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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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于桌上的手机震动,姜霁月拿起,画面上跳出来电大头贴,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抱着小男孩,两人笑得开心不已。

    她扬起温柔的笑,按下通话键。“喂?”

    “阿姨,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软嫩的童音马上自另一端传来,甜得把人的心都化了。“我好想你哦!”“真的?不是想我买的玩具?”姜霁月故意逗他。

    小男孩急急反驳。“当然不是!我的玩具已经好多了,你来嘛,来跟我玩啊、哦”像是有人在旁边跟他说了什么,他分心,而后又回头说道:“阿姨,对不起,不来看我也没关系,我是要跟你说谢谢啦,外婆已经把你买的玩具和衣服拿给我了。”

    “妈咪在旁边?”她马上猜到了。

    “对呀,妈咪,阿姨找你”小男孩开心大喊。

    “小煊”姜霁月来不及阻止,耳边已换成姐姐青天的声音。

    “你别为小煊花那么多钱,他的衣服和玩具都够了。”轻轻柔柔的声调,连责备人都是那么好听。

    “我又没常常买。”姜霁月皱鼻反驳。“我好想见你们哦,你们学校到底在忙什么啊?”她每个礼拜都有回新竹,但姐姐忙,和她的时间总是对不上。

    “就财团转手,交接事务变多。”姜青天轻咳一声,感觉有些支吾,随即带开话题。“你应该下班了吧?”

    姐姐不晓得她换工作,宙威的上下班时间较早,加上今天关泽到台中出差,人现在还在那儿,没地方去的她已经回到家。

    “对啊,下班了。”她没多做解释。

    “还在路上吗?会不会不方便说话?还是我另外再找时间打好了”声音倏地被拉远,小煊的喊声传来

    “我还想跟阿姨讲电话,不要挂啦”

    可以想象他急得跳脚的可爱模样,姜霁月不禁莞尔。

    一番争夺战后,母亲的权威获得胜利。“别理他,白日,看哪个周末有时间,我们再碰面。”

    “好”姜霁月轻应,顿了下,而后缓缓开口:“姐,我”才一发声,她就停住了,心头的沉凝让她不知怎么说。

    她的计划,只剩最后一击了。

    她总算找到愿意帮她的人,看得出找上她的人也很小心,经过这几天不断地来回确认,他们都没透露各自的资料,但也都确定了彼此都是认真的。

    对方很直接,订金多少、做到什么程度、事成后多久付余额,厘得非常清楚。这样反而好,因为这表示他只是拿钱做事,不会横生其他枝节。而且网路是个虚拟世界,对方只知道她叫john,对于她的真实身分及动机,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一切都已谈好,订金也直接用银行的存款机存进对方指定的帐号,只等她把要寄的档案传给对方,像推骨牌一样,他瑰丽的前程,将就此产生变化。

    这一刻,她盼了多久?而她,却还在犹豫。

    她告诉自己,这全是因为她对在网路找来的人不放心,所以她还在观望,裹足不前,但其实她很明白,这都是借口。

    每次见面时,他把她温柔捧在掌心的言行神态,或是偷偷用msn敲她的简短甜言,都让她痛苦不已,却又更加被他勾诱了心。

    她眷恋与他相处的甜蜜,舍不得将这一切毁去,舍不得击溃他。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恨他,因为她看不到缺点,只看到值得让人深深倾心的他。

    他真会做出不负责任这种狠心的举止吗?会不会是她误会了?还是姐姐误会了?她想问,却又怕再次提到,会影响到姐姐平静多年的心。

    “白日,怎么了?”听出她的欲言又止,姜青天问。

    姜霁月犹豫半晌,终于开口:“姐,记得我以前在你枕头底下翻到的照片吗?”

    话筒另一端沉默了会儿,姜青天的声音才又传来“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姜霁月捣唇,没办法再问下去。都多久了,姐还记挂着,要她怎么能再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误会?

    最不该的,她心里竟还存有一丝嫉妒!只要想到他和姐姐当时是怎么相恋的,她的心就在抽痛,心痛那些过往,也心痛会这样想的自己。她这样是在背叛姐姐啊!

    “白日?”等不到回音,姜青天轻唤。

    “我”插拨的声音解救了她。“我有电话。”

    “好吧。”姜青天没再追问下去。“等你回来我们再聊,记得约我。”

    电话结束,姜霁月拿下手机,看到他的来电显示,心狠狠抽了下。她闭眼,深吸口气,把情绪都隐藏之后,才按下通话键。

    “你忙完了?”

    “他们不放人,怕你等太久,先跟你说一下。”他温醇的笑语环绕耳边,四周安静的感觉听起来像躲进厕所。“你早点睡,别等我,我回到台北应该很晚了。”

    “好,你快去忙。”听着他的声音,更让她感到空虚和不安,她匆匆想结束电话,赶紧逃开他的温柔。

    “我昨天好像把手表忘在你床头,能帮我找一下吗?”

    “手表吗?”她往房里走去。奇怪,他不是这种健忘的人。

    “不管有没有找到,我明天再问你。”他顿了下,而后笑道:“我好想你。”

    短短几个字,勾起她的愧疚,重重鞭在她的心上。她停下脚步,手缓缓放下,结束通话的手机萤幕,由背光转为黑暗。

    持着手机的掌心收紧,用力握住,仿佛这样就可以握紧自己的意志,不被动摇。她强迫自己放空心思,麻木地朝床走去,开始翻找。

    当她把枕头拿开时,只见两个枕头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湛蓝色丝绒盒。她愣住,双眼盯着它,全身僵住无法动弹。

    好久,她才颤颤地伸出手,将它拿起。一打开,镶着钻石的白金指环在灯光下闪耀。

    里面,有张只条

    先让你有心理准备,不然,我怕你会呆上太久,影响了判断力。先不问你,也别回答我,这一切,在看不到你时,都没有意义。明天见面时,带着它,我会给你一个隆重的征询。

    他带着宠溺的笑容清晰得就像在眼前,她无法呼吸,脸色变得惨白,她赶紧扔开绒盒,逃下床,完全不敢再朝它看去一眼。

    不行了,她不能再犹豫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爱上他!

    她倏地冲到电脑前,小腿撞到电脑椅也不自觉,只顾着按下电源,执着地盯紧萤幕,就怕一分神,心思就再不受她控制。

    用新申请的帐号登进msn,唯一的连络人挂在线上,她马上送出讯息。

    “我传档给你,你明天一早就寄。”

    “好。”对方马上有回音。

    她打开传送档案功能,找到置于桌面的档案,游标移到“确认”的选项上,她的手颤了,一直按不下去。

    迟疑什么?难道真要等到爱上他吗?他是害姐姐被逐出家门的凶手!她狠狠咬唇,闭上眼,用力按下滑鼠。

    当档案传送完成的通知声传来时,她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突然抽走,她趴在桌前,双眼紧闭,心头的撕痛让她无法承受。

    到此为止,一切都结束了。

    一早,关泽刚出电梯,就看到柜台前围了一堆人。

    “早。”他微笑打着招呼。看到他,原本嘈杂讨论的音浪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变得有点古怪。

    “协理早”有人回应,但却不敢直视他的眼。

    必泽察觉有异,并没有多问,走进办公室,景象更怪异了

    里头三两聚集成群的人,或坐或站,动作全僵住了,都张大眼惊讶地看着他,偌大的空间里,静得只有空调声嗡嗡作响。

    到底发生什么事?关泽拧眉,正要开口询问,资讯部主管已匆匆跑到他面前,

    “协理,我我们已经把信删除,正在查原因,”一早来公司就发现这个情形,吓都吓傻了,慌得满头汗。“应该不是骇客入侵只是只是”那封信的内容,让他不知道怎么讲下去。

    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关泽保持冷静问道:“什么信?”这封信,一定与他有关。

    “这”意识到周遭投来的眼光,那人汗奔得更急。“协理您信箱里的信我没删,您要不要自己看?”

    必泽丢下他,快步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连结邮件系统,里面一封寄件人处空白的mail马上攫住他的注意。

    点开附档,看到的画面,让他怔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会那样看他。

    手机响起,铃声说明了来电者的身分,他接起,还来不及出声,耳边已爆出咆哮

    “我马上进公司,你现在就给我进董事长室等着,听到没有?!”

    宙威的董事长气炸了,他没想到类似性爱光碟的事件竟会发生在他公司里,而且主角还是他提拔器重、想把女儿介绍给他的爱将!

    当他进到董事长室,没看到关泽在里面等,他大发雷霆,连总经理也被叫去找人。

    “董事长,关协理来了。”外头的秘书用分机通报。

    “叫他给我滚进来!”董事长拍桌咆哮。

    门一打开,正要骂人,出现门口的人影把他的声音全然堵住关泽居然带了个女孩!

    董事长气到发抖,好半晌,才大声吼出:“我只有叫你来!”

    必泽身一侧,把姜霁月护在身后,原就挺拔的身形站得笔直,从容不迫的态度,就像平常被叫进来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全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无形地宣告对身后那抹人影的保护。

    “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他缓声开口,不曾微扬的声调,轻易压过对方的狂嚣。“如果可以,请让她在旁边的小会议室等。”

    方才挂掉董事长的电话后,他马上拨手机给霁月,结果却进入语音信箱,着急的他,无视董事长的交代,冲到一楼大厅等她。

    等待的时间,他紧张得掌心冒汗,一边不断地拨打她的手机和分机,一边来回搜寻往来的人,怕一不留意就会错过她的身影。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进办公室,那些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她?更遑论是让她单独待在办公室里,被众人的疑问射穿。

    好不容易看到她,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带她搭电梯上到董事长的专属楼层。

    有一点事,相信我,让我来解决。当电梯剩下他们两个时,他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跟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姜霁月没说话,只是安静地低着头,被他握着的手很虚软,很不真实。

    她晓得了吗?关泽心一窒,担心她被吓坏了,正要开口询问,电梯却已抵达,他只好按捺下满腔的焦虑,带她一起进董事长空。

    看着他们,董事长头痛地揉着额角。

    早上还在看报吃早餐的他,接到总经理的紧急通知电话,心凉了半截,再听到里头的女主角也是公司员工,气到血管都快爆了。

    刚刚关泽说的没错。要是让这女孩待在办公室,等于是给其他人机会对她拷问。

    “你、你先进去。”董事长指着她,朝通往小会议室的门懊恼地挥手。有她在,很多事都不太方便问。“我先跟关协理谈,等一下再叫你进来。”

    姜霁月没动,低垂的头抬起,秀丽的小脸面无表情

    “我是被迫的。”平板的语调配上耸动的言词,清楚得让人无法忽视。

    被迫的?什么意思?关泽震惊回头,在她脸上,他只看到陌生的神情。突然间,他懂了

    他没和她出入过宾馆这种地方,如此私密的画面,除了彼此,没有人能够取得。事发突然,他一心只想保护她,还无暇细想,而如今,他都懂了。

    这是她拍下的,还发送给全公司的人!

    董事长吓得冷汗直冒,这是在暗指她被性侵吗?“你你想清楚再开口,别乱讲话!”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已被袒护的着急取代。

    “既然有人散发黑函,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姜霁月清澈的视线只望向前方,完全没朝身边的他投去一眼。“关协理利用职责之便,胁迫我和他发生关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关泽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话。这就是她做出这些事的目的陷害他?

    “我要求召开人评会,重新评核关协理的适任度。”她依然对着董事长说道,仿佛这个办公室里并没有他的存在。

    她的视若无睹激怒了他,关泽攫住她的手腕,逼她正视他的眼,俊傲的面容满是骇人的张狂烈焰。

    “为什么这么做?”他今天还满心期待她看到戒指的反应,回复他的,却是这样的打击。

    不曾在他身上显露的强烈怒意,还有那盈满沉痛伤害的眸子,让姜霁月不禁瑟缩了下。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望进他的眼里。

    “为了揭发恶行。”说完,她挣脱他的手,急步上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董事长,请别再让他接近我!”

    看到她向别人求助,关泽怔住,掌中被甩开的感觉,像狠狠甩在他的心上。她怎会不懂?就算被她推入地狱,他也永远都不可能会伤害她!

    “你先让我跟关协理谈谈好不好?”董事长头很晕,关泽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他傻了,他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我希望人评会跟您都能先听我的说法,而不是和他串供。”姜霁月很坚持。“否则,我可能会求助媒体。”

    兹事体大,董事长不敢硬碰硬。“关协理,你要不要先到小会议室去等?”他不断用眼神朝关泽暗示。要是闹开了,对整个企业形象打击极大。

    她的举动,已经摆明了不让他有和她独处的机会。关泽抿唇,下颚绷紧。即使她没看他,他仍用烧灼的目光定定看着她,直到她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他才把视线敛回。

    急什么?她一定会让他知道她的打算,因为这一切是针对他而来,只不过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还必须透过别人转述!

    “好。”他深吸口气,把胸口翻腾的情绪全然抑下,转身走向小会议室。

    下了计程车,姜霁月打开公寓大门,走进,正要关上时,一只手突然探入,反而把门推开。

    她惊骇后退,看清走进的人,心里狂跳,置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肉里,强迫自己冷静,抬头望进他的眼里。

    来人正是关泽。他把门关上,视线紧锁着她,不曾稍瞬,用沉默与她对峙。

    沈不住气的她,先打破僵局。“人评会的警告,你没听清楚吗?”

    “清楚?”他闻言低笑,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再清楚不过。”

    一整天,他都被与她隔离,只有在进入大会议室,被人评会委员和会议桌遥远隔开,他才见得到她。

    发言的委员措词很婉转,表示他被指控对她做出不当的举止。他们相信他的为人,但那封黑函又铁证如山,所以他们必须做出调查,在这段期间,希望他们两人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懊死的不要有任何交集!忍了一天,他已经受够了!“我不清楚的,是你的想法。”

    “青天,你记得吧?”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字缓道。

    必泽一愕,这个突然冒出的名字让他拧起眉心。“你姐姐?”

    他的表情,和听到一个国中同学的名字没有两样!姜霁月好气,气他真的是如此无情的人。“她生了一个男孩,你知不知道?”

    “她生小孩?!”关泽很惊讶。他只听说她去留学,并不是结婚的消息。

    “没错,而你却不闻不问!”她握紧拳头怒喊,把这些年的愤恨全数宣泄而出。“从我姐说出她怀孕的那一天,就被我爸赶出家门,到现在都还没有踏进家门一步!我们要见她,都必须偷偷摸摸,快七年了!她过得有多苦?你怎能这样丢下她?你是不是男人?!”

    就算他的思虑再怎么清晰,被突然丢下这堆严厉的谴责,脑袋也不禁打结。

    “等等”听起来很可怜没错,但、干他什么事?“这和你所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姜霁月气到发抖。他是无情到完全没把过去的感情放在心上?还是太理直气壮到不觉得自己有错?“你害我姐怀孕,却丢下她承受一切!你以为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一样、把老板女儿娶到手吗?你想都别想!”

    他害青天怀孕?关泽错愕不已,要不是今天发生的事伤他太重,他真会当场大笑起来。

    那时家长的凑对游戏玩了一阵子,就因他北上分隔两地而不了了之,连三年后青天考上和他同所大学,他们也没再提起此事。

    反倒是他基于照顾妹妹的心理,怕青天没人照应,有空时都会嘘寒问暖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两人才开始又有交集。那时他已经大四,只有这么一年,从大学毕业后,他就没见过她了。

    姜霁月以为他默认了,心一阵揪痛,却分不清是对他的失望,或是因为毁去她对他的感情而难过。

    “你的恶劣行径不是没有报应,老天爷只是让你欠着,要在你最成功的时候让你摔得再起不能!”

    揭发恶行。那时她在董事长室里说过的话,浮现脑海。直到现在,总算串连起来。

    因为喜欢他进宙威?假的。

    两情相悦委身于他?假的。

    怕他难做人,不愿公开恋情?假的!

    这一切全是她为了诬陷他所布的局!他一直用深情证明对她的爱,换到的,却是她的计谋。

    那封mail,夹带他和她的亲密图档,共有六张,资讯部已写程式将那封mail全数删除,并一一清查每台电脑,不留任何活口,务求把那些档案全部销毁。

    值得庆幸的是,为了保护机密文件,公司的防火墙原本就已做了设定,除了拥有权限的主管之外,其他人无法将档案上传外部网路,也无法复制出电脑。

    那个档案被列为宙威的高度机密,完全在控管之下,只有董事长、人评会主席和他这个当事人,才得以保有档案。

    尽管如此,比资讯部动作更快的大有人在,看过的人已不在少数,再经过口耳相传,等于是公开的秘密。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他看向她,平缓说道,眼底深处,有簇怒火,在激狂跳动。

    “没错,我计划很久了。”姜霁月漠视心里的痛楚,仰起下颔,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

    她冷硬的语气,更是让那双黑眸里的火焰,不断地向外燎烧。

    他不晓得青天是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才会造成她这样的推论。他气她擅自将他定罪,但他也明白,这就是她的个性,莽撞、为了别人奋不顾身,他懂,他可以原谅。

    让他最气的是,她居然将自己当成了筹码!

    人评会上,他们把那些照片大剌剌地用投影机打在布幕上,一张一张问着她,是不是全在被胁迫的状况下所发生。

    每问一句,她就神色木然地点一下头,共点了六次。

    她觉得很难堪,他知道,虽然她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那里,但他就是知道!他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压下把投影机砸烂的冲动。

    思及下午在人评会的情景,满腔的怒意和心疼,几乎快将他的心撕裂。虽然被他用身子挡去大半的她,没露出私密的部分,但她的肩、她的肌肤、她娇媚的表情,就这样毫无掩饰地曝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不在乎自己,但只要想到她会怎么被人讨论,会有多少诋毁的词语出现,那庞大的流言压力让他不寒而栗。

    人评会主席很不客气地要求她,在结果出来前,她最好能先留职停薪,以免影响办公室气氛。她却坚持,直到定案前,她不会擅离职守。

    “别去公司。”他只想把她关在他的家中,不让她面对外面的风雨。

    不懂他的苦心,她却只想呼风唤雨!

    “都到这一步了,你以为我会放弃吗?”她讥诮笑道。“我要盯着他们,绝不让他们不了了之。”

    “没用的,光凭那封mail,不可能会这样将我定罪。”他依然想说服她。她再试图去做什么,都只会伤害到自己。

    “至少,只要我在,他们就忘不了这件事。为了你,害宙威扯上丑闻?不值得。”芒刺在背,他会成为只想被甩开的烫手山芋。

    她知道她将面对什么样的状况吗?别人的闲言闲语,别人的异样眼光,单纯的她怎么承受得住?!要毁掉他这样就够了,她没必要把自己整个赔进去!

    “你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这些时间,她可以问,就算是试探性的也好,但她完全没有。

    姜霁月身子一僵,唇抿得死紧,她打开包包,拿出那个丝绒盒,手,无法抑止地颤抖。

    “我本来以为只拍得到那些照片而已。”她在笑,心却在淌血。“这是意外的收获,我不屑!还你!”她把盒子朝他身上扔去。

    盒子撞到他的胸膛,滚到地上。关泽看着那个盒子,那是他的心,被狠狠弃掷在地。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那个人不是我。”

    语里的真诚,不容错认,但她的理智,已经被疼痛和强硬撑起的恨意给蒙蔽了。

    “下次开人评会时,你也可以这么说!”

    必泽弯身拾起盒子,手用力握紧,转身开门走出。

    “是我证明得不够,还是你太自欺欺人?”

    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传了进来,和关门声一起重重击上她的心。

    四周氧气像被抽离,她浑身一震,膝盖打颤,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只脑瓶着楼梯扶手,软软坐在阶梯上。

    她环着双臂,喃喃自语:“醒来,姜白日,醒来”

    她可以不用再假装了,计划已经结束,不用再假装爱上他,只管恨他就好了

    她却发现,她唤不醒自己,盈满心口的,是无法磨灭的爱,唯有的恨,全是在谴责她残忍心狠的自责。

    自欺欺人。他临去前的话,不停在脑海里回荡。

    她将脸埋进膝盖,只想隐藏起来,不要去面对他,也不要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