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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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采衣走至药铺前厅时,冯君衡已伫立等候许久,他仰首望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看得专注,连方采衣来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冯公子,为啥瞧这幅画瞧得这么专心?”

    “喔,是这幅画好精致,将大夫的神韵笑貌描绘得活灵活现,我瞧着瞧着,忍不住就出神了。不过这画我左看右看,就是觉得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方大夫,这是哪位名家为你绘制的?”

    “是一位朋友的巧思,有一点你说对了,不过,你再仔细瞧瞧,这不是画。”

    “不是画”冯君衡定眼仔细瞧,神情瞬间改变,转为惊讶赞叹:“啊,这的确不是画,这是以丝线绣出来的。绣此画的人手艺精湛高超,真是妙啊!”“朋友为这种刺绣画像取名为;‘绣画’。她呀,心思细又巧,对刺绣情有独钟,手艺之好,是我生平仅见。”提起好友,方采衣笑得好柔。

    心思细致、绣艺精湛、对刺绣极度痴迷

    听着方采衣的描述,让冯君衡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

    “冯某冒昧,若有机会,可否请方大夫代为引荐?冯某想认识这位高人。”

    “为什么?听冯公子之言,似乎对刺绣颇为熟悉。”

    “过去本家事业正是以织绣起家,因此对这方面多少有点了解。”

    他的眼神闪烁着好奇和热切,渴望能和此人相识。

    “原来如此。”方采衣淡淡一笑,看着冯君衡,未再答话。

    相较于冯君衡的热忱,在方采衣心里浮现的是“她”提及往事时惆怅难掩的伤怀表情。“她”曾经爱过的人,也正是伤“她”最深的人。不过一年,因为命运的捉弄,他变了,成长了,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改变,心头的伤只怕表面才稍稍愈合而已。身为好友,又是行医之人,怎么也不忍逼“她”去碰触那个脆弱的伤口。

    “她”的心结是否能解,决定权只有“她”本人和老天爷可以做主。旁人无论再怎么关心“她”也无权置喙!

    “方大夫。”见方采衣沉默不语,冯君衡出声提醒。

    “喔,对不起,我一时闪了神。关于冯公子这点要求,很抱歉。

    我这位朋友生性极重隐私,不擅交际,更不喜结识外人,所以我无可奉告,请原谅。”

    “这样啊,那无妨,是我唐突了。不过我心中有个小问题,可否再冒昧请问方大夫?”

    “请说。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请问大夫,这幅绣画和婉约绣坊可有关系?”冯君衡试探问着,方采衣一听暗暗吃惊,心忖该不会是方才两人碰面,婉若不小心露了馅吧?

    “不,没有关系。冯公子,为何会有此一问?”

    “嗯,是因为地缘关系。婉约绣坊和药铺比邻而居,碰巧大夫这儿又挂了这么一幅精妙的绣画,我一时才做了联想。”

    “哈,是冯公子想太多了。”方采衣故做无事敷衍笑道,背后却冒出一身冷汗。

    冯君衡也太会联想了点,这人心思之细腻可不输给婉若啊!

    看来她得跟婉若提个头,要婉若自个儿多提防点。

    “那我告辞了,多谢方大夫。”无法解释为什么心头会有一股深沉的失落,冯君衡一个轻浅苦笑,对方采衣一揖致谢后,随同孙家来接他的人一同离去。

    看着冯君衡渐远的身影,方采衣忽然有种想法,冯君衡和婉若之间好像不会这么简单就了了

    * * *

    当晚,回到孙家,用过晚膳,冯君衡一人坐在客房里沉思。孙志成要和他商量日后货物运送之事,特别过来客房一趟。

    人一踩进门,就看见冯君衡专心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不知夏季如今何在?萧姑娘她真的不是夏季吗?

    “她现在好吗?”心头的牵念忍不住脱口而出。

    “君衡老弟,你说谁好吗?”孙志成走至冯君衡面前坐下后,一双眼看着他老半天,面露了然之色道:“哦,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看咱们来回西疆这一路,你有好些时候都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喔,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方,过得好不好?”

    “看来这人对你来说颇具意义,需不需要大哥我帮忙?”

    闻言,冯君衡突然心生冲动,很想开口请孙老板帮忙找人,可是唉,找到又如何?再说,冯君衡打心眼里认定今天遇见的那位萧大小姐就是夏季,原因为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而且那位萧姑娘也有夫有女了,他对夏季该死心了!

    死心?冯君衡深感讶异,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字眼。“谢谢孙大哥,不过无妨啦,就是随缘吧!”冯君衡无奈微笑回道。

    “这样啊,好吧!如果往后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知道。对了,这么晚了,大哥还来找我,可是有事相商?”

    “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关于布行货物运送的事,我想跟你商量,听听你的意见。天海不念旧情,过河拆桥,往后我是决计不想再跟天海合作了。可是天海是江南地区最大的船运行,又占地利之便,跟他们撕破脸,以后货物运送要找谁合作,地点、规模都是一大问题啊!”“孙大哥,眼前就有个颇合适的选择,你听过迎风潇洒吗?”

    “听过,这一年多以来,他们稳定成长,不过潇洒的规模比天海小太多了!目前听说只有三艘船,以他们现有的格局,想吃下我的货量,简直比登天还难!”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迎风潇洒当前规模小归小,但潜力无限,别忘了天海也是聚沙成塔,才有今日的景况!来朱河镇后,我有特别打听过镇内的事,有关潇洒的事,我相当了解,这间船运行绝对是值得大哥你合作的对象。”

    “可是他们现在的规模大小,要运送我的货,的确是有困难啊!”“小可以变大,大哥何不找潇洒谈合作?若谈得成,投资潇洒,当半个老板,这样就不怕再遇到第二个天海了。”

    “哎呀,好主意!君衡,还是你的脑筋动得快。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我和潇洒主事素不相识,你为何会极力向我推荐他们?”

    “大哥还记得两个多月前的漓江水患吗?那场空前的大水患造成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虽然尽力救援,难免还是有不周全之处。那时潇洒主事下令整个潇洒停工,派所有潇洒人支援官家,共同处理水患。潇洒主事有一颗宽宏体恤、悲天悯人的心,这样的人正是能成大事之才!听闻潇洒的义行,感动之余,更让我想结识这位主事。”

    “哦,竟有此事?我平日忙于生意,倒是疏忽了这样的消息。嗯,听你之言,迎风潇洒的确是个值得考虑的合作对象。君衡,这件事就委托你帮我处理吧!”

    “好,明后日我就找时间上迎风潇洒,同主事谈去。”

    * * *

    隔日一大早,冯君衡就前往潇洒,代表孙家布行递上拜帖,欲访主事。

    在大厅内等候半晌,接待的人面露歉然出来回复冯君衡道:“冯公子,很抱歉,我家主事昨日外出洽商,至今未归,所以今天可能无法和您会面了。我已留下冯公子的拜帖,待主事回来,我同他回报,再差人专程通知冯公子,到时再有劳您前来和主事一谈,可以吗?”

    “嗯,也好,那就麻烦兄弟你了。对了,方才我在门口看见贵行在征总管,这是?”

    “喔,是啊,近来潇洒生意成长迅速,主事一人忙不过来,想请个伶俐的帮手来帮忙分担工作。孙家布行买卖做得大,想必人才济济,冯公子有此一问,是不是心中有什么理想的人选可以推荐啊?”

    “哈哈,只是一时好奇,随口问问罢了!冯某不才,又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实在帮不上忙。”

    “原来如此。”

    “那我先走了,兄弟请留步,我自行离去即可。”

    “好的,冯公子慢走。”

    虽然今天是白跑一趟,但负责接待的人客气有礼,给了冯君衡极好的印象。他放心离开,静候通知,改日再会潇洒主事。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又遇见近来心心念念的容颜。

    离开主屋,走在庭园往大门的通道上,一袭步履款款的鹅黄身影迎面而来,脸上绽着灿笑,无忧无愁,纯真仿若天上落人凡尘的仙子。

    他和她之间的缘份似是未绝?否则老天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安排他们相遇?

    她的笑清妍甜美,吸引住他的目光,看着她一步步接近自己,冯君衡只觉全身血液瞬间逆流,身子僵直,四肢微微颤抖,思考跟着中止。他脑里转的想的,只有一件事,他该怎么跟她说抱歉?

    明知她已有夫有女,但他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心,想多见见她、想再跟她多说说话,至少该慎重对她说声抱歉的。

    心头怦然剧烈,思绪漫天飞舞,正在踌躇着该拿什么话当作开场白,谁知这道亭亭身影竟然头也不回,大步从他面前走过,根本对他视若无睹。

    冯君衡一怔,随后即刻回神,唤住黄衣女子。

    “夏季,请留步。”

    “夏季?你叫谁啊?冒失鬼,你认错人了啦!”萧竟月白了冯君衡一眼,斥他莫名其妙,转头就要走。

    “等等,夏季,我是冯君衡啊,昨天我们才在韶安药铺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吗?”冯君衡心急,拉住萧竟月的衣袖,阻拦她欲离的脚步。

    冯君衡这个名字好像是十恶不赦的代称似的,萧竟月一听立刻回头,娇俏的脸蛋上写满了怒气。这家伙叫做冯君衡,连声喊她“夏季”又说昨天在韶安药铺见过她。难道

    “冯君衡?你说你叫冯君衡?”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那你老家在哪里?”

    啊,夏季为何问他的家在何处?冯君衡心里浮现些许的纳闷,但他还是照实回了萧竟月的问题:“江北,殷州。”

    冯君衡,江北殷州人氏,一字半分不差!

    “好啊,原来就是你这个坏东西,害我们姐妹不能团圆!”

    她咬牙切齿,语带指责。

    “夏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冯君衡如坠五里迷雾,完全被弄糊涂了。

    “你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你,我一辈子都讨厌你!”

    “对不起,夏季,过去是我不好,你想怎么骂我打我,尽管动手。

    只要能够赎罪,我什么都愿意做,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好啊,原来这个家伙还搞不清楚状况,将她当成了那个夏季!

    也好,冤家路窄,虽然她不是事主,但今天教她碰上了,若不趁机给他点教训,她就不叫萧竟月!

    念头乍起,远远又来个人影,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也!萧竟月瞳儿一转,狡猾一笑,心头顿时有了主意。

    就在冯君衡怔怔出神的当头,萧竟月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他,再一个反转,远看竟像是他紧握住她不放。

    那道适时的“东风”愈走愈近,萧竟月拉开喉咙,放声呼救。

    “韩朔,快来,这个可恶的家伙轻薄我!韩朔,救命啊!”一眨眼功夫,韩朔身影如迅雷般降临,在冯君衡还弄不清发生什么事之时,耳边只听得一道浑厚嗓音怒斥:“大胆登徒子,竟敢轻薄二小姐!”雷霆万钧的掌风随之袭来,炽热的掌心贴上他的胸膛,将他的身子震飞有数步之远,胸口突感一阵紧闷疼痛,口中一甜,嘴角已然呕红。

    “你不懂武功?”发现对手只是个文弱书生,韩朔马上收手,但警觉性仍在,牢牢将萧竟月护在身后。

    “快,再攒他两拳,踹他三脚,快啊!”萧竟月小小粉拳挥舞,在一旁吆喝,一脸幸灾乐祸。

    比二小姐还了解她自个儿的韩朔一瞧,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方才要是我一个失手,这位公子只怕性命早休了!”韩朔沉声,略带斥责,语落的同时,已搀起冯君衡,并自腰间摸出一罐伤药塞入他的掌心。

    “照三餐服用,你没有武功,一个月内不可劳动,好好静养,才能痊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朔,你可恶!你知不知道这个坏蛋是谁?”韩朔居然对敌伸援,萧竟月怒不可抑,当着韩朔面前跳脚。

    韩朔不语,以眼神代替回答。

    “他是冯君衡,江北殷州的冯君衡,那个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油锅煎煮炒炸炖的坏蛋!”

    原来莫怪二小姐如此生气。韩朔眉一挑,面露了解之色。

    不过不管二小姐再怎么生气,冯君衡挨了他一掌,也够了!

    “虽然主事不在,但他有令,要我看好二小姐,我们走吧!”韩朔搬出萧竟月最敬畏的人,果然语一出,萧竟月乖乖听话,任他拉着,往主屋方向走去。

    临去前,萧竟月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瞪了冯君衡几眼,又对他扮个鬼脸,才心甘情愿转头离去。

    冯君衡怔怔立在庭园里,直到韩朔和萧竟月离去许久,才回过神。

    光从韩朔看萧竟月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冯君街便明白韩朔心系萧竟月,昨天遇见的萧大小姐早已婚配,莫非韩朔就是她的夫婿?

    可是这么想又不太对!今天遇见的夏季跟昨天遇见的好像不太一样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不同,无可厚非,但是感觉却相差很多,昨天跟今天的夏季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沉思间,冯君衡突然想起萧婉若昨日之言——“我是迎风潇洒的大小姐。”

    而韩朔唤刚刚那位黄衣女子“二小姐”?

    难道说有两个夏季?

    冯君衡恍然大悟,大小姐和二小姐,到底谁才是他要找的夏季?

    韩朔又是谁的夫婿?这些谜题,他非弄清楚不可!

    为了夏季,离开潇洒前,冯君街心中有了决定。

    令命令当天下午,萧婉若有事回家,萧竟月一见姐姐回来,就得意洋洋上前邀功。

    “什么?你整了冯君衡?萧竟月,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计划,这下你害惨我了!”听闻妹妹做的好事,萧婉若失了平日端庄的形象,忍不住放声大喊。

    真是两个程咬金!人算不如天算啊!

    萧婉若不住扼腕。昨天之事,她本有十成把握,确定冯君衡已经死了心了,天晓得这家伙竟会阴魂不散跑到潇洒来,好死不死又遇上调皮冲动的竟月天注定的,就这么硬生生砸了她的如意算盘!

    “婉若,你胡说什么?我帮你出了一口气,怎么会是害惨你?”

    “唉,你一整他,怕是露馅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在韶安药铺

    ”

    萧婉若将昨日之事告诉妹妹,萧竟月听完,小脸垮了下来。

    “天哪,天哪,婉若,对不起,没想到事情好好的,反倒被我弄巧成拙!”

    “算了啦,整都整了,再来得想其它对策,别让他再找上我,往后才有清静的日子过。”

    “对对对,整都整了,至少我帮你出了一口气!婉若,你不知道,昨天姓冯的混蛋挨了韩朔一掌,整个脸皱在一起,痛得差点没吐血的蠢样,看了实在大快人心啊!”萧竟月点头如捣蒜,愈说愈得意。

    什么,冯君衡挨了韩朔一掌?这刚刚竟月没说啊!

    “你叫韩朔打了他一掌?萧竟月,你怎么能这么做?韩朔武功那么好,冯君衡是个文人,不懂半点武功,挨了韩朔一掌,岂不去掉他半条命吗?”萧婉若吓得面如土色,说话又快又急,担忧全写在脸上。

    “婉若,你这么激动于嘛?你不是很讨厌他,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一辈子再也不相见的吗?”萧竟月向来粗枝大叶的思考忽然间大转弯,变得细腻起来。

    双生子之间的心有灵犀比常人更为容易且强烈,此刻萧竞月不只感受到姐姐心头的担忧着急,还有一种复杂的陌生情绪,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我我是讨厌他没错,可是你要整人也不能这么玩法,要是玩出人命,那该怎么办?”妹妹无心一语,才让萧婉若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流露出真正的心事,幸好萧竟月没发现,她赶忙话锋一转,又将心情掩藏。

    “哎哟,那个混蛋是祸害,注定要遗千年,死不了的,你担心什么?”

    “哼。”心头惊惶未定,萧婉若冷嗤一声,犹是气恼。

    嘿嘿,萧竟月一双贼眼滴溜盯着姐姐瞧,心里偷笑,端庄沉静的萧婉若居然会发火,而且是为了一个混蛋,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她要不趁机追问,岂不是傻瓜?

    “婉若,我要间你一个问题,但你可不能生气喔!”萧竟月一脸正经问着。

    “什么问题,说吧!”萧婉若毫不在意,她太了解她的妹妹了,玩心重的她,再怎么问,还不是那些孩子气的问题。

    “婉若,我发现你呀,根本口是心非,嘴上说讨厌那个混蛋,恨不得永远都别再见,可是一听到他挨打,就紧张得要命,你心里该不会还喜欢他吧?”

    萧竟月难得开窍,不料妹妹会有此一问,而且问题一针见血,萧婉若脸上一热,登时哑口,无言以对。

    “喔喔,脸红了,萧婉若,你心里有鬼喔!”

    “萧竟月,你你敢笑我!”

    “我哪有笑你?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打自招!”萧竞月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竟月,你再罗嗦,韩朔我这一借,就不还你了!”对付萧竟月最好的方法就是掐住她的弱点,转移话题。

    “韩朔?你要借韩朔干嘛?谁又答应你说韩朔要借人了?”

    一提到韩朔,萧竟月马上变脸,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我说的。咱们两个是亲姐妹、好搭档,如今姐姐我有‘难’,加上你坏了我的计划,你这个做妹妹的不出点力帮忙,说得过去吗?”

    “啊,好啦,好啦。那要怎么帮?”

    萧竟月答应得百般不情愿。

    “在冯君衡对夏季死心之前,潇洒只能有一个‘大小姐’,韩朔就是大小姐的夫婿”萧婉若细细对妹妹说出心中的计划。

    “嗯嗯,这没问题,我们是姐妹,要学你还不简单!”萧竟月完全忘记昨天韩朔在冯君衡面前喊她,是左也一句二小姐,右也一句二小姐,冯君衡除非耳聋,不然不可能不听进耳里的。

    “你话说出口了,就得照承诺好好去做,要不,这次如果又坏我事,我就跟大哥告状!”萧婉若眯眼威胁。

    “会,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萧竟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亲大哥。

    不管冯君衡找夏季有什么目的,也不管自己心里对他真正的感觉是什么,此时此刻,萧婉若只想逃得远远的!

    其实她自个儿隐约明白,她心底对他还是有情份的,只是曾经受过的伤害太深,她没有勇气,也不想再尝试一次那种心碎的苦痛!

    她根本不相信,过去打心底瞧夏季不起,视她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的冯君衡会有转性,想弥补夏季、想了解夏季,甚至想爱她的一天

    他的爱都给了邹婷;而她的爱已经息了、止了跟渴望平静的心一样,止了

    * * *

    再过两日,潇洒差人通知,邀冯君衡过府洽谈。冯君衡闻讯,喜出望外,时间接得刚刚好,他正好可上潇洒找主事洽商,一遂心中所愿。

    他决定要上潇洒当总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唯有进去潇洒,才能接近夏季,澄清他心中的疑虑。等候这两天,他将心中盘算告知孙志成,又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说服孙志成答应放人。

    他本允诺要入孙家布行,和孙志成共事,谁知遇上夏季,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但也为他的人生带来另一个转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夏季忽略漠视他时,他会感到难过;为什么得知夏季已有婚配,他会心痛不已。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爱夏季,他爱上她了!

    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何时滋生的,但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确定自己真真正正爱上夏季了。

    临出门前,在大厅遇见孙志成。

    “君衡老弟,要不是为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着想,要我放弃你这么个好人才,白白送给潇洒,我光想就不甘心!”

    “孙大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别谦虚了。你自己要是没有两下子,孙家布行能有如今的荣景吗?”

    “哈哈哈,你真是会说话!好啦,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反悔。

    也好,如果你顺利当上潇洒总管,我和他们的合作也谈成的话,有你居间处理事情,这对双方来说是两全其美,利益均沾啊!”“孙大哥这么说就对了!”

    “嗯,不过君衡啊,等你顺利进了潇洒,忙完自个儿的事,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要帮我妹子选绣品办嫁妆的。织绣方面,你比我拿手得多,有你帮忙,一定能帮我妹子选到最上等的绣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没问题,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时间差不多了,孙大哥,我这就前往潇洒见主事去了。”

    “嗯,路上小心啊!”孙志成不忘叮咛。他知道冯君衡日昨上潇洒,挨了潇洒护卫一掌,虽然这两天有他家的武师帮他运气疗伤,冯君衡也按时服药,但毕竟是个文人,不像习武者有内力护身,先天上就吃亏许多。

    看着冯君衡从容远去的身影,孙志成心中默默祝福着,希望这个历经重重磨难考验,变得成熟稳重的大少爷,真能如愿,求回这段错过的姻缘。

    * *

    迎风潇洒,主屋。

    “你就是冯君衡?”一道醇厚好听的男子嗓音,不急不徐开了口询问。

    “正是。”冯君衡昂首回话,只见眼前问话之人,容貌生得英朗严肃,周身散发着威不可侵的王者姿仪,不消说,他必定就是潇洒主事。

    “好,我就是你要找的潇洒主事萧敬天。你在拜帖上说你为孙家布行而来,孙家布行和天海合作已久,为何会找上潇洒,萧某深感好奇。”萧敬天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心中疑问。

    “因为天海背信忘义,所以孙家布行决定更换合作对象,孙老板和我”冯君衡将天海过河拆桥,间接促成他和孙老板相识的始末,源源本本说给萧敬天听。

    “嗯,原来如此,孙老板有此意愿要和潇洒合作,萧某乐意之至。

    相关细节,冯公子请再细说。”

    “主事,稍安勿躁,在续谈合作之前,冯某想先和主事谈总管一事。”

    “总管?”萧敬天语气一扬,满是不解。

    “是的,我想应征潇洒总管。”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在孙老板手下做事了吗?”

    “为什么?原因我想不必明说,主事应该心知肚明。”

    “笑话,你我素昧平生,你存什么心想进潇洒,我怎么会知道?

    我处世向来讲求圆融,公私分明,不喜树敌。你既已是孙老板手下的爱将,我再答应让你人潇洒工作,岂不是得罪孙老板了吗?所以你想进潇洒这事,很抱歉,我不能同意!”

    “主事,我并未在孙家布行工作,你的回拒不成理由,我无法接受。”冯君衡语气态度皆坚定,抬头无惧承接萧敬天的目光,回以一个深深的笑容。

    两人交会的视线里,冯君衡的目光是坦诚,萧敬天则是薄怒略带谴责,他明白冯君衡是打定主意,非进潇洒不可!

    昨日萧婉若已对萧敬天提过和冯君衡相遇之事,想当初冯君衡对萧婉若的薄情忽略,如今却执意要进潇洒,萧敬天当然明白冯君衡的目的就是——夏季,但是他不懂冯君衡为何要找夏季?

    萧婉若的想法和立场已对他说得很清楚,身为兄长,该做的就是尊重妹妹的意愿,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至少在他弄清冯君衡真正的意图之前,他不会让冯君衡有机会再接近萧婉若!

    “我讨厌你就是理由,你不该叫做冯君衡就是理由,不管你多有才华,我都不会聘用你当潇洒总管!结果就是这样,接不接受在你,与我无关!”

    “我不该叫做冯君衡?哈哈哈,我明白了,主事是为了夏季一事迁怒于我。”

    “夏季是谁,我听都没听过。”萧敬天矢口否认。

    “主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若不是因为夏季,诚如你方才所言,我们素不相识,你没有道理对我心生偏见,存有敌意。”

    “你要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主事,我一定要进潇洒当总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哼,好狂的口气!潇洒是我的,总管是你想当就当的吗?我不点头,你又能奈我何?”

    “外传潇洒主事为人严厉明理,知人善任,是故能在短短两年为迎风潇洒闯出一番名号。但今日看来,外界传言怕是有误。过去高傲的冯君衡曾经辜负夏季是事实,但我有才华,有热忱,想当总管,助潇洒打下一片天,这又是另一回事。诚如主事适才所言,您公私分明,我相信主事会懂得权衡事情的轻重才是。”

    冯君衡一番信心满满又合情合理的言语,让萧敬天心中对冯君衡的看法稍稍有了改变。

    这人很有自信,谈吐亦不俗,撇开婉若之事不谈,倒是个人才!

    好,就让他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想卖些什么药?

    “想要化解我对你的偏见,拿出诚意。”

    “我一定会的。”冯君衡抛下挑衅的微笑,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