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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千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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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人散尽,江上数青峰。

    倦了,累了,是幼时金屋藏娇的青涩誓言,还是壮时三宫六院的争宠?金銮殿里,那人已去,该是收了粉珀金瓶,收了紫钗玉搫,且随那未央宫里的清月,把流年在指尖一点点地溜走。分在铁黄秋,蛾眉苦常皱。泪水流不尽,流出几多愁!年少的倾心,九死一生的夺诏,却是换来了另一个人在他怀里的拥抱!是时候了,是时候断了那青梅竹马的缘分,断了那长相厮守的夙愿,也断了那母仪天下的执念,换上素装,退去浮华,雇辆马车,去寻那长安城里两汉的鸿儒,花上千金,赋得那一曲哀转千年的长门赋。

    哭了,伤了,是阳阿公主府里翩若飞鸿的燕子轻舞,还是昭阳殿中和飞燕的呢喃私语。赵飞燕她赢了,昭阳艳史流传千古,多么诱人!而我,班婕妤,孤居在这长信宫里,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与那清风为友,明月作伴,思君不见君。刘骜啊,为她,你始置昭仪,也是为她,废皇立后;终落了个精尽人亡的可悲下场!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那时的恩爱,你早已忘诸脑后了吧。是时候了,是时候剪了那扇头,废了那痴心,不知何时,恋上了这冷清的长信宫,化滴血心头,呕出这遗怨千载的怨歌行。

    念了,逝了,是长生殿里夜半无人的切切私语,还是马嵬坡下玉颜空死处的掩面不相救。为我,你不惜一骑红尘妃子笑,惹得黎民抱怨;为我,你荒废朝政,昔日的大唐盛世一去不返!三宫六院,专宠一身。夜半无人,长生相誓。明皇啊,你怎知,天下人都骂我红颜祸水!那长生殿里天长地久的绵绵誓言终究抵不过渔阳皮鼓动地而来,婉转蛾眉马前逝,是时候了,是时候摔了那玉搔头,拆了那金玉炯,化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太真仙子,上穷碧落下黄泉,此去经年,却仍旧是梨花带雨,见月伤心,闻铃断肠!这朝朝暮暮情,终究算不过那遗憾千年的霓裳羽衣曲啊!

    遇了,散了,是那年浔阳江头沦落天涯的相逢,还是善才琵琶曲里惹来的司马青衫。秋风瑟瑟,嘈嘈切切,是郎知妾的好,妾晓郎的意。天涯沦落,何需曾经相识!下马上船,为君歌那一曲,权解旅途愁寞。枫叶荻花,秋月惨淡,一曲终了,君去浔阳,妾归长安,从此天涯难顾!只待那春江花朝秋月夜,怜君取酒得独倾。莫辞更坐又若何,仙乐难继,凄凄不似前音,曲罢悯然,君却湿衫,终究只能翻那一曲琵琶行。

    爱了,困了,是那水漫金山百姓遭殃的落寞愁容,还是雷锋塔里细数佛珠的一地细翠。一个人的信仰撞了南墙,众多无辜的人来为她买单。法海没斗败,黎民遭了殃。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只剩那破落的旧伞遮了那人的阴凉!雷峰塔外,那扫地的和尚原来应心如止水,却仍痴痴等待,终有那一世,雷峰塔倒,西湖水干,飘然走出塔来,一家团圆,这样的笔法最是不屑,这样的结局最为不堪。是时候了,是时候收了金银细软,收了雄黄酒干,去那西子湖边,雷锋塔里,去伴那青灯古佛,去数那几世佛珠!

    誓了,弃了,是那日普救寺请来白马将军的退敌,还是西厢里一见钟情后的莺莺待月。誓婚却又毁婚,是妾不负君,奈何难耐母逼,长亭一别,君策马而去,妾身不问功名仕途,只待何时归年,何处归程。不料西风紧,北燕南飞,多年后,君为人夫,妾为人妇,终是那离人之泪,染醉了霜林!是时候了,是时候辞了红娘,离了西厢,去那普救寺旁,事先烧了那炷香!

    曲终人散尽,江上数青峰!恋了一世,折腾了一世,到头来,不过于千峰之后,细数那红尘万种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