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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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兰泰带你去逛市集?”思麟夸张地怪叫怪笑。“璎珞。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说笑话。”她委屈地坐在帐内。

    “璎珞说的是真话,我确实在中午看见赫兰泰拖着她走。”费英东挥汗如雨地闯进帐来。“我重新扎好帐脚,应该没问题了。”

    “怎么回事?”思麟懒洋洋地瘫坐帐内讨茶喝。

    “都是那个雪格格!”在帐内熬煮奶茶的玲儿不悦地大声抱怨。“她一知道赫兰泰将军私下带姐姐出去,心里不爽就跑来咱们帐里大吵大闹,还差点一脚喘跨了这营帐!”她一想就心里有气。

    这四个人平日就常处在一起,现在更把璎珞这儿不串门子的休憩地。没事聚在一起东拉西扯没完没了。日子久了,彼此熟悉,什么格格、贝勒的称谓全都省了。

    “费英东,今天中午我不是向你问过赫兰泰前妻的事吗?我”

    “你最好别再跟我提到她。”向来亲切敦厚的费英东马上变脸。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赫兰泰会如此强烈地排斥娶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思麟闭眼品尝着浓浓的奶茶“哇!味道真棒!”

    “我的手艺不错吧!”煮奶茶是玲儿最得意的功夫。

    “玲儿!”璎珞急得要命,她在问正经话,玲儿却老打岔。“我不懂什么一朝、草绳的,他十七岁娶的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跟人跑了。”思麟悠哉地挑眉耸肩。

    “什么?”璎珞失声怪叫。“他的妻子怎么可以”

    “她干嘛跟人跑了?赫兰泰将军长得不够俊吗?”玲儿自认赫兰泰和思麟、费英东已经是她见过最出色的男人。

    “是长得好看,可是他那时没钱、没地位,那女的嫌弃死他了。”费英东哼了一声,火气十足。

    “那她何必嫁给赫兰泰。”璎珞无法理解那女人的心态。

    “她是在赫兰泰被降军职的时候弃他而去的,我看她现在八成后悔得半死,当年被她抛弃的男人现在成了将军。”思麟的笑容凉得不得了。

    “可是这对赫兰泰不只是种耻辱,恐怕也是个伤害。”她一想到他无父无母,又跑了妻子,心中就有种强烈的凄凉感。

    “他是个没有家庭缘的人。”费英东也很无奈。“他二十岁时娶了第二个妻子,谁知道是个行将就木的痨病表,不出两个月就死了。”

    “哇!赫兰泰将军好像注定没人爱似的。”命真苦啊。

    “玲儿!”璎珞气极了。“我跟你绝交,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给我出去。”

    “姐姐”糟糕,真的把她惹毛了。

    “别气别气,玲儿是小孩儿,就爱胡说八道。”思麟连忙假惺惺地责备两句:“玲儿,你讲话真是没大没小的。”不过她讲的很对。

    “姐,对不起嘛!”玲儿接收到思麟的眼色,赶紧讨饶装乖。

    “你出去,我再也不要和你同住一个营帐!”玲儿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污辱赫兰泰。

    “璎珞,你别哭嘛!”费英东也急慌了手脚“你呃,那个玲儿,你姐姐下午回来时带了大包小包的,是什么东西啊?”老实说,他实在没什么演戏天分,话题转得十分僵硬。

    “啊,对!”玲儿的脑筋转得坑卩了,连忙拿出搁在一旁的包袱“你们看,这是姐姐特地送给我铃铛,只要能叮叮当当的饰品,全在里面。”

    “哇,好漂亮啊。”思麟一个大男人也装出女人家的羡慕德行“不过看起来不太值钱的样子。”

    “思麟,你欠揍!”费英东一拳就往他头上敲去。

    “值不值钱不重要,只要是和我名字有关的东西我全部喜欢,而且愈多愈好。”玲儿得意地摆着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啊,我们游牧区内也有很多戴铃铛的家伙喔!”思麟笑得好不天真。

    “谁啊?”玲儿兴奋极了。

    “那些乳牛啊。”

    “你!”玲儿气得一把将饰品全砸到思麟身上。“你竟敢嘲笑我,你不要命了!”她真想将眼前笑得岔气的思麟大卸八块。

    “拜托,别闹了好不好?”费英东快受不了了,但璎珞倒也因此破涕为笑。“璎珞,那也是你要送玲儿的?”她自己的东西也没多少,怎么就只顾着替妹妹张罗?

    “哪个?”璎珞顺着费英东视线望过去,看到了赫兰泰由市集回来时一直拎着的华丽包袱。“那个我不知道,我也还没动过。”

    “拿来看看嘛,搞不好是一整包璎珞,一包铃铛送‘玲儿’,一包璎珞送璎珞!”思麟笑着说。

    “这包袱好软,不太像是”璎珞打开包袱的同时,吓得目瞪口呆。

    整个包袱裹着的,是一件件满族吉福,连袍带褂,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包袱内。每一件新衣都绣工精细、色泽鲜丽,甚至带着淡雅的熏香气息。

    “这可是真的上等货了。”出身豪门的思麟一眼就看得出物品的价值。“咱们这种地方要弄到哪些精致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这些应该全是给姐姐的吧。”玲儿一看,就觉得这些全是璎珞的娇小尺寸,她虽然是妹妹,骨架却比璎珞大得多。

    “他赫兰泰他”璎珞仍处在震惊之中。他费了多少工夫才特地为她弄到这些?他怎么什么都不说?

    “这是个好消息喔。”思麟嘿嘿地笑。

    “什么好消息?”

    “赫兰泰送你满族的衣服,不就暗示着不会送你回蒙古了吗?”连费英东都忍不住开心地笑。

    “我可是我”她竟然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知道赫兰泰早就喜欢咱们璎珞了。”思麟支着下巴,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得意模样。

    “什么咱们璎珞。”费英东真是败给他了。“璎珞,赫兰泰不是那么善于言词的人,而且老实说,他从小到大几乎没被人疼爱过,当然也不懂得如何爱人。你对他来说,已经是很特别的人了。”

    “他不曾这样对待其他女人吗?”

    思麟摇头,一脸苦瓜相。“他才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钱。”

    “赫兰泰将军会没钱?怎么可能?”玲儿不屑地讪笑。

    “赫兰泰平日是没什么开销,可是他历年来的军功赏赐全被他第二任妻子的娘家挖得一干二净,他有的就只是北京的府邸和这儿的牛羊及游牧区。”费英东和他同袍十几年,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赫兰泰他他手边根本没什么钱吗?”璎珞的声音微微颤抖。

    “就算有,也只是一些些吧。”思麟苦笑。“不过我看他替你张罗了这些东西后,口袋八成空空啦。”

    她倏地捂住小嘴,脸色惨白。

    “姐姐?”玲儿十分敏锐,第一个察觉她的不对劲。

    赫兰泰身上根本没什么钱,但吃的用的没一样亏待她,甚至默默地替她准备边境罕见的精乡锦袍,以及被她一时任性而扔掉的珍贵耳坠。

    “赫兰泰那笨家伙,买这些东西铁定比他领兵作战花的心力还折腾人,真难为他罗。”思麟懒懒地靠向身后软垫,伸个大懒腰。

    “哎,他还真舍得。”费英东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那堆华服。“他向来一有钱就搜集刀剑、买兵书。我跟他相处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他把钱花在这么没实用价值的东西上。”对费英东而言,衣服能穿就好,何必管它漂不漂亮。

    “所以啊,璎珞,送你衣服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件事由赫兰泰来做,意义可就大不相同。”思麟说着叹了口气。“赫兰泰最吃亏的地方就是他的怪脾气,他只会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关心别人、表达感情。可是他那种原始又蛮悍的表达方式啊,要不是我们和他是老友,了解他的真性情,不早被他吓跑了才怪。”

    “你又来了。”费英东每次听到思麟如此抱怨就皱眉头。“你嫌人家脾气不好,怎么不问问你的痞子德行有多让人受不了?赫兰泰还不是照样包容你。”

    “他脾气古怪吓到我没关系,可是璎珞是小姑娘,哪禁得起他的别扭性情,对不对?”思麟嘟着嘴向璎珞卖弄他的顽皮。

    “你不要挑拨离间!”明知道说着玩的,费英东仍忍不住发火。“璎珞,其实赫兰泰面对愈是在乎的人就愈不会控制脾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情。看,他会费心替你张罗满族的新衣,不正是他一番心意吗?”

    “可是我”一看到这些衣裳,她就愧疚难过。

    今天下午她一气之下丢弃的蓝宝石耳坠,就像是赫兰泰被她丢弃的心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捡起那对耳坠,他为什么站在耳坠前有刹那的犹豫。

    在刹那间他看到的是什么?一对摔在地上的蓝宝石耳坠,还是被人丢弃到尘土堆里的一片心意?

    “璎珞?喂,好端端的,干嘛哭呢?”思麟马上跑起来皱眉。

    “怎么了?”费英东看她一迳掉泪摇头,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该丢的我怎么可以随便丢掉”她无法控制突然决堤的泪水,掩面痛哭。

    他为何什么都不说?他为何没有在她摔掉耳坠的当下痛骂她的任性、无知,糟蹋了他的好意?一想到赫兰泰替她捡完廉价饰品,却留意耳坠在地上的犹豫神情,她的心揪成一团。他的不言不语,不吼不怒,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插在她心口上。

    他受伤了,她确实感到赫兰泰再度封闭的心,一层又一层,重重的防卫包裹着他极少流露的感情。

    思麟和费英东拼命安抚痛哭欲绝的璎珞,半骗半哄的才让她把那对耳坠的事说出来,知道了又能如何?大家努力地安慰了半天,还是止不住她心碎了似的哀泣。

    直到夜深人静,大家都各自离去,她还是陷入内疚之中,无法原谅自己。

    “姐,别难过了。就照思麟他们的建议,明天好好地向赫兰泰将军道歉就是了。”与她同寝玲儿实在无法忍受她泛滥不止的眼泪。

    “我伤了他的心,并不是道了歉之后,心就不会再痛。”璎珞的嗓子哭到沙哑,鼻音里含着微微抽噎。

    “男人没那么脆弱的啦!”玲儿真受不了她的多愁善感。“换个角度思想,这也不是你更了解他的机会吗?”

    或许是吧,她从不知道他并不会以相同的方式表达感情,现在想想,赫兰泰在送她到塔密尔途中的专横蛮悍,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关怀与守护?

    “姐,你知道吗?我原本也以为费英东是个不坦诚、不老实的家伙,后来才知道他挺重义气的。”

    “你怎么知道的?”

    “跟他们相处久了就知道啦。”玲儿在黑暗的帐内翻了个身,贴在她身旁低语。“费英东之所以在送咱们来这儿的途中什么事都不敢跟我们说,是因为思麟事先交代他不准泄漏口风,他被我们冤枉得半死,却始终没出卖朋友,不是吗?”

    “嗯。”“所以我觉得费英东和思麟是满关怀赫兰泰将军,凡事一定是从为他好的角度去设想。你就别再多想了,照他们的话做准没错,明天去向赫兰泰将军道歉就行了。”

    璎珞勉强回应了玲儿一声,好让她安心休息。可是伤了人的凶手是她,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也只有自己了解,就像谁也看不见赫兰泰内心的巨茧,只有她感应得到,重重冷酷的包围下,其实是颗渴望爱人与被爱的心。

    那是颗孤独已久的心,不知道该如何释放浓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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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璎珞悄悄起身出帐,她还是忍不住啜泣,但那一定会吵到才刚入睡的玲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吧,然后明天勇敢地去道歉,求他原谅。但是他还会再一次接纳她吗?他们之间从此就再也没有疙瘩吗?

    河谷矮丛边的黑影打断了她的思绪。

    “赫兰泰?”

    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半跪在河岸丛边的赫兰泰显然刚才正在更换他背上的伤葯,打着赤膊的上身只缠着干净的布条。在月光的映照下,像只受了伤在河畔休憩的豹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回眸盯着一身雪白衣裳的璎珞。

    真糟糕,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她是打算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没错,但她现在心里感觉还没准备好,一时之间却突然撞见他,害她当场愣在原地,张口结舌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呃赫兰泰那个”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说话,赫兰泰却转回头,收拾脚边的布条与衣裳,完全不甩她。

    “你的伤好像满严重的,是怎么受伤的?”不对,她应该要向他道歉,而不是问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他把所有的东西俐落地捆成一堆,以旧布条扎住,半跪在河畔,哗啦哗啦地泼水洗脸。

    他又变成以前那样,完全不理她了。

    其实赫兰泰真的很好看,就算背对着她,他那一身结实健美的肌肉仍然令人心悸,璎珞从没看过如此宽阔的臂膀,特别是被他突然拥抱住的时候,态度强悍得教人害怕,力道却温柔得教人沉醉。

    自从认识他之后,她老会有意无意地作些白日梦,胡思乱想地内容全是他。

    “啊,你要去哪里?”要不是赫兰泰与她擦身而过,她可能会迷迷糊糊地发呆到天明。

    “干什么?”他皱着眉头,低头瞪着攀住他右臂的两只小手。

    “你要回营帐去了吗?”

    他根本不回话,也不看她,抽回手臂继续往前走,河岸树丛这边虽然人烟稀少,但这是他的驻牧之处,安全上绝对没问题。

    “等一等,赫兰泰!”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儿。“我要跟你道歉,你先别走,好不好?”

    他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转头看向又扯着他手臂不放的小手上。

    “对不起,我今天下午不该丢掉你送我的耳坠。”

    “想买东西,跟负责管帐的人说去。”他没空陪女人成天逛集市买奢侈品。

    “不是的,你先不要走啊。”璎珞死命的拉着他离去的身影。“我不是心疼那对耳坠,也不是想再买一副。我是真心诚意地要跟你道歉,我不该丢掉你送我的东西。”

    “东西既然给了你,要扔要砸随你便,与我无关。”他受够了璎珞死巴着他不放,老让他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碰触到她柔软的胸脯。“走开!”

    他猛一甩手,把璎珞推得老远。

    “赫兰泰,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她就是不肯退却,自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固执地不放手。

    由他赤裸的背肌上传来的湿热感觉,让他闭起眼睛猛咬牙根,他绝不会被女人的眼泪打动,绝不!

    可是他想扳开璎珞小手的动作一直悬在半空。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说什么要扔要砸随便我的话,我不会那样对待你送我的礼物,就算你送我的只是一块石头,一片叶子,我也不会丢了它的。”

    “说得好听。”他哼了一声,硬是铁了心扳开她的手,再度将她推开。“回你的帐里去,少黏在我身边。”他没空当小姐们的侍从,天天伺候在侧。

    女人全都是一个样,只不过璎珞特别容易让他浮躁。装乖、哭闹、假可怜,说些打动人心的谎言,这些女人的看家本领他全领教过了。他最近会不时地注意璎珞的一举一动,是他自己定力不够;他今天刻意找机会和她独处共游,更是一项错误的决定。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老把她像苍蝇似的挥赶。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从此就能滚远一点?”他恨透了她这张看了教人疼惜的泪颜,这张可以轻易让他理性崩溃的容颜。

    “那你为什么还送我满族的衣服?费英东和思麟都说那是你要留下我的意思,是真的吗?”就算不是,她也要亲耳听他说,好让她死了这条心,别老怀着美梦,等他来砸毁。

    费英东和思麟?

    “你和他们两个混在一起?”

    他走近璎珞,那对眼睛射出吃人似的冷光,逼得她一步步向后退。

    “他们只是偶尔会来陪我和玲儿聊天。”

    “偶尔?”他似乎不只一次看过她身旁有这两个男人出没的身影。

    “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因为我想多了解你的事,而且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们也最照顾我”她一边结巴结巴的解释,一边被他逼得步步向后退。

    “怎么个照顾法?”其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根本没必要过问,可是他就是在乎!只要事关璎珞,他就会无法自制地斤斤计较。

    “你不要生气好吗?我我是真心地向你道歉。”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又惹起他的怒火,她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道歉?”他嘲讽地冷笑。“为什么事而道歉?因为你不是故意丢掉我送你的东西,因为你不该如此对待我的一片心意,是吗?”

    “对,对。”璎珞殷切地笑着点头。他终于了解她的意思。“我从费英东和思麟那里听到你的过往和实际状况后,一直很难过,也很愧疚。对不起,我真的太幼稚了。”看来她和赫兰泰之间的确有和解的机会。

    “说对不起就能了事吗?”他寒气逼人的盯着璎珞。“该不会也是那两个家伙叫你来道歉的吧?”

    “是啊,我是听他们的建议没错。”她怯懦地老实招供。奇怪,他为何看不起不像已经释怀,好像变得更加深沉骇人。

    “你跟他们俩感情不错嘛。”

    “嗯,所以我才会决定”她坚定地抿抿双唇。“决定勇敢地当面向你道歉,希望我能原谅我。”

    “我不需要你口头上的道歉!”

    “赫兰泰?”她愣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打算原谅她了吗,为何口气这么冷酷骇人。

    “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该用我的方式向我道歉!”他一把将她卷入怀里,粗暴而热烈地掠夺她的双唇。

    她震惊地忘了挣扎或反抗,直到被他强悍的手劲及深吻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才勉强地推着他厚实的肩头。

    “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而她竟然是找别人的男人做参谋,对别人有狗屁建议言听计从。

    他猛一甩手,将璎珞推倒在岸边的矮树丛中。

    “赫兰泰”她被吓得微微打颤,眼眶潮红。

    “你不是要道歉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在哪里!”他伏在璎珞身上,狂风暴雨般的吻着她的唇,她的粉颊,她的颈项。

    “等一下,不要这样”她还来不及推开璎珞,上衣已硬生生地被他扯裂,雪白的娇躯马上接触到他赤裸的胸膛。

    “来啊,那两个家伙不是叫你来道歉吗?说给我听听啊!”他贴着璎珞的粉颊,咬牙切齿地说,两手俐落地褪除两人之间所有遮蔽衣物。

    “不是!我不是要”她惊愕地倒抽口气,他粗糙的大手指正侵略着她最女性、最私密的领域。

    “你不是后悔丢了我的礼物吗?你到底有多后悔呢?”他熟稔而老练的挑逗着她,恶狠狠地盯着她对这份陌生冲击的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讶得连呼吸都在发抖,盈着泪水的双眸满是不解和畏怯,以及奇异的颤动。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她不自学地娇喘起来,身子也仿佛不再是她的,有自己的意志而更加靠近他火热的躯体。

    “赫兰泰”她几乎是求救似的低声细喘。两人密合的身子与他的手指点燃的火焰令她恐惧,加上他半是爱怜半是凌虐的吻,让她的思绪变得一团糟。

    他的心也乱了。

    他应该是要惩戒她的,报复她的水性杨花;如果她和费英东、思麟之间的情谊也称得上是水性杨花的话。不知不觉中,他却先陷入自己的报复行动里。看着她第一次被人挑起情欲的困惑与娇媚,原本要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竟先折磨着他自己。他发觉原本希望借着徐缓挑逗的举动加深对她的羞辱与嘲讽,自己却因强烈克制着炽热的欲望而汗水淋漓。

    璎珞的甜美远超过眼睛所见,他的唇舌一寸寸地品尝着她细腻的身躯,眷恋着她的美。一想到她方才说即使他送的是寸草土石,她也绝不放弃,他就忍不住恼火地啮咬着她的雪肤,痛得她差点掉泪。

    她怎么会说这种话?她怎么能让他听到这些言语的刹那,内心有股冰雪消融的悸动?为何他会没出息到只因她把他的心意当作珍宝,心头就涌起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温柔,也不想接受任何温暖与感动!

    一个猛地冲刺的动作,痛得她叫出了声。

    这个小女人简直是个魔女!她不该让他自湍急河流中救起,她不该生得如此美丽,她更不该有颗能触动他人灵魂的心!她只是他玩过的女人之一,到时候以银两打发便老死不相往来。任她哭闹哀求,死缠烂打,他也不屑再看她一眼。

    他向来如此对待死黏着他不放的女人们,璎珞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他的心绝不会交到一个女人手中。

    赫兰泰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后,终止一切狂野的攻势,沉重的身体崩溃似地压倒在璎珞身上。

    好重!璎珞浑身难受,却扔担忧地轻轻推着身上的赫兰泰。他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地伏在她身上重重地喘息着?

    可是她也没力气了,全身虚脱。她好累好累,而且痛。她自己都分不清脸上的泪是因为刚才的害怕,还是因为疼痛。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这个紧紧拥着她的魁梧躯体是温柔的,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流,叫作疼惜。

    “赫兰泰。”她的轻唤像夏夜的风铃。

    他自她的颈窝间抬起头,任由她细白的小手轻抚着他粗糙而充满男人味的脸颊。微微酥麻的感觉与眼前娇弱妩媚的容颜,渐渐引发他另一波欲火狂澜。可是他不愿太快再次占有她,她太脆弱,而且他也正陷入懊恼中。她完全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对男女之间的事一无所知,而她的初次体验,竟然毁在他恶劣的情绪与张狂的欲火之下。

    “你还在生气吗?”她的小手轻抚着他的眉间,似乎想抚平那深深纠结的皱纹。

    “生气?”一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璎珞被他折腾到了极限。

    “虽然这不是你能接受的方式,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对不起。”

    她轻柔的低语重重撞击着他的意识,他脑中清晰地感应到她觉得抱歉的不是丢了那一对珍贵的耳坠,而是感伤自己不该轻贱对待他的一片心意。

    她是打从心底里如此认为。

    啪的一声,他硬是拍掉在他脸上温柔游移的小手。

    他不接受这种滥情的表达方式,不屑她的道歉,更不需要心中一再的冲击与悸动!

    璎珞惊愕而受伤的眼神,让他的心再次被懊恼啃蚀。他不是有意如此粗暴冷酷的对待她,可是发自本能的反射性自卫举动却老是比他的理智早一步行动。

    他突然紧紧地拥她入怀,闭紧了双眸。

    璎珞再一度陷入迷雾中,赫兰泰究竟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她已经不只一次被他反反复复的行为搞迷糊了。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心破茧而出?要怎样努力才能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变得如此在乎这些事,思绪也充塞着有关他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能依恋地回搂着这副伟岸的身躯。

    “赫兰泰,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刹那间,他僵了一下。璎珞看不见她颈窝后的容颜,却明显地感受到他更加收紧的双臂,令她难以喘息。

    他什么话也没有。

    他蹙紧了眉头,坠入重重忧虑中。他开始担忧,自己恐怕从此再也没有勇气推开璎珞纤弱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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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夜之后,璎珞便迁往赫兰泰的营帐中,大伙明的不说,暗地里却叫她“将军夫人”现在还差的,就只是个名正言顺的婚礼。

    可是在赫兰泰心中,她到底算什么?

    他的温柔似乎只存在于瞬间,往往一时柔情似水,下一刻却突然冷面无情,甚至不耐烦到懒得看她一眼。

    “我真的这么惹人厌吗?”璎珞坐在玲儿帐后的炊火边,看着玲儿俐落地翻烤着小烙饼。

    “你又在发神经了。”玲儿向来务实,比璎珞更像个姐姐。

    “可是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赫兰泰一下子离我很近,一下子又离我很远似的,常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他了,他就已经翻脸。”她沮丧得快成废人。

    “你的胃口也真大。他都已经给你特别的待遇了,你还想怎样嘛?”

    “这算什么特别待遇?”应该叫特别排斥才对吧。

    “还不特别?”玲儿真想拿烤饼用的铁钳敲璎珞的脑袋。“他只有你一个女人耶!你知不知道塔密尔游牧区有多少女人期待他的宠幸,他却看也不看人家一眼。他贵为大清的将军,身旁只有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就是你,你还不满足?”

    “你也在期待吧,玲儿?”她的口气就是忍不住酸酸的。

    “拜托,饶了我吧!我最怕就是那种成天一脸杀人表情的男人!”虽然她当初是陪嫁的人,但赫兰泰显然对她毫无兴趣,她也乐得自在清闲。“我只想照顾你,别让你这‘格格’太寒碜。”

    “玲儿!”璎珞感动得要命,一把抱住她的肩头。“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错,你赶紧用力巴结我吧!”玲儿得意得不得了。“否则你就听不到好消息啦。”

    “什么好消息?”

    “你先好好巴结我,等我耳朵舒服了,自然会告诉你。”

    “到底有什么好消息,你先说嘛。”她急都急死了,抓着玲儿的衣襟摇啊摇,玲儿一副很享受的慵懒的表情。

    她最喜欢逗着姐姐玩,听她甜美可人的嗓音苦苦哀求着,看她一双大眼睛急切又期待的眨巴着,哎,连她都忍不住心动,更何况是男人。

    “好吧,我就让你占一次便宜。”玲儿故意摆出无奈的表情。“费英东和思麟花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来回奔波,终于瞒着赫兰泰将军把”

    “璎珞格格,借一步说话。”一个突兀的女嗓音冷硬地截断姐妹俩的对话。

    “雪格格?”璎珞意外地慢慢起身“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事吗?”她向来嫌弃璎珞姐妹俩,连路过她们的营帐都会皱眉头。

    玲儿一看雪格格那副高傲态度就有气,可是璎珞对她摇头,小手拦住她想拉开的架式,她也只好生着闷气蹲下,继续烤烙饼。

    “有事我们在这儿说就好。”璎珞柔声回应着雪格格鄙视的眼睛。

    雪格格狠瞪璎珞一眼,可是她也懒得和这蒙古女人罗嗦,干脆直接切入正题。“你什么时候才会滚出赫兰泰的营帐?”

    “我滚出他的营帐?”她被雪格格几近羞辱的语气吓到。

    “你黏他还黏得不够紧吗?你如果识相,就该自动离他远一点,别再死缠着他不放。”她这把怒火已经忍得够久了。

    “哼,说得好像赫兰泰将军是你丈夫似的。”

    “玲儿!”璎珞赶紧制止她的冷言冷语。

    “你们这两个放肆的蒙古女人。”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没受过这种轻慢的挑衅“你搞清楚,是我先喜欢上赫兰泰的。我从五年多前就一直喜欢他到现在,你和他认识了才多久?我为他放弃了多少优渥的条件,追到这种荒凉边境,而你又为做了什么?”

    “你有本事去向赫兰泰将军申冤啊,干嘛跑来向我们诉苦!”要比嗓门是不是?玲儿就不信她会吼不过刁蛮的雪格格。

    “玲儿!”璎珞死扯活扯的拉住玲儿起身发怒的架式。“她是来找我的,你让我跟她说好不好?”她几乎是在哀求玲儿。

    “叫她说完赶紧走人!”玲儿故意朝雪格格的方向大声向璎珞回应,随即转身回炊火边烤烙饼。

    “对不起。”璎珞为难地向雪格格道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并不想离开赫兰泰。”她的语调柔弱,答复却不十分坚定。

    “不要脸,你凭什么?”雪格格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你为赫兰泰牺牲很多,但是那些都是你单方面的付出,而你曾问过他确实要的是什么吗?”这也是她一直思索的疑虑。

    “你不要跟我罗嗦,我只要你讲清楚,你什么时候滚!”

    “我说过了,我不会离开他的。”她温弱地与雪格格的怒火对峙。

    “你凭什么独占他?你付出的感情有我多吗?五年了,我苦苦地追着他五年了,现在我得到了什么?”雪格格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努力让自己坚强,却仍止不住热泪盈眶。“我从十二岁见到他,就已经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我受多少人的嘲笑,多少次家人的阻挠,却从不退缩,但我就是无法容忍他接纳另一个女人,一个爱他根本不如我深的女人!”

    雪格格的气势完全压倒璎珞。她被雪格格强烈的感情震慑住,一时之间竟真有自己理亏的感觉。

    “你付出爱就只是为了要得到回报吗?”

    “你什么意思!”雪格格虽然泪流满面,气焰仍旧张狂。

    “你付出愈多,就希望得到愈多吗?感情的事不是买卖。”璎珞赫然明白自己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她似乎不曾期待赫兰泰要回馈她什么,她最想要的就是对他的了解,想守着他,看着他,和他度过每一天每一夜。如果他喜欢上别的女人呢?那她付出的许许多多,又该如何处置?

    “你什么也不曾付出,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种话?你不过是个用来暖床的女人,少自抬身价地教训我!”这个蒙古女人哪一点好?而这个比她差劲数百倍的女人竟然抢走了她的赫兰泰!

    “不是,我不是在教训你。或许我付出的的确没有你侈,但我本来就是被娶来当他的新娘。”璎珞苦口婆心地劝着,但有一点她绝不退缩。“我不能离开赫兰泰。”

    “去死吧你!你算哪门子新娘,你只是嫁来准备寡妇的。”雪格格又哭又恼地猛力一撞,璎珞马上向后绊倒。

    毖妇?她是嫁来当寡妇的?

    在她跌倒的一刹那,这句话如闪电似地击中她的脑门。这一跤倘若跌在草地上,顶多身上有几块淤青,可是她向后倾倒的身势却是落在玲儿烧烤饼的炭火堆上。

    “姐姐!”玲儿疯了似地狠劲一推,在璎珞倒向炭火之际将她推离半寸,可是劲道过猛,翻倒的铁板溅起炭屑火点,全洒在她伏倒在地的背上。

    “璎珞!”思麟突然出现,一见这状况马上拖起她的身子,赶紧拍掉她背上灼热的炭屑星火。

    “这是怎么回事?”先一步抵达的费英东看见这景况吓到了,没注意玲儿大步冲向雪格格的架式。

    玲儿一拳狠狠地打向雪格格的脸颊,力道又急又重,让雪格格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你干什么!”雪格格大嚷,她要宰了这个蒙古女人。

    玲儿弯身揪起雪格格的衣领,猛地又是拳。她今天不打死雪格格,她就滚回蒙古,一辈子当个眼看姐姐受人欺负的窝囊废!

    “玲儿,住手!”费英东火速奔上前拉开玲儿。“先别动手,先看照璎珞格格的伤势要紧。”

    “你滚开!”玲儿完全陷入暴怒状态,死命挣脱费英东由背后擒着她的两只大手。“好一个雪格格,凭你这副恶劣心肠,别说是赫兰泰将军,全天下没一个男人敢要你。”

    “够了!”璎珞努力吼着,音量微弱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璎珞?”情况不妙。思麟一看她痛苦的皱紧眉头,以及背上被烧灼得坑坑洞洞的衣裳,就知道她需要紧急治疗。

    “等等一下。”她痛得快说不出话来,可是硬是在思麟抱她起身之时努力开口。“不要让赫兰泰知道这件事,就说是意外拜托。”

    大伙心头一紧,谁也无法应声。

    是啊,这件事若不当作意外处理,隐瞒过去,以赫兰泰对璎珞独具的在乎火爆性情,在场所有人都会遭到波及。

    可是说这句话的,竟是受害者

    “玲儿,快拿冷水到将军的营帐里,否则璎珞的背就完了。”思麟一声令下,立即抱着璎珞奔往将军帐幕的方向,玲儿也马上行动。

    一场混乱,只要没有其他状况再发生,应该会就此打住,息事宁人。

    每个人都这么想,却不知道真正的灾难正逐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