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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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呀,待会儿咱们顺路去看看女儿如何?”曾母扯着笑脸和几位官夫人寒暄后,捉了空档悄悄地对丈夫说,嘴角还不忘对那边的富商打招呼。“再说吧。”曾大富生硬地咳了咳,转眼又堆出热络与某部长握手。

    参加这种政治饭局就是这样“吃”是其次“应酬”才是主菜。

    “那我回程就叫老王把车绕到芙芙的新居去。”不当面否决的意思就是默许了,曾母于是敲锤定论。

    曾大富不吭声,倒是突然以身体不舒服向主人请辞。

    “我看呀,你是太久没见到女儿才不舒服的吧?”一出饭店的贵宾室,曾母忍不住损他几句。

    她早料到老爷子是装酷,明明想女儿想得要命,偏偏拉不下那张老脸。

    “多事!”曾大富低啐。

    随从便衣已有人通知司机老王把车开来,两老则坐着电梯姗姗来到饭店的大厅,刚好看到女婿甩着门房钥匙坐进对面的电梯,不过他似乎没瞧见他们,因为他的手和嘴正忙着“照顾”身旁那二位身材喷火的女伴。

    “季博阳?!”曾大富乍看也跟着喷火,但他喷的是怒火。

    曾母当然也看到了,两老相顾失色,立刻奔至柜台询问。

    依曾大富的官阶,要问个房间号码绝非难事,两人于是匆匆赶到现场,便衣忙紧追在后。

    “季博阳!季博阳!”曾大富省了按门铃,直接重击房门以表达心中愤懑。

    “谁呀?敲门敲那么急,闹火灾啦?”季博阳的声音由远而近,除了第一句是冲着门外人喊,后头的埋怨倒像是自言自语。

    门打开,迎面就是两老的臭脸,他身披饭店提供的浴袍,吊儿郎当地划开笑容“喔原来是爸爸和妈妈呀。”

    家丑不能外扬,曾大富吩咐便衣守在门外,接着二话不说地冲入房内,曾母尾随跟进。

    十坪大的客房里,适才他俩瞥到的那二名浓妆艳抹的女伴,也穿着和女婿一式的浴袍,手里握着酒杯,姿势性感地横陈在大床上,旁边由客房服务叫来的餐车上,九样有七样都是酒品,眼前他们会做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可想而知。

    “你这是在做什么?!”曾大富气急败坏地把矛头指往季博阳。

    “就你看见的嘛。”季博阳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惧色或悔意,反而向二位女伴引见。“来来来,这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还不快快请安一下。”

    “岳父岳母大人好。”美艳的女伴连忙嗲声嗲气地自我介绍。

    “我叫娜娜。”

    “我叫莉莉。”

    曾大富才不管她们叫什么,反正不用听也晓得不是什么正派的良家妇女。

    “现在才几点,你就喝醉?”女婿身上传来的呛鼻酒味令他皱眉。

    “喝醉?我才喝一瓶xo,怎么会醉?”季博阳走到床边拿起空酒瓶辩驳,步下则是一个不稳,恰巧摔在女伴们的中间,三人哗啦一笑。

    “小心呀。”二女并不讳言三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你要是现在就醉倒了,等一下谁来‘服侍’我们两个啊?”

    “胡闹!胡闹!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么?!”曾大富跳脚。“做什么?”季博阳轻佻地扬扬眉,然后反问女伴,并啾啾啄了二人的粉颊一下。“你们说咧?”

    “总不会是聊天喝咖啡嘛。”二女伴恍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纷纷淫荡乱笑。“博阳唷,你要是这么就打发我们,人家可不依喔。”

    “你们简单是不知廉耻!”曾母的脸色青青紫紫换个不停。

    “唉,岳母大人,哪只猫儿不偷腥?”季博阳任由女伴的柔荑,当从在他身上游走。“男人嘛,偶尔拈拈花,惹惹草,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有啥大不了,您何必把事情看得如此严重咧?”

    他嘻皮笑脸又转向曾大富。“这点岳父大人最清楚,不是吗?”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若非碍于身份地位,曾大富会冲上前去把这浑帐小子碎尸万段。

    “芙芙呢?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曾母蓦地想到最重要的事。

    “芙芙?”季博阳想了二秒钟,才恍然笑道。“哦,你是说那个青涩的黄毛小丫头呀。”他左右逢源地吻着女伴们,极不专心地敷衍。“大概还好吧。”

    “大概?”曾大富光火地揪住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我好几天没回去了,哪晓得她现在是在洗衣服咧,还是在打扫,搞不好”他挤眉弄眼地用手肘顶顶岳父。“她趁我不在,这会儿邀了男人在家正乐着呢。”

    “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曾母但感一阵晕眩。

    思及女儿自小被他们夫妻俩捧在手心里,吃东西怕她噎到,走路怕她摔倒,别说是苦了,就连半点委屈他们也舍不得让她受,可娇生惯养的宝贝如今竟这么白白给人糟蹋,教他们做父母的情何以堪?

    “我女儿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这么待她,你是人吗你?”曾大富不禁义愤填膺,为女儿大抱不平。

    “你呢?”季博阳双瞳一冷,面目一沉。“不过是个狗官,撞死人却可以利用职权逃逸,事后不仅没有一丝歉意,反而还洋洋得意。”

    “想诬蔑我,你还早。”曾大富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混假的。

    “是吗?五年前的夏天,在xx路段的追撞车祸中,一对夫妇当场死亡,男的叫季山河,女的是林雅兰,经警方研判肇事原因乃男方酒后驾导致。”季博阳扫来阴森森的余光。“此事你还有印象吗?”

    “呃”曾大富愣了愣。

    “看来我唤起了你的记忆啦。”季博阳微笑,但笑里的寒气却足以冻伤人。“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死者姓何名谁,只要真正酒后驾驶肇祸的你能全身而退就好。”

    “老爷子!”曾母吓得猛扯丈夫的衣袖,因为当时她也坐在车上。

    “你是谁?”曾大富震惊喃喃。那件事他当初便已全部打点完毕,就算有人知道,事后也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这个后生小辈的耳里

    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你们还不明白吗?”季博阳冷哼。“我是那二位死后还得替人背黑锅的无辜死者的儿子。”

    “嗄!”曾大富与曾母已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本来不该有人知道的事吗?”季博阳绕口令地呱嗒了一串。

    不过曾姓夫妇却都听懂了,而且都很想知道。

    “说穿了很简单。你有你的人脉,我也有我的,你认识很多大官,我用来糊口的漫画颇登得上国际舞台,因此也不小心认识了一些。”季博阳笑容可掬地为来宾解答困惑。“还有一种职业,叫做‘私家侦探’,你只要付钱,再隐密的事他们皆有办法帮你翻出来。”

    一滴一滴的冷汗不断地由额角流下,但曾姓夫妇俩均未抬手去擦。

    “虽然你是我的杀亲仇人,我仍然很佩服你的神通广大,只可惜这项栽赃事件中,你犯了一个小错误。”他神色一凛。“那就是我父亲从来不喝酒。”

    也因为这一点,使他对整个车祸的肇因和责任归属,产生了偌大的怀疑,没想到辗转查到的内幕是那么地令人气愤。

    “我呸!”事到如今,曾大富只有耍狠。“这种小场面就想治住我,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是呀,法律都奈何不了你,我算什么?不过要治住你的宝贝女儿,应该不难,哦你季博阳使出杀手锏。

    “不许你伤害她!”曾母大叫。

    “唉,她可是我谈判的筹码,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再说我也还没玩腻她呢。”季博阳狞笑。

    “王八蛋!你到底想怎么样?”曾大富为之气结。怪只怪他自己引狼入室。

    “怎么样啊?”季博阳做思索状。“她现在被我训练得听话得很,我叫她往南,她就不敢往北,害我也是挺伤脑筋的。”

    “你你”曾大富发指赀裂,差点中风。

    “有话慢慢说,不急嘛。”季博阳像是霍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这样吧,芙儿成天让我关上家里,足不出户也满可怜地,不如你们去看看她,她见了你们一定会很开心。”“你把她关在家里?”曾母恐怕女儿已惨遭他非常不仁道的虐待。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曾大富则咬牙切齿。

    “再怎么轮,按照次序,也该先轮到你吧。”季博阳皮笑肉不笑。

    其实当他爱上仇人女儿的那一天,报应就已降临在他的颈上了。

    “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和你善罢甘休!”曾大富发誓。

    “先提醒你们一下,你女儿早让我哄得服服贴贴,百依百顺的,你们最好不要破坏现状,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季博阳口蜜腹剑地送客。

    曾大富悻然甩门而出。

    “老家伙终于气走了,咱们放心地乐一乐吧。”久未插嘴的女伴之一旋即迫不及待地黏上来。

    “别碰我!”季博阳当下喝斥,宛然参加丧礼的严肃神情。与一秒钟前的春风盈盈判若两人。

    客房里登时静到只听见空调的风速声,二位女伴大气不敢喘地大眼瞪小眼。

    “你们走吧。”季博阳依约付上厚厚的钞票。

    不用说,这二个交际花是他在酒店找来的临时演员,与曾姓夫妇的巧遇以及接下来的这一切,也不是偶发事故,全是他依照曾姓夫妇的行程而特意安排的。

    “知道了。”二女出道此行已久,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自是分得清哪种人可以惹,哪种人却不可以惹,眼前这俊男便是属于后者之最,故她俩赶紧识相地提着衣服往外溜。

    然后,客房又恢复一片死寂。

    季博阳慢慢抬眸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镜中人以同样冰冷扭曲的面孔回瞪。

    他禁不住拿起方才他抹在发上身上,以制造醺人酒气的空洞瓶,狠狠、狠狠地砸过去。

    曾母挑剔地审视女儿的新房。

    四周的环境水准普通,连个像样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屋内的摆设品味只能算是干净,一看就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三十几坪的空间小里小气,当女儿的香闺都还嫌不够,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那姓季的摆明是在苛待她女儿嘛。

    曾母越看越有看气,屁股还没坐熟就已经待不下去了。“你老实讲,博阳有没有打你骂你凌虐你?”女儿外表看起来是比从前丰腴愉悦,但或许那只是强颜欢笑,搞不好藏在衣服底下的部分才糟糕呢。

    “你在说什么呀,妈?”曾杏芙被母亲的开场白弄得一头雾水。

    “你不用怕,任何事有爸妈替你作主。”必要时,她要带女儿去验伤。

    “妈,你电视看太多啦?”曾杏芙失笑地问曾大富。“爸,这是怎么回事?”

    曾母没等曾父发话,便直接切入今日来的主题。“算了,先不管这些,你马上把行李收一收,然后跟我们回去。”

    “为什么?我在这儿住得好好地”曾杏芙本来还在高兴父母的初次来访,她正准备为自己的任性离家道歉,她还有许多快乐想与他们分享呢。

    “好个鬼!那姓季的臭小子”曾母咄咄抢白,但是她的话紧接着又被曾大富给打断。

    这不是动怒的时候。“听你妈妈的话,跟我们回家,乖。”

    他起初的意思是先探探女儿的口风再见机行事,孰料妻子一开始便沉不住气,他也就只好采取速战速决方式。

    “不要!”曾杏芙拒绝。

    “你听我说”

    兽大富暗示妻子别急,一切交由他来处理。接着他问:“博阳人呢?”

    “他最近在赶稿,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助理窝在工作室。”一谈及心上人,曾杏芙不自觉便泛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也就是说他最近不常在家?”兽大富又问。

    “嗯。”曾杏芙点头。

    “你看吧,那家伙简直乱七八糟!”曾母忍不住插话。

    “乱七八糟?”曾杏芙不懂妈为何要这么说。

    “傻女儿,你真以为他乖乖地在工作室里赶稿?”曾母忿忿不平。

    “难道不是吗?”曾杏芙迷惑反问。

    “就我这个痴心的女儿才会相信他的狗话。”曾母光火地数落了一大段。“哼!之前你爸和我就有耳闻他在外面乱搞,原先我们还不信,认为是有心人士有意抹黑你爸的花招,今儿个是老天有眼,活该那没心肝的小子走霉运,刚好让我们逮个正着。”

    “博阳在外面乱搞?”这就好比告诉曾杏芙说“孔子是淫贼”般地教人难以置信。“不,不会的,你们一定看错人了!”

    “我可怜的孩子,那家伙一直把你蒙在鼓里,骗得你团团转,你别到时候给人卖了,还傻傻地帮他数钞票。”曾母后悔当初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博阳不是那种人!”曾杏芙极力为夫君辩驳。“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也非常非常的疼我、爱我、照顾我,我现在非常非掌的幸福,因此一定是你们看错人了,一定是。”“爸妈难道会骗你不成?”兽大富义正辞严。

    “就是啊,爸妈干么要骗你?”曾母一旁帮腔。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曾杏芙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茫然无措地全没了主张。

    “反正你听爸妈的准没错,走,趁那小子还没回来时咱们赶快离开。”明明要带走的是自己的女儿,曾母却感到仿佛在做小偷。

    “不要”曾杏芙备受打击地摇着头。“你们今天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我想要过我的快乐生活,为什么你们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肯成全我?”

    “芙芙”曾母没料到女儿会这么死心眼,更没料到女儿会爱得这么深。

    “这样破坏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曾杏芙泣下沾襟,声声哭诉。

    “你误会了,你妈妈和我不是”曾大富试着让女儿平静下来。

    “呃”曾杏芙蓦地忆起夫君曾经向她述过的许多事,她不禁恍然大悟。“莫非这一切均与博阳的爸妈出的那场车祸有关?”

    “你怎会知道那件事?”曾大富和妻子相顾失色,脱口而出,不料他们这一问等于是不打自招。

    “果然博阳的爸妈真的是你们撞死的?!”曾杏芙顿时气馁。亏她起先还抱着一丝丝企盼,企盼这全是误会,那么她和博阳就不用一辈子笼罩在双亲仇恨的阴影下

    “不这我那场车祸纯粹是个意外呀!。”曾大富尝到哑巴吃黄莲的窘迫。

    但是曾杏芙一个字也装不进去,只自顾自地喃喃自弃。“我真差劲,博阳对我那么情深意重又那么推心置腹,我居然还在这听你们恶意中伤他的谣言,我实在是”

    “乖女儿,我们并没”曾母颤着唇,不懂为何事隔多年了,这个梦魔会忽然蹦出来騒扰他们的清静?

    “我不要听!”曾杏芙捂住耳朵。“博阳都能尽释前嫌不计较,你们为什么还毫无悔意要苦苦相逼呢?”

    “芙芙”看来季博阳比他俩想像的还厉害,曾姓夫妇这会儿才明白女儿早遭人彻底洗脑。

    “别再说了,我一直是那么崇拜你们,你们却”父母完美的形象逐渐在心目中碎成一块一块的瓦砾,曾杏芙黯然神伤。“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这话重得犹若一记千斤锤,冰冷无情地敲向曾姓夫妇的心。

    辛勤养儿育女竟落得如此残酷的回馈,曾母当下掉泪,曾大富则是五内俱焚,一时气不过来,胸腔接着一揪,整个人倏如风中枯叶般栽下。

    “嗄老爷子!?”丈夫的身体一向健明,平常连个小靶冒也很少得,而今说倒就倒,曾母不禁大惊失容。

    “爸!”曾杏芙也跟着扑上前来扶他。

    “呜”曾大富捧着心口,痛得蜷缩在地。

    “你别吓我呀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爸”曾杏芙悔不当初,颊上撒着两汪泪海。

    “怎么啦?”守在屋外偷听好半天的季博阳,见时机差不多了,逐假意刚刚才到家地推门进来。

    “爸爸他我不是怎么办”曾杏芙俨然溺水时看到了一块浮水,连忙语无伦次地抓着他求救。

    “别慌,我马上开车送他去医院。”季博阳说着便把曾大富打横抱起。

    曾母此刻早已乱了手脚,哪还管对方是不是一心想要折磨他们全家复仇的人,当即尾随女婿往车上跑。

    好不容易才将内疚自责的曾杏芙和全无主张的曾母哄去休息,季博阳隔着玻璃窗笑看加护病房中的曾大富。

    经过院方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急救,和三天的术后观察,情况已逐趋稳定的他目前正呈半昏迷状态摊平,病恹恹地仍须靠氧气罩帮助呼吸,身上还吊了许多点滴管,苍白死灰的容貌全无往昔的趾高气昂,除了住的是特级套房外,他看上去和那些排队等空病床的平凡老人并没啥不同。

    “你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季博阳冷冷地嗤着鼻。

    趁视在四下无人,去拔掉他的氧气罩吧!

    季博阳伸手探向门把,曾杏芙的天使笑靥却忽然浮现脑海,那清纯的笑声如同天籁般贯穿他的耳膜,瞬间扫净他所有的邪念,他不禁犹豫了。

    “该死!”他有些懊恼自己的不成大器,眼看处心积虑的复仇大业就差这临门一脚,他竟在最重要的一刻退缩,他真是没出息!

    泄忿地踹了门一下,他拂袖打算先找个地方静一静,不测却见到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人。

    他蹙眉愕视对方同样震慑的双眸。“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了防止媒体闯入騒扰病患,外面明明有好几个警卫站岗,照说她不该通得过那层层把关呀。

    “我听新闻说曾大富心脏病突发住院,我想或许我可以来这儿碰碰运气,刚好我有朋友是这里的医生,所以我就拜托她”季银芽边走进来边说,不争气的泪水亦跟着边流。

    “回去!”季博阳斥出逐客令。他不要大姐瞧到他如此狰狞的一面。

    “要就咱们一块儿回去。”季银芽坚定地拉着他。“你你最近家也不回,大哥大也不通,又完全找不到人影,我们姐妹三人有多担心?”

    “我”他就是不想让她们找到,才把大哥大的号码换掉的。

    “我从报上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好几次都想到曾家去问看看,但我怕会造成你什么困扰,也就忍着等你主动联络,可是”季银芽神色一敛,指着加护病房中的虚弱老人劈问:“这难道是你最近一直在忙的事?”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季博阳肃煞地抿紧唇。

    “该做的事?”季银芽义正辞严。“你以为你要了曾大富的命,爸妈就会高兴?就会活过来?连一只蟑螂都不忍杀生的爸妈,会是这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季博阳痛心疾首地质问。“你的婚礼,惜枫和襄雪的毕业典礼,以及未来她俩结婚或是其他各式的特殊场合中,爸妈都不能到席为你们祝福,这是为什么?”

    不待她的答案,他已接着咆出怒啸。“因为曾大富的酒后肇祸,毁了咱们好好的一个甜蜜家庭,但他却可以逍遥法外,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而我们却要忍受失亲之痛,你叫我怎么原谅他?”

    “起码你该原谅你自己呀。”季银芽柔声道出他的心结。“爸妈车祸的事不是你的错呀,你为何总是这么为难自己呢?”

    “我”此番劝慰大姐不是今天才说过,可他无法不将那个沉重的过失负在肩头,他忘不了是他的催促导致父母分心。“不要对我太好,你们的体贴只会增加我的罪恶感。”

    “博阳”季银芽轻抚他那忿忿不平的愀容。

    “不要碰我!”季博阳仓皇痹篇。“我如今一身血腥龌龊,别让我沾污了你的手。”

    老天爷啊,倘若这世上果真有地狱,那就让他一人去吧。

    “不要这样呀博阳”季银芽再也耐不住地抱着他号啕。“你一直是我最可爱善良的弟弟,是惜枫和襄雪心目中最温柔雅量的好哥哥,你快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快呀”“变不回来了,当曾大富在我面前炫耀他们一家和乐那时,就已经变不回来了。”季博阳摇摇头。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季银芽希望她的央求能赶走住在他心里的魔鬼。“你瞧曾大富现在躺的跟死人似地,能不能喘过那口气,尚是个未知数。这些惩罚教训够他受了,因此放了他吧,放了这件事吧,让我们回家重新过日子好不好?”

    “我”季博阳正欲发话,不远处传来的低微幽咽声吸引了二人注意。

    只见曾杏芙面如土色,两弯青黛在眉心处打了个死结,互叠的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以免她随时会尖叫大哭出来。

    “该死!”他刚刚只顾着和姐姐讲话,居然没留心附近还有第三者。她何时站在那儿的?那些交谈内容她又听到了多少?

    “我不是有意要我只是睡不着,想找你陪我,我对不起”大颗大颗的泪滴伴着她失措的解释滑过失血的粉颊,她蓦地觉得自己好蠢好蠢,包括对他的感情,还有对她心爱的家人。

    猛转身,她往反方向逃逸,一心光想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舔伤。

    “芙儿,等等!”看情形,她是全听见了。季博阳急忙追上前。

    曾杏芙伤心欲绝,被泪水糊湿的视线根本瞧不清楚转角处的台阶,紧接着她脚下一个踩空,季博阳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滚下楼去。

    他不禁仰天发出凄厉的长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