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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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童若奾的名字,原本开心微笑的杨靖卉,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

    嘴里的橘子甘美多汁,但心底深处却有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她的心田。

    “你对他们可真好!”她忍不住酸溜溜地道。

    “欸?”

    “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想到若奾,就算去台中,也会记得替小宇带一盒太阳饼。老实说,你喜欢人家对不对?你打算趁着小宇的爸爸不在,大献殷勤,想乘机掠夺若奾的芳心,对吧?”

    杨靖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心底就是觉得有股酸气化不掉,让她好难受,忍不住坏心地逼问嘲讽,想看看他慌张的样子。

    “不不是啦!”林宗泓果真慌得手忙脚乱,脸色涨得通红,张大嘴结结巴巴,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对若奾不是啊,也不是我对她是但是她小宇”

    “说、重、点!”杨靖卉气闷地大吼。“我是很喜欢若奾,但是她说有了小宇,她不会再随意接受他人的感情,我知道她还忘不了小宇的父亲,所以也不勉强她,只要能当她的好朋友,在背后默默守护她,我就满足了!”他一鼓作气,半秒也不停顿地把话说完。

    “很好,简单明了。”

    垂眸沉默片刻,杨靖卉扯开一个难看的敷衍笑容。

    “靖卉”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你的诚意很感人,继续加油,总有一天若奾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她快速地说完,随即张嘴打了个呵欠说:“我困了,想先睡了,晚安。”

    她双手环胸抓紧身上的夹克,往后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动也不动,似乎已经熟睡了。

    “这么快?”林宗泓笑了,自己也感觉有股倦意袭来。

    他伸伸懒腰,打个大呵欠,也跟着往后倾靠向墙,开始与周公打交道。

    就在他缓缓陷入沉睡后,身旁他以为早已睡着的人却突然张开眼睛,望着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灯泡发愣。

    好难受

    知道童若奾还是一直在他心底深处,她心里好难受。

    她不明白心里传来的阵阵剌痛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喜欢上了林宗泓?

    炳,怎么可能!他那么老土,穿着一点都不时尚,成天只跟泥巴为伍,相貌还算不错,但根本不是她素来欣赏的那种文质彬彬、都会精英型俊男。

    她喜欢他?这是天方夜谭吧!

    但是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那么这种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她悄悄转头偷觑林宗泓,他已然熟睡,鼻端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让那张黝黑刚毅的面孔,显得稚气不少。

    仔细一看,他的鼻梁好挺好直,挺得让她想去偷摸看看,里头是不是偷垫了什么东西?

    她脑子里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等听到林宗泓微微发出睡眠被打搅的不耐呻吟,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爬上他的脸,正在他黝黑但光滑的脸蛋上逛大街。

    “噢!”她急忙缩回自己的手,但是低头瞧了瞧,不由得眷恋地贴在心口上,依恋着舍不得放开。

    看来是真的

    她真的喜欢上这个只会种花莳草的男人。

    不是什么科技新贵,也不是什么银行理财员、经济保险员,或是医生、律师这些女孩子心目中最佳的老公人选,而是一个可能一辈子也赚不了什么大钱的花农。

    就算他正直、诚恳、善良、体贴、温柔、尽责他还是一个花农!

    要是几个月前,她一定不肯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花农。如果那时有人敢安排她与这样的对象相亲,她可能会叫对方自己嫁。

    不是她现实势利,嫌人家赚得少、没钱途,而是这样的人与她向来习惯的奢华生活实在相差太远,有如云泥之别,而且那时候她迷恋的对象,可都还是那种西装笔挺、提着名牌公事包的社会菁英呢!

    可是,时间会改变化一切。

    住在这里,与他朝夕相处,慢慢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也慢慢看见他的优点,让她不自觉动了心。

    她原本只打算在这里暂时借住一阵子,等找到其他去处,就会马上离开,但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真心喜爱上这里,等有天猛然回神,她才想起好友薛玲玲应该早已回国了,但是她却完全忘了这件事,甚至一点也不想向她求救。

    或许那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只是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唔”身旁的男子动了动,发出不安稳的呓语。

    杨靖卉淡淡一笑,红着脸,将身体慢慢移向他,更大起胆子,缓缓将脑袋瓜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一种温暖、熟悉的安心气息,扑鼻而来,她漾开了笑脸,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才舍得闭上眼,也跟着沉入甜甜的梦乡。

    清早,一阵奇异的声响.将林宗泓从睡梦中惊醒。

    他茫然地睁开惺忪的眼,愣愣地看着四周,这才想起自己在温室里。

    他首先注意到,风雨已经平息,四周一片宁静,看样子台风已经过境,他顿时大为欣喜。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一整个晚上,他睡得并不好,因为姿势不对,他浑身僵硬疼痛,而且感觉肩膀特别沉重。

    肩膀?

    说到肩膀,他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上,纳闷地低头一看,随即逮到元凶。

    “靖卉?”他不知她是何时黏到他身上来的,还大剌剌地将头窝在他的肩上,睡得十分香甜。

    瞧着那张恬谧的秀丽容颜,他不自觉瞧呆了。

    他几乎不曾见过这样的她,平常见到她,若不是跑来跑去、忙进忙出,就是正在说话、大笑,很少见到这么安静的她,就好像看着另外一个和她相似的人。

    原来她真的挺漂亮的!

    当然,他一直知道她好看,但是因为平常她总是处于活动的状态,很少有机会见到安静的她,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真是个清丽的小美人呢!

    弯弯的眉,秀致的鼻,小小的红唇像樱桃,还有那雪白的肌肤他忘我地将手贴上她的粉颊,感受那芙蓉花瓣般柔嫩的触感。

    这一刻,他竟舍不得移动身躯,只为了不想干扰地香甜的睡眠。然而

    砰砰砰!那声响又来了。

    “有人!”林宗泓立即涨红脸,飞快抽回自己的手,活像是做坏事被逮着的孩子。

    但他太激动了,不但抽回手,还跟着移开身体,忘记有人正靠在他身上熟睡。

    “啊!”他一抽开身,身旁熟睡的人儿顿失重心,差点狠狠摔得倒栽葱,他赶紧稳住她的身体,免得她倒下来。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杨靖卉倏地从睡梦中吓醒,坐起来,揉着眼恐惧地问。

    砰砰砰!外头又传来敲击声,这回声音更大了,还隐的听到焦急的呼唤声。

    “宗泓?靖卉?你们在里面吗?宗泓?靖卉?”

    “是若奾?我们得救了!”

    杨靖卉欣喜地睁大眼.马上跳起来。

    “若奾!救命啊若奾,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呀”

    杨靖卉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林宗泓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淡苦笑。

    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好像若有所失似的。

    这种空虚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一会儿,前头传来杨靖卉清脆的叫喊声。“宗泓,快来!倒下来的树太大,若奾一个人搬不动,不过她去找人来救我们了。”

    林宗泓敛起苦笑,重整情绪,然后怏步朝门口走去。“来了。”

    最后,童若奾是跑到最近的住家,请求他们的帮助,一共集结三人之力,才把那棵横倒在温室门前的小叶揽仁移开。

    “喔,若奾!谢谢你,我好爱你”杨靖卉获救后重见天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前紧紧抱住童若奾,猛亲她的脸庞,吓得童若奾脸红又心跳,以为杨靖卉对她有什么非分的意图。

    “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多亏你勤劳跑来上班,我们才能得救,不然想到还要再被关在里头一整天,我就快疯啦。”她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其实,她并没有不喜欢被困在温室里,相反的,兄要待在里头,便能够和林宗泓独处,即使没东西吃、没水喝,她也甘之如饴。

    不过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使她再怎么霸道自私、胡闹纠缠,也挤不进他心里,况且她从来不是那么自私霸道的人。

    这个念头使她伤心,所以她宁愿赶紧离开,也好过在里头看着他与她相对,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然而她的话,却让林宗泓的眼眸略暗几分。

    她说待在里头让她快疯了?虽然待在里头确实不舒适,但是两人相陪作伴,倒也不觉得特别难过,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快疯了?

    难道是因为她讨厌他,所以有他在身旁,反而令她如此痛苦?

    她不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钻子,不断钻刺他的心,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只要想到她可能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就让他难以忍受。

    他从不知道,被人讨厌竟会是这么难过的事。

    “真是太糟糕了!你们怎么会被因在里面呢?幸亏早上我发现风雨停了,又担心这里的情况,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不然你们不就要被多困一天了?”童若奾也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是啊是啊,如果真是那样就糟透了,太感谢你啦!”杨靖卉哈哈笑着,不断用力点头。

    见她一直强调被困在里头有多糟糕,好像与他独处是多么不堪的事,这让向来温和的林宗泓突然觉得有股闷气直冲上来。

    “我倒认为,被困在里头也没什么不好!”“咦?”他冲出口的言词,让两个女孩一起诧异地转头望向他。尤其是杨靖卉

    “不是吗?”他语调冷淡地反问。“我们平常都住在舒适的环境里,享受着现代化的电器用品,难得有机会脱离这样的环境,尝试过着原始人的生活,我倒觉得也不错,并没有那么糟糕吧。”

    “唔是啊,你说得对”杨靖卉呐呐地点头,突然对自己夸张的反应觉得有些难为情。

    林宗泓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抛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你们先休息一下,晚点开始帮忙清理善后!”

    童若奾错愕地看着林宗泓离去时僵硬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在闹别扭,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耶!

    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若奾,宗泓生气了对不对?”杨靖卉怯生生地问童若奾。

    “嗯,好像是耶。”童若奾纳闷地点点头。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真稀奇。

    杨靖卉听了马上垂下脑袋:心里好懊恼好懊恼,沮丧得想哭。

    他是不是以为她是那种光会抱怨、只知道享受、吃不了半点苦的娇娇女?

    呜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觉得如果不说点什么来淡化那种暧昧的感觉,她会继续沉沦下去的。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他与若奾面前出丑罢了。

    “你别在意,宗泓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或许是台风打坏了温室和这么多花卉树木,他心里难受才会这样吧!或许等会儿就好了,你别怪他。”童若奾赶紧安抚她。

    “我没怪他,我只是”怪自己。

    杨靖卉低着头,继续沮丧。

    童若奾想到刚才林宗泓离去时望着杨靖卉的眼神,倏然一惊。难道他

    莫非被困的这晚,他们两人当真有了意外的发展?脑中冒出这样的揣测,让她忍不住贝起纤巧的菱唇。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在生气,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好,至少证明,在他的心目中,靖卉是愈来愈有分量罗!

    惹得林宗泓不高兴,杨靖卉一直忐忑不安。

    不过幸好稍晚林宗泓调适好心情后再出现,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说话语气也不再僵硬,这让杨靖卉好高兴,比得到什么大奖还开心。

    其实他就算生气也一点都不可怕,既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骂人,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那么怕他不高兴。

    以前在家里,就算老爸或三哥发火大声咆哮,她都有胆子吼回去,半点也不畏惧,怎么他才稍微板起脸,她就担心得坐立不安呢?

    难道,是因为她比较在乎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不再生气是最好了,她也乐得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缠着他嘻嘻哈哈。

    风灾过后满地疮痍,让大家忙坏了,光是收拾就来不及,更别提重整与复原,天知道那还需要多少时间?

    “嘿哟!”

    负责整理庭院一角的杨靖卉,努力推着横倒在草地上的树干与枝桠,将这些七横八竖的杂木聚集成一堆,等着林宗泓来处理。

    嘿哟嘿哟,她正在努力搬木头的时候,探进枝叶里的手指冷不防磁触到某个柔软、有温度的物体。

    而且,隐约还听到细小的吱吱声。那是

    “妈呀!”她吓得缩回手,尖叫着跳起来,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直瞪着藏匿着可疑物体的茂密枝桠里。

    “怎么了?”听到她的尖叫声,林宗泓第一个冲过来,童若奾也随后赶到。

    “那、那里有好可怕的东西!”她第一时间马上冲到林宗泓背后躲起来,控诉地指着那丛枝桠。

    “是什么东西?”他蹙着眉,细细端详着枝叶之间,但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东西软软软的,热热的”妈妈咪呀,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毛毛虫?”

    “不不,还要更大一点!”

    “那么是”狗屎?

    “我去看看好了。”童若奾笑着走上前,半点也不畏惧地凑过去一探究竟。

    不是她胆子大,而是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什么吓人的肥虫子、大蜈蚣她没见过?就算胆子本来不大,多年来也养大了。

    她拨开茂密的枝叶,没见到什么骇人的怪虫,只看见一双圆滚滚的小眼睛,无辜地望着她瞅瞅叫。

    “啊,可怜的小家伙!”

    童若奾呼喊着,从被压扁的鸟巢里将小雏鸟救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

    “什么啊,原来只是只羽毛未丰的小麻雀。”林宗泓知道她所谓“好可怕的东西”只是一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麻雀,忍不住哑然失笑。

    “那真的很可怕嘛!”杨靖卉愤慨地强调。

    她就是怕这些鸟啊、爬虫啊、老虎狮子什么的,能怪她吗?

    “来,宗泓,你看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童若奾把掌心里吱喳叫的小麻雀交给老板,让他去发落处置。

    “我来看看这小家伙”

    小麻雀一到林宗泓的手里,杨靖卉马上学螃蟹走路,一步步地倒退离开,有多远走多远。

    虽然那只小雏鸟还没有她的半个拳头大,但她就是对这种浑身长满羽毛的东西感到恐惧,深怕它用尖尖的嘴攻击人。

    林宗泓端详雏鸟半晌,沉吟着说:“它还太脆弱,我看还是先养一阵子,等它会飞了再放生吧。”

    “欸?你你要养它?”杨靖卉面色登时发白。

    要她与这只小麻雀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羽毛还没完全长齐,鸟妈妈又不见了.如果把它丢着不管,它一定会死掉。”林宗泓无余地瞥她一眼。

    他知道她怕鸟类,但小麻雀也是一条生命,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与它和平共存。”也就是说离它远一点啦。

    “好吧!那么这只小麻雀,就麻烦你们罗。”

    童若奾将重责大任转交给他们之后,便安心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杨靖辉拼着林宗泓这个大男人好温柔地捧着那只小麻雀,轻声细语地对它说话,安抚它的情绪,不自觉有点吃味。

    他对那只鸟儿倒挺温柔的嘛!

    她噘着嘴转过身,闷着头继续清理地上的枯木烂叶,满心的酸气在发酵。

    他心肠好,要对谁好是他的事,反正她管不着啦!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