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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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门关

    晌午时分,大军归来。

    疲惫的戴燕娇推开房门,身上红衫被刀剑划破了数处,鲜血溢出,虽都是皮肉伤,却还是令小春、小夏惊呼了一声。

    “小姐!”她俩一前一后上前想搀扶她。

    小春开口问:“你伤了哪儿?疼不疼?奴婢赶紧帮你上葯,哎呀,还是先让人烧一桶热水让你沐浴”

    “我不要紧,你们都出去吧。”戴燕娇不著痕迹地一闪,挥了挥手“我们胜了,但也折伤近百人,你们都去成德堂帮忙照顾伤兵吧。”

    “可是婢子得先帮小姐”

    “去。”她淡然命令,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们“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可是少爷吩咐过”

    “少爷不在这儿。”她柔声却坚定地截断她们的话。“现在我想静一静,你们出去吧。”

    小春和小夏面面相觑,心里有一丝不是滋味,但最后还是依言退下,并顺手带上门。

    待她们离去,强撑了许久的戴燕娇终于跌坐入椅里,咳出了一口腥甜的黑血!

    胸口翻腾如绞的痛楚好似随著这口呕出的血稍稍平复了些,她以手背抹去唇畔的血渍,解开身上的衣衫,半褪下红色肚兜,映在铜镜里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掌印。

    太大意,她还是太大意了。

    毒蛇纵然断尾,临死前依然会疯狂反噬,怪只怪她太心急,想尽速歼灭狠毒凶残的贺兰狼族,想早些向少爷呈上捷报,所以硬生生受了狼主一记毒掌,以求迅速将他斩杀于剑下。

    其实,她不是没得选择的。

    但若痹篇那一掌,迟一步,贺兰狼主就能跃过山沟,遁逃进大漠里。

    “戴燕娇,你没做错,你做得很好。”她脸色苍白如雪,眉心间隐隐黑气浮现,望着镜子喃喃低语。“你已经杀了狼主,没让少爷失望。”

    一掌抵一命,值得的。

    但她受重伤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万一消息传至主子或是少爷的耳里,他们就不会要她镇守鹿门关,甚至不再要她了。

    主子和少爷对她恩重如山,若要她像个无用的废人般晾于后方,浪费米粮苟安于世,她宁可战死沙场!

    戴燕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找出所有的解毒散和治疗内伤的葯丸,颤抖著手倒在掌心里,大把大把吞服入喉。

    她干吞著,一时呛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发抖的小手一把抓来了桌上的茶壶,仰头大口大口的灌进茶水,好不容易才勉强冲咽了下去。

    灼热的剧痛还是在她每次呼吸时,寸寸凌迟割剐著胸口。戴燕娇死命咬牙忍住,虚软地撑著桌沿站了起来,抬袖将满脸冷汗拭去。

    不,不能大业未成,主子和少爷需要她,她还不能死。

    小姐的脸色为什么如此苍白?

    风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臂上的伤口看起来比她的皮肉伤更严重。

    “小姐!”见她来到,近百名受伤正在上葯包扎的手下连忙挣扎著要起身拜见。

    “都别起来,好好治疗养伤。”戴燕娇缓缓走进成德堂,温柔地命令,目光随即落在风身上。“风,你出来一下。”

    “是,小姐。”

    他跟随著身形纤弱,却像朵野蔷薇般傲然挺立在风中的戴燕娇,步下堂外阶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校练场,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伤得不轻,是不是该先疗伤?”

    “风,你通晓关外奇门武术,可知贺兰狼主钵牙奔最厉害的绝学是什么?”她突然开口问。

    风想了想。“钵牙奔天生神力勇不可当,但最为人惧怕的还是昔年毒山姥姥传授予他的绝命三毒掌。”

    她微微一笑。“还有呢?”

    风思索著,缓缓道出:“据说中此掌者,若未能在一炷香内服下解葯,同时以雄厚内力化去毒素,重则当场毒发毙命,轻则毒性窜走五脏六腑,就算一炷香后吞服解葯,依然逐渐瘫痪全身筋脉,三十日内浑身力气散尽,四肢寸寸断折,痛苦而亡。”

    “无葯可救吗?”

    “普天之下,无葯可救。”他摇了摇头,顿觉不对,忙问:“小姐,你为什么问小姐?”

    戴燕娇沉默了。

    风脸色惨然剧变,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不会不会的”

    “掌势霸道狠毒,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她终于开口,脸上掠过的笑容飘忽而遥远。

    “小姐,难道你中了绝命三毒掌?”风面露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下头,重复确认。“当真无葯可救吗?”

    “小姐”风急了,一时忘情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你中了绝命三毒掌吗?回答我!”

    “没有。”她被他晃得头晕,死命咬牙忍住了那几乎吞噬全身的剧痛感。“我没有放开我”

    “小姐!”风眸光焦灼,大掌紧掐著她的手臂,逼迫她迎视自己。

    身受剧毒和沉重内伤的戴燕娇,憋著的一口真气至此再也支撑不住,在他激动的摇晃下,终于昏厥了过去。

    “不”风大惊失色,及时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恰在此时,校练场角落廊柱下人影一闪,风在慌乱之中并未察觉,而是急急抱起了不省人事的戴燕娇,发足狂奔。

    侍剑山庄果然气派雄伟,不同一般。

    戚东方悠哉地慢步踏进大门,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仿皇宫外殿的金砖广场,他不禁扬唇微笑。

    四名伪装成伙计打扮的高手,警觉地随行在他身后。

    看似幽静的山庄,里里外外却暗藏了许多守卫,他们锐利如鹰眼的目光一一扫过,了然于胸。

    凤公子是对的,南方诸乱党中果然以侍剑山庄为首。

    就在此时,一名相貌俊秀的白衣男子率领两名面黑若铁的护卫缓步迎来,笑意满面。

    “戚掌柜,远道而来,辛苦了。”薛君梦一拱手,笑容好不热切。

    “好说好说。尊驾想必便是名满天下侍剑山庄的薛大庄主了。”戚东方回以一笑,从容自若地回礼。

    “在下正是薛君梦。”他热情地一摆手。“自小弟闻知凤公子愿意和敝庄做生意,便日日翘首以盼,好不容易戚掌柜总算到了。来来来,小弟已备下酒菜为你接风,还请戚掌柜赏脸则个。”

    “庄主客气了。”他微微一笑。“请。”

    “请,请。”

    两人各怀鬼胎,面上笑意却又显得如此春风和煦。

    为了要获得“麒麟”在兵器物资上的支持,薛君梦可说是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心机,在酒酣耳热之际,乘机提出了请戚东方一行人在侍剑山庄住下,让他好好一尽地主之谊的想法。

    “这”戚东方假意皱了皱眉。“多谢庄主的一片心意,既然庄主待戚某如多年好友,戚某也不好再以虚言敷衍庄主。实不相瞒,在来之前,公子再三叮嘱,此笔生意牵涉甚大,倘若没有庞大的利润可谈,实在毋须担这天大风险庄主,我这么说,想必你是了解个中含意的。”

    薛君梦登时一窒,勉强才挤出笑容。“当然,在下明白凤公子的顾忌。只是本庄对于兵器粮草所需甚大,普天之下非麒麟不能供予自然,戚掌柜和凤公子也毋须担忧,在下欲大肆采购兵器粮草马匹,为的只是想在乱世之中保庄卫乡罢了,别无他想,这点还请二位放心。”

    保庄卫乡?

    戚东方似笑非笑,微微挑眉。

    若只是单纯自保,有需要买战马一万匹,粮草五十万担,还有各色兵器千斤吗?真是睁眼说瞎话。

    “庄主都这么说了,戚某自是安心不少。只是这笔生意的确庞大,倘若敝商号答应接下,那么庄主打算如何付银?”

    “侍剑山庄虽小,库中银两却也不愁,在下已经粗略数算过,以今良马一匹约莫五十两,一口上好钢剑十二两,以及”

    戚东方摇头频频,啧啧笑叹,薛君梦接下来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戚掌柜,难道有误吗?”他面上火辣辣的,有些讪然难堪。

    “非也非也。”戚东方满面诚恳,微微叹息。“不是庄主有误,而是世道艰难繁乱,一日三变。也许庄主还有所不知,麒麟商号满布五湖四海,生意广及天下,就连兵部也向麒麟购马,一匹七十两银子尚且买不到,庄主的粗估就更离了谱了。”

    一番话说得薛君梦心下惊疑难安。

    糟!侍剑山庄虽然聚敛多年,但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上百万银两,扣去这两年买通朝廷与地方官员,以及威逼利诱联系各寨所花去的银子,剩不到七十万两。

    原以为七十万两很可以做一些事了,没想到连战马都买不上?

    “这样吧,”戚东方微笑的开口“戚某就在贵庄打搅一些时日,让庄主好好思虑研究一番,我也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折衷法子帮得上庄主的忙。毕竟这不是笔小生意啊,若能双赢,于彼此都有利,那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戚掌柜这话有道理。”薛君梦见事有转圜余地,不禁松了口气,笑容满面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这些时日戚掌柜就安心住下吧。我相信到最后,咱们一定能商议出个最圆满的结论。”

    戚东方一行人被安排在山庄西侧一处清净雅致的园子里住下,薛君梦还特意拨了几名年轻貌美的丫环伺候。

    以色动人的意味深浓,只可惜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挑嘴也挑得精,这几个黄毛丫头他还瞧不进眼里。

    只不过他天生对女人温柔体贴惯了,所以没两天便将那几名丫环迷得团团转,治得妥妥贴贴。

    “掌柜,”一名高手秘密打探回来,瞥了厅内伺候的丫环们一眼,故意道:“你不是吩咐小的记得提醒,上个月的账本得随身带来盘帐吗?小的都整理出来了。”

    “噢,我差点忘了这事。”戚东方笑咪咪的点头,对丫环们道:“劳烦几位姑娘在这儿坐坐,我去对一对帐马上就来刚刚我古记说到哪儿了?”

    “公子说到西厢记了呢。”几名丫环抿著唇笑,小脸红红。

    “西厢记,我记得了。”他临去前不忘抛下一抹迷人的秋波。

    丫环们个个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庄主暗中吩咐她们当耳目的事?

    回到卧房,戚东方眸中的笑意被精光取代,目光炯炯地盯著手下。“查探得如何?”

    “回少爷,雨、雷和电分别到东面、西面、南面侦察回报,侍剑山庄在东面栈道伏有一支人马,想必是预作奇兵之用。西面林中有数道岗哨和密径,但不确定是否正是与七帮八寨中的大旗帮互通。”

    “南面呢?”

    “南面是水路,对岸是八寨中的棱水寨,岸边亦藏了十艘船只。”高手中的冰神情肃然。“少爷,看来侍剑山庄野心果然不小。”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戚东方微微一笑,眼神冷冽。“当今昏君乱世,大好山河眼看就将土崩瓦解,巍巍斑山尚且禁不住虫蚁蛀啮,更何况是沉沉颓老的朝廷?只不过侍剑山庄也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这天下,不是阴谋狡诈无情冷血之人的天下。”

    他们对天下各处的局势已调查得透彻清楚,侍剑山庄自上任庄主薛成襄开始,上勾贪官下结山贼,多年来鱼肉百姓,不知侵吞了多少民脂民膏;而薛君梦接下庄主之位后,更是暗中劫了路经此地的许多镖局红货。

    争天下,可以各凭本事,可若是以敲万民之骨吸万民之髓而得来的山河,也稳坐不了多时。

    包何况有主子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冷冷地笑了,略一思索。“还有,那件事呢?”

    “回少爷,一无所悉,全无所获。”冰惭愧道。

    “不能怪你,这事本来就艰难。”他想了想才开口:“看来还是得依计而行了。”

    冰一怔,眼底浮起了一抹焦虑。

    当真要这样吗?

    看出手下的疑虑,戚东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成大事就得不拘小节,不论个人荣辱,何况时限紧迫,不能再犹豫了。”

    “是。”

    当戴燕娇终于自几乎无法喘息的梦魇中苏醒过来,胸口的剧痛竟神奇地抑减了不少。

    她彷佛重返人世,疲惫地眨动著眼皮。

    “你醒了。”一个低沉威严,隐隐有王者之风的声音响起。

    主子?!

    她心下大惊,想跃身而起下拜行礼,可是虚软的手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躺著。”那人冷冷命令。

    “是。”但她还是挣扎著坐起,在床上半跪,低下头。“主子。”

    “明日你就回麒麟宫。”

    “不!”她猛然抬头,脸上掠过一抹惊悸之色。“主子,燕娇有用,燕娇还守得住鹿门关”

    “你中了绝命三毒掌。”那人冷漠而严厉地道:“毒入五脏六腑,功力涣散仅存一成,二十九日后将毒发身亡。你,如何守鹿门关?”

    “回主子,只要燕娇还剩一口气,依然能死守不移,绝不让关外蛮族越雷池一步!”她脸色惨白,神情却很坚决。

    “我还是你的主子。”那人口气坚决。“我说,明日你立时回麒麟宫,安享剩余二十九日辰光。”

    “主子,燕娇身受主子和少爷大恩,自知难报恩情于万分之一。”她目光凄凉地望着他。“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不能苟安于麒麟宫之中求主子让燕娇尽最后一份力量,否则燕娇就算魂归九泉,也永世不能安生。”

    他沉默了。

    “你不惜一死?”

    “是。”她口气坚定。想到少爷的笑颜,心下不禁一酸。

    他负手伫立在窗口,背著光,只见高大挺拔的宽阔背影。

    戴燕娇一颗心急跳著,深怕主子还是执意要遣她回麒麟宫,断绝她最后一丝希望。

    久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好,我给你最后一项任务。”

    薛君仪躲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神情好奇又难掩娇羞。

    听说庄里最近来客了,而且客人的形容模样听起来就像是那天“救”了她的公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知羞,偷偷跑来这里张望,可她真的想知道住在园子里的,是不是他?

    戚东方早就瞧见那抹小巧嫩绿的身影了。

    他抿唇一笑,从容地穿廊度园,然后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假作不经意瞥见了她。

    “咦?”薛君仪捂住小脸,害躁得不得了。“哎呀,别看,你、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不在这儿。”

    他噗地一笑,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啾著她。“为什么你不在这儿?”

    “因为因为”薛君仪小脸红成了苹果。

    “啊,我见过你。”他装作恍然大悟。“那天放纸鸢的姑娘。”

    “什么放纸约鸢的姑娘!我有名有姓,我叫薛君仪,我哥哥就是庄主薛君梦。”

    她忍不住放下手,理直气壮地道“我也知道你,你就是我们家新来的客人。”

    “新来?那么还有旧来的不成?”他似笑非笑。

    “当然有了,我们侍剑山庄在江湖上名头大得不得了,常常有客人来拜庄呢。”

    瞧见他似乎不信的含笑表情,她不禁急了“是真的!我没骗你,就连江南布政使都是我爹和哥哥的好朋友,他也经常来的。”

    “我不信。”他脸上笑意更深了。

    “为什么不信?”她傻傻地张著小嘴,半晌合不起来。“我们很有名的,你不也是来拜庄的吗?”

    “我?”他耸了耸肩。“我是来做生意的。”

    她一怔。“耶?可你看起来不像做生意的呀,而且我们庄里什么都有,能做什么生意?”

    “实不相瞒,我是个卖货郎。”戚东方笑咪咪的说“我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啊?你你”薛君仪突然有点气馁,嘟起小嘴。“你是坏人,你不老实。”

    她娇愍的模样逗得戚东方不禁笑开怀,兴味盎然地啾著她。“是吗?我几时不老实了?”

    好可爱的小妮子,和倔强孤傲刚强的娇儿截然不同。

    “你就是坏,你故意戏弄我。”她咬著下唇,微恼地一跺脚。“啊有卖货郎像你这般高贵潇洒呃,我是说说”

    “高贵潇洒?”他眼睛一亮,低笑起来。

    “讨厌,你故意套我话羞死人了啦!”她不敢接触他亮得教人发慌的目光,害羞著恼又心慌地一悴,抬脚就跑了。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