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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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原绍夫怀着沉重的心情,缓缓踱回芜茗旅舍时,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熟悉的甜甜笑脸,而是阿海凝重的表情。

    “你对她做了什么?”

    劈头就是一句犀利的质问,阿海难得会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

    沉默不语地绕过对方,原绍夫现在最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静一静,他没有心情去回答好友的质询与盘问。

    “你不要想回避问题。”

    沉着脸挡住他的去路,阿海此次是铁了心要追问出一个结果。

    因为他无法这样看着好友为了过去的一件憾事,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沦堕落下去。

    “你别管’!”

    撇开头不愿面对阿海凌厉的眼神,原绍夫现在的心情已经够乱了,杜蘅哭泣惊惧的苍白容颜不断在他脑海中重复出现,好似在指控他的恶劣暴行,教他胸口窒郁难解,仿佛无法呼吸般痛苦。

    “别管?我能不管吗?小杜今天跌得一身是伤的跑回来,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会一个劲的摇头猛掉眼泪。你告诉我,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一个女孩子家搞得这么狼狈?”

    一身是伤!

    阿海的话,让愿绍夫的心忽地抽紧。

    她受伤了?

    是了!她那一跤跌得重,一定会伤到的!

    在心底谴责自己,为什么当时不上前去探视她的情况,居然还让她带着伤,一个人狼狈地跑回来!

    万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原绍夫不敢去想,只能在心底庆幸着,她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想把小杜蘅你凑成一对!”阿海丧气的低吼,狠狠瞪了眼原绍夫。

    就某方面而言,会放任事情发展到今天如此的地步,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因他的暗中促成。

    阿海不是不知道他这朋友曾吃过女人的苦头,但对于原绍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偏激态度很不能苟同。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杜蘅时,心底就莫名起了个念头,如果把温顺无害的她,与对女人处处防备的原绍夫配成一对,不知道会不会有好的结果?而此刻,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了。

    “你这家伙,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活像个流浪汉似的,只有像小杜那样没心机、不懂算计的单纯女孩才会看上你,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身价上亿的青年艺术家?”

    阿海的话十分狠厉,但忠言逆耳,他再也看不过去好友自车祸出事后,就一直颓靡的样子。

    “你自己想想,你这近两年来的时间,不是成日在我这处鸟不生蛋的破旅舍鬼混、就是躲进哪个荒山野岭,说好听点是闭关,但你已经有多久的时间没认真做点事了?就连画廊那也停摆了吧?”

    阿海口中的画廊,是原绍夫长年来发表画展的地方,同时也是他的家族企业。

    在阿海少见严厉的责骂中,原绍夫沉默着不发一语,脸色有些阴沉,眼底更有着说不出的挣扎与痛苦。

    “唉”低低叹口气,阿海不愿见到好友痛苦的模样。

    “我知道这一两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能挨过去已是不容易,但,你真要为了过去的错事,而放弃眼前新的生活吗?”

    看着好友诚挚的眼神,原绍夫知道如果他今天转身放弃了,将不止是错过一个正视自己人生的机会,也将错过像杜蘅这样的一个好女人。

    “你自已好好想想吧。”

    见原绍夫听进自己的话,阿海微微软化态度,打气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过,力道有些报复似的重就是了。

    “她没事吧?”瘠癌着嗓音开口,原绍夫问的有些迟疑。

    “我给她包扎过,先让她去休息了。幸好都只是皮肉伤,不过女孩子万一身上留下疤,看你怎么赔得起?”阿海气恼的教训,让原绍夫身子猛然一僵。

    万一留下疤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右手臂。

    自己真是该死!

    原绍夫在心底狠狠自责着,却抚不平自己心头烦乱的心慌。

    “被你这样一搞,我看又得开始找人了。”

    阿海叹息地频频摇首,这年头,他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像小杜一样愿意留在这乡下地方,又勤奋工作的人手啊?

    “找人?”

    为什么?

    她做的好好的,阿海为什么还要再找人?

    “还不都因为你!‘’

    恶瞪了原绍夫一眼,想到这个,阿海就觉得有气。

    “要不是你害小杜哭成那样。还直嚷着说要辞职,我会需要另外找人吗?”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个月的时间,才等到杜蘅那么一个惟一的应征者,傻傻上门来投履历。

    原本他还想说先凑和、凑和着用,没想到却来了个家事全能的好女人,教他连作梦都会偷笑了,可如今

    “她要走了?”

    杜蘅要辞职?

    是因为自己今天的恶劣行径,所以,她要离开了?

    听见她要离去的消息,原绍夫胸口狠狠一疼,像是教人以铁锤重重击上一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但他却知道,这一切说不清的莫名心悸,全都是为了心底那抹轻盈秀雅的身影。

    “我,要去向她道歉。”

    不能

    绝不能这样让她走掉!

    她若离开芜茗旅舍,也将彻彻底底的走出他的生命!

    “喂,等一等。”

    “你别拦我!”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阿海,原绍夫有些心急。

    “你不会想就这样去和她道歉吧?”

    一双滴溜溜的黑眸透过圆墨镜,一下打量着原绍夫一身流浪汉似的模样,老实说,阿海看不顺眼好友这身邋遢相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找到一个彻底改造原绍夫的机会,还他男儿本色。

    “我”

    随着阿海的目光上下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原绍夫显得有些不自在。

    “好久没见你打理自己的仪容,也该是时候了。”

    阿海估量的眼神不住盯着原绍夫瞧,他沉默着,然后接受了好友的意见。

    “我会打理好再来找她的。”

    颇有自觉的点点头,他发觉自己真的是堕落太久,自从车祸后就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从前的他,哪是这样的人?

    也是时候,他该振作起精神,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这才像话嘛!”

    挨了原绍夫胸口一拳,阿海露出一如往常的懒懒笑容,终于放下心。

    他这沉沦多日的好友,总算是从迷雾中觉醒了,不枉他一番苦口婆心的谆谆善诱。

    “但是,她”

    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朝里头望,原绍夫生怕杜蘅会一声不响的离去。

    “放心,我会帮你看住她,短时间她还没办法走的。”

    阿海拍胸脯保证,就连花猫鲔鱼也喵地一声像在作担保。

    开玩笑!

    他还期待着这两个人之间,可以如他所愿的擦出爱的火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女主角跑了呢?

    看着原绍夫总算放下心来,缓缓的踱上楼回房去,嘿嘿嘿阿海在心底得意地自豪着。

    看样子,他这好友就要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入冬了,天有些凉。

    穿起长袖衫,杜蘅将自己包得紧紧的,提着小水桶准备出门工作。

    在阿海缓兵之计的苦苦哀求下,杜蘅暂时打消离去的念头,乖乖地信了阿海的话,等他找到下一位服务生再交接职务。

    “小杜,你的伤还没好,不用急着工作啦!”

    和花猫鲔鱼一道趴在柜台上,阿海懒洋洋地出声唤着杜蘅。

    “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不要紧的。”

    淡淡地回以一抹笑,其实她那天不过是膝盖、手上有些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老板就是紧张兮兮地不准她下床乱动,害她这些天都快闷坏了。

    “哎。我指的不是这个”

    伤脑筋地搔搔头,他是怕她现下带着伤出去工作,等会儿自己又要被某人指控虐待劳工了。

    “我只是去整理一下前院的花草,不碍事的。”

    不顾老板的反对,杜蘅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前些日子在院中栽下的香草。

    原本还以为费了一番心血栽植,等明年春天,就可以看到满园香草花团锦簇的美景,只可惜

    眸子变得黯淡,杜蘅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他如此生气?

    但,他、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强吻自己!

    紧紧咬着粉嫩唇瓣,杜蘅因忆起那日他毫无情感的粗暴强吻,就觉得心底无限委屈。

    就连她过去与男友交往时,都只有过轻轻的淡吻。可是那男人却

    “太过分了!”

    难过地揉了操眼腈,杜蘅不争气地微红了眼眶。

    而她这一切小动作,全都落入悄悄来到她身后的男人眼底。

    懊出声唤她吗?

    她会原谅自己吗?

    他有些迟疑,不断吸气、吐气,调适自己的心情。

    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对着镜子练习了不下数百遍的道歉开场白,可一到紧要关头,看见她哭泣的身影,原绍夫发现,自己脑中仅是一团紊乱,教他话都梗在喉头,开不了口。

    手中紧握着一束他大老远跑去镇上买来的小雏菊,另一手则拿着一个相簿般大小,以牛皮纸包起来的包里,原绍夫踌躇着,不敢向前踏出第一步。

    “呋坊拂”

    就在原绍夫犹豫不决时,脚畔突然传来一阵猫叫。

    他错愕的低下头一看,只见花猫鲔鱼悠闲地翘着尾巴,缓缓自他身前走过。

    般什么?这只嚣张的猫!

    蹙着眉瞪着突然出现,又慢慢走远的小身影,当原绍夫再次抬起头来,双眸对上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秋瞳。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整个人为之深深悸动。

    杜蘅笑得好、好可爱!

    她不生他的气了吗?

    “先生,你好,请问是要住房吗?”

    杜蘅极为有礼的甜美问候,在此时传人原绍夫耳中,着实让他愣住?

    呃?住房?

    “先生?”

    微侧着头,杜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眼前这位看来干净斯文的年轻男子,一身简单的长袖polo衫、牛仔裤打扮,大概还是个大学生吧?

    是新来的客人吗?

    打从杜蘅来芜茗旅舍至今,也将近三个月了,老实说她真的不知道,以旅舍难得一见新客人士们住房的情况,这一切开支,老板是怎么撑下去的?

    她侧首看着他的模样,像是只好奇的小狈,温和甜软的笑意让原绍夫不由自主地乱了呼吸。

    她认不出自己了吗?

    抬手摸了摸脸,久违的光洁感,就连原绍夫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依好友阿海的建议,他这几天去镇上剃去胡子,修了下头发,为了来跟她致歉,他还特意去小镇上买了些简单干净的新衣,可没想到

    她居然认不出自己了!

    虽然很庆幸可以不用面对杜蘅哭泣害怕的小脸。但

    她认不出他,这个事实,着实让原绍夫感到不快!

    不过,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悄悄地往前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原绍夫不发一语。只是将手中的花束举至杜蘅眼前。

    “咦?”看着陌生男人突来的举动,杜蘅有些不解、有些

    原绍夫仍旧紧损着唇,只是举着花束的手又向她i靠近了些。

    “这是要给我的吗?”她怯怯地问,换来他无言的颔首。

    “呃,谢、谢谢!”

    傻傻地从男人手中接过花束,杜蘅微红了双颊,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为什么要途自己花?

    不过花很漂亮啊!

    “嗯。”1

    就在杜蘅愣愣棒着花的同时,原绍夫又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递至她眼前。

    “呃.这也是要给我的?”杜蘅试探性地问,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送她这些东西?

    又是认真的点头,年轻男子肯定了她的疑问。

    “可是”

    她与他素未谋面,这男人为什么要途自己这么多东西呢?

    收下的话,不太好吧?

    “呐。”

    就在杜蘅迟疑的当儿,原绍夫拿着包里的手更靠近了一些。

    这模样,活像当初杜蘅为他送蛋糕点心来的模样,态度坚决得教人无法拒绝,不得不收下。

    “谢谢谢!”

    再度从年轻男人手中接过相本般大小的包裹,杜蘅脸上的表情像只迷惑的小狈,让原绍夫觉得有趣。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开口“收下礼物,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他诡计得逞的微笑着,一点也没有欺瞒他人的心虚感。

    “咦?”好、好熟悉的声音?

    疑惑地抬起头,望人一双熟悉的黝黑瞳眸,杜蘅这才发现自己与男子的距离好近好近,近到她甚至一抬头,脸上就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阵阵气息。他

    “怎么,不认识我了?”

    男人略带笑意的嗓音传人杜蘅耳中,教她慢半拍地睁大双眸。

    “啊!是、是”

    是他!原先生?

    “是我。”点点头,原绍夫大方的承认。

    一发现眼前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相处了这么多日子的原绍夫,比较两者天差地别的模样,杜蘅的惊讶自是不在话下。

    尤其,当她忆起那一日,他粗暴的举动与强吻,杜蘅立即红了眼眶,害怕地想往后退去。

    “呜哇”

    “小心!”

    快速地上前,一把拥住险些被长草绊倒的杜蘅,原绍夫只觉得心脏差点让她吓得蹦出胸口。

    “你难道不会小心一点吗?”

    原绍夫的口气有些凶恶,在看过几次她这样莽莽撞撞的危险后,他对于杜蘅维护自身安危的能力,实在很难放得下心。

    “呜你、你快放开我!”

    双手紧紧抱着花和包里,杜蘅被他拥在胸前,吓得连话都说不清。

    而她惶乱抗拒的举动,也教原绍夫不满地蹙起眉。

    “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他拥着她的手威胁似的加重了些。

    “晤”

    痹乖地不敢再乱动,杜蘅可怜兮兮又有些防备地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一时间很难适应这样大的变化。

    “我是很认真想要和你道歉的。”

    经过方才那一段小插曲,此时原绍夫总算能自然地向她说出心底的话。

    “你已经收下我的礼物,该原谅我了吧?”他大言不惭地说着,丝毫未思及这是他强迫人家,人家才会收下的。

    “可。这是”

    杜蘅试图为自己做点申辩,可发言权却在原绍夫直盯着自己唇瓣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下,自动消音。

    原绍夫脑海中,蓦然回味起那日品尝到她甜甜软软的芳香。

    “你、你不可以乱来!”

    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紧紧捣住自己的嘴巴,杜蘅觉得好委屈。

    “那么,你是答应原谅我了?”

    趁胜追击,原绍夫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威逼利诱,是否有些小人行径?

    “晤唔唔”用力地点头、再点头,在这样的情势下,杜蘅连说不的勇气都没了。

    原谅他吧!就原谅他吧!

    其实在她的心底,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对她这么说。

    她早就已经没在生原绍夫的气,只是不懂那天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但此刻既然对方那么有“诚意”地向她道歉,自己又怎么能小心眼的再和他斤斤计较呢?

    杜蘅如此单纯的性子怎么比得过老谋深算的原绍夫呢?

    注定要被吃得死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