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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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穿衣镜中身着白纱嫁衣的女子,袁羚咣有短暂的恍惚。

    这人是她吗?

    在佟道隆从日本回来后,他们便去挑了日子,也就是所谓的良辰吉日。

    在没什么好日子适合结婚的情况下,不想拖到半年后的他硬是挑了一个还算可以的日子来结婚;虽然时间就在三个礼拜后,着实是赶了些,但他说宁愿体会忙碌的喜悦也不愿心焦的数日子,所以他们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起结婚事宜。

    现在,就剩下两天了。

    茫然的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什么。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这对准新人做了许多的事──当然,最基本的就是通知身边的亲朋好友。

    想到朋友亲戚们惊讶的表情,对着镜子中的女人,袁羚咣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然后,她又开始发呆。

    这阵子,她都快觉得不认识自己了;为了别人笑而笑,为了场合笑而笑,为了时机上该笑而笑她笑得好累,因为没有一次的笑是为了她自己。

    以前的她从不是这样的,那她现在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有一时之间的恍惚。

    啊,她想到了,是为了一直守着她、给她力量的博士。其实私底下她还是喜欢叫他博士的,只是他不喜欢,她只能在心里这样叫他。

    想起佟道隆,想起他待她的真、对她的好,袁羚咣不由得悄然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呢?好得让她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她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她都不能做,因为目前为止,她还是没办法回应他的真心;想来,为他留些面子真的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所以她笑,无时无刻的微笑,好让人人都知道,要嫁给博士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因为他是这么好、这么优秀、这么让人值得托付一生。

    但很奇怪,每当他们告诉别人,他们两个人要结婚的事后,鲜少有不被吓到的人其实也难怪大家会吃惊,因为这个决定实在是太突然,连她自己到现在都在怀疑,更何况不是当事人的他们了。

    “袁小姐,换好了吗?合不合身呢?”廉外服务小姐的叫唤声中断她神游的思绪。

    “喔,好了。”收敛心神,做了最后一次巡视,露出标准的幸福笑容,袁羚咣从穿衣室走了出来。

    “太好了,刚好合身,我还担心会有点出入没办法,你们这对新人的时间真的是订得太赶了。”礼服店的服务小姐一面解释一面露出满意的笑。“快快快,我们去让准新郎看看。”

    维持一号幸福微笑,袁羚咣被动的让小姐带着走。

    那是个很美好的画面,一身纯白嫁衣的新嫁娘带着甜美动人的微笑走向正深情等候她的新郎倌某个等在暗处的有心人看到了这个画面,叹了口

    气,带着极复杂的心情黯然的离去。

    迎向逐步走向他的新娘,佟道隆的心中也是很复杂的。

    看着异常动人她,他真的觉得既骄傲又无奈。

    骄傲,是因为她终将成为他的妻子;而无奈,则是因为她一日少过一日的生命力──不是说她健康情况不佳,而是她的精神状况。

    他自然看出了她的强颜欢笑,可是该怎么说才好呢?

    他明白那是一个过渡时期,在一连串的忙碌下及周遭朋友的惊讶中,让她对这个可说是速成的婚姻产生了疑问。尤其糟就糟在时间不够,她的心还未得到全然的自由他知道她总对他有份亏欠感,觉得对他不公平,即使他早说了不介意。

    就因为她的看不开,所以她明显的更想做些什么来补偿他,更加小心翼翼的迎合、讨好他。殊不知这真的是不必要的,看她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尤其看到她正逐渐失去自我,这让无从帮起的他更觉得无奈了。

    只要有人知道方法,他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她真心的笑容“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注视让袁羚咣看了看自己。

    “很好,真的,我真的觉得很好。”怕她不信,他还特别强调。

    “你觉得好就好。”

    又来了!就是这种语气,好像她是置身其外,一点都不干她的事似的,这一点让他也有点无奈。

    “怎么了?”她怀疑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

    “没事,我在想等会儿还有什么事等着我们去做。”他笑笑,带开了她的注意力。

    “佟先生,有位陈代书找袁小姐,说是有事情要谈,不知道你们现在方不方便见他?”在两人更进一步的交谈前,门市接待小姐前来通知。

    代书?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不太明白试婚纱怎么会出个代书?

    “呃请他过来。”看她点头,佟道隆说了。

    没多久,一个相貌和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搅两位试礼服的时间。敝姓陈,是高克典先生的专任代书,被授权办理位在内湖一户楼中楼的过户事宜”

    佟道隆注意着她的反应,没有错过她的双眸在听到高克典这名字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虽然时间很短暂,但他确信他看到了。

    “怎么一回事?”很快的收拾起乍听到那名字的震动,袁羚咣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高克典为什么要将他的家过户给她。

    “将房子过户给袁小姐是我委托人的要求,原因我不太明白,详情恐怕要问高先生本人了我已经将该准备的资料都写在这张纸上了,就请袁小姐照着这张纸准备,等过两天我们再约时间收资料。”

    和和气气的说完,陈代书自动告辞。

    “真不好意思,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来打搅。其实高先生有交代过,要我过两天再找你谈这件事,但因为高先生两天后就要出国,而且打算不再回来了虽然房子办过户要一点时间,不可能在他出国前办好,但我总想着能早一天过户就早一天弄清楚,好将所有文件寄给他,所以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先过来跟袁小姐通知一声,这一点真是抱歉。”

    他要出国了?而且不再回来了?

    袁羚咣满脑子就是这两句话,再也听不进其他。

    “没关系的。”看她失神,佟道隆代她跟正要离去的陈代书寒暄。

    “那不打搅了。再见,祝你们新婚愉快。”

    陈代书离开后,佟道隆看着心不在焉的她。

    “恐龙妹?”他有点担心她的状态。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我们等一下还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回过神,她笑笑,像是没事人一样。

    就是这样,才更让他担心。

    他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目送袁羚咣在服务小姐的帮助下拉着礼服去换回原来的衣服,佟道隆失笑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越来越多疑。

    真是的,再两天他们就要结婚了,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之后的一整天,袁羚咣表现得一切正常,正常到会让人有种错觉,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人知道。

    在心情糟得可以,一如这些天烦闷的情况下,高克典又来到了“坏男人俱乐部”

    得知曾经让他视为家人般珍爱、现在却再也没联系的乾妹妹正在筹备婚礼后,他几乎每个晚上都是泡在这地方的。

    “tquila。”他对吧台内的酒保说。

    “你又来了?”小比对这个叫高克典的客人已经很是熟稔,因为他已经连续灌醉地好几次了,而且每次在他喝挂后都得帮他善后。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小比显露出一副不太想做他生意的嘴脸来。

    “怎么,你们还不欢迎来送钱的客人啊?”小比的话让高克典烦闷的心兴起了一丝的趣味。

    鲜少看他在清醒的时候说话,小比快让他的打趣吓坏了。

    “你已经喝醉了啊?”小比依据自己所知的清况推测。

    通常这个高克典都是一个人喝着闷酒,喝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开口

    说话;虽然总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那模样就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不太想再卖酒给他的原因。

    虽然他们只是酒客与卖酒人的关系,但这个酒客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否则上次他喝醉时,他也不会亲自送他回家。

    可能是第一次看他喝酒的气魄产生惺惺相措之感,也可能是这些天将他说不出口的痛苦看在眼中,心中同情他,总之,他是有将他当成朋友的。

    “喝醉了我还会来找酒喝吗?”心情大概是怀过头了吧!他居然还能跟酒保说这些有的没有的,高克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倒也是。”小比点点头,然后又皱眉“那你今天又是来买醉的吗?”

    他是很高兴能遇到个对手,让他能全力以赴的想办法灌醉一个人,但已经灌倒他那么多次,连续见了好几天他那痛苦的样子说真的,就算对方不是高克典,他也不愿意见到有人用酒精来解决问题。

    酒,是该让人好好品尝、体会个中滋味的,不是让人用来麻痹自己,像灌水牛一样胡乱吞到肚子里去的,这种行为真是污蔑了被喝下去的酒。

    “今天不买醉了。”看小比喜上眉梢的样子,高克典觉得好笑的又加上一句“而且今天是来跟你道别,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心情一好,小比快速的送上他要的酒。

    “你也真是奇怪,花钱的客人要跑了还觉得高兴。”无法了解他的逻辑,高克典只能摇头。

    “我是在替酒高兴,以后不用让你这种食酒不知其味的酒客糟蹋了。”小比老实的说。“不过,你能解开心结,我也是很替你高兴。”

    “心结?”觉得这字眼很诡异的高克典看了小比一眼“什么心结?我只是接下了一份工作,以后不回来了。”

    “嗄?工作?不回来了?”小比颇觉意外。

    这些天听着他说,虽总不完整,但拼拼凑凑下,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罢才他还以为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看是终于走出爱上自己亲妹子的迷思,还是乾脆忠于自己的心,想离经叛道的来个乱伦之爱,结果他选择的竟是逃避?

    去!真没意思。

    “对,后天早上的飞机。这两天有很多事要忙,怕明天没办法过来,所以我今天先过来跟你道别。”没看出小比失望的心情,高克典进一步解释。

    虽然是个萍水相逢又认识不深的酒保,但他是把这个奇怪的酒保当朋友的──他们的友谊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模式存在着,没人说,但就是放在心里,彼此都知道。

    “后天?你妹妹不是那天要结婚吗?”小比直觉的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高克典皱眉,然后在小比的注视下,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摇摇头,他咕哝道:“看来,酒这玩意儿果然是不能多喝。”

    “是你自己己贪杯,别怪到酒上头去。”小比纠正他。

    “是,是,是。”高克典没好气的应了几声,然后将面前的酒喝掉。

    “你不参加自己妹妹的婚礼吗?会不会太无情了些?她是你亲妹妹哩!我知道这种场面对你来说很痛苦,但不出席自己亲妹妹的婚礼,别人会不会觉得怪怪的?”身为一个专业的酒保是不该问问题的,但因为有私人的感情成分在,小比这多嘴的发问才叫正常。

    “不是亲妹妹,是乾妹妹。”高克典忍不住开口纠正。

    “我知道你不好受,来,这杯我请,算是平抚你心灵上的创──什么?不是亲的?”安慰的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到他在说什么的小比一脸震惊,拿酒给他的动作随之顿住。

    “你那是什么表情?”高克典奇怪的看着他。

    “你刚刚说跟你住在一块儿、让你天天买醉的那一个,不是你亲妹妹?”他确认。

    “除了一个认来的乾妹妹外,我没有其他的妹妹。还有,我没有为任何人买醉。”高克典强调着。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是亲的妹妹,你还让她嫁给了别人?”听多了他的醉话,笃信酒后吐真言的小比压根不理会他的辩解,收回赠饮的疗伤酒。

    “喂,那不是要请我的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高克典的注意力放在他说要请客的那杯上。

    “请你的头,我的酒不给智商太低的人喝!”小比生气地一仰头,自己乾掉了那杯酒。

    “你干嘛?”高克典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极了。

    “我气啊!”不行,太生气了,再喝一杯。“你在搞什么?看起来一副聪明相,怎么尽做些蠢事?我真不懂,你明明就是爱着她的,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干嘛让她从手中溜走?”

    “你在说什么?”高克典呼吸一窒。

    “我说你蠢、你笨、你呆,为什为生了一副聪明相──”

    “不是这一句,是下一句。”

    “怎么尽做些蠢事?”小比试探性的说。刚刚说了一串,他已经有点忘了。

    “再下一句。”高克典几乎是用吼的了。

    “你明明是爱着她!”小比配合的跟着喊。

    “爱着她?”像个迷途的孩子,高克典困惑的重复他的话。

    “对啊,你是爱她的,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要一连买醉那么多天?”小比没好气的弧

    “那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我一下子觉得无法接受而已”倍受震惊的高克典喃喃低语。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拜托你别笑死人好不好?这世上有哪一个哥哥会为自己的妹妹要出嫁而变得像你一样阴阳怪气的?还心情不好哩,你再醉死八百年也没办法变好的啦!”小比嗤笑道。

    “我不会的,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不是你所谓的爱”

    才喝了一杯酒而已,他却觉得丧失了思考能力,想更有条理的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就是什么也想不到。

    怎么会这样?他是把她当妹妹的,怎么会是爱呢?他只是有点重视她、有点在意她,但这是因为他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即使他还有点要命的独占欲,不想让别的人像他一样亲近她“天啊!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爱着她吧?”小比一手夸张的拍向自己的额头,觉得无力。

    实在没看过这么迟钝的人,连自己爱着谁都不知道!

    不行了,得再喝杯酒压压惊。

    小比觉得自己让高克典的笨给吓到了,其实高克典受到的惊吓比他更甚。

    拦截下小比正欲送入口的酒,高克典一饮而尽。

    “来人啊!”瞪了他一眼,酒被抢的小比叫人了。“给我送客!”

    一下子,好几个人奉命团团围住斑克典。

    “去把人给抢回来吧!”小比语重心长的交代着。“现在流行抢亲,你不要傻傻的真让她嫁人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

    “还不快去?”小比真会让他的温吞给气死。

    “酒钱。”高克典提醒他。

    “老婆都快没了,还谈什么酒钱?去去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小比摆摆手,然后对围住斑克典的服务生骂:“还不送客!”

    生平第一次,高克典尝到了让酒保赶出门的滋味。

    对于小比的抢亲谏言,他终究还是没胆去做。

    其实也不能说是没胆,只是经过一番深思后,他还是放弃了。

    能不放弃吗?婚礼只剩不到两天就要举行了,而他有什么立场去抢新娘?说他“好像”爱着她吗?

    不再是一味的否认,经过仔细的推敲,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自己“好像”爱着小妞没办法,除了至亲的血亲之外,他这辈子没真正用心的去爱过一个人。没错,他是浪荡过,也跟过很多女人交往,但那些过往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了不起就是一场男人与女人的游戏而已,根本谈不上情爱。

    在这样的情况下,莫怪乎他会将对小妞的感觉归类到亲人的那一边,因为他所认知的情感就只有亲情直到今天晚上,这样的想法让一个听他酒后醉言的酒保给推翻了

    但推翻又如何?他承认又如何?

    也曾想过去将他的小妞拦截回来,但他能吗?

    每当他想有所行动,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早上看到的画面:她身穿一袭雪白嫁衣,带着幸福甜美的微笑,娇怯可人的步向那个让他看了就很想凑两拳的男人是的,他看到了,像个变态一样,躲在暗处的看到了,而这画面一直留在他的脑?铮谒胍佬”鹊幕扒叭デ狼资本吞隼醋柚顾?br>

    看小妞那幸福的表情,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的。

    没错,他是“好像”爱着她,但她呢?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她的爱,要是他就这样贸贸然的跑去向她示爱,表示要抢亲,她会怎么想?

    是错愕,也是困扰吧!

    不,他不能这样做。当小妞带着快乐与满足遂步步向她人生的另一阶段之际,他怎能因一己之私而在这当头带给她困扰?

    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为了她好,也为了不要日后见面时尴尬,关于抢亲的建议,他也只能当作马耳东风,听过就算了。

    行李收拾得凌凌乱乱,看着一房间的乱七八糟,他皱眉。

    这是他第一次收拾自己的行李,以前总是有小妞想起以前,他苦笑。

    现在再想起她的好都没用了。

    那种将永远失去她的感觉让他觉得异常烦闷,看着房间的凌乱,他干脆将门关了到外边休息,来个眼不见为净──就像他直接离开这里,到一个看不见她跟别人恩爱的国家重新生活。

    来到了客厅,他觉得更闷了!

    到处都有她的影像,或笑或愁、或坐或卧,无一不深深牵动着他。真的很难想像,他竟然到现在才觉悟到他爱着她的事实,在一切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在他懊恼的沉缅于回忆时,突然有门锁转动的声响加入。

    谁?

    门扉轻轻的打开,像是没想到厅中有人,开门的人睑上有着明显的局促不安。

    “小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高克典惊讶。

    是的,正是袁羚咣,她回来──不,她过来看看,在凌晨三点一刻的时候。本以为可以悄悄的来,一如她悄悄的走,谁知道一开门竟会在客厅里看到人。

    “小小扮。”才几日不见,但再看他,心中的起伏竟大到她快无法承受。

    “怎么还没睡?有什么事吗?”是意外、是惊讶,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情绪压下。

    “我听说你要出国,不回来了。”站在门边,一双手还扶在门上,她低着头小小声的说。

    “谁告诉你的?”看着她见外的举动,他突然有些生气。忍着怒气,他皱着眉说了:“快进来吧,这里是你的家,站在那里做什么?”

    “陈代书说要我的证件资料办过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听话的进到屋里,袁羚咣将她的困惑问出口。

    原本她是想趁他睡着的时候留个纸条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用了。

    “该死!”听见代书竟提前告知她这件事,他很不高兴。

    “为什么?”像是没听见他的低咒,她坚持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说过,这里是你的家,永远就是你的家。”

    “但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袁羚咣脱口而出;她一点都不明白他赠屋的原因。

    这可不是一只狗或一只猫那么简单的,这是一间房子,一间价值不菲的房子,一般薪水家庭忙了大半辈子求的也就是个可以安身立命的窝,而他就这样把房子送她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家!”他纠正她“我一直这样认为,你觉得呢?”

    他没告诉她,如果没有了她,这地方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可以遮风蔽雨的房子而已,压根就称不上“家”

    他的话让她沉默了。

    “你也知道我要走了,少了我这个主人,就让另一个人继续拥有它吧。”耸耸肩,他难得的说了心里话。

    “为什么一定要走?”像是没听进他的话,她问。

    “不是一定,只是刚好有这个工作机会,所以就决定出去了。反正我就一个人,在哪里还不都一样。”他很洒脱的说。

    “那为什么不回来了?”她又问。

    因为没理由回来了!掌住风筝的人已经放手,风筝就算飞累、飞倦了,也已经没有归处他的心在叹息,但他什么也不能告诉她。

    “别谈这些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该不就是要问我这些吧?”

    他笑笑,想将话题转移。“后天就要结婚了吧?”

    突然听到他谈起结婚的事,她有些怅然。

    曾经,她梦想着盛大的教堂婚礼,对象是他,而现在“怎么了?”看出她的异样,他关心的问。

    “没什么,最近太累了。”她随便找个籍口。

    “你看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的到处跑,这怎么行?都快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别再这么任性,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不知道?”他故意端出兄长的架子。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嫁的。”自那一日他怒气冲冲的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她还以为他在生气,怎么现在听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会呢?你有好的对象,只要他能待你好,我都会视福你的。”他逼自己说出一串自己听了都想吐的鬼话。

    “那你会来吗?”

    “这恐怕不行。”他装出一脸的为难“我要赶飞机,真是不凑巧。”

    才怪,那可是他特地痹篇亲眼看着她嫁人才做的安排──一开始他还不知道,等之后发现由自己心意时他才明白,他潜意识中很不想看见这一幕,所以选了那一天离开。

    “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只喃,心里因他的话而有些茫然。

    记得不久前,一切都还很好的,两个人快快乐乐的过着相互照应的同居生活,虽然只能以兄妹的情谊相处,但日子融洽无比。但现在,什么都变了“是啊,不一样了。”听到她的话,他不无感叹,有些气自己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发现对她的感情,让他来不及、也没机会去争取她的心、她的爱高克典越想越闷。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压下沮丧的心情,他故作轻松的笑笑。

    “答应我,收下这房子,好好的照顾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说他的,她问她的。

    “嗯,差不多了。”他说谎,脸不红气不端。“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反正我到处走,也带不了多少东西在身上,打算出去后看实际的情形再添购。”

    “真的不回来了?”他的语气让她开始相信他的决定。

    “嗯,对呀。”声音中有些苦涩,他立即用笑容掩饰过去。“所以才要你好好的照顾这房子。当然这得看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卖了它吧。”

    “卖掉?”她惊愕,无法想像要是这房子迁入一屋子的陌生人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嗯,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卖了它吧。反正这是我给你的嫁妆,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嫁妆?”像只应声虫,她一再重复他的话。

    “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妹妹,我怎能不准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他的语气有份让人察觉不出的落寞“对了,这屋内的东西除了我带走的私人物品外,其他的完全没变动,随便你要怎么处理都行。”

    听了他的话,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让人熟悉的摆饰,而后,视线定定的停在那台被遗忘了很久的钢琴上。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到了琴。

    “我们好久没弹琴了。”他说,而且不自觉的用上“我们”这个字眼。

    之后,怕是再也用不上“我们”这两个字了吧!这一想,袁羚咣心中一酸,只觉得想哭。

    “弹首歌来听听吧。”忍下眼泪,她突然要求。

    “好啊!想听什么?”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机会,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都好。”她轻声的说道。

    他无意识的试了几个音,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就看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然后,行云流水般悦耳的音符流泄而出,那是她最喜爱的曲子──tlvy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