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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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汪昱晴却没有休息的好命,因为她又得面对喋喋不休的潘馨秀,这让她痛了一整天的脑袋更痛了。

    “停,什么都别说,我需要休息。”一进门,她马上举起双手,摆明不接受任何“采访”

    “人家又还没开口,有话要说的是阿姨。”潘馨秀拨了拨头发,不满地努努嘴。

    “我妈?”汪昱晴吓了一跳,怎么平常她乖乖地在家都没事,一出现“茶包”老妈就突然跑回来了。“人呢?”

    “电话里啊!”潘馨秀耸了耸肩,比比桌上的电话。“她昨晚十一点打电话来找你,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人啦,我又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所以替你挨了一顿骂。”

    说到这个她就有气,不回家的人又不是她,就因为她安分地待在家里,活该替表姐挨骂吗?气死人了!以后她也不要回家了啦!

    “我妈不会乱骂人的。”汪昱晴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隔空喊话”

    “是啊!”潘馨秀撇了撇嘴。“知道你不在,她本来还满高兴的问我,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所以才那么晚不回家?我哪知道啊!?

    “问你,你又死不肯讲,我当然就老实回答啦,结果阿姨就发火了,说什么住在一起都不知道你的交友状况,就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我足足被念了半个钟头,冤枉啊!”汪昱晴斜睨了她一眼,这小表,竟会想出这个方法来刺探她昨夜的去处和交友情况,她才没那么笨地顺她的意呢!

    “我跟同事去吃饭了。”她淡淡地扯了个谎。

    “昱晴,你骗鬼啊!”潘馨秀不屑地哼了声。“吃饭会吃到整夜不回家?”她可是一夜没敢睡太沉,偷偷注意昱晴有没有回家呢,哪那么容易三两句就被她唬过去!

    “嗯后来又去喝了点小酒”她干么那么精呐!汪昱晴开始有点结巴。

    “呵,你又撒谎了。”潘馨秀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你根本不会喝酒,连沾上那么一滴滴都会醉的人,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去喝酒?而且就算去喝酒,也花不到一整夜的时间,叹,你还是老实招来吧!”

    汪昱晴当场被揭穿,只得以怒气掩饰心慌。“好了好了,我可没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行踪,你还是念好你的书,小心被当了,我可没办法救你!”

    当初小阿姨是看准了她会帮忙看管馨秀,才答应让馨秀搬来跟她一起住,如果馨秀出了岔子,理所当然会被逮回南投,永不超生。

    果然,潘馨秀一听马上变了脸色,她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和颜悦色地拉着汪昱晴的袖子左右摇晃。

    “拜托啦表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会忍心让我被抓回南投的,对不对?”她的成绩总是“低空飞过”万一好死不死来个“坠机”那她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汪昱晴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潘馨秀这个滑头的小表,只有在有求于她时,才会叫她“表姐”不然她可从不曾这么有礼貌!

    “我可不敢保证。”其实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母亲大人早有明训,万一她在台湾乱来,一样会把她逮到日本跟她们一起定居。

    “好啦好啦,我下次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潘馨秀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嗯哼。”她得意地抬起下巴,这局胜!

    “咛啦!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不跟你啦咧,我要去睡觉了。”汪昱晴转身往房间走去,嘴角微微扬起。

    “表姐”她愉快地关上房门,把潘馨秀凄惨的哀叫留在门外。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她随意围上围巾踏出浴室,准备打开乳液涂抹身体,却在石到镜子投射出来的身影时猛震了下。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置信地死命瞪着镜子,镜中的她,全身都是一块块青青紫紫的瘀痕,她揉了揉眼睛,认真地一看再看,最后还极不甘心地摸了摸镜子,发觉镜子上根本没有脏污,她才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夜纵情所留下的印记。

    想到这里,她乳液都忘了擦,整个人像被抽掉躯壳的幽灵,轻飘飘地飘到床上,木然地盖上棉被,两只眼睛呆滞地瞪着天花板。

    过了十分钟,她烦躁地把棉被盖在头上,在被子里大声尖叫,喊到喉咙沙哑,她才喘着气翻开棉被,懊恼地关掉床头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得想办法跟邵慕风撇清关系,不然他的“亲卫队”铁定会用眼光杀死她、用口水溺毙她!

    呜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真的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想了一夜跟邵慕风撇清的一千万种方式,汪昱晴下了个结论,要撇开跟他这种橡皮糖的黏人方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躲!

    带着两个黑眼圈,顶着一头乱发匆匆忙忙跑出门,因为她又睡过头了,为了不让迟到的痕迹留在打卡表上,她可是卯足了劲往外冲,现在她的眼睛里,除了通往公司的路线,其他一律人不了眼。

    忽然背后一股拉力拎起她的衣领,让她徒劳无功地在原地踏步,她忿忿地回过头正想开骂,不料竟迎上一张扰了她一夜的俊脸。

    “无头苍蝇。”邵慕风脸上挂着笑,一个足以迷惑所有一岁到一百岁女人的笑。

    “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拔高的嗓音由她张成o型的小嘴逸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捣住嘴巴,就怕引起好事邻居的注意;衣领还被他拎在手里,她就像小猫被拎住脖子一样,两条微微悬空的腿使力晃动,看能不能把自己晃离他的魔掌。

    “那还用说,当然是来接你上班。”他终于好心地将她放在地球表面上。

    欸,他一向没那么早起,要不是为了想多凑些时光与佳人相处,他才懒得从暖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哩!

    “上班!?”汪昱晴抽了口冷气,拔开腿就往前冲。

    “汪汪,你搞什么?”邵慕风愣了愣,想也没想地跟在她后头追,他手长脚长,怎么都比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的汪昱晴强,跑没两步,她便又落回他的魔掌。

    “来不及了,要是再迟到,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她哭丧着脸,只求这位灾星脑旗点高抬贵手,放她快马加鞭到公司报到。

    “你是太久没挖耳屎了吗?”邵慕风眯起眼,危险地睨着她。

    “哪有!人家每个礼拜都有挖!”她可是很注重卫生的,虽不致构到洁癖的标准,起码要求到整齐、清洁,他怎么可以诬赖人家!“快放手啦,我得尽快赶”

    “我说要送你上班,你是聋了不是!”邵慕风为之气结,大声地在她耳边咆哮。

    “不要!”汪昱晴瞪大了眼,像看兵马俑一样看着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一颗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想出绝佳的“躲”字诀,怎么可以还没试用就破了功?不成、不成!

    “给我个好理由。”邵慕风冷睨着她,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一哄而散。

    为什么她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女人不都爱人家接送的吗?虽然谈不上爱慕虚荣,但起码也该稍稍有点荣誉感嘛!

    而且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他来接她上班也属正常,她竟想都不想就拒绝,真是伤了他的心。

    “我我喜欢搭公车,嗯人挤人比较刺激。”她一字一字努力地想,却拼凑成可笑的答案。

    “上车!”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隐隐透着令人发毛的寒光。

    他不喜欢命令别人,但这该死的丫头总有办法令他失控!

    人挤人比较刺激?瞧地说的是什么谭话!?

    “我不”她勇敢地对上他的眼,张开嘴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他用蛮力塞进他的车里,还粉用力地把门甩上!

    她完全被他的举动吓傻了,直到他坐进驾驶座,她才想到他“非法”的行为。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以告你绑架!”她气呼呼地猛拉手拉们,可是车内所有的门都被他用中控锁锁住了,她动都动不了。

    “好啊,我正好把你绑回家,绑在我那张大床上,咱们三天三夜不出门,看你还有没有力气下床!”他也上火了,大声地顶回去。

    “轰”地一声,他的威胁在她脑子里迅速爆炸,她胀红了一张小脸,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你、你”“你什么你?要嘛,你就乖乖地跟我去上班,不然我真的会把你绑回去,看你受不受得了。”他暖昧地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恶意地伸出舌轻舔她粉嫩的脸颊,马上把她吓得像惊弓之鸟,蜷缩在车们边,浑身抖瑟个不停,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怎么样?”他在她耳边吐着气,欣赏着她又羞又窘的糗态。

    “你”汪昱晴忿忿地咬了咬唇,然后用尽全力吼道:“到铁鹰大厦!”

    邵慕风得意地勾起嘴角,合着这丫头把他当成计程车了?哈!

    汪昱晴头低低地痹篇同事问好奇的眼光,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探究别人的想法,她只求以后能安安静静地上班、下班,反正她已经想好对策,往后尽量躲着邵慕风就是,因为人类是极容易遗忘的动物,她相信明天会更好。

    她硬着头皮踏进办公室,没想到不但没接到周美芳迎面劈过来的刀光剑影,却对上红着眼的周美芳,着实令她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却对成熟、妩媚的我不屑一顾?”周美芳吸了吸鼻子,手里拧着条丝质手帕不犊炝眼角,神情极为哀怨。

    汪昱晴眨眼再眨眼,微偏过头向林晓玲使了个眼色,而林晓玲回答她的,则是莫名的耸肩,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他的条件好,但难道我就真的配不上他吗?为什么我只能配那种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公务员?我不甘心、不甘心呐”周美芳一把眼泪一把舁涕地抓着汪昱晴的手,抽抽噎噎地诉着心中的愁苦。

    “室长,你这个样子”哎,她最怕别人在她面前哭了,这么没头没脑地哭,谁晓得她到底要说什么?

    “欸,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啊,也许我们可以集思广益,一起想个办法来解决嘛!”

    “你幸福得很,怎么可能帮我?”周美芳一时间无法将平日尖酸刻薄的语气改掉,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好听。

    “那你也不要一直哭啊!”汪昱晴别扭地搔了搔后脑。“你这种哭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于事无补嘛!”

    “我说了你就会帮我吗?”周美芳敛起泪水,黑眸亮起一丝希望。

    “你总得说说看呐!”她吐了口气,烦躁地发现林晓玲在座位上,不断对她挤眉弄眼兼摇头摆手,她莫名其妙地搔了搔眉角,搞不懂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我我想问你,你跟邵先生之间是不是来真的?”周美芳吞吞吐吐地问道。她一向不是这么说话的,但问的是人家最私密的事,怎么也无法问得坦然。

    “呃”汪昱晴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的问题,让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室长,你”“我知道这么问很不礼貌,可是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周美芳激动地拉住她的衣袖。

    “嗯”汪昱晴咬着下唇,未几,她咬了咬牙。“当然、当然不是真的。”

    罢了,这本来就只是她自己的单恋,而且她早已决定尽速撇清跟邵慕风的关系,如果这件事对室长很重要,这个回答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余光瞟见林晓玲叹息地摇着头,汪昱晴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愁绪;她强自振作地拉开嘴角,却怎么也无法真正开心起来。

    “真的吗?”周美芳的眼泪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是、是啊。”她持续地笑着,心头却越来越沉重

    “那你可以帮我吗?帮我和邵先生牵红线?”周美芳得寸进尺地要求。

    汪昱晴与邵慕风看起来似乎有那么点交情,若由她来牵线再适合不过了;虽然她不知道汪昱晴怎么想,但这可是她自己说跟邵慕风没关系的,若邵慕风真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看在她为别的女人牵线的行为,他应该也会放弃她吧?

    “这恐怕有困难”汪昱晴吸了口气,这未免太强人所难!

    “是你说要帮我的,难道只是说好听话?”周美芳紧咬着她的心软。

    “不是,是我跟邵先生不是很熟”她别扭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任何人。

    “你不要找藉口了。”周美芳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也许你也喜欢邵先生,所以不愿意帮我的忙。”

    “我不”汪昱晴想反驳,但心口丝丝抽紧,逞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没资格勉强你。”周美芳再次叹气,她挥了挥手。“我就是命不好,即使家里安排我去相亲,找的对象也是那种木讷呆板的二楞子,像邵先生这么好的对象,就算我再怎么喜欢,没有人牵线也是不成的。”

    “室长”汪昱晴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见到一向强势的周美芳如此失魂落魄,她真的很难过。

    “没关系,不如我就随随便便地嫁了,也省得对邵先生无法死心”最后,还可怜兮兮地以手帕拭去眼泪,却以眼角偷观汪昱晴的反应。

    汪昱晴握紧双拳,感情与理智在心理拔河。

    邵慕风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她,两人也已有了亲密关系,一直是单行道的感情有了回应,她理应感到心喜,可是她好怕

    一旦真的对他投注了更多的感情,她怕担负不起失败的结局。

    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迳儿地沉溺在自己理不清的思绪里,全然没有发现林晓玲激动的比手划脚,更没有看见周美芳闪烁着谋略的眼光

    “唉,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周美芳见她呆愣许久,开始感到一丝丝不耐,假情假意地又唉声叹气起来。

    “室长,我说了帮你,就绝不食言。”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缥缈的声音,许下了无法回头的诺言

    接下来的时间,汪昱晴都心不在焉,直到下班前五分钟,在洗手间遇到出来方便的林晓玲。

    “昱晴,你真够傻的,你怎么会唉!”林晓玲叹了口气,话是她自个儿答应周美芳的,现在即使将她骂破头,都无法把话收回来了。

    “帮助别人是好事啊。”她僵硬地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也得看对象嘛,她对你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晓玲忍不住犯嘀咕。

    “她不过是误会了。你也知道公司里乱传的那些话,她应该也听到了些,所以才会对我乱发脾气,我想,她不是故意的。”汪昱晴绞尽脑汁地为周美芳说好话。

    “你就是心肠软。”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善良呢?这种个性难怪会被狡诈的周美芳吃得死死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才没有呢!其实我是很自私的呦,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心虚地打开水龙头,把水泼在脸上,遮掩泛酸的眼眶。

    “是吗?你真的对邵先生一点感觉都没有?”若真是如此,怎会搞到公司人人猜疑、个个讨论?奇怪,真奇怪。

    “我才不喜欢那个花心大萝卜。”自来水泼了又泼,怎么脸上还是热热的,连鼻头都发酸了?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对邵先生一点都不公平。”怎么说她都是过来人,经验总是比汪昱晴多那么一滴滴。

    “晓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关掉水龙头,她避重就轻地逃避问题。

    “你不是不懂,你是装傻。”林晓玲犀利地否决她的说法。“不管你对邵先生的感觉是如何,你该尊重他的心意,而不是随随便便就硬塞一个女人给他,他不是木头,他也是有感情的,你说是不是?”

    “他的感情干我什么事?而且室长的条件很好啊,我只是负责牵线,并没有保证他们绝对会有结果,如果他们真的有结果,我还可以赚个媒人礼咧!”她眯起眼笑着,一颗心却疼得令她想哭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她都已决定忘了他,为什么他的影子仍对她纠缠不清?

    “你”林晓玲手插着腰,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责备的话来。“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很好啦,晓玲,真的!”她举起三只手指头,认真地发誓。

    “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林晓玲语重心长地说。

    “不会的,不会”与其说是说服林晓玲,不如说是说服她自己还比较贴切,她抿了抿嘴,神情坚定。

    “但愿如此。”林晓玲拍了拍她的肩,最后还不舍地叹了口气。她在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女生身上,恍若看到自己多年前的缩影,她自然多了份心疼与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