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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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你说寇富吗?”

    五分钟内女儿已经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钟三次了,安母注意到,闻声顺口一问。

    “啊?”

    安歆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心里所想的话给说了出来,被母亲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嗯。他在一个小时前打电话告诉我他要下班了,照理说早该到了才对。”她脸色难掩担忧。

    “也许是路上塞车。”安母安抚女儿。

    “塞车的话他会打电话跟我说。”

    “也许他忘了。”

    “他从来不会忘了这事,即使真的忘了,他也不会把手机关机,让我找不到他。”安歆摇头否决这个可能。

    “他关机了?”

    “我刚打过他的手机,打不通。”

    “也许是没电了。”

    “他车上有充电器,他会让手机随时处于打得通的状态,这是他工作养成的习惯。”她眉头紧蹙,不知怎地心口狂跳“我觉得很不安。”

    “也许是他刚好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也许他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也有可能,你别胡思乱想。”安母想是女儿小题大作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好像他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一样”

    “歆歆!”安母赶紧打断女儿,老一辈的人比较迷信,怕坏事一语成谶。“不要乱说话。”

    “可是”

    “你呀,大概是怀孕的关系”安母正想开解她时,便听见门外响起一串钥匙相互撞击的声音。

    “瞧,这不回来了吗?”她转头对爱担心的女儿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安歆早已迫不及待的飞奔列大门前,率先一步将大门给拉了开来。

    “你怎么这么”话未说完,安歆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改以高八度的嗓音惊慌的嚷道:“老公,你流血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寇富一张温文儒雅的俊脸被打肿了一个眼眶,下巴也瘀青了,嘴角处破了个洞,正淌流着鲜血。

    “没什么。”他走进屋里,以平静的表情安抚着老婆。

    “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什么?!”安歆因心疼而加重了语气。

    “寇富,发生了什么事?”安母也走到大门边,眉头紧蹙的看着负伤回家的寇富。

    “没什么,只是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小流氓,和对方打了一架的结果。”寇富轻描淡写的不想让两人担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说打架就打架不报警呢?”不像女儿那么大惊小敝,安母只是满脸不赞同的轻斥了他一下,便冷静的开口问:“除了脸上的伤之外,还有哪里受伤?”

    “没有了。”寇富摇头道。

    “你衣服上都沾到血了,还说没有!”安歆急得都哭出来了。

    “那是对方的。”与老婆激动的情绪完全相反,寇富很冷静。

    安歆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剥除他身上的衣服。

    “歆歆,妈妈在。”

    寇富不得不伸手阻止她,怎知她根本就不理他,直接把他的手拿开,继续脱他身上的衣服,直到将他上衣脱掉,确实的检查过他身上的每一吋肌肤,确定他真的没有其他伤势之后,这才住手。

    “你报警了吗?”安母理性的问。

    裸着上身的寇富有点尴尬的对岳母摇头。

    “为什么不报警?”

    他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没有答话。

    安母清出他迟疑的原因“陈坤财?”

    寇富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确定是他?”

    “他也在现场。”

    安母说不出话来,她当初到底是瞎了眼还是得了失心疯,怎会爱上那种疯子还嫁给他?她真是悔不当初。

    “对不起,寇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是我害你受伤的。”她难过又自责的对女婿说。

    “妈,您不要这样说,倒是这件事,您觉得我该怎么做比较好?”毕竟对方是岳母正在办离婚却还未离成的丈夫,寇富还是得顾虑岳母的心情。

    安母只犹豫了几秒,便闭上双眼毅然而然的决定“你报警吧。”

    “罪名可重可轻,妈觉得”

    “由你决定吧。”安母叹口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再顾虑到我。”

    寇富点点头“那我就照我的意思去做了。”

    一旁的安歆始终没有插口表示任何意见,因为她现在很生气,气到无法拥有一颗宽大为怀的心。

    继父他怎么可以唆使人来伤害寇富呢?只因为他娶了她,或者是因为他有钱却不愿意无条件的供应他吃喝嫖赌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

    为了钱,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威胁她们母女俩、教唆流氓来打寇富,那么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他会不会又将魔掌伸向孩子?

    不必问,答案很清楚。

    所以,即使不为妈妈、寇富或自己想,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必须改变自己坚信人性本善的烂好人个性,好好的分办善恶是非,接受这世界也是有十恶不赦、死不悔改的恶人,就像她继父一样。

    “先去洗澡吧,洗好澡我帮你擦葯。”她既心疼又温柔的轻触了下老公受伤的脸。

    寇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

    陈坤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不过动了一下歪脑筋,请几个小流氓教训一下寇富而已,没想到会落得勒索绑架和敦唆杀人两项罪名被警方通缉。

    而且最令他呕到吐血的,就是那几个小流氓根本不是寇富的对手,不仅一个个被寇富打得鼻青脸肿、东倒西歪,回过头来还把气出在他身上,将他痛揍了一顿,又把他身上所有的钱搜括一空。

    被警方通缉身上又一无所有,他陈坤财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落到这样的田地?

    不对,这根本就跟上辈子无关,一切都是那对母女害的,若不是认识她们,娶了那个带衰的老太婆,他的人生怎么可能衰成这样?

    克死老公、克死自己的父母还不够,那个死老太婆现在竟然连他都想克死,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娶了她!

    她那个女儿也一样,老摆出一副善良天使的模样,结果呢,嫁了一个有钱人之后,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虽然不是她的生父,好歹也是继父吧?拿点钱来孝敬孝敬“父亲”会要了她的命吗?

    忘恩负义的小贱人!两母女都一样贱!

    真的想要他死吗?

    没关系,他要死也会抓她们母女来垫背!

    那个死老太婆必须到医院做定期追踪检查,小贱人也怀了孕,在这间医院的妇产科里做产检,哼,他就不信等不到她们!

    把预约挂号名单这种东西贴在门诊室上的人到底是谁,他应该要好好的感谢那个人才对,因为他让他省了不少找人的工夫。

    安歆。

    陈坤财看着名单上安歆的名字,冷笑着。

    她排在十八号,他稍微估计了一下时间,他现在到大门口等,应该可以等到她吧?

    还是,他要等她看完诊之后再动手呢?

    有得选择的感觉还真是好呀。

    要推她下楼梯、推她去撞车,还是直接拿刀刺进她身体里最好是心脏,这样才能一刀毙命。

    一刀毙命算是便宜她了,他应该要一刀一刀的将那个小贱人刺死,这样才能消除这些日子他每逃阢躲藏藏、以吃厨余为生的心头之恨。

    等着吧,你们绝对会后悔这样对我的,绝对!

    他唇边泛起一抹疯狂的冷笑。

    “你最近这么忙,实在用不着特地陪我来的。”

    “不要说废话。”寇富倾身,温柔的吻了老婆一下“老婆做产检,老公怎么可以不陪着来呢?更别提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抓到,下车吧,”

    安歆点头下车,才刚站定,老公已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将车门关上,并按下遥控锁。接着寇富便将她的手拿起来勾在他的臂弯里。

    “走吧。”他的嘴角始终挂着笑。

    “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警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她与他并肩走着。

    寇富对这事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若真要躲的话,有时候还真的是找不到。除此之外,他也有可能已经偷渡离开台湾了,所以才会找不到人。”

    “如果他真的离开台湾了的话,我希望他就这样别再回来。”

    寇富看了她一眼。“你的恻隐之心又发作了?”

    “有时候想一想,他年纪也一大把了,现在去坐牢真的很可怜。”

    “那你觉得生活在被他威胁伤害阴影里的我们就不可怜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婆,如果他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话,我们当然会给他机会,但是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他会变好的话早就变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讨论一下别的事好吗?”

    “什么别的事?”她好奇的问。

    “例如我们的女儿要叫什么名字呀。”

    “又还没确定是女儿。”安歆有些哭笑不得。

    “一定是女儿。”

    “那如果是儿子呢?”

    “一定是女儿。”他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因为他希望是女儿。

    “那如果是儿子,你就不要了吗?”

    “怎么会不要,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要,只是生女儿会比生儿子好一点点。”寇富伸出手来,用拇指与食指比了一个零点一公分距离的手势。

    “搞不懂。”安歆为之失笑摇头道。

    “什么搞不懂?”

    “生女儿比生儿子好在哪一点?”

    “女儿贴心呀,可以像她妈妈一样善良纯真无邪呀。”寇富趁机捧老婆一下。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真是愈来愈油嘴滑舌。

    “生儿子就不贴心了吗?儿子就无法善良纯直无邪吗?”就像一般夫妻闲极无聊的拌嘴一样,安歆故意与他唱反调。

    “这你就不懂了,男生不用贴心,只要健康、强壮、聪明、勇敢就够了,这样才能在爸爸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保护妈妈和姐姐、妹妹。”

    “既然儿子身负重任,那你不觉得我们的第一胎还是先生儿子比较好吗?”

    “不行,第一胎我比较喜欢女生。”

    “为什么?”

    “就是”寇富就是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随口敷衍“就是喜欢嘛。”

    “我听说女儿是老公上辈子的情人,你这么想要女儿,是不是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安歆故意以吃醋的语气说道。

    寇富突然愣住。是这样子的吗?

    上辈子的情人?

    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老婆,”他用力的摇头,一脸认真的对她保证道:“这绝对不是真的,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就呆呆的相信,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坚持非要女儿不可?”

    “因为总之唉,女儿就是比儿子可爱嘛,而且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你有没有听过?”

    “看!女儿果然是老公上辈子的情人。”

    “老婆”他苦着脸,无言以对。

    安歆暗笑在心里,觉得偶尔逗逗老公其实也满好玩的,尤其是在逗他时又能同时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在乎,那种感觉实在是甜蜜幸福得叫她整颗心、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那我向你发誓、保证,从此时此刻开始,我这辈子的老婆和情人永远就只有你一个,如违此誓,就罚我被乱刀砍死好了。”

    “喂!”她着急的叫道,却已来不及阻止他发下毒誓。“谁叫你乱说话啦!”

    “放心,我这么爱你,不会有事的。”寇富老神在在的微笑。

    “最好是啦。”她眉头紧蹙的朝他瞪眼道。

    “如果做不到,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必替我难过,因为我是罪有应得。”

    “老公”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辈子我要的就是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了。我爱你,我不会背叛你的,老婆,绝对不会。”他意志坚定、深情款款的对她说。

    “好了,我知道了啦,你别再说了。”安歆有些害羞的嗔道,因为与他们错身而过又刚好听见寇富对她表白的路人,一一投给她似笑非笑、似祝福又似羡慕的眼神,害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我爱你,老婆,很爱很爱喔。”

    哇,都叫他别说了,他还变本加厉故意这样说!

    “你爱我吗?”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也很爱我,对不对?”

    “嘻”可恶!路人都在笑了啦。

    “老婆”

    她涨红着脸,再也忍不住的低声轻喝“老公,闭嘴!”

    成功的逗得老婆面河邡赤的娇羞不已,这回换寇富露出得意的笑了。没办法,他就是爱看她脸红羞窘的样子。

    不断上扬的嘴角突然顿住,在一瞬间迅速换成严肃的抿唇。

    寇富看见一张混在人群里的脸,脸型和他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几乎瘦掉一圈,但是五官并没有变化太多,尤其是那双疯狂的眼,和轻泛在嘴边贪婪邪恶的微笑。

    是陈坤财!

    时间似乎在他看见他的瞬间放慢了十倍的速度,让他可以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前认出他来,却又好像在他认出他之后,瞬间改以加快十倍的速度在走,让他亲眼目睹陈坤财从怀中抽出一把森冷的水果刀,对准他身旁安歆的心脏笔直捅过来。

    “贱人,去死吧!”

    距离太近,事情又发生得太快,寇富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伸出手阻挡那把刀,只能用身体去挡。

    他脚步一滑,身一转,身体微震了一下,感觉到一股灼热及剧痛迅速的在他背部泛了开来。

    “啊”紊乱尖叫声在四周惊恐的响起。

    “你这家伙!”

    他回头,只见已有两、三人见义勇为将像是发了疯似,又叫又跳的陈坤财制伏在地上。

    “喔,不!老公,不”看见他背后笔直的插着一把刀,安歆脸上血色尽失,浑身发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但她的双手却拚命的支撑住他瘫向她的重量。

    她双眼惊瞠的瞪着他背上的刀柄,刀身整个都没进他背部了,她还搞不懂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前一秒,他们俩明明还在对话,下一秒他却已将她拥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了这一刀,而这拿刀刺向他的人,竟然是她之前还觉得很可怜的人!

    “医生,快去叫医生来!”

    “还是直接送急诊室比较快。这位先生,你还可以走吗?还是要我来背你?”

    “这个家伙要怎么处理?”

    “当然是送到警察局。”

    “病床来了!病床来了!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幸好这里就是医院,马上就可以送进开刀房。”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是疯子吗?怎么拿刀乱捅人啊?”

    现场聚满了人,四周一片紊乱,大家七嘴八舌的,帮忙的帮忙,讨论的讨论,把医院大门口搞得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我可以自己走,不用病床。”寇富对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热心人士说。

    “真的可以吗?病床都推来了,别勉强自己。”

    “谢谢,我可以自”寇富摇头拒绝,但话未说完就被女歆严厉的喝声打断。

    “上去!”

    “老婆?”从未听过她以这种口吻说话,他有点被吓到了。

    “上去。”

    安歆又说了一次,只是这次吓到他的不是她依然严厉的口吻,而是她颊上那一串串从眼眶里滑落下来的眼泪。

    她的泪水灼伤了他,他二话不说马上坐到病床上,让医护人员推向急诊室,但握着安歆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直到他被急诊室医生判定要马上开刀,送进开刀房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