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惨澹的气氛包围了四周,透着哀凄的凉意,低微的啜泣声,漫开了阴郁的死亡味道。

    邵敏儿悲伤地挨在床边,泪珠儿像是断了线般,扑簌簌地直往下掉,紧抿的唇瓣已经泛白,极力压抑住内心无限的惶恐。

    邵娘苍白羸弱的手,缓缓地在敏儿面前抬起,有气无力地轻抚着敏儿尖瘦的瓜子脸。

    可怜了这孩子,一出世就受尽了折磨,只怪她这个做娘的没用,无法让敏儿过着三餐温饱的日子,瞧敏儿现年也十八了,身子骨却瘦弱得可怜,实在令人担忧。

    “敏儿”邵娘虚弱地唤着女儿。

    “娘,我在这儿。”敏儿将娘亲冰冷的手心,熨贴在自已泪湿的脸颊上,倍感心疼。

    看着娘亲因病折磨,她的心里也一同牵受,如果可以,她愿意代替娘亲承受一切苦难,只要娘脑频复!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不怪娘吧?”

    “不,”敏儿轻摇蛲首,拼命吸着满腹心酸的泪水道:“只要您的身子能够好起来,女儿吃再多苦也不怕!您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恩情高如天,女儿照顾您是应该的,又怎么会怪您呢?”

    敏儿的贴心,让邵娘感到安慰,同时也深感不舍。她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最近咳血的情形愈来愈严重,积欠鲁大夫的银子太多,鲁大夫也不肯来替她看病了,以她这残虚的身子来看,肯定是熬不过今年立冬。

    如果她死了,最放心不下的人当然是敏儿了,还有很多事她必须向敏儿交代清楚,包括敏儿的身世

    “可怜的孩子,娘有件事必须告诉你,要仔细听着。”

    “您说吧!女儿一定会谨记在心。”

    敏儿感觉得出娘凄悲的心情,她知道娘要告诉她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于是她用手背拭去不断从眼眶落下的泪水,静心聆听着。

    “你从小就是个体贴的孩子,心里明明想知道自个儿的亲爹是谁?却又怕惹娘伤心,所以一直不敢提,娘都知道,真是委屈你了。”

    邵娘万般心疼地拍抚敏儿的手。

    “娘”她心里感到十分难过。

    邵娘将手伸进床褥下,挪移出一把白玉骨扇,颤抖抖地将扇子交到敏儿手中,语重心长道:“这是十八年前,你爹留给我的惟一信物,你爹还亲自在上头题了一首诗,你看看”

    敏儿诚惶诚恐地接过扇子,小心翼翼地在眼前摊开,一片绿丽的山水点缀图,左边幅还题了一首诗

    相思一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不是长。

    仔细地读着,敏儿的眼眶不禁更潮湿了。

    这可是她亲爹留给她们母女的惟一信物啊!老天,为什么她握在手中的不是温暖?而是一把惹人心酸的白玉骨扇呢?

    “那已经是一段不可追忆的往事,他生得什么模样,也无法记得清楚了,只是在我脑海里,永远存着他风流倜傥的风采”

    提起过往,邵娘也红了眼眶。“你很想见你爹一面吧?”

    敏儿愣了愣,随后泪眼潸潸地点头道:“是我想见他,我好想见他。即使只有一面也好”长年不敢承认的思亲心情,终于在娘依偎的枕畔前真实吐露,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想坦白诉出内心的牵挂。

    邵娘是昌平小镇里的歌妓,外表冷艳出众,琴技堪称一绝,想成为她人幕之宾的豪爷俊少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她却不为所动,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才改变了她原本生无可恋的人生

    几夜温存之后,那个男人走了,只留下一把白玉骨扇当作定情信物,每读他亲手题写的诗句一回,心底的思念和深切的期盼就落空一回。

    无奈漫漫长长十八年过去了,她仍然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半点消息,而她却在这煎熬的十八年里,生下了他的亲骨肉敏儿。

    为了求生存,她仍然继续着歌妓的生活,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十八年,没想到现在她也要放下敏儿一个人走了!

    “收好这把扇子,上京城去吧!”

    “上京城?”

    “是。”邵娘点了点头。“你爹曾经向我提过,他是从北京城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姓什么?住在何处?但是你上京城去,总会有机会寻到他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可怜你,让你们父女俩见上一面咳咳”“娘!您不要紧吧?”敏儿紧张地拍抚邵娘的胸口,替她顺顺气,脸上净是忧愁的表情。

    “记、记住一定要将扇子收好这是你们父女俩相认的惟一信物!知道么?”

    敏儿点头如捣蒜道:“知道知道!您别再说了,好好休息吧!”

    “不让我把话说完,否则就来不及了!咳咳咳”敏儿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忍心拒绝娘的要求,因为她知道事实是残忍的,娘的身子已经非常虚弱,似乎到了极限。

    “到了京城之后,就去投靠你表姨矮柜里有几年前她的来信,照着上头的住址去找她咳咳相信表姐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的咳咳咳”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猛咳。

    敏儿只能点头安抚娘的情绪道:“好好!我都知道了!您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说了。”

    邵娘不断地咳嗽,心里仍然放不下,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人生无常,她不能扭转命运、改变什么”切,只有交由上天安排了!

    北京城里,最著名、规模最庞大的酒楼不下十家,左西门街道上热闹、繁荣的景象,都是因为此地有一座“彩云院”

    彩云院里的常客,无非是当今高官政要,或是富家子弟,而酒楼里的姑娘自然都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名妓,正因为如此,才能吸引豪客上门,让彩云院的名气日益坐大。

    四名轿夫抬着蓝顶轿子在彩云院的正门口停驻,轿帘一掀,出现了一名风采非凡的男子。

    他的眸光精凝,锐利得像能视透每个人的心思,但是在紧凑的眼神里,却又另外流露出一股放荡不羁的气息,眉字之间散发出玩世不恭的冷意,偏偏上扬的唇角却揉和了外表给人的冷漠印象,反而冲击出潇洒的模样,白俊的脸庞上,有一对如刀深凿出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两片薄唇抿着笑意,举手投足间,皆魅惑人心。

    “扶大人来了!”酒楼的小厮高喊道。

    “扶大人来了?!”酒里内立即传来一阵騒动。

    “姑娘们!快点出来迎接呀!”刘鸨娘尖声呼着,已经带着一张浓装艳裹的笑脸挨到扶洛身前。“扶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令彩云院蓬蔽生辉呀!请!扶大人快请进!”

    酒楼里的姑娘纷纷上前迎接,千娇百媚,在他面前尽展无限风情,无不是希冀能让扶大人看上眼,或许扶大人一高兴,就将她们收为小妾也不一定!整座北京城里,谁不知道扶大人的作风最为海派!只要被扶大人看上,好处多得说不完呢!

    “刘鸨娘。”

    “敢问扶大人有何吩咐?”

    “兰伶呢?”

    “哦!扶大人要钦点兰伶是吧?”唉呀!她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忘了兰伶是扶大人的老相好呢?“她现在没空么?”

    “她呀”

    “扶大人难得出现,奴身怎么可能错待了扶大人呢?”

    随着娇柔的声音扬起,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步下阶梯,婀娜多姿的身态,不知惹来多少在场男人的注目。

    无奈眼前的美人是当今九门提督的老情人,谁也不敢胆大觊觎其美色,只能暗地捶胸惋惜!

    九门提督很了不起么?谁都不能得罪么?当然不,只不过这位扶大人非但是当今皇上眼前的红人,更是满腹心机、聪明绝顶的高人,谁敢与他作对,摆明就是嫌命太长!

    于是众人只有摇头,继续自己的寻欢作乐。

    扶洛迎向兰伶,一手揽上她纤细的腰枝,轻声软语问她。“这么久不见,心里想不想我?”

    兰伶爱娇地瞠了他一眼,笑答道:“何止心里想呢!奴身可是眼里盼着、嘴里念着、连脑海里都牵挂着您呢!”

    “哦?”扶洛挑起一道剑眉,扬起一抹浅笑。

    “今晚,就让奴身在‘倾兰阁’设一席好酒佳肴,好生伺候大人您吧!”兰伶小鸟依人地偎进扶洛强健的臂弯里。

    在青楼里,谁若是明显受宠,谁的地位就算高升,兰伶不仅是彩云院里的当家花旦,更是各家酒楼相争挖角的红牌!只因为她的琴艺高超,扣人心弦,又加上她外貌出众,自然深得宠爱。

    和其他窑姐歌妓一样,兰伶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嫁人豪门,当个有名有望的官家夫人,而她心里最中意的对象,非扶洛莫属!

    烟波酒地里,风花雪月间,翻滚红尘,就是为了挣得永远的安逸,而她们所能凭靠的,却只有短暂的美色,怎不教人心生悲呢?

    一抹孤独的身影在孙府的大门前驻足,冷风轻吹,她一身衣衫褴褛,更显弱小无助。

    轻拢着披在肩上的包袱,敏儿再一次确认握在手中的信址,眼前确实是孙府没错,这么说来,表姨就住在这座大宅院里了!

    “娘女儿已经来到北京城了。”她望着灰白的天,轻声说道:“请您在天之灵,保佑女儿早日找到爹”

    敏儿忍着极大的哀恸替娘亲处理完后事,便依照娘亲生前的指示,带着简单的包袱和重要的信物来到北京城投靠表姨。

    虽然她不太记得表姨的模样,但是年幼时,表姨曾经来过昌平小镇探望她们母女,还有这等情分在,表姨应该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吧!

    这么一想,敏儿惴惴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不少。

    她上前伸手敲了大门,过了一会儿,一名大婶打开了门,从头到尾将敏儿打量了一遍,不客气地问道:“你找谁呀?”

    “请问,孙何锦玉是不是住在这里?”

    大婶狐疑地又将敏儿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问道:“她的确住这儿,你是谁?找她做什么?”

    敏儿心里一喜,有礼貌地微笑道:“我是她的表侄女,从远方来投靠她的,请问我能见她么?”

    “表侄女?”大婶似乎更怀疑了,不仅是心里半信半疑,连脸上也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

    此时,一道年轻的女声传来。“吴婶!你放着活不干,在门口和谁偷懒呀?小心我一状告到我娘那里!”

    “唉呀!我的好小姐!千万不可以呀!”

    闻言,吴婶露出担心、害怕的神情,赶紧转身向徐步走来的少女解释道:“老奴只是出来应门,外头有位姑娘要找夫人呐!”

    夫人?这位大婶怎么会称表姨是夫人呢?

    敏儿心中产生了疑惑,又抬眼看向慢步走近的少女,一脸高傲、气势凌人的模样,似乎很不友善。她心底不禁感到畏恐。

    “谁要找我娘?”

    少女在敏儿和吴婶面前站住脚,不客气地直盯着敏儿瞧。

    “就是她!”吴婶指着站在门槛外的敏儿,对少女恭敬道:“这位姑娘指名道姓要找夫人,说是从远方来投靠夫人的表亲。”

    “投靠?远方表亲?”少女颦了颦眉,尖酸苛薄地说:“我娘怎么可能会有这一种表亲?瞧她身上穿的衣服,比咱们府中的丫环还不如!说是从远方来投靠的表亲,还真是有点丢脸!”

    听到少女的批评,敏儿自卑地低下脸,从小她就不擅与人争辩,当别人总是嘲笑她的身世时,她也只会忍耐,不懂得反驳,更不知道该拿什么和别人争论,只因为她是真的一无所有!

    “你说你是我们的表亲,你有什么证据?”

    被少女这样一问,霎时间,敏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忽然她瞥见握在手中的书信,于是她唯唯诺诺地将信推前些,道:“这是表姨写给我娘的书信,应该可以当作证据。”

    敏儿心中顿时漫过一股凄楚,认亲爹要凭靠信物,连投靠亲人都要拿得出证据才行!

    少女接过书信摊开瞧了瞧,随后又抬起了百般厌恶的眼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邵敏儿。”

    “进来吧!我带你去见我娘。”少女不耐烦地瞪了敏儿一眼,迈步转身离去。

    敏儿诚惶诚恐地尾随在她身后,心里像吊了十五个水桶般七上八下,一会儿,她们来到大厅,少女走进了珠帘后,敏儿则在厅堂上静待了些时间,随后才见到少女与一位中年妇人从帘后走出。

    中年妇人手中握着由少女交给她的书信,目光凌厉地审视不安的敏儿,开口问道:“你是敏儿?”

    “是、是!”敏儿答话答得有些吞吐。

    “嗯神韵和邵娘确实有几分相像。”孙表姨点了点头,又问:“你娘呢?怎么不见她和你一起?”

    听到孙表姨提起娘亲,敏儿的眼眶忍不住地湿热起来,哽咽道:“我娘已经过世了,她生前要我来京城里投靠表姨”

    忽然,孙表姨脸色大变,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开什么玩笑?!难道她打算将你这烫手山芋扔给我么?”

    敏儿有些怔愣

    表姨为何这样说呢?虽然她真的不太知道表姨和娘的交情深浅,但是从表姨会书信给娘的情形来看,应该不算交恶吧?何况刚才表姨还特地问起了娘的下落,不是么?

    “这邵娘也真是的!我知道她一个女人家要抚养一个孩子不好过,但是仔细想想,我不也是一个人抚养孩子么?现在她死了,就把你推给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呀?”孙表姨不悦地说。

    少女厌恶地扫了敏儿一眼。“娘!她真的是我表姐呀?”

    “不必叫得这么熟,事实上,是一点瓜葛也没有。”孙表姨无情地说:“她母亲叫邵娘,和我是表姐妹,有一年咱们家乡闹灾荒,亲人全死光了,只剩下邵娘和我,后来邵娘在昌平小镇当了歌妓,还挺有名的,所以赚了点钱,当时她拿了些银子给我,让我到京城做事,也因此嫁给了你爹不过事隔多年,现在硬要来攀亲带故,实在教人为难呐!”

    敏儿完全听明白了。

    原来当初表姨会写家信给娘,是因为娘资助表姨上京城寻活,然而在表姨嫁人豪门之后,便过河拆桥了!如今那封书信对表姨而言,只不过是陈年往事、麻烦累累的表示。

    “真对不起!傍您惹麻烦,我现在就走。”敏儿赔歉后,拎紧抱袱便要离去。

    “等等!”孙表姨唤住敏儿,脑子里忽然打着可怕的主意。“在京城里,你也无处可去吧?”

    敏儿没有回答,静静地听她说:

    “既然你娘生前交代要你来京城投靠我,我这个做表姨的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不如这样好了,今晚你就先在这儿住下,明早我派吴婶带你去我老朋友那儿干活,你就自力更生,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京城里混口饭吃吧!”孙表姨将话说得很明白。

    敏儿心中有着惊喜,虽然表姨不肯收留她,但是表姨替她安排的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谢谢表姨!谢谢表姨!”她一叠连声地道谢。

    “好了好了!吴婶!带她下去休息吧。”

    “是!夫人。”

    待吴婶将敏儿带开之后,孙芊芊立即开口道:“娘!你该不会要把她卖给刘姨吧?”

    娘的老朋友就只有刘姨,老天!刘姨可是彩云院的鸨娘!将邵敏儿交给刘姨,岂不是羊入虎口?“有什么关系?自从你爹死后,这个家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想想其他财路怎么撑得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你懂吧?”

    “喔!”孙芊芊点点头。

    算了,反正受害的人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