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水街外两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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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水街

    苍水者，煌煌大言也（1）

    这条街，有多少话没有人听见

    有多少话被窒息在喉咙里

    当这条街只剩下两个字和一瓢早班的车水

    我只能对那个老书生说

    这是断头之街，这是耀武扬威之街

    这是千百万姓氏辗转生存的历史之街

    我想我能记得那些卑微的

    无足轻重的、傻的、书生气的声音

    那些不屈服，那些坚持，那些偏执

    也许只是在心里萌动或在澎湃中熄灭

    但那是一个人最真的话语，虽然

    没有声带可以传达：苍水，苍水

    一切苦难和屈辱

    总是一页页，被轻易地翻阅

    我们总是被不厌其烦地重复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暴力之后的

    安定团结，在另一个欢声笑语的画面里

    而质疑是普遍的：那样一个老书生

    在八旗铁骑的围剿下，在满汉全席的大餐下

    究竟讨得了一个什么好

    苍水者，煌煌大言啊

    这个翘着山羊胡子的老学究，我的乡贤

    没有活成85岁的陆放翁，也没有挺身

    吟出于谦，就这么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似乎要说出些什么

    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除了那条街

    注1：张苍水（1620－1664），名煌言，字玄著，号苍水，浙江鄞县人，明末著名的抗清英雄，爱国诗人。

    2005/12/6

    散步

    这悠闲的走，是一种久违

    而陌生的方式，它剥离我的身体

    就象青春年少的记忆，一丝丝

    露出时间扫帚的疤痕

    这是数着心跳的走，在心跳的距离间

    寻找最佳的节拍，还有虚无的家

    那是当年我们相约走过的黑巷白屋

    纤瘦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厚重起来

    这也是朋友之间的交谈，在冬日的广场

    目光漫无目的地，滑过秃树上的风

    三两个急匆匆抄近路的人，我们都系不住这些

    包括我们当时能够说起的所有话题

    这悠闲的走，是一种久违

    而陌生的方式，一种被遗忘了的

    优雅，在记忆不曾翻出的角落里

    而我，多想保持一种思想家的走

    或者，一个悲天悯人的诗人的走

    在那些整日在街上赶路的人中间

    放慢脚步，再放慢脚步——

    但这些矫情，使我的面目越来越傻

    2005/12/7

    冬天里的那一群鸟

    阴郁的冬天，垂着

    一张菩萨般苍白而空洞的脸

    在城市的楼群上

    飞过一群鸟，不是黑点

    它们构成的几何形状，也不是

    我心里珍藏多年的风筝

    它们是生动的，压抑着

    飞翔的欲望，忍受着贫瘠的街道

    艰难地保持着先辈的光荣

    傍晚时分，北风凌厉

    它们只能完成一小段路的散步

    是的，我有五彩缤纷的风筝

    要放飞到天上去，那是我们的天空

    但是不是我们的天空我们的春风

    那么多年以后，我还没搞清楚

    冬天里的那一群鸟

    它们声音微弱，它们是否冷

    它们是否矿难之后的一群精灵

    它们是否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搞清楚

    200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