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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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铃清亮的闹钟声准时在清晨曙光微露之际响起;结束一夜梦境的初雪方了无睡意的睁开眼睛,小手拍停了闹钟的尖锐声音,顺手拿起一看真准!每次都刚好在五点半。百无聊赖的将闹钟放回,一脸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脑中重复想着的净是那张备受屈辱的小脸,满心的愧疚一如往常般的不请自来;这股揉合酸涩及深度歉意的感觉每每刺压她的心口,无比的沉重。转望向一旁的大镜子,镜中映现出一张绝色的丽容,柔软的长发内是一张散发几许英气的瓜子脸,细致深幽的瞳眸下是一副巧而挺的鼻,再搭上那薄而红的唇,这副样貌若是男孩子的话,是过分的俊秀了;摆在她这个女儿身又显得太过娇美,偏偏这张相貌出现在她梦境中时却变成一张邪淫可恶的脸孔。可笑吧?梦中那名性好渔色的家伙竟然就是她的前世!可以想见上天是有意惩罚她的;不仅让她转世成女子,还赐给她一个记得前世记忆的脑袋。这二十三年来的每个夜晚,她天天重复着那个相同的梦境,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没办法驱除,对于那名含冤而死的新娘子更是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毁了人家的一生啊!而今她转世了,那么那位新娘子呢?不知她是否也在这茫茫的人海中?因为她初雪方早已下定决心,如果新娘子死前的诅咒成真的话,她应该会遇见她,到时候她会尽其所能还她所欠。下定了决心就要努力的往前冲,初雪方掀开了丝被站起身,拉开米白色的窗帘,深吸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捕捉那份难以言喻的轻松感,顿觉心口阳光普照,活力百倍了。嗯先洗个澡,再去应付一天的忙碌吧。

    “萦雪工作室”坐落于台北繁华的南京东路地段,是一幢占地五十坪的两层楼房。自初雪方毕业草创至今已有四年的历史。年轻的她对室内设计有着特殊天分,十五岁时跳级考上国内有名的设计学校,再以全校第一名的殊荣毕业。这专心苦读的四年期间,她将自己的创作风格配上新颖的设计观念,使其作品更上一层楼,毕业之时就以其独特的风味扬名东南亚,口碑绝佳。一件丝质白衬衫配上薄而透气的白外套,再套上一件牛仔裤,一头长发只用一条粉色丝巾简单的束着,在微风轻吹的早晨中随风飘扬。一日之计在于晨,对初雪方这个一天有十六个小时都花在椅子上的人来说,运动是必要且不可缺的;因此初雪方本着早上一定要做脚程运动的理念,让自己的精神处在最佳状态下;一路骑着中古脚踏车来到工作室门前。将车随意一停,便踏着快乐的脚步走进这睽违了三个月的工作室,准备开始她热爱的设计工作。工作室的成员不多不少,加上初雪方,只有四个人;每个人几乎都是陪着萦雪工作室一起成长的伙伴,在初雪方乐观大方的带领之下俨然是一个无坚不摧、活力十足的团体。打开专属办公室的门,初雪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哇!怎么回事?一次比一次多,萦雪又不是专门卖命的公司,哪来这么多的案子?”她走到被文件堆得如山高的桌子前,好气又好笑的接受这每年都会发生一次的事件。不消多言,肯定是这次自助旅行的三个月中所堆积出来的成绩。习惯性的耸耸肩,将背包放下,坐到唯一没被侵袭到的椅子上,脑中快速转动着如何处理这堆既可爱又烦人的文件。“初姐,你回来了。”一个活泼的女声在开门的同时传了进来。穿着连身裤装,顶着一头俏丽短发的方思言走了进来。“哇!思思,好久不见,初姐想死你了。”一看见好久不见的伙伴,初雪方难掩热情性子的奔上前给方思言一个大大的拥抱。女人柔软的身体撞抱在一起基本上是没什么痛楚可言的,再说方思言也习惯了。学着初雪方的语气说道:“天哪!我也好想你呀,初姐。”摸摸触感柔细的短发,初雪方嗅了嗅道:“怎么换了新的洗发精了,呃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恋情在发展啊?”以着暧昧的语气调戏方思言。

    “初姐真是色性不改,净喜欢调戏人,思思没什么好供初姐娱乐的,倒是你答应带回来给我的纪念品带了没?”方思言紧张的问。初姐这次的旅行安排在日本,凉凉冷冷的春天正是樱花怒放的季节。“真现实,我都快累死了,还只想着你的樱花标本。”初雪方佯怒的一脸喷样,慢慢的走回办公桌。“拜托,初姐,别老是用那一脸娇柔的模样唬人好不好?我们已经免疫了。”含笑耸了耸肩,将一本造型精美的标本收集薄交给方思言。“你真了解我。”“初姐,谢啦。”方思言高兴得眉开眼笑。

    “嗯,很有礼貌,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些东西的由来吗?”轻松的倚靠在桌边,修长的玉指指向桌上,顺手拿下一份文案开始观看。慢慢上前,看着柔媚中又带有几分潇洒英气的上司,方思言有丝幸灾乐祸的玩笑道:“谁叫萦雪工作室的独特风格总有教人心动的魅力。赚钱的本事那,您该偷笑了。”“可不是。”另一个娇俏的声音传进,负责会计兼设计的徐静千咬着根笔走了进来。“这堆全都是指名要你设计的。我帮你算过了,连同傲月建设集团的总共有七份。”台湾建筑业龙头老大的傲月建设是萦雪每年的主要收入,只是她们的上司似乎和傲月的年轻掌门人八字不合。“静千,我今天心情很好那。”抬起头,仍保持风度的初雪方不想听到那个只会破坏气氛的名字。“我知道,所以该给我的也该拿来了吧。”徐静千含笑向初雪方伸出了玉掌,摆明她真正的目的。“就知道你们两个女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徐静千。“里头就是你要的温泉旅馆招待票,千金难求的,弄丢了,就没了。”“大恩不言谢,美丽的上司。”徐静千一个九十度鞠躬逗笑了其他两个人。畅笑之余,初雪方重新打开资料夹,眉眼却再也笑不出来。

    看到她的表情,徐静千自动自发的发言:“这是你三个月前交出去的中正路那栋古色古香的日式房屋的室内设计图。”合上了资料夹,初雪方有丝不爽的看着徐静千。

    “之洹份设计图我三个月前就交出去了,那个‘楚霸王’还有什么问题?”

    “楚霸王”是初雪方明里、暗里为傲月掌门人楚傲岑取的绰号。正因每次的合约两人都是亲自出面洽谈,就算是在平常时候,楚傲岑也颇喜欢仗着学长的身分找她麻烦,所以不用问她也知道是他这方面“出”了问题。“他说他要亲自和你谈。还有,软化北路的屋子从设计到监工一直都是你亲自负责的,也出了点问题。本来我们就打算要找你回来,可是你一出门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只好请他们等了。”

    美丽的眼眸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

    “活该,等死他最好,每次都拣我出外游玩的时候找一堆莫名其妙的麻烦给我收拾。奇怪,他一天不找我麻烦会死啊?”今生今世,初雪方最倒楣的就是和那个家伙认识。要人老命嘛。

    盯着上司一脸的怨愤,方思言和徐静千早已见怪不怪的会心一笑。这两个人听说从读书时期就结下梁子了。一见面,上至设计理念,下至夫气,都能让他们斗个老半天。令人不解的是,初雪方聪明坦率,没有一丝凌人的傲气,只有不服输的骨气,脾气有点乖僻自我,却相当理性,对旁人一向都是和平相处;楚傲岑,拜上司所赐,两个女人见过两、三次,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精明又深沉的男人,由傲月的福利可以看得出他相当体恤为他赚钱的下属。这样的男人不该会是随便找人斗气的小伙子才对,可是只要和初姐搭在一起就没完没了,教旁人看好两人的郎才女貌,也怕了两人制造的尴尬场面。

    “两位糊涂红娘,上班时间你们该想的是如何处理好手中的案子,想乱牵红线的话,建议你们下班再议。”精确的打量出两个手下脸上所呈现出的好奇,初雪方知道她们两个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由得在心里暗骂“楚霸王”上千次。徐静千不理初雪方要笑不笑的嘲讽样,努努小嘴道:“初姐和楚傲岑一见面就吵的情形,谁敢做和事老呀。”搞不好公亲变事主,她才不要哩。“我就知道静千最聪明啦。咦?盼雪呢?”环顾四周,找不到那个一年拼到头的瘦削身影。“盼雪在中山路的地盘督工,今天不回来了。”方思言收起脸上的表情回答。江盼雪是四人里头负责设计与督工的人,由于工作的关系,总是留在外头的时候多。“其实呀,这已经是我们帮你分担之后所剩下来的了。要不傲月的设计图指定要在月底前搞定,你准忙昏头。”徐静千老气横秋的对着初雪方说道。由于萦雪的设计工作一向都是各凭所长挑选案子,也就是说,桌子上的全都是初雪方所擅长的走向。“是,我得感谢诸位娘子军让我的办公室没被淹没。”好笑的扫了她们一眼,旋即坐起身,拿起文案,准备埋头苦干。“初姐不打算去和楚傲岑研究清楚吗?”方思言疑惑的看着她的模样,似乎不打算走出这间办公室了初雪方赏脸似的抬起头,手上摇着笔杆冲着方思言一笑。

    “我记得萦雪工作室并不属于傲月建设,我恐怕不用拍马屁似的随传随到吧?”“初姐”徐静千有点怕了她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等会儿一定又有一场舌战了。“好忙、好忙”初雪方迳自收起桌上的东西,摆明了不理徐静千的忠告,专心的样子告诉了两个女人:此刻桌上的东西有多重要,任何天大地大的事情也得闪一边去。就在这当口,全省同步的商业网路被人强势侵入,电脑萤幕一片模糊。两个看好戏的女人皆猜了同一个答案,偏初雪方似是跟谁卯上了般的,不管就是不管。唉,又杠上了!两个手下相视一眼,各自无言的关门离开,回到工作岗位上。“难得我的好学妹自认办事能力不足,无颜见人之际连网路通讯也不接了吗?”嘲笑的口吻自网路那头传了过来,仍惹不火气定神闲的清冷人儿。“没办法,遇上无事生产,只会随便找碴的米虫,就算努力如拚命三郎,到头来也会变成一无是处的人。”初雪方早料定今天会不好过,并不想为已确定的结果燃起什么火焰。“一个废物,一个米虫,半斤八两。”低沉稳健的男低音这次多了点笑意。初雪方盯着电脑半晌,无聊的放下手中的笔,轻描淡写的说:“楚大总裁,你够了没?偷偷摸摸的,你没脸见人啊?”

    “比起某人消失三个月,置工作于不顾,我相信我还跟丢脸搭不上边。顺带提醒你,该找人修一修你的电脑下。”“省吃俭用是你们大老板的专利,萦雪工作室没有一废二坏三老旧的资讯用具,一毛不拔铁公鸡。”初雪方只在嘴巴上不甚注意的说着,其全部的精神还放在手中的设计图上。

    “连上个班也骑脚踏车的女人,似乎比我这大老板还要抠哦?”听她的口气极为敷衍了事,楚傲岑非常心知肚明:这女人向来对自身以外事极端没兴趣,不干己身的她懒得去管一丝一毫。就是这不动如山的态度让人想引起她生气的一面,好生看一看怒火下的面孔。

    “是是是,伟大的‘楚霸王’,你究竟有完没完,有话坦白说了吧。”初雪方一边用笔勾出设计初稿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边虚应着,分心的感觉令她厌恶。

    “我在敦化北路的屋子等你,不想砸掉招牌的话就马上过来。”

    丢下这一句话,电脑很快的又恢复正常。

    看着回复正常的电脑,初雪方端目凝思,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家伙三个月不见她,又要找她碴了吧?在这一点上楚傲岑数年如一日,初雪方大致也心底有数。

    其实她并不排斥去一趟,毕竟去了,见到的人可多了。首当其冲者便是温温静静、脑中却有如电脑宝库的裴秋湖学长。至于其他两人她可不敢抱希望了;一个是工作狂,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拨不出;一个悠游于上流社会四处猎艳,要找人得直闯各模特儿、美艳女星的香窝。那位名浪子不喜欢让女人进驻他的公寓,可是闯入别人的香闺也不是初雪方做得出来的事,所以见不见得了面,初雪方也不怎么顶在意。比较好笑的是楚傲岑的反应。犹记得有一次设计图出了一个纰漏,对她来说是还好啦,可是楚大总裁一通电话便要她十万火急赶过去。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不想与他玩了,那次便放了他一个鸽子,导致从今而后她必须为自家的招牌努力;谁叫傲月建设是萦雪工作室每年的大金主,失去了这条大鱼,往后也难有了。为了自家饭碗着想,她就勉为其难的上路吧。今日事今日毕,不把事情搞定,她是别想过太平日了。这么想的同时,浮在脸上的浅笑却不见为难的神色;中站起身,抄起一旁的背包,大踏步的走离工作室。“楚先生每年的花招一堆,初姐却一次也没动过气,这种冷静的功夫真不是盖的。她又善于利用娇柔的外表夺取case,把每个客户吃得死死的。”盯着关上的门,方思言煞有其事的低语。“想这么做也得有本事才行。初姐的观念其实没那么复杂,只是想在工作上发挥她的才能而已。每一件到手的case她有哪一次敷衍了事过的?不但没有,而且那水准还是了不得的好;她又懒得在社交圈露面,这种明哲保身法,再加上身手了得,才能过得悠悠哉哉的。”徐静千笑笑的分析,跟中坏坏的燃起一丝火花。“思思,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古怪的事?这个楚总裁每次在初姐旅行的这段时间打过来的电话几乎是一天一通那,比热恋中的情侣还勤快。”口气暧昧得意有所指。方思言明白她的意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相信的:“可能吗?楚总自己有一堆仰慕者,初姐的追求者也有一卡车之多,再加上这两个人见面时气氛诡异得教人难以预料上一秒冷箭环伺,下一秒就好似多年朋友般的又讨教又互削的。”“世事难料,谁知道呢。”徐静千信心满满的丢出这一句话,开心的去办她的公事了。

    基本上,台北的风景是没什么看头的。快速发展所带来的后果四周林立的都是一栋栋冷硬的建筑物。透天的还好,要是公寓或大楼型的,初雪方向来不给好批评。现代人长久关在一方天地中,生活里永远只有工作、工作,一点善待自己的休闲都没有,难怪内心贫脊,生活也空虚。然后精神病患暴增,真是可怜哪。为此,初雪方偏爱走乡间小路;看看绿色植物,享受一下田野宽阔的包容力,春秋时节特爱走上一趟外环道路。都市道路她未必了若指掌,但哪里有乡间小路,外环道路如何走、何处能看到成群的海鸥,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一路上贪看风景,等她悠哉游哉骑着脚踏车来到敦化北路时已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初雪方将车随意一停,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袍蓄着长发的高大男子倚在门边专注的看着手上的资料。在听到她的煞车声后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雪方,这次慢了五小时,八成又是贪看路上的风景了。”眼底盈满了戏谑的笑,稍稍冲淡了他眉字之间独特的忧郁气息。“那只小器的老虎肯定气坏了吧?”初雪方调皮的来到裴秋湖面前,快乐的说着。四个人当中,最疼她的是名浪子范浪先生,但她最喜欢的却是温温静静的裴秋湖,尤其偏爱他那一头黑色长发。“你这次旅行玩得还开心吧?”裴秋湖宠溺的看着这个小学妹。“托秋湖学长的福,我快乐得不得了。”对裴秋湖绽开顽童般的笑容,初雪方的眼角透过门板瞄到里头一个火冒三丈的家伙,不由得更乐了。“快进去吧,傲岑等了你足足五小时,不能让他带着这把火气回公司。”裴秋湖催促着她,然后又低头研究起他的电脑了。“我知道,我身负灭火器的重责大任嘛,真是。”单手推开了门,走进里面,大胆的直盯着眼前的男人。“我不知道台北的风景这么好,能让你像龟爬似的这么慢才来报到。”锐利深沉的黑瞳不客气的扫着眼前不满一六五的娇小蚌子。“那可很抱歉,傲月的楚总裁居然是一只井底之蛙,可惜可惜。”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打量着靠在窗口、面向自己的楚傲岑。浅紫色的衬衫包裹着一八三的昂藏身躯,成熟、蕴藏着无限力量的标准体格,一条白色长领巾懒懒的垂绕在胸前,增添几分潇洒。服装品味还不错,搭上他那俊帅精锐的脸庞恰到好处。“找你谈公事都能迟到,我真不知道萦雪工作室的招牌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唇角带着一朵讽笑,楚傲岑懒懒的将怒气释放出来,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笑话,我初雪方一不领你的薪水,二不看你的脸色,三不靠你过活,谁规定我得随传随到?”在乡野间漫游的快意仍在,初雪方淡淡的点明自己的立场。对于自己和楚傲岑之间的心结,事过五年,事实上她早已不那么在意。毕竟拜他之赐,她现在的辩才是一等一的好。“是吗?我还页怀疑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楚傲岑玩味的看着她倨傲的面容,轻柔的吐着初雪方的“槽”“你不会是在说我靠拳头拉拢客户吧?”初雪方扬着危险的轻笑,和气地瞄着楚傲岑。早已清楚他以逗她生气为乐,就是不愿称他的心如他的意。“我的好学妹可是跆拳道加剑道双料冠军,别不好意思,是就承认了吧。”“多谢学长提醒了,久未活动筋骨,学妹我还真忘了身负绝学呢。”放下背包,初雪方不为所动的傻笑。“没忘就好,那就麻烦你收敛一下狂做的个性,好好的跟我讨论,不要一个不爽就把这里给毁了。”这个女人吸引他的就是那种凡事了然于心的镇定。她的聪明伶俐众所皆知;机灵古怪,偏又修养到家的对惹怒她的事最多只是冷讽一笑。要不是有一年一个有眼无珠的商贾对她的设计风格大加批评,若是实话实说也就罢了,偏偏那一幅设计图被当时的社交界认为是一等一的好,不只所有人不平,就连设计考本人初雪方姑娘也绝不再接那一个商贾的委托。话说得绝然而肯定,形态之间的不在乎倒没有损失多少。“没关系,反正这批设计图我早交出去了,还是经过齐修洛学长鉴定合格的。我记得他是你的好兄弟吧?真可惜,你的观念似乎永远跟不上他。”初雪方不想如他的意,短短几句话又扳回了局势。“看这情况,你这次的自助旅行很快乐嘛,可惜没能帮你增长见闻。殊不知天才与白痴是不能同等而论的;修洛主修建筑设计,难免会对你的室内设计看走眼。可是你别忘了,我曾修过一年的室内设计,你休想瞒过我。”比较起来,设计图远较男女关系吸引得住初雪方的眼光,这更使得楚傲岑越发想看这样一名女子动起情来是怎生的动人模样。他很想看,更想仔细收藏,五年来这个念头从未断过。“我记得西楚霸王是因为无颜见江东父老所以胆小的自刎身亡,还将罪过推给刘备,不晓得现代版的楚霸王又是哪里小器不满呢?”初雪方闲闲的拿出这个她无意间凑和着用的话语,一脸悠闲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开水就灌,以补充骑脚踏车时消耗的水分。“连远在敦化北路你也能骑脚踏车过来,这么节俭怎么没把你饿死?”贪看她言语之间的自得自若,楚傲岑深沉的笑了笑,并不怎么介意她出口的嘲讽。“没把你渡上西天,佛祖不会带我走的。”她转身冷冷的睇他一眼。

    “很好。既然你的辩论功夫这么好,那么就请你解释一下,这么一个强调浪漫优雅的风格,为什么会有搭配天蓝色调,与这么一个碍眼的双人大床?”楚傲岑将设计图丢在桌上,审问的口气不客气的喷烧着初雪方。瞄着桌上的设计图,初雪方将双眼放在四周,相当谨慎的打量这一间装汉到一半的公寓建筑,脑中快速的找着资料:没错呀,她记得这排公寓的室内格局她设计得很独树一格,相当符合傲月所宣传的重点,感觉上相当对味。“你有点不清楚状况喔,楚霸王。我以紫色为主,调剂整个空间,点出所要的浪漫优雅;之后再小小的搭配一些粉白色系,好让整个空间看起来高贵大方。所有格局呈现出居家应有的温馨而不昏黄,这么出色的设计你凭什么批评?学艺不精的大土蛋。”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口气,初雪方淡淡的说明,只能由加重的语气中得知她的脾气已渐渐有发火的趋势。“还有,这个空间总共有三十坪,床铺如果摆得特小,岂不是一点都不对等?我真的觉得你是一根朽木了。”初雪方真的不懂,这个楚傲岑做什么这么爱找她麻烦。若她观察无误的话,这家伙心机重、城府深,在商场上最喜欢与人玩计谋,怎么因当年求学时期她的一个冷然态度对于同窗拚命推崇他的设计图时仅淡漠的瞥一眼,而与她卯上?不懂,初雪方真的不懂。

    “别作贼的喊捉贼了。我是朽木,那你又是什么?”楚傲岑不客气的逼近她,看不出心思的眼神正别有深意的盯着她。“中正路那楝日式房屋你怎么解释?批评别人建筑理念搬不上台面的人,却很厉害的将日式房屋的格局变成不中不西的四不像。初大设计师,你的头脑真的生锈了。”一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创作风格遭到批评,斗上瘾的楚傲岑抿着薄唇,不想停止。怎么可能?初雪方不敢相信的往背包中翻出那份设计图。一看之下,真的有耶。“我真的觉得我们两个前世一定有仇。楚大总裁,这份设计图真要说缺陷的话,就是屋顶上开了个天窗。请问,您这鸡蛋里挑骨头的毛病谁受得了啊?设计图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若觉得那能让上享受阳光的天窗碍眼的话,尽管拆了它,我不会修改自己的设计的。”初雪方带着明媚的笑,不妥协就是不妥协。真庆幸楚傲岑长得一点也不像前世那个含冤而死的新娘子,不然她真要大叹悲哀了。楚傲岑得意的看着她。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你在室内设计这方面的缺失了?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年的恶斗下来,旗鼓相当的两人争的是输赢,也代表着自身的理念胜对方筹;能让牙尖嘴利的她吃败阵,五年来他总是那唯一一个唯一能看到她除了友情之外,介于赌气的另一个面孔。这个权利始终只有他能拥有。“焉你的头啦,我初雪方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与一个成天到晚只会找人家麻烦的米虫一般见识。楚大总裁,小心乐极生悲啊,今年我犯太岁,不宜探伤啊,拜拜。”抄起背包,初雪方知道自己引以为做的定性又再度被他破坏,为恐自己犯下杀人罪,还是趁尚脑控制的时候走人。女子报仇三天不晚,她不想法子整得他叫苦连天,她初雪方的招牌就随人吊!看她负气离开的模样,楚傲岑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了。这个女人居然敢诅咒他!他偏要天天安好的出现在她面前,像只高做的狮王一般。楚傲岑为初雪方见到他安好的反应,嘴角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从大学到现在,你和雪方就像两头互不相让的兽王似的。斗了这么久,真亏你还越斗越有兴趣。”裴秋湖慢慢的走进来,无可奈何的取笑着好友。“她是个奇特的人,只肯对友情、亲情投注感情,而对其它事情毫不在乎,那份疏离打消了所有人的兴趣,同时也引发了不该有的采撷心思;我想看她面具下的感情。”左脚拐来一张椅子坐下,风暴初停的楚傲岑恢复了深沉冷静。“的确,你这快乐的模样就像是遇到了一个值得挑战又值得珍惜的朋友。”裴秋湖看得出来初雪方太对楚傲岑的味了。“她的反应、口才都是一流,与她斗总能从其中获得十足的乐趣。”挑高眉,楚傲岑轻描淡写的说道。“可是就为了她当初一句批评傲岑,这不像我认识的你。”一同长大的裴秋湖太了解楚傲岑,他不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你认识的我是一个对建筑设计有着高度热忱的人,不合理的批评我当然不能忍受。”还不想让事情太明朗化的楚傲岑慢慢稳藏眼底那抹复杂的光芒,净与裴秋湖打哈哈。“不能忍受到连女人家特有的吹毛求庇的特质都出现了?傲岑,你该知道我、修洛、范浪有多欣赏这个伶俐贴心的好学妹。不过,雪方的口才的确是令人佩服的,这样的好对手还真的难找。”裴秋湖仍是一脸淡笑。“能让你们三个同时看进眼底的女孩,这还真是头一遭。”这三个生死之交一进校门,就对这个聪明的小学妹非常欣赏;楚傲岑也明白他们对雪方是纯友谊的,虽然他们对初雪方的独占霸气让他有一点点吃味,但他不会无聊到拿这个来作文章。朋友、爱人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信任两字?反正他笃定初雪方只对他的挑衅有反应,那他担心什么?“记忆中,我一直记得一向睿智的你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咱们四个因缘际会碰在一起,从此为了生存、为了彼此的友情,我们的团结无人能破。记得那时候,只要有人敢看不起我们的出身,你只消一个冷峻的眼神,加上修洛的身手,经常就可以吓跑一些人渣。半工半读到高中毕业后,咱们一脚踏进黑道,那时候的勇气和果决的魄力无人能挡。经过了六年,打出一片山河后你蓦然发觉自己最钟爱的是这份对建筑的热爱,便毅然决然的说服我们三个,一同考上设计学院,不眠不休的一边读书一边为事业打拚;那份执着、冲劲,都让我们彻底臣服。历练至今,当年的毛头小伙子摇身一变成为沉着果断的大男人,为什么偏对一个小你六岁的小女子有这等好胜心?”当年四人以二十四岁的年纪插班考进设计学院时,主考人员的刁难都没逼退楚傲岑了,何以一个女人的一句话就能惹得傲岑大动肝火?裴秋湖当然也看得出好友与学妹之间那股隐藏着的情愫。“秋湖,你别胡扯了。你向来沉静,不该做这种联想。”楚傲岑想打断裴秋湖锐利的审问。但明显的,他做得不是很成功。裴秋湖只轻轻一笑,觉得该拉好友一把了。

    “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公开你对雪方的感情。三年前公司还在草创初期,一方面还要忙着与黑道划清界线,无法给予任何承诺的你不想让雪方跟着你吃苦,只好借着彼此的争斗绊住她,却没料到使自己陷得更深。我看得出你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了,现在的我们和黑道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觉得时机对了吗?”

    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楚傲岑只得坦诚:“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秋湖也。”果真什么事都别想瞒过裴秋湖。“‘放’我不会再拖下去的。”

    “可惜了不知情的范浪,他简直把雪方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每次只要听到你和雪方又斗嘴,他第一个有意见。”范浪是傲月的执行董事之一,人如其名,就像浪子一样,猎艳名单上密密麻麻。“叫他管好他自己那票女人就好,我的事他少管。”范浪像蜜蜂一样,对美丽的花特别偏爱,偏偏他这种放浪的个性在上流社会相当吃得开,也亏得有这么一号良才,傲月建设才能在竞争激烈中稳定成长。“走吧,找修洛一起去吃饭。”楚傲岑抄起外套就要出门。

    “修洛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不知道还在办他的第几个工仕的齐修洛,几乎包办了傲月建设一半以上的工程案。”

    “那就我们两个人喽。”

    裴秋湖含笑看了看时钟,下午二点。“午饭?还是下午茶?”

    “随便啦。”搭着裴秋湖的肩,楚傲岑笑着拉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