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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一切不正常看起来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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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哲敲开旅店里一间房的房门。里面是已经焦躁不安又有些期盼有些紧张的王珏。她看见的孙哲,也是同样的情绪。

    孙哲:“我来晚了,先去办了点事。”

    王珏:“你出来,还方便吗?今儿是周末。”

    孙哲:“还行。那我先”

    王珏:“嗯,我去帮你放水。”

    孙哲湿漉漉地从卫生间探出个头:“没浴巾。”王珏手里张开一条浴巾,很安详地等着孙哲。孙哲有些不好意思,走进浴巾里。王珏又用一条面巾,很细心地帮孙哲擦干头发:“我帮你吹吹吧!”

    孙哲:“不用。一会儿自己就干了。”

    王珏:“吹吹,免得受了凉,头疼。”

    孙哲坐床上,裹着浴巾,王珏又细心,又充满爱意地先把风用手试到合适的温度,慢慢摸着孙哲的头,慢慢用吹风机给孙哲吹发。孙哲很享受地,像只猫一样,闭上眼睛。王珏轻声问:“她给你吹吗?”孙哲一笑:“在我们家,我给她吹。”说完,孙哲觉得自己太寒碜,又加一句:“她工作很忙,经常回来的时候都累得扶着墙。她工作上非常厉害,已经是公司的副总了。”

    王珏一脸羡慕的表情:“多能干的女人呀!我怎么就不能像她那样呢?”

    孙哲没有转过脸,只是用手试探着够王珏的手:“你有你的好。”

    王珏娴熟地关上吹风机,把电线绕好,装进布袋里收拾利落,然后把屋里的窗帘全部拉到暗,灯关上。把自己,很温柔,很依赖地投入孙哲的怀中。孙哲有些犹豫,有些担心,有些不确定地轻轻搂着她。王珏闭着眼睛享受:“真好。”

    过了一会儿,孙哲主动开灯,跟躺在身边的王珏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王珏连忙安慰孙哲:“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是非要我其实,就是喜欢身边,有个男人躺着。我不在意的。”

    孙哲赶紧躺好。

    俩人都面朝天花板。

    王珏突然问:“你在家也这样吗?”孙哲不知怎么回答,怕伤到王珏,犹豫了半天才说:“在家,其实,我们现在吧,也很少了。”王珏很心疼地转过身,摸着孙哲的头:“你,是累着了啊!”孙哲:“我?我还好,我不太累。”

    王珏:“心累。”

    俩人又不说话了。良久,王珏开口:“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怕我。”孙哲不说话,听着王珏说“你怕我们俩要真是亲近了,有感情了,你甩不掉我。”

    孙哲还是不说话。“你多想了。我不会的。我当年没有,现在就更不会了。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心好,同情我,可怜我,愿意帮助我,我知道。我也从没想过要和你怎么样,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最难的日子。”

    孙哲还是不说话。

    王珏说:“你抱抱我吧!你抱着我,我就很满足了。”

    孙哲转身,温柔地抱着王珏:“珏啊,我亏你,太多了。我又为你,做不了什么。”

    这个周末,静波带吉泰去了冯莹家。冯莹妈抱着吉泰坐沙发上,偶得把吉泰逗得可欢腾了。静波搬把椅子坐边上跟冯莹妈聊天。冯莹妈感慨:“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长势喜人啊!不见孩子,不知道自己老啊!”静波夸大姨身体好,冯莹妈说:“人呀,要接地气,不接地气不长命。能坐绝不躺着,能站绝不坐着。”

    静波吓得赶紧站起来,靠墙站着,屏气凝神“您这说的,哪里是养生啊,您说的是减肥口诀啊!”冯莹妈:“减什么肥呀,我就天天说冯莹,你们别老觉得自个儿胖,难看,你趁现在,赶紧拍照,过两年再看自己,更难看,看过去的照片,妈呀,以前我这么漂亮啊!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能吃就放开肚子吃!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倒是想吃,吃不下了。我年轻的时候,咬核桃,咬啤酒瓶盖儿,现在,米硬点儿,我都咬不动。”

    静波叹口气:“唉,大姨啊,我知道你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啊!可在我这年纪,做不到啊!我不还没看穿呢吗?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可就这二字,还不能两全。吃了就穿不了,穿了就不能吃。”

    冯莹妈:“要我说啊,吃是给自己享受的,穿是给旁人看的。何必为旁人委屈自己?”

    冯莹去片了些水果端出来,听到这话,说:“妈,话不能这么说。女人穿衣服,也不为旁人好看,自己也好看啊!”又问静波“哎,孙哲去他爸那儿了?”

    静波:“嗯。老头真能扛。我发现,现在的保姆,真是厉害啊!拿下一老头儿,轻轻松松的事,关键还能让人家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呢!他爸爸宁可穿纸尿裤,都不肯换个人照顾!”

    冯莹正给孩子和妈发水果,忽然就愣住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们俩还是有联系的?”

    静波也警觉起来:“怎么联系?”

    冯莹分析:“你我都谈过恋爱。恋爱这个东西吧,就是你越压制,他越起劲。你真让人家在一起,人家说不定倒自己就分了。我猜想,他俩现在肯定还是交往的。”

    静波:“肯定!电话不断!”

    冯莹想了想,摇头:“光电话是不足以让老头有这个动力的。他们应该是见面的。”

    “不可能。他们没钥匙,钥匙在我这儿呢!”静波说着突然愣住“嗯,你说的有可能。孙哲说家里大门的纱窗给野狗刨两个洞,哪是什么野狗啊!是野女人!”

    冯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家的家产,要是真被人惦记了,你也只能认栽。这种事情又不是你家独创的。多少后妈跟孩子为家产打官司的。”

    静波:“孙哲爸,又不是什么有钱人!”

    冯莹:“可在保姆眼里,他就是个有钱人了。你也不想想,这座城市的一套房子,多少人要不吃不喝奋斗一辈子才有啊!更别提以后孩子们就大串小,像穿羊肉串一样就进来了。这一跳,多容易啊!又不费什么力气。”静波又开始生气了。冯莹笑:“万一再生个小的,你家吉泰就会有个小叔叔了!人家这个位置就彻底坐牢了!”

    静波打住:“你别恶心我了,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冯莹:“在这个社会里,一切不正常,都看起来,如此地正常。”静波:“那我该怎么办?”

    冯莹:“忍着。这社会,唯一锻炼的,就是人的忍耐力。好听的词,就叫宽容。”

    静波忍不住又拍桌子了:“就因为太宽容了,才有今天一切的不合理,莫名其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行,我看靠孙哲的怀柔政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我耗不下去了!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出手!一个心存不善的保姆我都摆不平,我白混这么多年了!她越想得逞我越不能叫她如意!”

    冯莹:“这啊,这没什么可气的。毕竟是你公公的事,钱你自己又放弃了。你干吗不叫孙哲姐姐去争取呢?你还不如操操你哥哥的心。今天,玩砸了吧?我难得看对一个女人这么专情,不晓得会不会把他这个好开端给毁了。”

    夜晚,静波坐在车里,一直观察小区的门。果然,保姆周姐急匆匆走进小区,四处看看,然后尾随他人进了门洞。静波开着车,尾随保姆,到楼下,却发现没车位。保姆已经上楼了,静波却没地方停,她有些急,顺着路一路找过去,停在很远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走回来,蹑手蹑脚上楼。

    静波是有些气愤,随时准备抓奸的状态。到楼梯转弯处,听见保姆和公公很温馨的谈笑声,这是公公和孩子们在一起没有的。

    周姐在说自己二儿子闹出的笑话,正说到“叫他组词,流,流氓,流产”听到公公大笑着说:“这小子!那,老师怎么说?”周姐的声音:“老师就让家长去学校跟他谈谈。”

    孙哲爸:“那你怎么办?你又不能回去。”

    周姐:“是啊!我给老师打电话,跟老师道歉了,跟他说,小孩子哪懂啊!小孩就是抄字典嘛!不是故意的。”

    孙哲爸:“唉,我跟你说啊,孩子,还得带在身边。不带在身边,这个教育问题,很麻烦啊!”周姐:“你说的那个教育,都是吃饱饭以后的事,我这还在为吃饭问题发愁呢!你都谈那老远了。来伸右脚,我换只脚给你捏捏。”孙哲爸:“你看你,这段日子,头发都白了。”

    周姐:“全白最好。”

    孙哲爸:“那不好。买个染发油吧!我回头跟我儿子说,就说我要的。”

    周姐:“我不要。要是真能全白了,咱俩看着就般配了。也没人说我是图你的钱了。哎哟!你看,我今天真是!咋先摸的脚?我兜里装着发糕呢,你自己摸,你自己摸。晚上要是饿了,你就吃两口。”周姐站起来,孙哲爸的手从上面的洞里伸出来,并没有伸进保姆的裤兜,却很温柔地在保姆的屁股上摸了一下。周姐咯咯地笑了:“你讨厌”公公也呵呵地笑。

    静波,眼睛竟然湿了,她一副认账的表情,静悄悄地走了。

    进了家门,孙哲看静波有些怏怏的,忙问今天怎么了,回来这么迟,是不是工作上的事。静波:“没有。我开车出去转了一圈,把脑子理一理。”本想这样搪塞过去,孙哲一听,就想岔了,不再问,默默地开始摆饭桌:“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热。”

    静波托着腮在饭桌边沉思。孙哲有些慌,怕静波跟自己摊牌,于是也不吱声,一道一道端菜。放好菜以后,孙哲解下围裙,抱着儿子坐在桌边,看静波。

    静波叹了口气。孙哲也不接话。静波说:“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商量。”

    孙哲:“说吧,我听着呢!”

    静波:“我我怕你不同意。”

    孙哲:“我同意。你只要做了决定,你自己开心,我都同意。你不要考虑我的意见。”

    静波:“我怎么能不考虑你的意见呢?毕竟是你家的事儿。”

    孙哲:“啊?我家的事儿?我们已经分开了吗?”

    静波才反应过来,点一下孙哲的脑门儿:“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爸的事儿!”

    孙哲“哦”一声,如释重负。

    静波问:“你爸的纱门,你换了吗?”孙哲摸不着头脑,只说还没呢,静波平静地说:“明天,去换了吧!”

    第二天,孙哲、静波、孙哲姐姐、吉泰,还有惶恐的周姐和惶恐的孙哲爸一起坐在孙哲爸的家里。静波主持家庭会议:“周姐,今天特地把你叫来,是想问问你。”

    周姐已经慌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干啊!”静波:“什么都没干,大门的纱窗上,怎么有两个洞啊?”

    周姐:“啊?啊?我我不知道啊!”孙哲爸:“你们别难为周姐,那是我掏的。”

    静波:“那,您,为什么掏呢?”

    孙哲爸:“周姐怕我吃不惯孙哲烧的饭,每天晚上给我送点吃的。”周姐赶紧护老头:“那门,不是爷爷掏的,是我掏的。我,我没别的意思,也没带什么东西走。”

    静波:“还捏脚丫了吧?”

    周姐脸顿时红了:“我,我是给爷爷,剪脚指甲”

    静波:“今天早上,纱门,孙哲已经换过了。我希望你们以后别再掏了。”

    周姐特别惶恐:“哎哎!”她有些难过,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静波不动声色地说:“周姐,我觉得,爸爸这儿,还是需要你的,我已经跟孙哲和姐姐商量过了,今天起,你那边的东家要是方便,你就辞了吧!你愿意过来照顾我们爸爸吗?”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孙哲爸和周姐呆若木鸡。静波已经忍不住笑了:“你们倒是表个态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得赶紧给爸爸另找个保姆了。”

    周姐和孙哲爸立刻狂点头:“愿意,愿意!”

    静波看看孙哲姐,孙哲姐把户口本交给静波,还有房产证。静波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孙哲爸,却没放手:“爸,妈妈去世了,户口也销了。姐姐帮您保管的户口本和房产证,以后就交给您自己保管了。您爱给谁,您爱添谁的名字,我们不问。这是您自己的事,您的自由。”

    孙哲爸差点儿没给吓晕过去,还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静波又抽回去,接着说:“但,爸爸,我们也要对得起妈妈这一辈子对家的贡献。妈妈在世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她的房子,以后是给姐姐的。您的那一份,您自己做主,但妈的那一份,您不能因为有了周姐就给占了,这样我们做小辈的以后也不好跟妈交代。您能签个协议书吗?我们去公证一下。这个房子的一半所有权,是姐姐的。剩下那一半,您自己分配。您要是答应了,我这就还给您。”

    孙哲爸看看孩子,又看看周姐。周姐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孙哲爸:“行!小文,也是我亲生的,孙哲妈,一辈子跟我吃苦,到老也没享福,她的心愿,她做主。”

    静波先把准备好的契约拿出来,让孙哲爸签上字,然后交给孙哲姐,再把户口本和房产证,交给孙哲爸:“那爸,从今天起,我们可能做不到天天地来这儿看您了。这个家,就交给周姐当了。您的退休金,您的医保卡,您的银行账户,我们可都一把交给周姐了。你俩别吵架啊!我们小辈不负责调停。周姐,你也别欺负我爸。虽然你们俩自由恋爱,但我们这些监护人,还是盯着看的。我希望,明年这门上,能贴上五好人家。”

    周姐的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忽然,周姐就跪下了,把一屋子人都吓着了。她哭着说:“大姐,大妹子,大兄弟,我谢谢你们。我谢谢你们。我心里,是真觉得爷爷人好。他现在腿脚不好了,我会当自己亲人一样伺候他的,我给他养老,送终,我守着他,哪儿也不去。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也不嫌弃我。其实,我真是没骨气,没本事。我要是有本事,我就跟你们说,我只图爷爷的人,钱啊,房子啊,我什么都不要。可我没这个底气。我家里,孩子小,负担重,城里要是有个依靠,我的心,会踏实很多。今天,我拿了你们的东西,我心里,愧得很。我求你们,别嫌弃我,瞧不起我。大妹子,你走在马路上,看到个要饭的,都会给点钱,你就当帮帮身边的人,随手做个慈善了,我心里,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对爷爷好,好好报答你们的!”

    静波赶紧上去扶:“快起来快起来,你让我浑身都不自在。以后别叫我大妹子了,这辈分都乱了。我们以后,就喊你周姨,你该喊爷爷哥,你就喊哥,我们听不见,听不见啊!”全家都笑了。

    孙哲姐也感动得要落泪:“你好生伺候着我爸。我爸活得长,对你也有好处。人好歹退休工资也四五千呢!”

    周姐抽泣着点头:“哎!哎!”

    孙哲幸福地、嘉许地搂着静波的肩。忍不住,他轻轻地,自愿地,亲了静波一下。静波白他一眼,拍拍他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