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两栋三楼高的透天楼房,隔着防火巷相邻,那巷道之狭窄,只消把手一伸,就可以触到隔壁的窗台。

    屋前有院子,屋后有晒衣场,两家的格局大致相同,最明显也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差异,是那道两家都有的红砖围墙。

    右边那家的墙面光洁,即使屋龄已近二十年,仍新得像前些年才砌好的一样;而左边那家,整面围墙简直像块大黑板,即使经过层层粉刷,那些涂鸦的痕迹还是会顽皮地冒出来,完全记录了邻近孩子们的童年。

    这强烈的对比,总会让经过的人忆起自己的孩提时代,发出会心一笑。

    眷村小孩就是这样,呼朋引伴的,玩得野,但也很知好歹谁敢去画姜家试试看!用不着屋主出来吼,随便一个大人看见,人人得而诛之,一顿竹笋炒肉丝绝对少不了。

    将军耶!这个眷村就数他官最大了,威震八方,走路有风,只要他出现在村子头,连村子尾的小婴儿都不敢啼哭。

    他,听说被敌人掳去,还能突破重围,从对岸游回金门;他,听说只凭着一把短刀,趁夜突破敌军海防,灭了整个小队的人;他,听说遇到敌人用轰炸机扫射,竞能跳上机翼打破驾驶舱,把驾驶拖出来痛殴一顿后,又毫发无伤地跳回平地

    他,如今正斜靠沙发,挺着大肚腩,张嘴呼呼大睡,原本茂密的发已经花白半秃,有如轰轰雷响的鼾声震耳欲聋。

    就是他,姜钧,人如其名,六年前自将军退役,众说纷纭的英勇事迹已不可考,唯一证据确凿的,是他的忠贞爱国,心头总是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在这眷村为人所津津乐道。

    姜霁月才踏入家门,看到的老爸就是这副模样老花眼镜快滑下鼻梁,报纸成了覆在身上的被子,还紧抓着不放;歪斜垂下的头颅随着打呼一下一下地着,那不自然的角度,让她不禁担心会不会扭到脖子。

    “爸,”她走到他面前,弯腰轻摇着他。“回房去睡吧?”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姜钧咕哝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看到她,神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白日,你回来啦?”颈子一动,马上痛得他眉目皱成一团。

    姜霁月赶紧帮忙按摩颈肩。“累了就回房睡嘛!”

    “累什么累?我哪有睡?”姜钧吹胡子瞪眼的,抵死不承认。“我是在想事情,想出神了。”

    还说没睡?那恐怖的鼾声连在院子里都听得见!姜霁月好气又好笑。老爸当惯了呼来喝去的将军,骄傲到不肯服老,要他承认自己的老态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噢。”没戳破他的谎言,她转移了话题。“妈呢?”

    姜钧愣了下,引颈朝厨房望去,又看向院子,都不见人影。

    “趁我想事情时,不知跑哪儿去了。”连回答问题,都不忘再次强调他可不是那种会坐在椅子打盹的老人家。“真是的,明知道你每个礼拜的这时候都会回来,也不在家等”

    “爸,我有买天母的草莓大福哦!”她提起纸袋放到他面前,打断他的碎碎念。圆润外皮包上香甜豆沙和新鲜草莓,是老爸的最爱。

    “三明堂的?”看到纸袋,姜钧眼睛亮了起来,却又马上装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老是买这个做什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老要我吃甜食,而且麻糬就麻糬,叫什么大福?噱头!”

    “你不喜欢?那我先拿去冰箱,晚点再请妈送人”姜霁月故意说道,手都还没碰到纸袋,就被人抢走。

    “这哪能冰?冰了会变硬,你懂不懂?”姜钧将纸袋抱得紧紧,像怕被抢走玩具的小孩。“无功不受禄,突然送礼人家也会觉得奇怪啊!既然买了,我就勉强吃吃好了,真是的,浪费钱”他打开纸袋,看到里头一颗颗饱满的雪白大福,嘴角偷偷上扬,馋样全写在脸上。

    姜霁月抿唇,怕忍不住会笑出声。明明就爱吃得要命,装什么装啊!“我去烧水泡茶。”高山乌龙配上大福,是老爸放弃不了的享受。

    “你泡得不好,我来,你在这儿坐着。”姜钧动作迅速地扔下报纸和老花眼镜,抢在她前头冲进厨房。

    姜霁月扬笑,眼里满是感动。她知道,老爸是舍不得刚进家门的她忙。

    这就是她的老爸,人人敬畏的将军,从不把温柔表现脸上的铁血汉子,只用另一种方式悄悄地表达对他们的疼爱。

    她走到沙发坐下,视线环绕客厅,墙上挂满照片和徽章,诉说过去风光威武的岁月。印象中的父亲是不苟言笑的,只要他在家,他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随便一个眼神扫来,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一直到念高中,她还不敢正视老爸。

    说也奇怪,老爸从不开口骂人,更别说是动手打人,为什么他们会那么畏惧呢?而当年的姐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敢去挑战老爸的权威呢?

    忆起那时,姜霁月怔忡出神,心情变得低落。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在台北念大学的姐姐突然回来,还带回一个让人震惊不已的消息她怀孕了。

    老爸气极了,却不管怎么问,姐都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只是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眼,缓声坚定地说,就算休学,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爸动手打人,她和妹妹全吓傻了,是妈上前拉住爸的手,才拦住这一击。爸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两眼气得爆红,但盈满其中的,是更多无法承受的失望和打击。他怒将姐姐逐出家门,再也不准她踏进,直到如今。

    这件事改变了老爸,自那之后,她察觉得到他似乎想去挽回些什么,放下严父的姿态,试着和她们亲近,虽然长年军旅生活所累积下来的权威,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化去的,但老爸笨拙中又带着硬ㄍ1ㄥ的努力,都让她明白,他是将军,也是深爱家人的父亲。

    视线因回忆变得迷离,停在一张泛黄的相片上里头的她才七岁,和姐姐合力拉着一面国旗,两个穿着蕾丝蓬裙的小女孩笑得腼眺,而才刚满周岁的妹妹被站在一旁的母亲抱着,拍下这张名副其实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合照。

    想起这张照片隐含的幽默,姜霁月不禁弯扬了唇角。

    把女儿们的名字取成了姜青天、姜白日、姜满红,这等爱国情操,无人能及吧?这特殊的名字,让她们连到了国中,都还赫赫有名。

    “白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母从阳台走进,看见她,高兴笑道。“我都忘记今天是礼拜六了。”

    “妈。”姜霁月回神。“刚回来而已。”

    “没什么事就别回来啦,多跟朋友出去玩。”姜母直挥手。“只不过是从新竹到台北而已,用不着每个礼拜回来。”

    端茶走来的姜钧刚好听到,气呼呼的。“这么近还不回来,成什么话?要不是白日答应过会常回来,我才不会让她一个人搬出去住!”

    “你要她在这眷村找什么像样的工作?当然要去大都市啊!而且女儿大了,不多认识一些朋友,怎么嫁人?”这几年的退休生活,两老斗嘴惯了,一个保守、一个开明,意见一相左,就是唇枪舌剑,增添不少乐趣。

    “哪里大?才二十四岁,这么年轻嫁啥嫁?”不愿面对吾家有女已成长的事实,姜钧坐上专属的单人沙发,转头向姜霁月叮咛道:“就算你自己住外面,生活也要检点些,别让人以为你随便、好欺负,知不知道?最晚八点前要回到家”

    她还来不及应声,姜母已抢先伸张正义。“你自己吃过晚饭出去外头走一圈都不只八点,你以为还在戒严宵禁啊?”

    姜钧老脸胀红,大声反驳:“那不一样!年轻女孩要守规矩”

    “爸,茶要凉了,快,吃大福。”姜霁月连忙开口调停,拿出食物诱转他的心思。她知道他们不会真的吵起来,斗斗嘴也有益身心,但那似雷的吼声,她耳朵还真有点承受不住。

    “草莓大福啊?”姜母看到,开心地喊:“小煊也爱吃呢,留两个给我,我晚点带过去。”

    听到那个名字,姜钧的表情在转瞬间刷了下来,又臭又冷。“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自己的外孙,又不是仇人,你摆那副脸干么?”他的反应,让姜母也火了。

    “那种父不详的野种,我姜家绝对不承认!”桌子一拍,将军的气势全然散发。

    结缡都快三十年了,哪吓得到枕边人?姜母霍地站起。“好!不在你面前提,我们母女俩私下去讲!”她气冲冲地,拉了霁月就往厨房走去。

    姜霁月担虑回头,看到父亲的背影透着怒气,掩饰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已不像过去那般又直又挺,想到爸的自责,还有姐这几年的辛苦,她咬唇,心有点酸。

    那时姐才刚升大二,选择办理休学,怕眷村里藏不住秘密,老妈只能让姐待在台北。生下外甥小煊之后,姐姐重返校园,还兼了好几份家教,继续把大学念完。

    虽然有老妈私下的金钱援助,有空没空,她和妈也都常背着老爸偷偷跑去台北帮忙照顾小煊,但承受最大压力的,还是姐姐。一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大女孩,半工半读、自力更生,还要背负起一条小生命的责任,这之间的艰苦,谁能体会?

    虽然姐没说,但她知道那人是谁!脑海浮现那抹高大的人影,姜霁月不由得握紧了拳。那时,她在姐的房间里,发现一件男用外套,而那件外套,在姐姐和他合照的相片里出现过,那张照片,被姐姐藏在枕头底下,足见它的重要性,也证明了他就是姐姐极力保护的人。

    她不懂,他何德何能,竟让姐甘愿如此付出,宁可咬牙撑下一切,也不供出他的名字,若是说了,爸或许不会那么气的

    “这老顽固!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担心的人,嘴巴却硬得跟什么似的。”姜母叨念,来回踱步,快气死了。

    “姐姐和小煊最近都还好吧?”前几次回来,姐姐都忙着学校里的活动,没能见上面。姐姐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一间私立大学的财务处服务,就在新竹近郊,方便照应,经济状况也终于稳定下来。

    “小煊最近刚在换牙,常发烧,我三天两头就会过去一趟。”姜母边说,边从冰箱拿出地瓜叶,开始拣菜。

    “我待会儿跟你一起过去好了。”姜霁月动手帮忙。

    “你陪你爸吧!”姜母笑道,想起可爱的外孙,怒气早已消了大半。“我可不想又听他在那里咆哮。”

    犹豫了会儿,姜霁月开口:“爸还是不肯原谅姐姐?”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几个熟识的亲友,他们都守口如瓶,她还觉得庆幸,以为事情没宣扬开来,老爸应该气一阵子就会心软,她却没想到,当引以自豪的骄傲在转瞬间成了失败,那难以承受的打击,会把伤痛延续那么久。

    听她这么问,姜母噗哧一笑,瞥了客厅一眼,压低声音道:“他啊,只是拉不下脸,现在八成躲着偷听,你信不信?”

    姜霁月杏目圆瞠。她知道老爸是会言不由衷没错,但偷听?堂堂一个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一点?

    “真的吗?”她也抑低了声音,偷偷往客厅的方向看去。

    “真的!”姜母掩唇偷笑。“要不是小煊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从小煊开始上托儿所,你爸就常偷跑去看他了,我还拿照片让小煊认过人,错不了的。”

    姜霁月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真是的,刚刚还说得那么狠。”她口头埋怨,心里却满是欣喜。知道父亲没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情,她宽心不少。

    “他气你姐傻啊,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姜母叹了口气。女儿做下错事,她当然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要不然像满红的事,他气归气,不也接受了?”

    想起妹妹满红,姜霁月也不禁无声叹气。这是姜家的第二枚震撼弹,满红今年才高中毕业,居然也闹出人命,小俩口一起登门认错,老爸气了几天,最后只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姜母抬头看了下钟,连忙扭开水龙头冲手。“时间晚了,剩下的你帮我拣一拣,青天今天学校加班,我得赶紧去安亲班接小煊。”她交代,抹着手往外头走去。

    “晚餐我来弄就好。”姜霁月扬声说道,继续挑着地瓜叶。

    没多久,客厅传来母亲兴奋的叫声。“白日、白日,你来一下!”

    姜霁月连手都来不及洗,赶紧走出,方才还坐在沙发的父亲已不见人影。“什么事?”

    “你看吧,你爸哪里气啦?”姜母窃笑,朝茶几伸手一指。

    姜霁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个大福安稳地躺在透明塑胶盒里,一旁有个打开的医葯箱,里头的东西故布疑阵地散乱桌面,而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一盒端正摆放的退烧葯。

    老妈的猜测完全印证,爸真的偷听她们的对话!姜霁月不由得轻笑出声,眼眶因感动而有些湿润。老爸怎么会这么可爱啦!

    “要我带去就直说嘛,还弄成这样,找我麻烦!”姜母边整理边念,也忍不住笑了。拿了个纸袋,把要带的东西塞了进去。“好啦,我快去快回哦!”她挥挥手,快步走出。

    目送母亲离去,姜霁月没马上走回厨房,她朴站在原地,望向父亲专属的沙发,心头有些怅然。

    要是老爸知道她的计划,还发现她甚至改了名字,可能也会气得把她逐出家门吧?换工作的事她没敢让他们知道,幸好爸妈从不打电话去公司找她,要隐瞒很容易。

    她知道她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但要她眼睁睁看着姐姐这么委屈,独自承受一切,那个始作俑者却没事人样地拥有幸福快乐,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姜霁月深吸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吐去所有的不安和愧疚,眼神变得坚定。

    只要离开这个家,姜白日就不复存在,只有她,姜霁月,誓言为姐姐讨回公道!

    十年前

    夏天的脚步一接近,除了快乐的暑假会随之而来,最让人不敢或忘的,当然就是考生闻之色变的联考,公布榜单更是整个夏天的重头戏。

    眷村里大家感情好,消息也是灵通得不得了,谁考上、谁没考上,都别想瞒,也用不着瞒,名列前茅的就同乐道贺,掉出车尾的也同哀安慰,眷村情谊就是这样,大伙儿都是一家人。

    前儿个大学才刚放榜,已经欢庆过一轮,隔没几天,高中也放榜了,又是普天同庆一番。

    此时的姜家,道贺的人川流不息,鞭炮、红字条全用上了,都是来恭喜姜家大女儿考上高中第一志愿。

    姜青天,和那不怒自威的将军老爸长得完全不像,美人胚子一个,从小就个性好、有礼貌、又会读书,是大人们常拿来要自家小孩看齐的完美范本。

    即使考上第一志愿全在意料之中,村里人还是帮着高兴,就连老让人望之生畏的姜钧,今天放假在家被道贺声轰炸得应接不暇,脸也不板了,笑得合不拢嘴。

    屋里挤得水泄不通,没人发现,有抹身影,闪进了院子,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发呆。

    “呼~~”

    一声长长的吐气声,穿过了防火巷,传进隔壁的院子。

    什么声音?正倚着大树乘凉的关泽听到,纳闷站起,已近一八的身高,视线轻易越过及肩的围墙,看到声音来源他认得她,姜家的二女儿姜白日,今年正要从国一升国二。

    那声叹气会不会太大声了点?关泽低笑,又坐回树下,闭上眼,决定保持沉默。

    前几天大学放榜,考上台大的他已经捺着性子,任由数也数不清的恭喜将他淹没,好不容易热潮退了,没想到高中放榜,居然也跟他扯上关系,大家只要到姜家道完贺,就会连带忆起隔壁的他,去完姜家再到关家,已成了祝贺团的固定路线。

    他受够了,不想再次成为观光景点,乘隙躲到院子,窝在大树下假寐,享受大考后的身、心、灵放空。

    “呼~~”悠长的吐气声再次传来。

    必泽睁开眼,好笑地挑起一眉。怎么?自己姐姐考上第一志愿,有必要这么哀声叹气的吗?

    两家虽隔得近,但彼此都家教甚严,除了点头之交,没再有其他情谊。或许小时候曾玩在一块,又怎样?已久远到没有印象。

    尽管和姜青天不同届,却因两人杰出的成绩和外貌无人能出其右,从迈入青春期开始,名字就一直被绑在一起,成了眷村里公认以及大人们默许交往的对象即使,他和姜青天还真是有够不熟,他甚至不记得上次和她讲话是什么时候。

    对于名义上的马子,他不用特地留意,就有好事者会代为传达,也因此,他对姜家的状况相当了解老大姜青天,品学兼优又身为校花,人人想把,却碍于将军老爸的威名,最多只敢递递情书;老二姜白日,成绩中等,不像姐姐长得那么古典美,但圆圆嫩嫩的模样,算得上清秀可爱;老三姜满红,才刚上小学,没啥印象。

    必泽再次闭上眼,讥诮一笑。也难怪姜白日会叹气叹成这样,要是他有个样样都比他超出一大截的兄长,长年下来,自尊铁定大受打击。

    兄弟姐妹间不管感情再怎么好,也禁不起旁人无心的言语挑拨。他庆幸关家只有他这个小孩,不用成为受害者,也不会成为加害者。

    正想着,隔壁却传来清脆的笑声。“咯咯”她气疯了吗?关泽怔愣,忍不住好奇,再度站起,越墙望去,看到她环膝笑得好高兴,圆圆的小脸上完全没有不悦的神色。

    “呼~~”她又长长吁了口气,这次他看清楚了,那表情比较像是如释重负,而非懊恼叹气。“考上了呢,第一志愿耶”她低喃,将脸埋进膝上,又格格笑了。

    “姜白日,你在做什么?”他走近围墙喊,想一探究竟的心让他甘愿自曝行踪。

    姜白日吓了一跳,四处找寻声音来源,最后看到那高出围墙的头颅,脸马上红了起来。他在那里多久了?她傻笑的样子全被瞧见了

    “没、没干么啊,你才是,躲在那里做什么?”她有些恼羞成怒。和他不熟,但眷村里大名鼎鼎的白马王子,谁不晓得?

    “午睡啊,结果被你吵醒了。”年长几岁,兼之自信惯了,关泽当然比她沉稳许多,完全没为刚刚偷看的行为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反倒还怪罪她。

    “噢”姜白日尴尬地抠抠额角,她好像真的笑得有点大声。怎能怪她?她以为没人在嘛!“对不起,那我不吵你了”她起身就要进屋。

    被那坦率的反应逗笑,关泽叫住她。“等一下,你刚在笑什么?”

    “你不知道吗?”被这么一问,原本站在门口的她,马上冲到墙边,仰头兴奋对他说道:“我姐考上第一志愿,厉害吧!”

    必泽先是愣了下,然后无法抑止的笑意开始爬上嘴角。对考上台大的他炫耀考上高中有多厉害?有没有搞错?而且又不是她考上,帮人高兴也有个限度吧!

    “你呢?再两年就轮到你了,有没有把握啊?”他提醒她。

    “我成绩没那么好,不可能会上的。”姜白日嘿嘿笑,很坦承不讳。

    “那你还那么高兴?”关泽揶揄,他还以为她有十足的自信呢!“要是你姐考差一点,你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她原本灿笑的脸瞬间沉下。

    “你别诅咒我姐!”她插腰怒瞪着他,明明矮他一个头,却气势凌人,就像捍卫小鸡的母鸡一样。“她以后还要考上台大的!我姐很厉害,她一定脑萍得比你好!”必泽不可置信地回望她。真的?一点点嫉妒或自卑的心理都没有?怎么可能?!

    “她越优秀,你越会被压得抬不起头,不是吗?”他相信,从小到大,这种比较的言词绝对少不了。

    “你”姜白日怒眯了眸子,正要骂回去,后门却被突然推开。

    “白日,怎么一个人躲到这儿了?快来,我们要切蛋糕帮你姐庆祝了!”一名妇人开心喊道。

    “我”她不是一个人啊!姜白日回头看向围墙,刚刚还在和她对话的人,已不见人影。躲得还真快!她忿忿不平地想。“我马上去。”

    “快来哦!”妇人叮咛,正要进屋,顿了下,又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呀,要加油一点知不知道?你虽然没你姐聪明,也没你姐漂亮,但阿姨对你有信心,两年后换你考个好成绩给他们看!”

    另一边的关泽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蹲下而已,听到那番话,拧起了眉。长辈状似鼓励的话,其实都带着残酷的贬低,连他都不禁为她感到生气了。他忍不住抬头想看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真诚无伪的灿烂笑靥。

    “嗯。”姜白日点头,给了妇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在阳光下闪耀,烙进了他的眼。关泽的心忽地震了下。

    “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进来。”妇人拍拍她的肩,率先进屋。

    见她也要随后走进,关泽连忙探头叫唤:“姜白日!”

    回头看见是他,脸马上板了起来,没好气地应道:“干么?”他还没走啊?

    “我道歉,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姐姐的意思。”察觉她的敌意,关泽抢先表明立场。“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而已。”

    “什么问题?”个性直率的她,怒气马上消散。人家都道歉了嘛!

    “刚刚她那样讲,你都不会觉得怎么样吗?”虽然亲眼所见,他还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姜白日狐疑地看他,仿佛他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为什么要怎么样?我阿姨又没说错,只是我应该还是会考不好啦!”想起阿姨的期许,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他确定了,她不是在假装,而是真心为青天感到高兴他看着她,突然觉得那张圆圆的小脸好可爱,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还要吸引他的目光。

    “你哪一科最差?”他突然问。

    “国、英、数、理”她扳着指头数,赫然发现,每个科目都数到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怪了,她干么乖乖告诉他啊?

    “我教你吧!”心念一动,话已脱口而出。

    姜白日愕然,马上回绝。“有问题我会问我姐。”

    别说她惊讶,连说出这些话的他都觉得很匪夷所思。俊秀的脸庞微窘,还来不及反应,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姐还要准备考大学,你不怕耽误到她的时间?”

    “也对”被他说服,姜白日搔搔头,觉得有些怪,却又想不透哪里怪。

    见她脑筋还没转过来,关泽乘胜追击。“你房间是哪一间?”

    “二楼那间。”姜白日往上一指,轻易被套出话来。

    “我刚好在你对面。”太好了,这样不用出出入入的,省得还要跟父母解释那么多。“你自己一间房间吧?”

    “嗯。”她被动点头,突然想通不对,她为什么要让他教?“欸”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再找你。”关泽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不顾她的反应,迳自走进屋内。

    门一关,他马上为自己刚刚的举动震惊不已。

    他怎会突然想帮她补习?他和她又不熟!他定是因为考上大学后没事做,太无聊了,又不忍心看她甘愿总是被拿来衬托,才会自告奋勇,想助她一臂之力,一定是的!

    为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她的笑脸,等他发现时,他的脸上竟也带着笑!

    “阿泽,找到你啦!”一声大喊,拉回他的心神。

    被逮到了。关泽叹了口气,一回头,显现他人面前的,是微笑从容的优等生模样。“吴伯伯。”他有礼地打着招呼。“你是主角耶,怎能躲在这里?”长辈哈哈大笑,揽住他的颈肩,带进客厅。“我找到阿泽啦!”一见到他,客厅里马上响起一阵欢呼。脱不了身了。关泽几不可见地苦笑,此时的他,无暇细想因那张笑靥所引起的阵阵波动,他只能抑下所有不明所以的思绪,专心应付大伙儿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