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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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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性早起、做完运动,独居的归掣亲自下厨做早餐。填饱肚子后,神清气爽地坐在客厅的小牛皮沙发上,一边浏览报纸、一边打开电视聆听新闻播报。

    这是他每天起床后,必做的几件事。

    独自一个人住,举凡打扫、洗衣服、下厨等之类的琐事都得一手包办,不过他一点都不嫌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斑中毕业之后,他遵照自己的意愿申请到国外的大学就读,四年的大学生涯,他总会趁着课余时去打工或和朋友尽情玩乐,和一般大学生没有两样。

    他喜欢那样自在、不受羁绊的生活方式。回国后,他才和家人同住一个星期,便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搬离那人人称羡的豪宅,住在这约莫三十坪的公寓里。

    好友在姐姐的压迫下向他们“求救”他也很够义气的一口答应接下男公关的邀约。

    既然要做的事,他就会全力以赴,力求做到最好,绝不因为是客串身分,便抱持马虎心态,随便应付了事。

    凡事认真以对、绝不后悔,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他大可安逸地在家当个众人服侍的少爷,穿昂贵的名牌、享用最好的料理、用最顶尖的高级货,并听从父亲的安排到总公司上班,为未来接掌事业做准备。

    但他偏偏就是不安于现状,也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再者,现阶段他还不想被工作绑死,虽然他明白迟早有一天,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抛弃个人好恶,把心力都投注于“天概集团”的经营。

    很少人晓得在显赫的家世背后,所要付出与努力的,也比一般人要多出许多。就像大家只羡慕明星光鲜亮丽的外表、以及受人爱戴的光环,却看不见他们私底下训练时的汗水与泪水,不过他从不向任何人诉苦。

    在国外念书时,他结识了六个情同手足的好友,或许刚好臭气相投、或许恰巧都出生豪门,格外懂得彼此的苦闷与孤独,这才让他体会到有同伴是多么快乐、幸福的一件事。

    他们七个人一起吃喝玩乐、一起笑、一起疯狂。寂寞是什么滋味,老实说,他已经不太记得。

    他们是他生命中最珍惜、最重要的伙伴,回台湾后还能在一起工作,他觉得很难得也很有趣。

    看完报纸,归掣继续阅读商业杂志,置于茶几上的手机霍地响起。犹豫须臾,他倾身接听。

    “掣,半个小时后,t大网球场见。”对方简单俐落的交代道:“迟到的是乌龟”顿了下,对方笑着小声补充:“啊!你本来就是。”然后便挂断电话。

    因为他的姓氏再加上经常认真到近乎龟毛的地步,好友们干脆戏称他是乌龟。

    起初他对这样的绰号十分排斥,听起来像在骂人似的。但久而久之,却觉得乌龟其实挺可爱,甚至开始搜集起和乌龟相关的物品。

    收到好友的邀约,归掣搁下杂志、关上电视,换上球服,驾着心爱的跑车依约前往目的地。

    ----

    结束激烈的网球比赛后,归掣和好友们到附近的餐厅用完午餐,几个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忙碌去。

    他本想回家休息,偶尔让自己悠闲一下。回程途中经过“天概集团”大楼,临时起意决定上去跟姐姐打声招呼。停妥车,归掣来到大楼入口,却被保全人员挡下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他穿着轻便又没有识别证或访客证,擞谒出冷冷的职业脸孔道:“先生,你穿这样不能进去喔。”

    他鲜少来公司、也极少以现任集团总裁独子、归家少爷的身分出现在公开的场合,员工不认识他,他并不意外也不介意。

    “可以通融一下吗?”归掣面带笑容,没有摆出高姿态,态度十分低调客气。“我刚好路过,临时想拜访个朋友。”

    “那就拿证件去柜台办理临时证。”保全人员挥挥手,口气不佳的打发。“连这个都不懂,呿。”

    遍掣的表情僵了下,旋即恢复正常神色。“我知道了,抱歉。”他礼貌的朝保全点头致意,昂首走向柜台。

    端庄的柜台小姐见到他,不禁两眼发亮,以最灿烂的笑靥、最甜美的声音迎接他。“您好,请问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他报以亲切的微笑,没有丝毫不耐。“请帮我向总经理知会一声。”他明白这是员工的职责所在,既然他不愿表露身分,只好按部就班遵照程序来。

    “请问您跟总经理有约吗?怎么称呼您?”难得能看到比电视里那些偶像还帅的帅哥,柜台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试图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吸引他的注意。

    她的头发有没有乱掉?口红颜色好不好看?笑容够不够迷人?早知道刚刚去洗手间时就该补个妆的

    “告诉她是kay就行了。”归掣直视她的双眼道。

    他狭长深邃的黑眸电力十足,柜台小姐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请您稍待片刻,马上为您通报。”挂上内线电话后,她依照指示请他上楼。

    道过谢,他搭乘电梯到十五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青春貌美的总经理特助linda早已在电梯前等候。

    “请问是kay吗?”总经理特助没想到访客是个仪表出众的年轻男子,让她颇为吃惊。

    “我是。”归掣颔首致意。

    “请您跟我来。”linda坦率地望着他俊美的脸孔,毫不避讳对他的好感。

    他当然清楚她眼中流转的波光代表何意,却故意视而不见。

    女人示好的神情他看得太多,早已没有特别的感觉,但还是很乐于接受她们爱慕的神情。

    “总经理,您的客人到了。”linda的声音不自觉嗲了几分。

    “嗯。谢谢你。”归柔抬起头,柔美的脸蛋面无表情。“你可以出去了。”

    “不需要替客人泡杯咖啡吗?”linda失望的问。

    “不”

    遍柔尚未把话说完,归掣便抢白道:“那就麻烦你了。”末了,还附赠一记超耀眼的笑容。

    “是。”linda冲着他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踩着愉快的步伐离开。

    “你这家伙,可别打我特助的主意。”归柔双手盘胸,菱唇弯成一抹新月,方才的冷淡已不复见。

    遍掣但笑不语。

    “什么风把你吹来?”睨着唯一的弟弟,内敛的她语调有掩不住的开心。“怎么那么久都没回家?妈咪很想你。”

    “最近有点忙。”他轻描淡写道,并不打算告知她自己在男公关俱乐部内“打工”一事。

    遍掣向来尊敬长他三岁的姐姐,她明明有张镶着细致五官的娇美脸庞,行事作风却冷静、强势,还不满三十岁,但工作上的亮眼成绩却教人刮目相看,从没人敢质疑她的能力。

    她的美丽与自信,是报章媒体追逐的焦点,大家都知道归家有个才貌出众的千金,反而忽略了他的存在,相对的也给了他完全自由的私人空间。

    姐弟俩轻松的闲话家常,直到特助端着咖啡进来,两人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谈。

    “请用。”特助将咖啡端给归掣的同时,眼睛频频强力放电。

    遍柔翻了翻白眼,漠着娇颜命令:“linda,你该出去了。”

    现在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孩子,都变得这么主动开放?即便当着她这个上司的面,也肆无忌惮的向男人示好?

    纵使百般不愿,linda也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只好垮着俏脸悻悻然退出办公室。

    “古人说红颜是祸水,我说啊!帅哥是祸害。”归柔瞅着俊美的弟弟,正经八百道。

    闻言,归掣孩子气的笑了出来。“那我们一个是祸水、一个是祸害,半斤八两。”

    姐弟两人难得见面,天南海北开心的聊着,然而一通电话打断了愉快的对话。

    “不打搅你工作,改天再来找你。”语毕,归掣便径自掩门离去。

    跨进电梯,他想既然来了,就顺道四处走走看看,他可没忘记公司某处,很可能也正在进行着一场不正当的交易。

    如果他没记错,资料处理部好像设于六楼

    叮!清脆的响声提醒乘客欲往的楼层已抵达。

    他步出电梯,便听见不甚客气的斥责声,自转角处传来。

    “你怎么那么笨?!叫你key个资料也办不好!是不是不想干啦?”尖锐语调比平常女声还要高上好几度。

    “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了”细微的音量饱含歉意。

    “你这只菜鸟还敢狡辩!”

    遍掣皱起眉,决定趋前一探究竟。

    “这些东西两点前整理好,听到没有?”老鸟指着地上层迭的纸箱命令道。

    “嗯”于岚漪瞥了箱子一眼,不得不点头应允。

    “还楞着干什么!等白马王子来帮你吗?哼!别作梦了,动作快一点!”年逾三十的女人指着她的鼻子大声支使,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于岚漪弯腰使尽全力搬起沉重的纸箱,秀丽的五官揪成一团。“好重”

    要她独自搬完这几只大箱子,恐怕要花掉不少时间、耗费不少体力,届时她还有精神完成前辈交代的工作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让我来吧。”归掣出面,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重物,神情依然轻松。

    于岚漪猛地仰起颈子,当一张俊美沉稳的男性脸孔映入眼帘时,她惊愕得瞪大美眸、小嘴微启。

    “你是谁啊?!”资深公司员工李明姗,仔细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见他一身简便的短衣短裤,表情立即转为轻藐。

    “我是谁很重要吗?”归掣挑起眉,不答反问。

    “你是哪个部门的?上班时间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李明姗自觉没被放在眼里,十分不高兴。

    她在“天概集团”总公司里服务了十年,虽称不上德高望重,但自认为有一定的份量,况且,她深爱公司,总觉得自己有重责大任,来好好调教这些刚出社会的小丫头跟毛头小子。

    遍掣瞥了她一眼,并未答复她的问题,径自转向一旁的小女人问道:“这些要搬到哪去?”

    于岚漪只是呆呆的望着他。

    “我不管你是谁,别想混水摸鱼。”李明姗朗声吼道,企图以此展现威信。

    “这些东西要搬到哪里去?”归掣将她大嗓门的嚷嚷置若罔闻,重复询问呆若木鸡、尽盯着他瞧的女人。

    “资资料收藏室。”他的声音虽然低缓,却有股令人难以忽略的气势,于岚漪不由自主的开口。

    他应了声。“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于岚漪的小脑袋还是转不太过来。“可是”奇怪,他明明是俱乐部的男公关,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里?

    一般而言,若是高级主管、干部的客人,都会被安置在会客室里接受招待,普通小职员通常不太有访客。即使事出突然也会安排在大楼lobby的候客区,不可能有机会进到大楼内部来。

    所以,推究起来,他是某个主管的客人?那她更不可以让他帮忙。

    万一主管怪罪下来,她很有可能失去这份工作,这怎么可以于岚漪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工作后将会遭遇怎样的惨况。

    “麻烦你了。”归掣加大音量,催促道。

    “不必了,我自己来。”可能失去工作的恐惧,让她难得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话,并动手抱回纸箱,摇摇晃晃的往收藏室方向前进。

    他倾身搬起另一只箱子,跟在她身后。

    被彻底当作透明人般晾在原地,让李明姗面子挂不住,气得七窍生烟哼!她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口鸟气发泄出来,要不然她不甘心!

    ----

    吃力的放下纸箱,于岚漪累得垮下肩膀,气喘吁吁。

    “其他的我来就行了。”尾随而至的归掣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受搬运重物的影响。

    吓!她陡然一怔,慌张的回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

    他放下箱子,对她浅浅一笑,继而调头回去继续搬箱子。

    楞了下,于岚漪举步追了上去。“请你不要这样”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处罚,毕竟,她还在试用期间,犯错不得。

    遍掣未加理会,轻而易举地抱起庞大的纸箱,越过她、踅回收藏室。

    她情急地想制止他,他却走得好快。犹豫片刻,于岚漪最后还是勉强搬起瓦楞纸箱,以龟爬速度往前行。

    她才走到一半,归掣已经放好东西,准备下一趟。

    “请你等一下”于岚漪叫住他,调整好气息后才接续道:“你这样是在害我,不是在帮我。”为了保住饭碗,她不能再默不作声,暗许他伸出援手。

    他瞇眼觑着她认真的表情,轻缓的语气显得不以为然。“这么严重?”

    “万一被上司知道,我很可能会被炒鱿鱼。”她黯下眼瞳,告知其严重性。

    遍掣微蹙起眉。“为这种事炒鱿鱼?未免太可笑。”他不记得公司有这么无情又无聊的规定。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胡乱评断。”他无谓的口气,让于岚漪心里不太舒坦。

    他盯着她气呼呼的粉红娇颜,不晓得她的敌意从何而来。“我什么都不懂?”这年头,出手助人也不受欢迎?

    “你只是个”男公关三个字卡在她的喉头,欲言又止。

    遍掣挑眉,往下接道:“牛郎?”他没忘记她曾经激烈的批判。其实自己并没有刻意放在心上,只是她那时凶巴巴的样子残留在他的脑海。

    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他自嘲的暗忖。

    听他坦然的说出那两个字,于岚漪反而觉得碍耳。

    她不是有意要用那样的字眼加诸在他身上,虽然她其实也不太清楚“男公关”跟“牛郎”有何分别。

    不过,牛郎轻佻、不诚恳的形象总是得到不太好的评价。

    凝视她透着歉意的眸子,归掣扬唇浅笑,笃定地道:“不必介意,不管是牛郎或男公关,都只是个代名词,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他不疾不徐的说着,字里行间尽是自信。

    他的一番话宛若一颗巨石投向于岚漪的心湖,他眉宇间的自信神采,为自卑怯懦的她带来不小震撼。

    她沉默着,无法言语。

    其实她并不觉得他狂妄自负,甚至还有些羡慕他泰然自若的潇洒,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缺乏的特质。

    因为无法拥有,才会格外欣羡。

    “你尽管放心,不必怕会因此丢了饭碗。”归掣肯定说道。“今天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插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是为了她才特意帮忙的。她理应为他的热心助人喝采,但为什么心中浮现淡淡的失望?!

    于岚漪垂下眼,一时厘不清内心的纷乱。

    遍掣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兀自搬起箱子来。

    于岚漪好半晌后才调整好起伏的心情,回过神来继续完成未竟的吃重任务。

    在他的帮助下,几个装满档案夹的纸箱,很快就全数进了收藏室。

    “谢谢你”她在他即将踏出昏暗的空间之际,慌忙启齿道谢。

    他不计较她之前在俱乐部的不友善态度,还愿意主动伸出援手,这让她对他稍稍改观,不及格的印象分数也提高许多。

    他止住脚步,转头报以一记温柔的微笑。“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然后毅然离去。

    怔怔地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于岚漪的心冷不防微微悸动。

    就算人已经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他那抹灿亮的笑依然深刻映在她心版。

    突然忆及,他曾经提醒拐着弯说她笨

    事实证明,自从和陈佩颖闹翻后,她就反复思索对方要自己转交物品给网购买主一事,越来越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那一包小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金额高达六万?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如他所言,她被利用了?

    莫非,他早就看穿了什么,所以好意提醒她?却被她冠上了难听的字眼。

    于岚漪无声地喟叹一声,更加厌恶自己的软弱和无知。

    想起明天就是陈佩颖规定赔偿的最后期限,原本欠佳的情绪更是雪上加霜,烦到脑袋瓜快爆炸了!

    她到底该去哪里筹齐六万块?况且,她也没有朋友可以借钱给她应急。

    再度幽幽的叹口气,于岚漪失去了干劲,颓丧地坐在不太通风的资料收藏室发呆了好一会儿。

    直至听到长廊上有人交谈的声音,她才恍然回神,加坑诏作把箱子里的档案夹分门别类、一一归档。

    这一忙,倒让她无暇胡思乱想,暂时忘记了忧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