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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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承霈开着车,旁边坐着刚出院的不安分病人姚醒芽。

    他是专心在开车,而她也很专心,专心在找臭豆腐摊子。医生确实建议不要吃太刺激的东西,她失望得很,所以聂承霈答应她,若路上有看到,可以让她偷吃一点。

    “停车!停车!我看到了,在那边,耶耶!”姚醒芽趴在车窗上,眼睛贪婪地看着刚刚掠过窗外的臭豆腐摊子。

    有一秒钟的时间,聂承霈真想踩油门快速离开,只不过最后还是抗拒不了那诱惑,将车子莫边缓缓停下来。

    “你在这边等,我去买。”他拉起手煞车。

    “臭豆腐要现炸的才好吃,我们下去吃。”她说着仿佛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醒芽!”他只好把车子锁好,追了出去。

    姚醒芽拖着他往前走,明明走得有点吃力,还很努力的想加快速度。

    “你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喔?”相对于他嘴里难听的话,他的动作却是将她拉靠在身边,减轻她一点负担。无论她的精神怎样亢奋,毕竟还是动过大手术的人,体力不济是正常的反应。

    她不以为意地转头朝他笑笑,两个人一起走向那家小店。

    “老板,我要一份臭豆腐,泡菜多一点,辣”醒芽豪迈地点菜。

    “不要辣。”他打断她的豪迈。

    她也不敢抗议,就自动找了个位子坐下,没多久现炸好的臭豆腐就端上桌了。

    “好好吃喔,平常没怎么特别爱吃这个,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想念这味道。一定是吃了太多稀饭、汤汤水水的东西,所以怕了。”她一边大口地吃着热呼呼、香喷喷的臭豆腐,一边说着。

    聂承霈并没有也点一份,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老实说,看她吃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她吃到喜欢的东西时常常会瞇起眼,然后泛起一抹煞为迷人的笑容,那笑容总是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你真的不要点一盘吗?炸得酥酥的,超好吃,如果能辣一点那就更赞了。”她咬了第二口。

    结果她嘴巴还在嚼着,眼睛就因为他的动作而瞪得大大的。

    “你你你干么抢我的臭豆腐?”她用筷子指着他问,聂承霈已经把她面前那盘臭豆腐搬到自己那边了。

    “说好了只吃一点。我本来只打算让你吃一口的,现在吃到两口了,该满足了。”他不冷不热地说。

    “不行,这样浪费食物太可惜了,所以我还是”

    “不可惜。”他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那盘臭豆腐。

    姚醒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吞掉那一块又一块美味的豆腐,也只能羡慕地流口水了。

    他用她的筷子吃耶,那他不就吃到她的口水了?

    虽然以前他们也常这样,但是他们现在只是朋友,不是吗?

    她托着腮,无聊地研究他的吃相,然后脑子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嗯,如果吃了臭豆腐以后再接吻,那嘴巴会不会有臭豆腐的味道?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居然泛起了薄晕。

    “你在想什么?”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她那欲盖弥彰的诡异笑容,瞧她笑了笑又脸红的模样,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没有、没有啦!”她忙着摇手否认,但是脸蛋却更红了。

    他怀疑地挑了挑眉。“说!”

    “我”她眼神辑忽。“我是刚好想到那个如果吃过臭豆腐以后接吻,不知道嘴巴会不会有臭豆腐的味道喔?”她说完傻笑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姚醒芽。”他唤。

    “干么?”她依然低着头。

    “抬起头来。”他命令。

    “干么要抬起”她的话语随着抬头的动作而出,却中断在他覆上来的唇瓣上。

    他吻了她。

    她眼睛诧异地瞪大了,然后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唇吮住她的,她就趁势把小舌头一伸,当真探到他嘴里尝味道去了。

    可惜她脑子一片热晕,根本分辨不清楚是不是有臭豆腐的味道,只觉得他的唇舌与自己的纠缠,而她也仅能以更多的渴望回应这个纠缠。

    唉,五年了。

    她都忘了他的吻有多么滚烫,都忘了他也有热情如火的一面。

    一个简单的吻,勾起了太多太多回忆跟热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彼此嘴唇的接触。他与她对望,顿时两人都为了自己的失控感到些许尴尬。

    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压抑下一抹叹息。

    她的动作让他的眸色加深,她认得出这个反应,那表示他的欲望被挑起了。但是他并没有再度吻她,反而沉下了脸,起身付钱去。

    醒芽呆了两下,这才跟上他的脚步走回车子那边。

    接下来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

    --

    醒芽被接到聂承霈的公寓住,她以为会有很多机会跟他相处,可是很显然的,他非常努力地在杜绝这种可能性。

    自从那天他意外的吻了她之后,跟她说的话大约不超过十句吧!

    每天早上她起床时,他已经上班去了,只有负责打扫的钟点佣人陈妈招呼她吃早餐,晚上她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吃饭,聂承霈几乎天天都加班。

    她的三餐被打点得很好,陈妈煮的菜很丰富也很营养,但是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这里了,前进不得,后退也无路。每天除了打电话跟儿子说说话,安慰一下她思念的心,其他时候她大多只能看看书跟电视。

    今天是陈妈打扫房子的日子,她看着陈妈忙进忙出,真想也帮忙做家事,好歹打发一点时间。

    “陈妈,这个杂志我来收就好。”醒芽蹲下来整理沙发旁边的杂志架。

    “那不行啦,姚小姐。”陈妈赶紧跑过来阻止。“这是我的工作,聂先生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又不是什么粗重的工作,你忙完了早一点回家,聂先生不会知道的。”醒芽还想说服她。

    “还是不要好了,聂先生给的薪水很不错,姚小姐,他这段时间还要我特地煮饭给你吃,他就是要你好好养身体的。”

    “是吗?他”醒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闭上嘴。“那你忙吧!”她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阳台去透透气。

    她真的搞不懂聂承霈,如果他真的那么不想见她,为什么还坚持要她住到这个屋子来?他说他是为了孩子,但是有时候他眼里的关心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她的心总是在希望的火光间摆荡。

    思索间,客厅的电话响起,她赶紧跑了出去。

    只见陈妈在讲电话。“有的,早餐我有按照先生说的做了嗯,我知道了。”

    “陈妈,是聂先生吗?我想跟他说话。”醒芽赶紧走过去。

    结果只见陈妈应了几句话,然后说:“聂先生,姚小姐想跟你说话”

    醒芽急急接过电话。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喂”她对着断线的电话吐了口气,然后转头看陈妈。“他有说什么吗?”

    陈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先生只交代了几样工作,他可能很忙。”

    醒芽苦笑。“忙?他只是不想跟我说话。算了,我要去看书了,你忙完就可以先走了,中午不要煮太多,我吃不完的。谢谢你,陈妈。”

    “不客气,姚小姐。”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雇主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不好介入。

    姚醒芽回去做她自己的事情,直到她再度走出房间,陈妈已经离开了。她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并没有太大的食欲。

    看到储藏室的门没有关好,她走过去原本想将门扣上,但是一时好奇,将门打开,人也跟着走进去。

    这问储藏室以前就有,只是吸引她目光的是堆在角落一包一包的塑胶袋,里面的东西像是被洗干净后整齐地堆放起来的。透明的塑胶袋阻隔了灰尘,她将袋子拿出来看,心里却是一阵狂跳。

    “这是”她的手抚过那些窗帘布,是当年她买来布置他屋子的,有好多套。“他没有丢掉?”

    她总觉得他的生活过分拘谨,就连同他屋子的模样都显得简单而俐落,干净是干净,却缺少了人气。

    所以她每次都想出一堆点子重新布置房子,换窗帘、换桌巾、换踏垫,常惹得他气得跳脚,但是未了他还是任由她去搞。

    没想到这些东西他还留着。

    这代表什么呢?或许在他不愿意承认的地方,还等待着她的回头。

    一抹希望之光闪现,她整个早上阴霾的心情终于转变了。她开始把合适的窗帘跟踏垫拿出来,重新将东西布置上去。

    --

    连续加了几天班,聂承霈终于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工作好做了,今天他难得八点钟就放走了自己的秘书,刘秘书还讶异地着了他两眼。

    他无法解释自己诡异的行为,有些工作明明不赶,他就非要加班不可。刘秘书因为尽责,通常也都会留下来。而今天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工作做了,于是离开办公室后,他又到有段时间没去的pub喝酒。

    距离姚醒芽出院已经又两天过去了,他一直很努力想要若无其事地继续过生活。但是一到了下班时间,他又忍不住想她是否又在家里乱来了。但是他的自尊心跟他的理智都不容许自己再去亲近她,经过了那个吻之后,他很清楚她依然有影响他的能力。

    最近他刻意痹篇晚餐时间回家,就是不想跟她一起吃饭。每次只要看到她吃东西,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吻。

    他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那么冲动,当她羞红着脸,摆明了脑袋在胡思乱想,脸上又充满羞意时,他只觉得那模样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他被自己的吻吓到,也被自己那火速回温的热情给吓到。夜里他有时想起拥抱她的感觉,都会辗转难眠。这些肢体的温度引发了太多回忆,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还没想清楚自己是否要跟这女人再纠缠下去,她那天哭着道歉的模样他不是不动容,她的痛苦与懊悔很真实地呈现,确实浇熄了他一部分的愤怒。

    当她说她还爱他时,他有个冲动,想要像过去一样的拥抱她,将她放进最温暖的角落保护着。可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瞧他上次把理智放一边之后的下场,他实在应该多想一想。

    “承霈,我们要去另外一家pub玩,你要不要一起来?”旁边的朋友打量着喝着闷酒的他。

    认识聂承霈的人都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很久没来夜店也就算了,就算来了也是一个人闷在角落喝酒,让好几个想念他陪伴的女性朋友大失所望。

    如果有人不信邪硬来招惹,通常都会得到一个警告的瞪视。然后来人就会乖乖地摸摸鼻子走人。

    “你们去吧!”聂承霈挥了挥手,按熄手里的烟,忽然对自己感到生气了起来。

    那是他的房子,他为什么要因为姚醒芽的关系而不回家去呢?他明明就觉得待在这边喝酒很无趣!

    起身结了帐,他阴霾着一张脸离开pub。

    半小时后,当他抵达家门时,已经晚上十一点,早过了晚餐时间,但是姚醒芽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电视开着。

    “你回来了?”醒芽的声音带着兴奋,从沙发上跳起来。“工作很忙吧?要不要吃点东西?陈妈做了很多菜,热一热就可以”

    “我不饿。”聂承霈将手中的钥匙往桌上一放,此时才发觉屋子变得不大一样。“这是搞什么鬼?”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直直朝她而来。

    醒芽的笑容僵在嘴边。“我今天在储藏室看到这些旧的窗帘跟桌巾,有点怀念,就把屋子重新装点了一下,不过我有做一些修正,看起来比较不突兀了。”

    岂料她的解释却让他的脸色越来越糟。

    “是谁答应你随便动我屋子的?你以为这是你家吗?姚醒芽,你不要太放肆了。如果你对于我让你住在这里而有错误的解读,那你可以趁早清醒了。”他恶意的讽刺毫不犹豫地从嘴里进出来。

    这几天压抑的情绪已经让他心里充满低气压,找到缺口,一口气就爆了出来。

    “你不喜欢我可以换掉,何必要这样说?”她曾想过他可能会再度批评她的布置,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带着恶意的冰冷。

    “你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傻蛋吗?”他自然也没忘记这些陈年旧事。“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就不灵了。”

    “手段?”她瞪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他说出来的是什么恐怖的言语。“你的意思是以前我们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的手段吗?聂承霈,你可以生气我随便离开你,但是你不能污蔑我们曾经有过的回忆。”

    “回忆?”他冷笑。“我曾经以为是很美丽的回忆,但是天知道,我也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啊!所以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醒芽看着他那遥远的眼神,觉得整个人就像被冰冷至极的寒气给笼罩了。

    “这不是真的,你只是太气我了,所以故意说来让我难过的,对不对?”她一脸苍白,努力压抑住啊上眼眶的泪雾。

    “随便你说吧,总之,你没有权利随便动我的屋子。你在我生命里已经没有什么权利可言了。”他一说完,像再也受不了看到她似地转身进房。

    那关门的声音震碎了她最后的自制,眼泪在她脸上破碎。

    她走到窗边,手里握着窗帘,过去共有的甜蜜与快乐却又是那样真实地浮现,仿佛在讽刺着他们现在的状况一般。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搬来椅子,开始将已经装好的窗帘扣环再一个一个解下来。由于眼睛里面老是冒出泪水,让她的视线过于模糊,所以好几次她都得重复动作,弄得拆窗帘的进度很缓慢。

    “可恶,连窗帘都要欺负我!”她生气地扯着窗帘,脸上却有着狼狈的泪痕。正在跟窗帘奋战的她,完全没发现自己站在椅子上、又奋力拉扯窗帘的动作有多么危险。

    冲了个澡走出房门的聂承霈看到这一幕,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姚醒芽,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天哪,她明明是个病人,怎么可以这样挂在半空中?如果摔下来还得了?!

    姚醒芽被他这一吼,吓得差点失去平衡。她转头,只看到他脸上的愤怒,看下见他眼底的担忧,于是她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你眼睛瞎啦?我在拆窗帘啊!你的命令我听得很清楚了,我马上就把客厅回复原状。”她说着转头继续跟窗帘奋战,这次比较顺利了,拆下了一整片的窗帘。

    “你给我下来!”他站在椅子旁边喊叫着。

    “我干么要听你的?”她开始不爽了。“说不要乱动屋子的是你,那我现在把窗帘拆下来也不行,不然你到底要怎样?”

    看她说话时挥动着手上的窗帘,那动作实在太大,使得她整个人站在空中摇晃着,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我叫你下来你就下来。”他开口还是没好话,因为担忧而声音紧绷,听起来口气更差了。

    “我不要、我不要!”她干脆气愤地朝他吼叫,然后把刚拆下来的窗帘朝他头上扔过去。

    “姚醒芽!”怒吼声从窗帘布下传出来,他真当被窗帘给兜头兜脸盖上了。

    霎时间她也呆住了。

    趁着他被窗帘纠缠住的空档,她打算快些逃命要紧,谁想到动作太急,脚在爬下椅子时没踩好,整个人尖叫着往前倾。

    “啊”他拉开头上的窗帘,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在空中挥舞双手的模样。

    他努力拨开窗帘布,伸手捞住她,结果她哀叫着与他跌成一团。

    两个人跌在窗帘布上,减轻了一些冲击的力量,但是醒芽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弦。

    聂承霈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将跌在他身上的姚醒芽扶起来靠坐在他身上。“有没有摔伤?”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想检查看看她是否有受伤。

    醒芽终于不再晕眩,努力地从他身上坐起来。

    “我没有受伤。”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说吧,你又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就说吧!”她拉起刚拆下来的窗帘,努力地想折好它。

    “放下那该死的窗帘,明天自然有人会弄。”他又朝她吼叫,生怕她执意要爬回去弄完窗帘。

    她放下手里的窗帘,转身背对他。她想起他刚刚说的那一堆话,其中有一句不断在她脑子里面回荡

    你在我生命里已经没有什么权利可言了。

    她叹了口气,感觉到一抹从内心深处升起的疲惫。“或许该死的是我,不是窗帘。”

    她那句话很轻、很轻,但是落在他身上却造成了一股震颤。

    “姚醒芽,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他的话被她抛在身后,她跑进客房,也就是她暂住的房间里,将门锁上。也将他的所有愤怒与伤害关在门外。

    然后她靠着门坐下来,咬住自己的拳头,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