到床上！
可她的阻止就能换来他的悔过吗？她的阻止能换回他想要的结果吗？他太在乎面子，他太在乎完美，她要是那样了，他更会鄙视仇恨她！他会认为她没有人情，人性，他会认为她和那些妇人不相上下，他会一生看不起她！那样做，又有什么意思？那样的婚姻也决不会是她想要的！
她拉出床头的抽屉，那是她写好的离婚协议。她没有动他的手机。她就那样无望且怔怔地看着，听着尽管眼前模糊不清，可她还是睁大眼睛
八
住院两个星期了，连女儿也不知她的身体状况。她不想孩子分心，临走前一夜，她对孩子说她去旅游散心，半个月后回来，最迟延续二十天。到那时孩子也就高考放假了。孩子说不会让她失望的，她这才安心走了。
医生说她是沙眼，先手术处理，再消炎，随后再用激光治眼花。至于妇科囊肿，颈椎病，胆囊炎先一一放下，要不是她的身体虚弱，可以结合在一起治疗。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随即做了沙眼的小手术，并吊一个星期的消炎针。
第三个星期，激光治疗。鉴于她的身体吃不消，医生决定第四个星期手术取囊肿。她问医生能不能缓期？医生都有点替她气愤。可她的确有苦难言。一是怕孩子担心，二是不想他知道。照料她的是一个男人，医生都以为是她的老公。
她这一住就是一个月。这天，她实在忍不住了，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谁？说话啊？”女儿急切地问。
“宝贝，考完了么？”她不敢咳嗽，竭力控制住自己。
“妈呀，你怎么还不回来，要玩到何时啊？”女儿的不悦可想而知。
“妈晚几天回来，你在家要听爸爸的话！”想到女儿，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妈，你回家吧，别惩罚爸爸了，他难过死了！你是不知道，他好几天没有出去了，也不做饭，就抱着你的照片发呆。还说你要是回来，他会好好弥补，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妈妈挂了，长途很费钱。”她的泪水似汹涌的波涛。
“还是告诉他吧，终究瞒不住！”这个二十年前陌生的熟悉男人再次来到她床前，递给她一沓纸巾：“他其实很在乎你，只不过每个男人都有迷途的时候。”
“等过了这个非常时期吧，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泣不成声。
“千万别哭，哭很影响眼睛的，不然徒劳无功了！”他靠近她，帮她轻拭眼角的泪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可见你是多么的爱他。”他晃动着眼药瓶子，对准她的眼睛，说：“没有受过伤的人永远不知痛的滋味，所以必要时，也让他品尝一下。这样他会知道所得来之不易，并会加倍珍惜。否则不以为然的他只会认为你是理所应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是这样了”她闭上了眼睛，任药水一滴一滴落到心里。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泄气！”他鼓励她。
“倒是你，那才是真正的让我担心！”她的言语里不由多了几分关怀。
“可别！快把心放到肚里吧！自己都菩萨过河了，还操心我的闲事！”他颇不在意。
“想吃什么？我出去买。”他好心地问。
“不饿，没有胃口！”她心如死灰。
“好歹总得吃点，那——喝点紫菜汤吧！”他拧好瓶盖，拉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九
他是接到他的电话，迫不及待赶到医院的。
“怎么来这里，这可不是个好地方！”他进来后就感觉头晕脑胀。
“这个地方难道不好吗？”他冷笑道：“我看很好啊，适合疗伤。”
“谁病了？你？还是你的——亲戚？”他莫名其妙。
“本来她是我老婆，一念之差，成了初恋情人！”他忿忿然。
“她是寡妇吗，要你伺候？”他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没给好脸色。
“她男人没死，可她却比寡妇还寡妇！”他的怒火上升了。
“谁让你自作多情呢？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老毛病？”噢，他竟教训起他来了。
“是！我承认我老毛病不改，可总比有些人的新毛病要强得多！”他的矛头指向他。
“别瞎扯了，说说约我来有何事？”他开门见山。
“最近怎么样，还好吧？”他试探着问他。
“糟糕透了，我老婆去旅游了，到今天还没有回来，我很是心烦意乱。你呢？”他递给他一根烟，并燃起了火。
“你老婆要是去阎王爷哪里旅游了，我怕你都不晓得吧？”他面无表情道：“我在接替你的工作，你不要了随时吭气。”他吐了一口烟圈。
“说清楚点，接替我什么工作？”他的神经有点紧张。
“别小心眼，那怕我是光棍也不会找她。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她近年来有你的滋润活的潇洒着呢！”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要是有你那么‘英勇伟大‘就好了！”他们是结拜弟兄，他的初恋后来成了他的老婆，在一次吵架中，他持刀杀人，并为此锒铛入狱。所以他的话里分明带着嘲弄讥讽。
“我倒觉得我是真英雄，我是痛痛快快捅了我老婆一刀，不假！不过她伤在肌肤。话又说回来，有因就有果，她先负你而后又负我，活该！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她是被我捉奸在床，我一怒之下才举刀砍她的。”
他捻灭那未燃完的半截烟，气势汹汹站了起来：“而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却一刀一刀戳在你老婆的心窝！你当初失恋后，哪里讨不到老婆，偏偏把她从我手里抢过去，记得你当时怎么对我承诺的？你说你会倾其所有，在所不惜，呸！王八乌龟蛋！她都病成那样了，你不闻不问也罢了，还将家里的钱全投资给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亏得你老婆这二十年来对你忠贞一片，养病期间还不想烦劳你，你这个伪君子对得起她吗？又对得起我吗？你们两个狗男女一对倒逍遥自在，别狂妄过早，小心哪天遭报应！”
“你是说我老婆病了？”他如坐针毡。
“她眼瞎了，子宫还被切除了，你放心浪荡你的，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会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身心痊愈。”他狠狠地将病例摔在他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
洁白如絮的病床前，他紧抓着她枯瘦如柴的手，泪水情不自禁往下淌。
他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他也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他只知道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他就直径来到这里了。他许久都没有听她讲爱情电视剧了，他对病友说她讲的故事最动听，可她总喜欢睡懒觉。
她许是困乏至极，许是被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他刮她的鼻子了，抱她了，想方设法逗她了，她还是闭着双眼，沉睡不起。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错了，我该死！我是不想伤害你的，我是同情她，怜悯她的，不曾想执迷不悟的一错再错。
你等着我的自行解决，你等着我回心转意，而我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恨我啊，打我吧，就是不要不说话。睁开眼睛，我要向你忏悔，深深地忏悔，原谅我的所作所为，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答应我，回到以前，回到爱你的日子中去。
炫铃响了，他还在虔诚地祷告，并吻着她的额头，鼻子，嘴唇，下巴。炫铃的响声好像和他作对，烦人地在耳边回荡。他愤怒地起身，推开窗子“咣当”一声，有物件撞在墙壁的回音。
“啊！是谁的手机？”恰好窗外有人经过，忙俯身捡拾起来。
“这么大的力气，显示屏都摔的一包渣了！”路人捡拾起又放下。
手机的碰撞声惊醒了梦中的她。
“我是你的痴心观众，乞求你再费一次唇舌，讲你那夜的大结局，好么？”他看着她眼里的伤，肚皮的疤痕，揪心极了。
“女友那天的婚礼，我见到了生命中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说他们是我生命中的两个人呢？且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是老公的初恋，一个是我的初恋，可能老公的初恋与我牛马不相及，这里要解释的是，他们因故未成，她嫁给了我的初恋。而老公则娶了他的初恋，确切地说不是娶，是抢！”
她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继续说：“何以要抢呢？因为他对他最好的结拜哥们说他受不了失恋的打击，还说他的病非她医治莫属，可能这是孩童的幼稚。但他说，爱她，就要付诸行动，爱她，就要倍心呵护。他不是浪漫有情调的男人，所以拱手相让了，为的是他的哥们比他更加用心地对她。他没有让哥们失望，他用二十年的事实证明了他惜言如金，他用行动的果实换来了她切实的幸福。”
“二十年后的相见打乱了他们彼此的生活。他无可救药追寻他的初恋去了，虽然她知道他不渴望激情也不想重温旧梦，但他却放不下他所谓的初恋情结于是，他与自己较量着，而她呢，则在黑暗的角落与他较量着。”
“爱他，就要让他幸福。爱他，就应该学会放手。这是她的初恋说给她的话。她说到做到了，那怕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她也毫无怨言。而当他来到自己身边时，她毫不隐瞒地说，她只需要他雪中送炭般的温暖。毕竟，他不是她后半生的救世主。”
“他联系好医院，交了押金，调好床位，放弃了工作。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人跑前跑后，可她心如明镜，他不需要什么报答，或是以身相许。他只要她快点好起来，他只要她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的心是用玻璃做的，也不知玻璃心是透明的，更不知道玻璃透明的心易碎。但请给我一次修复的机会。可以吗？”他握紧了她的手，跪倒在脚地，痛哭流涕。
【一
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医院回家。习惯性地掏出钥匙，开了门，看到的依旧是狼藉不堪的房间。
进得厨房，冰锅冷灶。紧挨着的洗澡间，也是脏衣服一堆。已经三天了，他每次都匆匆而回，又匆匆而去。这个家还是家的样子吗？要是平时，她毫无怨言，可这刻，她满腹委屈满腹牢骚。
前段时间，她眼花耳鸣，本以为是没有休息好，神经衰弱。谁知到了医院，医生说她病样居多且是麻缠的慢性病。这次急火攻心导致所有的病一触即发，如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她根本没有在意。只是这几天病情似乎加重，先是头晕目眩，紧接着是恶心呕吐，然后是腿软脚发麻。医生注射了一支针剂后，她竟然晕睡了一天一夜！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清醒后的她眼睛越来越花，医生说有待进一步的检查。
真是屋漏更遭连阴雨啊！先是他拿完了家里的积蓄给那个女人投资，继而是心的背叛，现在她的身体又出现大疾唉，老天注定她无路可走了吗？此刻，想什么都是徒劳，眼睛是第一，医生让她回家打点好一切，尽量和爱人商量，做好住院的准备。
人都逮不住，找谁商量？再说即使他回家，也是电话信息不断，哪里有闲时间听她唠叨？她要是抹眼泪，他就会说她故作娇态，要么就说她适合当演员。她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她知道不是他不爱她了，是他习惯了自己表面的无知忍让现象。她还知道不是他不亲她了，是她的一味坚强和宽容给他创造了心安理得的处境和空间。
她手里紧攥着这份离婚协议，不知是吓唬他还是真的要和他结束？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和想法，在她的心里，他是喜欢她的，也是依恋她的。可如今，不是她没有信心，不是她执意要拉回他的心，而是当身体的巨痛三番五次侵袭她时，她突然间把什么都放下了。
他是陷得太深。他的太深导致他们的婚姻不稳定，生活也不正常。无法自拔的他几乎不回头望一眼她，也不关心她究竟怎么样了？其实他那怕假装问候她一句她也满足了。在她危难之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他悉心的照料，全心全意的爱，需要他陪着她一起走。可他早已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了，也将她的感情置之度外了。
她感到绝望般的痛心！硬撑着虚弱的身子，边收拾床头的烟灰缸，边整理凌乱的被褥。
二
女儿放星期了，迈进门槛第一句就问她爸爸回来没？她气咻咻说最好别回来！女儿嗔怪她一声：“哎哟，我的妈啊，干嘛这是？”
她无不恼怒地说：她们父女两个除过吃喝拉撒，别的一概不管！如此下去怎还了得？
女儿撂下书包，一句甜甜地有你呗完结了事！
她正要教训女儿，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随即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醒来时夜幕笼罩，窗前披上了一层月光。乖顺懂事的女儿静坐在床边，拿起刀子在削苹果。她刚睁开眼睛，女儿就心有余悸问她怎么啦？为了消除孩子的恐惧，她浅笑着说不要紧。
孩子不置可否地追问：“真的不要紧吗？”
她点头说就是太累了，歇息片刻就好。
孩子低声抽泣着说，可吓坏她了！她说放心吧，没事。孩子嘟囔着嘴，说拨了无数次手机，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无法接通，真想不出爸爸在瞎忙活什么？她提醒警告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还是看她的书怎么念。
孩子不服气地顶撞：“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吗？哼，爸爸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许胡说，你的学业是至关重要的。答应妈妈，安心考试！”渺茫的她突然感觉自己这刻是多么的脆弱，甚至连孩子都不及。
“妈妈，如果爸爸娶那个女人，你会作何打算？”聪慧的女儿一语道出了她的难言之隐。
“我太了解你爸爸不过了，他是绝不会撂下我们娘俩不管的。”她叹了口气。
“那要是爸爸和她纠缠下去呢？”女儿无不替她担心几分。
“若真是那样，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她自嘲几许，嘴角微露笑意。
“妈妈，我知道你爱我和爸爸，爱咱们的家。但我更明白你的个性，如若事实是那样，你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女儿的眼里透出一丝忧郁。
“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妈妈都不会丢弃你！”她坚定地表明。
看来，她们的感情直接影响到了女儿的身心健康。她要是再不果断采取措施，这个家说不定会毁于一旦。可她能怎么样呢？急流勇退还是坚持到底？那个女人的态度她不是没有领教，那就是“和平共处”
三
那个女人是老公的初恋。他们订婚后的第二年，不曾想老公的事业发生危机，加之他的身体在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那个叫萍的女人便趁此弃之而去。后来听说那个女人嫁给了一个达官贵人。再后来，听说她有了孩子，再再后来，听说她随老公迁移到了渴望已久的省城。
失恋的老公蜗居在家，用了三年时间疗伤，直到她的意外闯入，才彻底斩断了对初恋的不归路。结婚那天，面对大红的喜字，面对亲朋好友的祝福，他满怀深情地发誓，倾其所有，对她在所不惜！
柴米油盐中，磕磕碰碰。公婆的矛盾，邻里的纠纷，妯娌的争执，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他每次都竭力替她辩护，当然，她也非那种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她哄劝着他，制止住他的火爆脾气，无论社交人际，她是极有分寸的。
正因为她通情达理，在家里的琐事上，钱财分配上，他才努力争当模范。水，不用她提，衣服，看见了就洗，若是她来例假，更不用说，又是做饭又是给她喝红糖水。有好吃的，她是第一个最先享受。穿的呢，没得说，只要是她看上的，即使他兜里所剩无几，借都要满足她的心愿。这样恬静安逸且快乐幸福的日子，别人求之不得，她不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挑剔和拒绝？
至于他们的感情，有了孩子后，他对她的爱仍然一如既往，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多少。这几年在单位虽说干出点名堂，其间也有好几个女孩子或者少妇试图接近他，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不是他受不了诱惑，不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是他的内心深处真爱并珍藏着那个女人。
她非常了解他，也十分地信任他。人都说，男人难认，人都说，男人除了这方面的事对老婆有所隐瞒，别的一概坦荡。但她深知，也深信他不会随便和某一个女人发生纠葛。要是有，也应该是和那个女人。好在那个女人十几年都没有音讯了，否则她们的婚姻不定怎么样呢！
四
她的深信是无容置疑的。她在大伙的掌声中，将不起波澜的甜蜜生活持续到了孩子高考。以往他们看爱情电视剧，要是被男女主人公所感染，她就偎依在他怀里，泪花闪烁问他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吗？
他反问：这不正中她下怀吗？
她惋惜地说有点缺憾。
他坏笑着问，缺憾的人是他还是她？
她低头沉思着，默不作声了。
这时的他就会无比动情地抱着她，走向那张温馨的床。而后伸开双臂，点着她的鼻子说：“是不是不甘于平淡，想要无事生非？”
她狡辩且不可理喻说，只有他才是那样的伪君子！
他故意板起脸说，要真是那样了，也是她逼迫的！
她冲口而出：逼迫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甩袖而去和别人逍遥快活？
他乐颠的大笑，说她可别得意太早，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演变成了事实，那她们娘俩可就没有活路了！
她顽皮地问，她是省油的灯吗？
他幽默地说可不是嘛！
她哼的嗤笑一声：别忘了她有捷足先登的毛病！
他开怀大笑，说他怎么不记得呢！
她说都四十岁了，还有几个将来呢？奉劝他别臭美了！
他接上说，爱情要来哪管年龄的大小呢！七十八十岁的人还不照样？
她打趣说，好的，等他七十八十的爱情！
他嘿嘿两声，说到时可别后悔，可别哭鼻子噢！
她嘴硬邦邦：才不会呢！
五
那天，她去参加女友的婚礼。回来后，她一直闷闷不乐，连她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她也不予理睬。他在客厅催促她好几次了，她才怏怏不快地靠在他的肩膀。他以为她累了，就让她躺下，随后给她按摩起颈椎来。
“哎，你知道我今天见了谁？”她舒服地呻吟着，也没有多想。
“还能见谁啊，不就你那几个伙计死党？”他的手不紧不慢。
她说她今天见到他刻骨铭心的初恋了。他边按摩边笑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她有什么意义呢？
“你就一点也不想她吗？”她替那个女人感到难过。
“想她干什么？是重温旧梦还是渴望激情？”他倒是很平静。
“什么人哪，连点同情心都没有，好歹她还是你的初恋呢！”她想不通男人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
“她不是夫荣妻贵吗？怎么啦？”他还是黯淡的口气，好像在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一言难尽，反正反正她的境况很糟糕！”她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脸困惑，问她何以知道的？她声称她的女友嫁给了她的弟弟。他随即一怔，问她在婚礼上见的吗？
她说是啊！而后说那个女人结婚三次，离婚三次，生活的很不如意，日子的艰辛，精神的疲惫，致使那个女人身体虚胖且头发脱光。这次借着她弟弟结婚，她那经济优越的母亲将她和孩子从外寻回，给了一笔钱并决定帮她开店
她没有注意到他酸楚怪异的表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停了。她只顾说那个女人的不幸，以至于电视剧都完了，她还在鼻子发涩，绵绵不断说着她就像在说剧种的人物，而他也似乎被她“剧种的人物”所感染，震撼的他已坐立不宁了，并且颤抖着手燃起了烟！
“哦，几点了？”她打着哈欠问。
“十一点半了，”他抬头看了看表。
“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她伸了个懒腰：“抱我啊，发什么愣！”
他熄灭烟头，双腿发软，沙发离床头只几米之遥，他抱着她却差点摔几个趔趄！
“不乐意啊，想造反得是？”她半开玩笑道。
“离了人你一下都不行，没有瞧见我心情不好！”他狠心甩下手，一把扯过被子。
“我说你这是”她的话没有落点，他就背过她独自睡去了。
“什么人哪，没良心！不知道人家有心思需要安慰？”她骄横地扳着他的后背，企图扳转他。
“别烦！自个睡去！”他发怒了，使劲甩开了她的手。
“你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想混啦！”她仍旧笑嘻嘻的，顺便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他双眼怒睁，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你你什么意思？”她这才察觉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哦，对不起，我实在累的要命。原谅你老公的失态，原谅你老公的胡说八道！”他看她气得嘴唇发紫，脸也不成形了，赶忙一连串的补救。
“我就说呢！好好的，你吃错了哪门子药，敢对你老婆大不敬！”阴转晴的她破涕为笑。
六
他的借口和所有男人一样，加班，应酬。他的变化也和别人毫无区别，出了门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回到家则蔫头蔫脑，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就是说在外面吃了，要么就是累，不等她搭下言，他就鼾声起伏了。
那情切切，意绵绵的爱情电视剧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她一人在看。偶尔几次他提前回家，她招呼他过来看，他也是很不情愿地躺在沙发。她开始讲了，他心不在焉地听，心却不知飞向哪里。有好几回，她都想接着他初恋的故事讲，可他早已没有了兴趣听。
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那老掉牙的话题还在重复：这辈子会是我一个女人吗？
是啊，非你莫属！他不咸不淡答道。
她噎住，没有再问下去。他也不奇怪。很显然，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应答她的无聊话题了，甚至有时候连敷衍都感觉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相反，她对他的问话也不再那么热心，如果一个女人连这种最起码的敏感程度都达不到，那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光阴算是枉费了。
一年多来，他和那个女人的感情日益上升，这年头，性已经不稀奇了，也无所谓了。可怕的是心的决意，灵魂的不归，他便是如此。她暗地里给了他不计其数的机会。他却照旧我行我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也想过，去找那个女人，和她好好谈谈，看她究竟什么想法。静思来去，觉得那样太俗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办法也不是她这样的女人能做得出的。也曾想过等他回头，可她比谁都明白，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他会，可这个女人，他万万不可能！
临近女儿高考。她们之间少的不单是彼此的对话，连抱她的次数也减了，最后连性事也免去了。至于洗衣做饭，社交，人际关系等等他统统撒手不管。她自我安慰说只当给自己锻炼的机会。逐渐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在此她也学会了默默承受。
这一切女儿全看在眼里。可她不许女儿张口，也不许女儿在爸爸面前提半个不字。直到女儿的成绩一落千丈了，她这才郑重其事的面对他。
“喂，你今晚能回来吗？”她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噢，什么事情？”他问。
“没什么！”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那边好像男女很多，听得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宝贝，听妈妈的话，先高考完好吗？”他的希望破灭了，唯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妈，我不想念书了！”孩子抱怨连天：“爸爸明目张胆和那个女人吃饭，喝茶，还在那店里帮忙，我的同学都笑话死了！”
眼前，一团漆黑有生以来，她搂着女儿泪如雨下。
七
“怎么，又在看电视？”午夜两点了，他进了门一眼便看见她靠在沙发。
“是的，大结局。”她头也不抬。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换了脱鞋，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
“你早起并不等于别人早起，再说我又不想约会，也不想给人看店，更不想重温旧梦！”她无不讥讽挖苦几分。
“呵呵，你这是怎么啦，火药味这么浓重？”他走过来，伸出手，试图抱她。
“明天我去旅游，你这星期给孩子做饭！”她的态度好像是命令式的，根本不容他反抗：“轮也该轮你了吧？”
“怎么这时候想起旅游，不会等孩子高考完毕？”他猜测不透她的心。
“往年孩子放假，你都安排补课，所以呢，我不凑热闹，这阵去最合适！”她摁了摁遥控器，还是漠然地背对着他。
“不会吧，这么快就决定了？你丢得下家里？”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你太低估你老婆了，连男人都能丢下，更何况家？”她怪笑了两声。
“那总允许我向单位请个假吧？”他没有想到她会来这手。
“平日请假不是打个电话吗？”她的尖酸话一下刺到他心里：“不会是向初恋请假吧？”
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有，怎会呢！”
“没有最好，要是有了，也不碍事。”她浅笑着说。
“是吗？你有这么大度？“他小心翼翼问。
“你怎么才晓得啊！你老婆非但大度，还会无私地将老公拱手相让呢！”她将玩笑提高到百度。
“好了，别逗了，我明天请假就是了，我的老婆大人！”他掏出手机，搁置在床头，又不迭走进了卫生间。
他的手机就在她跟前。以前，他每有好信息，就对她炫耀，要么就和她共享。自从他的初恋回来后，他的手机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为此，他给她买了一部新的。现在，这部熟悉的手机变得如此陌生，犹如她熟悉的老公变得如此陌生一样。嗡嗡的振动声接二连三响，她知道他绝非故意，那是有次手机掉进马桶了，他不得已才掏出来。
他还将炫铃设置成震动了！他是不想伤害她，可他是否知道？他无言的伤害更大更深。他要是有勇气承认，证明他不愧是一条好汉，可他却在欺骗身边最亲爱的人！她知道他起先是同情，而后是想自行解决，没有想到把持不住，由同情演变到帮助！如果她不加以阻止，他也许会帮助到床上！
可她的阻止就能换来他的悔过吗？她的阻止能换回他想要的结果吗？他太在乎面子，他太在乎完美，她要是那样了，他更会鄙视仇恨她！他会认为她没有人情，人性，他会认为她和那些妇人不相上下，他会一生看不起她！那样做，又有什么意思？那样的婚姻也决不会是她想要的！
她拉出床头的抽屉，那是她写好的离婚协议。她没有动他的手机。她就那样无望且怔怔地看着，听着尽管眼前模糊不清，可她还是睁大眼睛
八
住院两个星期了，连女儿也不知她的身体状况。她不想孩子分心，临走前一夜，她对孩子说她去旅游散心，半个月后回来，最迟延续二十天。到那时孩子也就高考放假了。孩子说不会让她失望的，她这才安心走了。
医生说她是沙眼，先手术处理，再消炎，随后再用激光治眼花。至于妇科囊肿，颈椎病，胆囊炎先一一放下，要不是她的身体虚弱，可以结合在一起治疗。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随即做了沙眼的小手术，并吊一个星期的消炎针。
第三个星期，激光治疗。鉴于她的身体吃不消，医生决定第四个星期手术取囊肿。她问医生能不能缓期？医生都有点替她气愤。可她的确有苦难言。一是怕孩子担心，二是不想他知道。照料她的是一个男人，医生都以为是她的老公。
她这一住就是一个月。这天，她实在忍不住了，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谁？说话啊？”女儿急切地问。
“宝贝，考完了么？”她不敢咳嗽，竭力控制住自己。
“妈呀，你怎么还不回来，要玩到何时啊？”女儿的不悦可想而知。
“妈晚几天回来，你在家要听爸爸的话！”想到女儿，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妈，你回家吧，别惩罚爸爸了，他难过死了！你是不知道，他好几天没有出去了，也不做饭，就抱着你的照片发呆。还说你要是回来，他会好好弥补，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妈妈挂了，长途很费钱。”她的泪水似汹涌的波涛。
“还是告诉他吧，终究瞒不住！”这个二十年前陌生的熟悉男人再次来到她床前，递给她一沓纸巾：“他其实很在乎你，只不过每个男人都有迷途的时候。”
“等过了这个非常时期吧，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她泣不成声。
“千万别哭，哭很影响眼睛的，不然徒劳无功了！”他靠近她，帮她轻拭眼角的泪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可见你是多么的爱他。”他晃动着眼药瓶子，对准她的眼睛，说：“没有受过伤的人永远不知痛的滋味，所以必要时，也让他品尝一下。这样他会知道所得来之不易，并会加倍珍惜。否则不以为然的他只会认为你是理所应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是这样了”她闭上了眼睛，任药水一滴一滴落到心里。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泄气！”他鼓励她。
“倒是你，那才是真正的让我担心！”她的言语里不由多了几分关怀。
“可别！快把心放到肚里吧！自己都菩萨过河了，还操心我的闲事！”他颇不在意。
“想吃什么？我出去买。”他好心地问。
“不饿，没有胃口！”她心如死灰。
“好歹总得吃点，那——喝点紫菜汤吧！”他拧好瓶盖，拉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九
他是接到他的电话，迫不及待赶到医院的。
“怎么来这里，这可不是个好地方！”他进来后就感觉头晕脑胀。
“这个地方难道不好吗？”他冷笑道：“我看很好啊，适合疗伤。”
“谁病了？你？还是你的——亲戚？”他莫名其妙。
“本来她是我老婆，一念之差，成了初恋情人！”他忿忿然。
“她是寡妇吗，要你伺候？”他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没给好脸色。
“她男人没死，可她却比寡妇还寡妇！”他的怒火上升了。
“谁让你自作多情呢？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老毛病？”噢，他竟教训起他来了。
“是！我承认我老毛病不改，可总比有些人的新毛病要强得多！”他的矛头指向他。
“别瞎扯了，说说约我来有何事？”他开门见山。
“最近怎么样，还好吧？”他试探着问他。
“糟糕透了，我老婆去旅游了，到今天还没有回来，我很是心烦意乱。你呢？”他递给他一根烟，并燃起了火。
“你老婆要是去阎王爷哪里旅游了，我怕你都不晓得吧？”他面无表情道：“我在接替你的工作，你不要了随时吭气。”他吐了一口烟圈。
“说清楚点，接替我什么工作？”他的神经有点紧张。
“别小心眼，那怕我是光棍也不会找她。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她近年来有你的滋润活的潇洒着呢！”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要是有你那么‘英勇伟大‘就好了！”他们是结拜弟兄，他的初恋后来成了他的老婆，在一次吵架中，他持刀杀人，并为此锒铛入狱。所以他的话里分明带着嘲弄讥讽。
“我倒觉得我是真英雄，我是痛痛快快捅了我老婆一刀，不假！不过她伤在肌肤。话又说回来，有因就有果，她先负你而后又负我，活该！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她是被我捉奸在床，我一怒之下才举刀砍她的。”
他捻灭那未燃完的半截烟，气势汹汹站了起来：“而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却一刀一刀戳在你老婆的心窝！你当初失恋后，哪里讨不到老婆，偏偏把她从我手里抢过去，记得你当时怎么对我承诺的？你说你会倾其所有，在所不惜，呸！王八乌龟蛋！她都病成那样了，你不闻不问也罢了，还将家里的钱全投资给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亏得你老婆这二十年来对你忠贞一片，养病期间还不想烦劳你，你这个伪君子对得起她吗？又对得起我吗？你们两个狗男女一对倒逍遥自在，别狂妄过早，小心哪天遭报应！”
“你是说我老婆病了？”他如坐针毡。
“她眼瞎了，子宫还被切除了，你放心浪荡你的，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会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身心痊愈。”他狠狠地将病例摔在他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
洁白如絮的病床前，他紧抓着她枯瘦如柴的手，泪水情不自禁往下淌。
他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他也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他只知道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他就直径来到这里了。他许久都没有听她讲爱情电视剧了，他对病友说她讲的故事最动听，可她总喜欢睡懒觉。
她许是困乏至极，许是被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他刮她的鼻子了，抱她了，想方设法逗她了，她还是闭着双眼，沉睡不起。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错了，我该死！我是不想伤害你的，我是同情她，怜悯她的，不曾想执迷不悟的一错再错。
你等着我的自行解决，你等着我回心转意，而我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恨我啊，打我吧，就是不要不说话。睁开眼睛，我要向你忏悔，深深地忏悔，原谅我的所作所为，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答应我，回到以前，回到爱你的日子中去。
炫铃响了，他还在虔诚地祷告，并吻着她的额头，鼻子，嘴唇，下巴。炫铃的响声好像和他作对，烦人地在耳边回荡。他愤怒地起身，推开窗子“咣当”一声，有物件撞在墙壁的回音。
“啊！是谁的手机？”恰好窗外有人经过，忙俯身捡拾起来。
“这么大的力气，显示屏都摔的一包渣了！”路人捡拾起又放下。
手机的碰撞声惊醒了梦中的她。
“我是你的痴心观众，乞求你再费一次唇舌，讲你那夜的大结局，好么？”他看着她眼里的伤，肚皮的疤痕，揪心极了。
“女友那天的婚礼，我见到了生命中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说他们是我生命中的两个人呢？且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是老公的初恋，一个是我的初恋，可能老公的初恋与我牛马不相及，这里要解释的是，他们因故未成，她嫁给了我的初恋。而老公则娶了他的初恋，确切地说不是娶，是抢！”
她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继续说：“何以要抢呢？因为他对他最好的结拜哥们说他受不了失恋的打击，还说他的病非她医治莫属，可能这是孩童的幼稚。但他说，爱她，就要付诸行动，爱她，就要倍心呵护。他不是浪漫有情调的男人，所以拱手相让了，为的是他的哥们比他更加用心地对她。他没有让哥们失望，他用二十年的事实证明了他惜言如金，他用行动的果实换来了她切实的幸福。”
“二十年后的相见打乱了他们彼此的生活。他无可救药追寻他的初恋去了，虽然她知道他不渴望激情也不想重温旧梦，但他却放不下他所谓的初恋情结于是，他与自己较量着，而她呢，则在黑暗的角落与他较量着。”
“爱他，就要让他幸福。爱他，就应该学会放手。这是她的初恋说给她的话。她说到做到了，那怕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她也毫无怨言。而当他来到自己身边时，她毫不隐瞒地说，她只需要他雪中送炭般的温暖。毕竟，他不是她后半生的救世主。”
“他联系好医院，交了押金，调好床位，放弃了工作。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人跑前跑后，可她心如明镜，他不需要什么报答，或是以身相许。他只要她快点好起来，他只要她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的心是用玻璃做的，也不知玻璃心是透明的，更不知道玻璃透明的心易碎。但请给我一次修复的机会。可以吗？”他握紧了她的手，跪倒在脚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