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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岁月如诗如歌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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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林启正(四)

    这是他和江心遥结婚后,在香港过的第三个春节。

    无忧无虑欢笑着、蹦跳着过春节的记忆已经太过久远,远到了几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他其实并不喜欢过春节,那曾经是他最寂寞最难捱的时刻。到现在,他对过年也没什么感觉。对他而言,过年唯一的好处是可以赚到一个完整的假期。

    大年初一,他驱车载着江心遥来到了一座有名的寺庙。

    心遥仍旧喜欢逛寺庙,但她并不是一个信徒。她只对精美绝伦的佛像感兴趣,进了寺庙却从不礼拜。这几年她花不菲的价钱,从世界各地搜集到了几尊有点历史的佛像,心气上来的时候,开心地欣赏一下。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放置她收集来的新鲜玩意儿。

    心遥所在的慈善基金会除了救助艾滋病患儿,也要和各种各样需要善款的机构和人员打交道,这其中也包括宗教机构以及它们承办的慈善学校、医院之类。前不久,这家寺院修缮塔庙,心遥的慈善基金会捐了一大笔钱。大年初一,寺院里照旧要举行盛大的佛教仪轨,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寺院向基金会发出了邀请,心遥作为代表出席,她老早就请求他陪着一起来。

    陪同心遥出席各种各样的慈善场合,也是他的一项工作。只要他抽得出时间,他通常会满足心遥的请求。

    他也不是佛教中人,他更愿意相信天道酬勤。在他看来,自己不努力,升官发财去求佛菩萨,那些慈眉善目、普救众生的佛菩萨岂不成了贪官污吏?

    心遥和他作为贵宾受到了相当的礼遇,被安排站在前排。佛教仪轨庄严、肃穆,却也冗长、沉闷,他和心遥用了相当的耐心终于等到仪式结束。心遥在和寺院住持闲聊,他站在旁边插不上话,于是打了声招呼,独自在寺院里面闲逛。

    寺院的各层大殿前,香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香烟缭绕。正月初一,烧香祈福的人多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对于宗教,他和心遥一样,既不虔诚,也不冒然地诽谤,对神灵基本的敬畏心是有的。有些事情他也是宁信其有,包括风水这样连李嘉诚都笃信的东西,他作为生意人,初到香港重新安排办公室,也请风水先生来看过。与所受教育无关,中国人血液里流淌着这样的文化传承。

    他逛到了寺院最后一进的法物流通处。这里像集市一样热闹,许多人在请佛像、菩萨像、天珠之类的东西。他从未到过这种地方,不觉感到新奇,高大的身体挤到柜台跟前,往里面仔细浏览一番,各种各样的佛珠、护身符、玉饰,琳琅满目。他心念一动,选了一只护身符,转身挤出水泄不通的人群。

    开光室前一字排出了长龙,他耐心地站在队伍里。俊帅的面孔,高高大大的身躯,颇有点鹤立鸡群。刚才他一看到那些护身符,就想起了邹雨,毫不犹豫地选了那只自己第一眼就看上的,又选了一只价钱不便宜的玉佛吊饰。

    当他回到心遥身边,心遥还在和住持聊天。“ken,你去哪里了?”“在庙里随便转转。”他答,然后递给心遥一只玉佛“我为你求的,已经开过光了。”“thankyou。”心遥接过玉佛,甜甜地笑着,又问“你没为自己求一只吗?”

    他微笑摇头。

    心遥又嗔怪地说:“请法师开光就好了,法师的加持力量更大嘛。”她身边那面色红润一派安详的住持闻言笑眯眯地说:“如果我开光就那么管用,那么大家就不要信佛,信我就好了嘛。”

    心遥,可爱的心遥,有些尴尬,难得地红了脸。

    下午,他们乘飞机去了瑞士。心遥想去滑雪,他也很想去玩一把激烈的运动。常年忙于工作,他已经有太久没去渡过假,彻底地放松一下。

    “防晒霜擦好了吗?”他问着全副武装的心遥。心遥点头。“ken,我们比赛。”心遥对自己的滑雪技术很自信。他微微一笑。透过雪镜,心遥看到他的表情有些莫测高深。

    心遥一声开始,他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滑得真是好啊,心遥不觉被他吸引住了,立在原地看着他如鱼得水般优美的滑行姿势。他风驰电掣地驰骋在雪道上,矫健的身形转眼间消失在了茫茫群山和皑皑白雪间。

    他有多久没有尝试过这么刺激惊险的运动了?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一个个像复活的精灵,活跃得想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他拼尽全力的滑着,酣畅淋漓地释放着体内积蓄的热情与能量。白雪在他的脚下激起巨大的飞雾,从高山之巅飞驰而下,那种极速的刺激给他带来的快感难以言喻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整个滑雪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有的旅客张着双手,在雪地上摆开了各种各样的pose。滑雪服里只有一件短袖t恤,他却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地躺在了雪地上。

    这样出透了汗再躺在雪地上的感觉很棒,他觉得自己紧张疲惫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隔着墨黑的雪镜,天空看上去暗淡了许多。他摘下雪镜,任由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飘在了他的睫毛上,落在了脸上、身上。

    银装素裹的群山,世界真静美啊,能够让人瞬间忘记世间的烦恼和喧嚣。他枕着手看着天空中灰色的云彩快速地流动,在风中变幻着形状,白色的雪花纯洁晶莹,他沉醉了,沉醉于大自然的宁静动人与和谐;他觉得自己似乎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亮中,全身沐浴在安逸和幸福中,身体的重量似乎也越来越轻一张微眯着的宛若新月的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嘴角不自觉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幸福感觉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只有邹雨给过他

    他忽然想起来,年前交代秘书订票时,秘书得知他是要和心遥来滑雪时,曾经羡慕地说:“林总和江小姐一起度假,真幸福啊。我有个朋友去年到瑞士滑雪回来就说,他终于知道他的理想就是在瑞士小镇里买一栋房子,在阿尔卑斯山脚下和心爱的人过上一辈子。”

    在这雪山脚下,在蓝天白云间,买一间房子,定居下来,与心爱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是不是也算个福分?

    滑雪场里的人们醉心于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雪,许多人停止了滑行。雪道上传来了欢笑声和尖叫声,引他侧目。原来是有几对亲密情侣,笑着紧紧相拥,在雪道上滚雪球一般向下翻滚。他似乎被感染,童心大发,身体一倾,试着向下翻滚了一圈,忽然笑了,他还是做不出这样天真童稚的举动。

    心遥滑到他跟前,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看着那些在斜坡上开怀大笑的情侣,她突然心生羡慕,如果他愿意,她不介意也被他紧紧地抱着,尽情笑着滚下雪道“结束了?”他看到了心遥,仰首问她。他的声音略显清朗,似乎微带笑意,脸上也似笑非笑。“结束了。”心遥气喘吁吁,雪衣里包了一身汗。“ken,你在笑什么?”心遥捕捉到了他眼眸中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有吗?”他从雪地上爬了起来“走吧,我们下山喝咖啡。”

    此后的几天假期,他天天都要上山滑雪,在极限的速度和力量中,宣泄着心中无限的快意。假期结束上班后的第一天,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

    一天下来,好几个会议、一大堆的工作,到快下班的时候,他总算可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喘一口气。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然后到口袋里摸烟,一下子触到了一个异物。他一愣怔,想起来了。

    看着那个护身符,他嘴角轻轻掀动。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时是受哪种情绪牵引,莫名其妙地为邹雨求一个护身符。送不出去的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办公室一角的保险柜里有一个盒子。他弯腰打开保险柜,拿出盒子,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三星手机、一条钻石项链、一张价值过百万的银行卡、还有江心遥送给邹雨的菩萨画。他望着这些东西,那些在高山白雪间被短暂放空了的情绪似乎又开始在心头堆积,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傅哥曾经打探到邹雨的确是在一个学校里进修,他有所不安的心放了下来。一年了,他很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一切,但是,他只知道她准时销假上班了,其它的,他不知道,也不敢问。他也很想过不再害怕思念的日子,无望的思念只会平添苦涩。而邹雨,她甚至不愿意接他的电话。

    他把玩着护身符,思绪开始飘荡。都说女人忘记男人比男人忘记女人更快,或许邹雨已经将他彻底忘记了。也对,应该忘记,难道要让她永远那么不开心地生活吗?为了和他的爱情,她不是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吗?

    他自嘲地笑了。真是讽刺啊,他居然只能靠这些东西来缅怀逝去的幸福,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为邹雨求这样一个东西。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她竭力隐藏,他还是能够感到她的不开心。此刻,他端详着护身符,心里倒真的希望佛菩萨万德万能,能够了解他的心意,保佑邹雨活得开心幸福一点。

    良久,他将那个护身符放进了盒子里,又锁进了保险柜里。

    第三十二章

    春节上班后的第二天。

    石头长湿疹了,不愿给他用那些激素类的药,于是我挂在网上浏览新浪的育儿频道和搜狐的母婴频道,这是两个百宝库。

    郑主任满面笑容地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小邹,好消息。”难道所里又接到什么大案子了?我开玩笑地问:“主任,刚过完年,是不是又要给我们发红包?”“确实是红包,不过只有你一人有份。”郑主任语带兴奋。“噢?”我好奇起来。“是这样的。省电视台的法制节目全新改版,除了原先的主持人,还要聘请一男一女两个特约主持人,要求业务精、形象好、普通话过硬,他们向省律协求助,律协的领导点了你的将。你06年不是参加过律师辩论赛吗?电视台调出了录像,对你很满意,让你明天去见一次面。”

    我诧异,自己居然有上电视的命?可是,我问郑主任:“我和省律协没打过什么交道,他们怎么会推荐我?”郑主任摆摆手说:“上次你去香港,省律协的领导对你在培训中的表现印象很深刻。我们几次聚会,他们都在我面前提起你,表扬你。小邹,你让我脸上很有光啊。”

    香港?我心里一跳。

    我急忙打断郑主任:“主任,这件事我可不可以拒绝?我哪能当什么主持人?”已经忙到不可开交,照顾儿子的时间又要被这凭空增加的工作量剥夺去一块,我是真的不乐意接受这份差事。

    “你绝对没问题,我相信你的实力。”郑主任为我打气。“可是我手头的活一大堆,哪有时间做节目啊?”我抱怨。“忙不过来让小高帮帮你嘛。”郑主任说。“他自己那摊子事还弄不过来呢,还能来帮我?”“小邹啊,有时候你的想法我还真是不能理解。这是多好的事,圈子里多少人打破头想上电视露个脸,省律协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你,你再推辞,是不是交代不过去?”郑主任有些不悦“再说,电视台也不白用你,听说出一次通告,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通告费。既得名又得利,对你个人是件大好事,对我们所也是个很好的宣传嘛。这个道理还用我来给你讲吗?”

    我无法,只好接受了这个新任务。第一次节目录制是一个星期以后。

    女主持人唐慧,美丽聪明干练,我看过她主持的法制栏目,今日竟一起共事。演播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我只穿了一件职业装,却开始冒汗。

    “邹律师,紧张吗?”“好像比我第一次坐在法庭上辩护时还紧张。”我老实回答。她笑了,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放轻松一点。我们这个不是直播,错了还可以重来。”

    今天的案例是,两位同事,在饭店偶遇,二人点了酒菜一起吃饭。吃饭期间,二人因为喝酒多少发生争执,酒壮人胆,原本关系不错的同事从口角发展为相互厮打。饭店服务员见此情况,忙上前拉架,在两人即将被拉开时,被告人将原告皮带上价值3000元的手机强行夺下。随后,110接警赶到,将二人带至公安机关,并将手机提取。

    “关于对本案的定性,有以下几种不同意见,抢劫罪、抢夺罪和不构成犯罪。邹律师,你是如何认为的?”播完资料片,唐慧转头问我。

    “我同意第三种意见。”我已经被摄影棚里的灯光和陌生的气氛搞得神经紧绷,听到唐慧的发问,全神贯注到案件上:“我认为被告的行为不构成犯罪。因为从本案的实际情况来看,被告在被服务员即将拉开时,将原告的手机从皮带上强行夺下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占有该手机。其主观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原告向他说好话,或是为了使原告的财物受到损失或是损坏等。况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二人是在一起喝酒的同事,被告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将原告的手机据为己有。所以,我认为本案应为民事诉讼。”

    像学生时代每次登台演讲,或是第一次坐上法庭辩护,没上台前我会非常紧张,一旦登台,就会将紧张抛到九霄云外。此刻我就是这样,侃侃而谈,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节目结束了。唐慧转头对我笑着说:“邹律师,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哦,比我第一次上节目还要好。”“没有啦,我紧张地要命。”我不好意思地说。“是真的。我第一次录节目,卡了好几次壳,你今天居然一个螺丝都没吃,很不简单。”接着又打趣道“邹律师,幸亏你没吃这碗饭,要不然,我的饭碗会被你抢走。”“唐姐,你太夸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被她夸得红了脸。

    节目播出的那天中午,郑主任特意在会议室里开了电视机,招呼全所的人观看我的荧屏处女作。感觉像是耍猴,本不欲参加,却被高展旗死拉硬拽地拖到了会议室。节目播完,郑主任带头鼓起了掌:“不错不错。端庄大方,思维敏捷,表述清晰,大家为邹律师鼓鼓掌,庆祝我们所诞生了一位美女律师主持人。”

    掌声噼里啪啦响起来。一个小助理冲我叫到:“邹姐,你可以参加选美,说不定能拿个最上镜小姐奖。”

    我正哭笑不得,高展旗凑到我跟前,盯着我的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邹雨,表现可圈可点。不过,我总算知道明星是怎么练出来的了。”“什么意思?”我戒备地望他。“就是本人其实不咋的,上了电视倒还人模狗样。”我抬起脚,毫不客气地朝他的膝盖踢过去,现在踩他皮鞋已经不管用了。没想到这家伙早有防备,呵呵笑着抱头鼠窜。

    同事们都散了,我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好久好久。同事的肯定,多少增强了我的信心。工作量的增加,的确挤走了我照顾儿子的时间,我很无奈。既然小石头注定了以后只能靠自己的努力,那么让他从小看到他的妈妈是怎么工作的吧。

    时间仿佛在转眼之间进入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街道两旁的迎春花开得明艳照人,其他的花朵也含苞待放,生机勃勃的春天来到了。

    小石头七个多月了,已经可以在铺满泡沫板的客厅里,倒着爬来爬去。现在的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下班后,回家把石头抱在怀里,亲亲那张可爱的小脸,甚至坐在地板上,看着他像只小青蛙一样,倒退着爬来爬去的有趣模样。

    这一天,在电视台录完节目,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唐慧叫住了我。“邹雨,今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另外有件事要跟你说。”这样的邀约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两个女人说笑着来到了电视台楼下的星巴克。“我要一杯拿铁,邹雨,你要喝什么?”“给我来一杯卡布奇诺好了。”对于咖啡这种文明的饮料,我这个又土又俗之人还是时尚不起来,偶尔喝,似乎也无意于尝试其它的口味,也许是骨子里天生缺乏求变精神吧。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下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咖啡馆里,我和唐慧沐浴在一片柔和的光辉中。望着车窗外匆忙的人流和车流,忽然就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慨。这样悠闲的时光,真让人惬意。

    咖啡端上来了。轻啜一口,卡布奇诺丰富细腻的泡沫还是那样醇香,我不自觉心满意足地轻轻咂一下嘴唇,想把沾在上面的泡沫抿去,蓦地,脑海里迸出林启正带着宠溺的眼神,用手抹去我唇边咖啡泡沫的情形。

    “跟着我,得学会喝咖啡哦。”一时间,我有些黯然神伤。

    “在想什么,邹雨?”唐慧探究地望着我。“没什么。”我回过神,端起杯子掩饰自己的失态:“唐姐,你要跟我说什么事?”“邹雨,给我个机会做一次红娘怎么样?”唐慧认真地看我。

    她要给我介绍对象?这真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啜一口咖啡,笑着接口:“好啊,对方何许人也,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是我高中时的班长。今年三十九岁,海利集团的副总,十年前离婚,独自带着儿子生活。现在他儿子十五岁了,正在上高一。”唐慧用主持人干脆利落的语言回答我。“离婚十年了?”我诧异。

    有什么好诧异的呢?其实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不到一个月,下个月九号,我离婚也满四年了。

    “是啊。我这个老同学家在农村,前些年,弟妹上学,父母生病,他家里有什么事都来找他,日子过得挺紧巴,我们这些老同学都戏称他家是他们村驻省城的办事处。他的前妻忍受不了,两人三天两头吵架,在孩子5岁的时候,终于分手了。这些年我们也没少给他介绍,但是都没成。他就一个人当爹又当妈,单身了十年。”

    是吗?做这样一个家庭的媳妇和大嫂,确实要有宽容大度的胸怀才行,还得有牺牲奉献的精神。我喝了一口咖啡,暗自思忖。

    “你是不是不满意他们家的情况?”唐慧研判着我的表情。“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当这样家庭的媳妇,恐怕非得刘慧芳式的女人才行。”我开玩笑说。唐慧笑了:“邹雨,你完全不必担心。他的弟妹都已经大学毕业成家立业,过得都很不错,他这个大哥榜样做得好,弟妹们都很孝顺,所以现在他们家没有任何家庭负担。至于说他的儿子,学习成绩很好,他准备把儿子送到美国去,以后不会跟你有太多接触。这些我都为你考虑到了。”“我这个老同学挺优秀的,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怎么样?愿不愿意见一面?”

    我听着唐慧这么不遗余力地推销她的老同学,坐正身子,对她说:“可是唐姐,你其实并不是很了解我。”“要跟你交往的又不是我,我不需要了解你。”唐慧的眼睛里有着深意。

    盛情难却,虽然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另一段感情。

    相亲被安排在两天后的一个茶餐厅里。当我和唐慧到达的时候,那人已坐在桌前等候。见到我和唐慧走近,他马上站了起来。

    “邹雨,这是我的老同学王明辉。”“你好。”我淡淡笑着。“王明辉,这是非常能干的邹雨律师。”唐慧的介绍让我有些尴尬。“邹律师,早就认识你了。”王明辉笑着向我点头。我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明辉为我和唐慧分别点了龙井和铁观音。我安静地喝着茶,听唐慧和他聊着他们之间的近况,也观察着他。他个头不是很高,戴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很干净、很舒服的那种面相。

    一会儿,唐慧戏谑地说:“王明辉,既然你早就认识邹雨了,那你们就好好聊吧,可得把邹雨招待好了,我先走了啊。”唐慧起身,我发现她边走边对她的老同学做出了一个v字的手势。

    “邹律师,唐慧好几次在我们这些老同学面前说起她的新搭档很能干。“他先开了腔。“是吗?唐慧也说你在行业里很有名。”有这样相亲时互相吹捧的吗?

    他看着我,呵呵笑了:“你是不是在想,有我们这样第一次见面就互相吹捧的吗?”我吓了一跳。难道我把疑问都写在脸上了?

    他很健谈,却不轻浮。以往的若干次相亲,明明第一次就知道没有发展的可能性,有时却不得不想法活跃气氛,活像个小丑。今次终于不用我来担当大任,竟然感觉十分轻松。

    选了一个合适的空当,我呷一口茶,郑重地说:“唐慧应该没有告诉你,我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儿子。”小石头是我的第一考量,如果不能够心无芥蒂地接受他,不能对他好,一切免谈。

    他明显地愣怔一下,说:“是吗?她是没说过。“又仿似随意地说:“我也有一个儿子,都上高一了。”

    结束了这场尚算轻松的见面,两人来到了茶餐厅的门口。

    “邹律师,你住哪里,我送你。”我没有拒绝。一部发亮的黑色别克林荫大道停靠在我身边。我站在车门右侧,没等他下车,犹豫了一下,拉开车子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王明辉坐在驾驶座上,向后往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一路上,王明辉专心地开着车,我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远远地看到那座天桥了。我不在的这一年里,省城搞了一个亮灯工程,天桥上装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摆摊设点的人也被清理干净。夜幕中,只见那些七彩缤纷的灯,明明灭灭,煞是好看。

    “邹律师,你有没有觉得省城越来越漂亮?”他忽然问。我的目光与他在后视镜里相对,点点头:“对,我也感到这两年省城变化很大。”二人再无话。车子很快开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我就在这里下车吧,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出几米远“邹律师”他在我背后喊我。我回头,只见王明辉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插在裤兜里。明亮的路灯下,一派气定神闲。“我感觉自己今天像个出租车司机。”他笑眯眯地说。我大窘。

    “是啊,平常老打车,习惯成自然了。”我讪讪然地为自己找台阶下。他笑笑:“再见。”挥挥手,将车开走了。

    这人还真幽默!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