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阎占夜倚在屏榻扶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你要舍弃我给你的名字?”

    “阎爷,我恢复记忆了。”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怎么?”他等着下文。

    “伊人在此拜别阎爷。”她徐缓起身,取下十二年前他赠与的银链玉环,搁在屏榻旁的矮几上。

    他顿时站起身“谁准你走了?”面对她,就连恼着时,语气都还透着温柔。

    当她连避着他两天,他便发现事情并不单纯,但她要是不说,他也无法猜透。

    而且诡异的是,她十二年来没恢复的记忆,为何挑在这当头恢复?

    是天意?注定?

    “那么,就请阎爷接受这块玉,感谢你这十二年来的照顾。”阎夕央扯下颈上玉佩,交到他面前。

    阎占夜瞧也不瞧玉佩一眼,只是直视着她。

    “这块玉,阎爷看不上眼吗?”她也不管他收不收下,照旧摆在矮几上。“也对,江南赫赫有名的阎王,出手要的是矿产、商行,怎么看得起这块玉?但这也是我唯一能给的。”

    话落,她转身要走,后头一阵气流逼近,还来不及反应,她的背已经贴上他厚实的胸膛。

    “不许走,我准了让你走吗?”温热的气息从他紧咬的牙缝进出。

    恢复了记忆又如何?在他眼里,她依旧是她,记忆存不存在,一点都不重要。

    阎夕央的心微微颤动,却必须强迫自己无情。“留着做什么呢?随你回杭州,继续过着为你祈福而造桥铺路的日子?”

    他眯紧瞳眸,俊颜痛抽着。“你”“别以为我真不知世事,压根不知道你阎门钱庄做的是什么买卖,你干尽伤天害理之事,吃人不吐骨头地占有他人商行,这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无情,于是扬起戏谑的笑。

    “阎爷,我假装不知道,只是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替你祈福,只是希望你别倒霉出事,让自己没了依靠。”

    “夕央,我说了,别骗我。”他痛斥。

    她一向不够深沉,更无半点城府,正也因为如此,让他难以猜透她这次转变后的心思。

    “我何需骗你?”她回头对上他的眼。“你真以为我爱你吗?与其说爱,不如说怕,你也该知道。我打一开始就怕你,直到现在还是非常害怕,常想着有一天,当有人架着我时,你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剑要了我的命。”

    “我不会那么做!”他宁可剑锋是隐没在他胸口,也不会让她伤着半分!

    他知道她怕,所以他改变自己了,不是吗?

    说他吃人不吐骨头?对付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他的做法只是刚刚好而已,不敢说是替天行道,但他至少问心无愧。

    “天晓得呢?”她笑得很轻。“阎爷,你的双亲都能够杀了我的双亲,我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就连我也要死在你手中?”

    他蓦地一震。“你胡说什么?”

    趁他双臂微松,她使力推开他,美目凛威。“我爹是受皇上赐封夔字号的大内玉匠,我娘是烟雨阁第一花魁,十二年前他们欲离开京城。因为船舱破底不知所措时,遇上了阎门商船,原以为从此逃过一劫,岂料这才是真正的悲剧开始。”

    阎占夜无法言语,胸口似被什么拉扯,痛得他无以复加。

    “商船沿着海线往南,预定在杭州靠岸,但是你的双亲发现了我爹带在身上的昂贵玉饰,贼心窜起,暗杀了我爹,再杀我娘,将两人弃尸大海,我能够逃过一劫是他们瞧我长得俏,打算在靠岸后将我卖入青楼。”

    “你胡说!”他难以置信,目眦尽裂。

    他的双亲确实并非良善之辈,但还不至于下流到劫人财物!

    “我胡说?阎爷,你可瞧见了?商船上唯有我是幸存着,只有我清楚整个事件始末,只有我看见了你爹娘是用多么绝情的神态杀了我爹娘。也只有我看见八王爷带领海防巡官,打下商船船桅,率领海官歼灭阎门这批可恶的海贼!”

    “闭嘴!夕央,别惹恼我!”他恼声暴咆。

    “惹恼你又如何?想杀我吗?就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她清润的眸中透着猩红光痕。“阎爷,我的爹娘死于你的双亲手下,我感念你养育十二年,但绝无可能继续待在你身边。”

    她说,扬起笑,心却泣着血。

    就连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把谎言说得这般真实,几乎快要让她也信以为真了,他更没道理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这决不可能是事实!“夕央,你明知道八王爷对你娘亲有着异常执着,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救你的双亲?我甚至在他的王爷府里找到了商船上载回的货物,证明他确实是劫了船,杀了船上的人,凶手是他!”

    他也曾觉得有异,不懂为何八王爷会攻击载着洛仙的商船,若他在意她,绝无可能大开杀戒,但是他在王爷府里找到佛郎机铳枪,足以证明他的罪行。

    “那又怎样?你的双亲杀人在先,就算八王爷杀了船上的人,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我之间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你没有权利留下我,约束我!”

    恨着她,从此将她逐出生命之外,这样对彼此才是最好,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死,唯有她的占夜哥哥不可以,她要他活得好好的,就算他只能踩着别人的尸体而活,她也要他活。如果,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有迫害,就让她走吧。

    “你在胡扯!当初我找着你的时候,你在舱底,我爹娘双手紧扣拉环,才让你没被人发现,这如果不是护着你,又是什么?”

    “不对,他们是故意藏着我,不让王爷找到我,要让我在死绝的船上活活地饿死!”她回头要走,想掩饰眼中的心虚。

    “不可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心里头瞒着我什么?”见她要走,他一个箭步向前,大手扣上她细腻玉腕。

    “是啊,我确实是瞒着你一个秘密。”她瞪着被他扣紧而无血色的手腕。

    “什么秘密?”

    阎夕央缓缓抬眼,勾出残忍的笑。 “我不爱你。”

    如雷轰击般地一震,阎占夜体内血液逆冲,撞击着他的胸口,几乎在他心底刷出一道血痕,痛得他将手扣得更紧。

    “胡说。”他胸口剧烈起伏。

    “我不爱你,你感觉不到吗?你瞧不穿我在演戏吗?就如你说的,我假扮闺秀也不过是想讨你欢心,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那可不代表爱。”妩媚的水眸直勾勾地瞧着他,笑得更残酷。“真对不住,伤着你了吗?”

    “是吗?是吗那不是爱?”他注视她无惧直视的瞳仁,体内痛楚凝成了笑意,冲出喉头,令他放声大笑。“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你不爱我,我却爱到不能没有你”打一开始,她就没有动情,傻得执意要爱的,只有他。

    阎夕央瞪大了眼,将泪水全数逼回眼里,强迫自己笑,笑得傲慢而矜贵。“怎么,你要告诉我,没有我,你会活不下去吗?”

    “夕央”十二年了,每每他回头,就有个小丫头腻在身后,甜软地喊着哥哥,一声声的哥哥,在他心里堆积了多少情,而这些,全是他自作多情?

    纤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她玉面泛着怜惜。“阎爷,这样吧,如果你愿意为我而死,我就一辈子陪在你的坟前。”

    阎占夜垂眼笑得低切,将她一把推开。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夕央,他的夕央不会说出这么令人可憎的话。

    跌坐在地的阎夕央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惹的尘土,叹了口气。“算了,我可不想将我的青春都赔进你的坟里,八王爷的座轿还等着我呢。”

    闻言,他怒目横去。“你说什么?”

    “今日是我的出阁之日,我没告诉你吗?”她笑睇着他。“王爷的座轿正等着呢,过了今日。我可是王爷小妾,身份更胜世间阎王妻。”语落,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掐住喉头。

    阎夕央惊恐地对上他狠戾无情的乌瞳,敛尽笑意的俊颜噙着令人不寒而惧的妖诡,像是要置她于死地。

    她蓦地笑了。“若说八王爷是个恶人,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得不到手的,就要摧毁吗?”

    他怒吼,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胆敢再嫁他人?”

    “是你的人又如何?王爷不在意我的清白,只要我能与他相恋一世。我和你之间并没明媒正娶,为何不能嫁?”她说得铿锵有力,去意决绝。

    阎占夜抿紧了唇。

    “别走。”他低声下气,扣在她秀颈上的力道只剩轻轻钳制。

    他何时如此卑微乞怜过?他纵横南北商行,他以为他的心似铁,实则不然,在她面前,他的心萦绕在她指间,由着她左右生死。

    “不可能,除非你能让我的爹娘死而复生。”她无情地道。“否则你就干脆现在杀了我,成全我到黄泉底下与我爹娘团圆!”

    阎占夜缓缓松开钳制。“你宁可要嫁给八王爷?你不知道我要杀他吗?”乌瞳逐渐沉静,更显邪诡。

    “杀呀,你杀呀,待你杀了他之后,就轮到我为夫报仇,杀你了。”她早猜出他的打算,早一步吓阻他。

    “为夫报仇?”他沉咬着这四个字,每咬一字,便痛入血骨一寸。

    夫?她为哪个夫?

    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女孩,疼入血肉的至爱,以为会携手一生的妻子,如今竟说她会为夫报仇而她口中说的夫,并不是他。

    这算什么?这十二年来晨昏相处的日子,到底又算什么?

    “他,才是我的夫君。”阎夕央转过身不再看他,他沉痛的嗓音几乎快要逼出她隐忍许久的泪。“你要是敢杀他,我真会杀你,就算杀不了你,我也会死在你面前今生今世,不做阎王妻”

    她缓步朝外走去,双手交握在宽袖底下,指甲几乎在手背上掐出淤痕,每走一步。心就被狠扯一回。

    这是她的选择,她已经无法回头。被哥哥盯上的人,没有除不掉的,但是除掉之后,谁要付出代价?不如交给她吧,一切罪孽都让她担负,她起的头,当然要由她亲手结束。

    转过木梯,她听见玉风铃摔落在地的声音,怔了下。泪水再也止不住溃堤。

    那是她耗费多少时日,日日夜夜将心意雕镂在里头的?此刻被摔落在地,碎的是她的心,痛得她掀起裙摆.快步往楼下跑。

    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夕央,发生什么事了?”

    听闻声响的厉风行正欲上楼查看,便见她掩面奔来,一把将他推开,直往客栈门口跑,他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上楼还是要先去看看她时,却见她竟坐上八王爷府的座轿,他随即一步跃下,直冲门口。

    “停住、停住!”他拦下座轿。

    “退开!”阎夕央从轿内喝斥。

    他一愣,座轿前头两匹骏马随即朝前奔去,他看了一眼,赶紧再冲进客栈,直上三楼——

    “出去!”

    站在房门口,厉风行瞧见一地碎玉,耳边听着主子恼怒低咆,脑袋一片混乱。

    一刻钟前,还是风和日丽,怎么一眨眼,风云变色了?

    厉风行待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寻思一番,赶紧跑到渡口找正在处理回杭州事宜的东方尽,告诉他事情始末。

    东方尽听完,脸色瞬变,丢下所有事赶回客栈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才刚上客房,便瞧见崔桃花站在门口不敢入内。

    她一见他俩,一手揪着一个赶紧发问:“到底怎么了?你们家主子是怎么了?一脸铁青得像要杀人,就连我要进去,他也拿了把匕首招呼我,我犯着他了?”

    她小声埋怨,指了指敞开的门板,上头斜插着一把匕首,五寸长的剑身都隐没在门板上,六亲不认的无情由此可见。

    东方尽浓眉深锁,有着满腹疑问,却不敢贸然入内。他打小就随侍在爷身旁,还未见他如此动怒过。

    “该不会是夕央惹恼占夜了?我找不到夕央,以为夕央去找他了,可谁知道里头碎玉撒了一地,我问他,他理也不理。”崔桃花一双柳眉都快要打结了。“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不见夕央身影,她到底是跑哪去了?会不会是这两天我对她说教太多,气得她又溜到外头去了?”

    “不是,夕央是坐着八王爷府的座轿走了。”厉风行无奈道。

    “什么?”她陡声惊呼“她为什么坐上八王爷府的座轿?走了多久?”

    “已经一个时辰了吧,至于为什么”厉风行看了眼房内,撇了撇唇。“我比你还想要知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房内,倏地,砰的一声,房内传来巨响。“滚到一头去闲话家常!”阎占夜沉哑低吼。崔桃花见状,不惧反怒,一把冲进房内,指着倚在屏榻上的人大骂“你在凶什么鬼?这客栈是老娘的!老娘爱在哪闲话家常就在哪闲话家常,你有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