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忽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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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尘飞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稻花香气的明媚午后,母亲在田间辛勤的劳作,过不多久便抬起头来,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冲着他笑。 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模糊,以至于他连母亲的五官也看不真 小妹欢快的笑声萦荡在耳旁,忽远忽近。他循声望去,有个小小的背影追逐着飞舞的蝴蝶,时而轻轻跳起,探直了指尖去够那蝴蝶。就算没有成功,她也会漾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种平淡到近乎幸福的感觉,在他心中荡漾,梁尘飞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不远处的小妹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他,笑意清晰,但面容却是模糊。 她蹦蹦跳跳的向梁尘飞跑来,每*近一些,身量便抽长一些,五官也更清晰一些,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变作十六七的少女。而那张模糊的脸也渐渐化作小莫的脸。梁尘飞笑意更盛,他张开双臂,静待着她冲入自己的怀抱。 那是梁尘飞从没见过的笑容,一抹由内而外撒发出来的愉悦与幸福的笑容。小莫的笑容活泼、灵动,眼中含着俏皮,她拽着梁尘飞的胳膊,笑道:“你醒啦?” “你醒啦?”阳光透过纱帐,有些朦胧。小莫又闭了闭眼,有些不适应这光线。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有些茫然。这是哪?他是谁? 她只知道有只手正锲而不舍的卷着她地一缕头发,松开。再卷上,微凉的指尖偶尔滑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怎么不说话?饿得没力气了吗?”那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倾身向小莫脸边 适应了纱帐内的光线,小莫看清了那人地脸。她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门沙烟罗便又说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问我是谁哼,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门沙烟罗眯起来的双眼中射出两道威胁的光,小莫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很累,并不想与他有口舌之争。淡淡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比你是谁?来的更让门沙烟罗恼火,他原本还含着些笑意的嘴角渐渐拉直,又再往下滑了滑“我为什么不能来?” 嗓子干的很,也不知道自己地到底睡了多久,连手脚都是虚软的,小莫无力的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沙烟罗,又闭上了眼睛睡死好了,她不愿醒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箭一般冲进屋来,纱帐轻飘飘的扬起,晃了晃,重又落了下来。门沙烟罗眼睁睁的看着雪空以极快的速度钻到床里。趴到小莫脸边上说:“你醒啦?”你!给我滚下去!”气急败坏的门沙烟罗越过小莫的身体想要去抓雪空背上的毛,被他不知怎么一扭,竟然在这样狭小地空间内躲了过去。 锲而不舍一向是门沙烟罗的强项,一击不成,自然还有第二击,第三击。这两个就这么隔着小莫你来我往的拆招,惹得本就心情不好的小莫,心头渐生烦躁。干脆扯了被子蒙住头。 “会憋死地。”雪空伸出爪子想去扒拉被子。 “把你的爪子给我缩回去!”一掌拍开雪空的爪子,门沙烟罗相当不满的盯着雪空。 此时,门外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当先一人正是莫离。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清减了不少的甄大善人和蓄了短须的甄宏。 “莫忧,你醒了?” 莫离地声音就像是点燃炮仗的那个火星。直接落在火药上的那种。原本还能控制的情绪。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如脱缰的野马般涌了出来。 小莫一把掀开被子。也不知到底是在冲谁说,只是扭了头,大声地吼道:“你们就不能让我清静点?出去!都给我出去!” 劈头盖脸地被吼的一愣,莫离才探出一半地手僵在空中,神色变了几变,竟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一旁的甄大善人赶忙打着圆场道:“三少爷,二小姐躺了很久,想是饿了,不如先端些吃食来。有什么事情,等二小姐用过之后再说,也不迟。” 僵硬的点了点头,莫离深深的看了小莫一眼,一甩手跟甄大善人一起走了出去。只留下兀自*在门边的甄宏,定定的看着小莫。这是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女孩吗?为什么感觉如此陌生?那涨红的脸,盈满了悲伤与愤怒的眼睛,会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莫? 吼了几句,心里倒是舒坦了,可小莫眼前却又些冒金星,呼吸急促的*在门沙烟罗肩上,也顾不得还在跟他生气,只闭了眼睛缓着。 再睁开时,看到甄宏依然站在门边,无言的看着自己,小莫惨然一笑“宏哥哥,别来无恙?” “你瘦了想了许久,甄宏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唯一能说出口的三个字。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冲散了他们相知相识了六年的情谊。不是分开的太久,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六年光阴转瞬成空,再见时,他竟然只能对她说你瘦了。 干涩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眼眶有些酸胀,小莫认真的看着甄宏,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那些他们曾经在山间游荡的影子,那些他同自己一起拼了命去救干爹的影子,那些他因为自己偷跑上京,气急败坏吼叫的影子。 然而,往事历历在目,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悸动。影子终归是影子,当那个成就它的光源不在后,它又能留下多少? 垂下头,小莫说:“你也变了都长胡子了。” 甄宏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有些尴尬的笑道:“你说这个啊,在外行商,留了胡子,会显得稳重些。” 小莫点了点头,不再出声,只慢慢的抚摸着雪空的皮毛,毛茸茸又暖烘烘的,令人安心。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聚,甄宏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先歇着吧。” 甄宏出门还没几步,就见前方一位妇人款款走来,见到甄宏娇笑着说道:“怎的出来了?我还说去看看呢。” 甄宏笑着揽上妻子的腰,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妇人嗔怪着捶了甄宏一拳“怎么叫没什么特别的?那你说,昨个大半夜的,爹叫你出去做什么了?” “家里来了客人,因来的急,所以爹叫我安排一下。” “听说有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呢。” “嗯。” “是莫忧?” “嗯。” “你除了嗯还会不会别的?” “嗯!” “你!我不管!你今天一定得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明明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你总是对她的事这么上心?现在还住到家里来了!你说,她是谁?” 甄宏托着妻子的腰,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偏院。就在一年前,就在那棵枝叶飘零的树下,他扯着小莫的手,哀求她告诉自己,母亲的死因。 上心吗?是啊,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小姑娘,没了他,不知道要被旁人怎样欺负呢,怎能不上心。 但刚才*在床里的那个女孩那是他从小就认识小莫吗?就像是一颗原本光滑平整的卵,却生出了一朵清雅艳丽的妖花。小莫原本冷漠的外壳不见了,她所流露出来的鲜活让甄宏陌生的不知所措。 一时间,那个孤寂冷漠的背影渐渐远离,白幡猎猎的午后,诡异阴森的夜晚,恍若隔世。 甄宏缓缓的张口说道:“她只是一位世伯的女 门外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泪珠再不愿留在拥挤的眼中,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只是一位世伯的女儿不是儿时玩伴,不是视若手足的朋友就只是、一位世伯的女 变了,大家都变了她变了,宏哥哥也变了,没有人能活在过去,没有人能让时间停止。而那个她才初交了心的人儿啊,这世间是再也寻不到了。 眼前浮现出梁尘飞沉静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小莫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无声的抽噎。她可以压抑住哭声,却停不住指缝间溢出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雪空身上。 门沙烟罗轻叹了一声,揽过小莫的肩膀,掌心缓缓的抚着她的发。 小莫挣扎了一下,便顺从的*在门沙烟罗颈边,淡淡的冷香充斥在鼻间。 “都变了。”细碎的哭声中溢出小莫一声破碎的控诉。 “是啊,都变了。”门沙烟罗将脸*在小莫额头一侧,蹭了蹭。 雪空*在小莫身旁,看着她不住抽动的肩膀,眼睛似乎有些痒。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爪子上,轻柔的落下,却又无比的沉重,明明该是冰冷刺骨,却又温暖的让人心惊。他低下头,愣愣的看着那一小滴水珠缓缓的渗入自己的皮毛中,雪空眨了眨眼睛,便有更多的小水珠落了下来。 这是眼泪?他的眼泪? 小忧是在为死去的梁尘飞哭泣,那他呢?他又是在为了谁落泪? 想不清,弄不明,只有心为着小忧的那一句变了一下下的抽动着,拧的生疼。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梁尘飞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稻花香气的明媚午后,母亲在田间辛勤的劳作,过不多久便抬起头来,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冲着他笑。 那个笑容是如此的模糊,以至于他连母亲的五官也看不真 小妹欢快的笑声萦荡在耳旁,忽远忽近。他循声望去,有个小小的背影追逐着飞舞的蝴蝶,时而轻轻跳起,探直了指尖去够那蝴蝶。就算没有成功,她也会漾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种平淡到近乎幸福的感觉,在他心中荡漾,梁尘飞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不远处的小妹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他,笑意清晰,但面容却是模糊。 她蹦蹦跳跳的向梁尘飞跑来,每*近一些,身量便抽长一些,五官也更清晰一些,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变作十六七的少女。而那张模糊的脸也渐渐化作小莫的脸。梁尘飞笑意更盛,他张开双臂,静待着她冲入自己的怀抱。 那是梁尘飞从没见过的笑容,一抹由内而外撒发出来的愉悦与幸福的笑容。小莫的笑容活泼、灵动,眼中含着俏皮,她拽着梁尘飞的胳膊,笑道:“你醒啦?” “你醒啦?”阳光透过纱帐,有些朦胧。小莫又闭了闭眼,有些不适应这光线。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有些茫然。这是哪?他是谁? 她只知道有只手正锲而不舍的卷着她地一缕头发,松开。再卷上,微凉的指尖偶尔滑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怎么不说话?饿得没力气了吗?”那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倾身向小莫脸边 适应了纱帐内的光线,小莫看清了那人地脸。她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门沙烟罗便又说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问我是谁哼,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门沙烟罗眯起来的双眼中射出两道威胁的光,小莫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很累,并不想与他有口舌之争。淡淡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比你是谁?来的更让门沙烟罗恼火,他原本还含着些笑意的嘴角渐渐拉直,又再往下滑了滑“我为什么不能来?” 嗓子干的很,也不知道自己地到底睡了多久,连手脚都是虚软的,小莫无力的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沙烟罗,又闭上了眼睛睡死好了,她不愿醒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箭一般冲进屋来,纱帐轻飘飘的扬起,晃了晃,重又落了下来。门沙烟罗眼睁睁的看着雪空以极快的速度钻到床里。趴到小莫脸边上说:“你醒啦?”你!给我滚下去!”气急败坏的门沙烟罗越过小莫的身体想要去抓雪空背上的毛,被他不知怎么一扭,竟然在这样狭小地空间内躲了过去。 锲而不舍一向是门沙烟罗的强项,一击不成,自然还有第二击,第三击。这两个就这么隔着小莫你来我往的拆招,惹得本就心情不好的小莫,心头渐生烦躁。干脆扯了被子蒙住头。 “会憋死地。”雪空伸出爪子想去扒拉被子。 “把你的爪子给我缩回去!”一掌拍开雪空的爪子,门沙烟罗相当不满的盯着雪空。 此时,门外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当先一人正是莫离。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清减了不少的甄大善人和蓄了短须的甄宏。 “莫忧,你醒了?” 莫离地声音就像是点燃炮仗的那个火星。直接落在火药上的那种。原本还能控制的情绪。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如脱缰的野马般涌了出来。 小莫一把掀开被子。也不知到底是在冲谁说,只是扭了头,大声地吼道:“你们就不能让我清静点?出去!都给我出去!” 劈头盖脸地被吼的一愣,莫离才探出一半地手僵在空中,神色变了几变,竟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一旁的甄大善人赶忙打着圆场道:“三少爷,二小姐躺了很久,想是饿了,不如先端些吃食来。有什么事情,等二小姐用过之后再说,也不迟。” 僵硬的点了点头,莫离深深的看了小莫一眼,一甩手跟甄大善人一起走了出去。只留下兀自*在门边的甄宏,定定的看着小莫。这是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女孩吗?为什么感觉如此陌生?那涨红的脸,盈满了悲伤与愤怒的眼睛,会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莫? 吼了几句,心里倒是舒坦了,可小莫眼前却又些冒金星,呼吸急促的*在门沙烟罗肩上,也顾不得还在跟他生气,只闭了眼睛缓着。 再睁开时,看到甄宏依然站在门边,无言的看着自己,小莫惨然一笑“宏哥哥,别来无恙?” “你瘦了想了许久,甄宏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唯一能说出口的三个字。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冲散了他们相知相识了六年的情谊。不是分开的太久,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六年光阴转瞬成空,再见时,他竟然只能对她说你瘦了。 干涩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眼眶有些酸胀,小莫认真的看着甄宏,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那些他们曾经在山间游荡的影子,那些他同自己一起拼了命去救干爹的影子,那些他因为自己偷跑上京,气急败坏吼叫的影子。 然而,往事历历在目,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悸动。影子终归是影子,当那个成就它的光源不在后,它又能留下多少? 垂下头,小莫说:“你也变了都长胡子了。” 甄宏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捋了捋自己的短须,有些尴尬的笑道:“你说这个啊,在外行商,留了胡子,会显得稳重些。” 小莫点了点头,不再出声,只慢慢的抚摸着雪空的皮毛,毛茸茸又暖烘烘的,令人安心。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聚,甄宏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先歇着吧。” 甄宏出门还没几步,就见前方一位妇人款款走来,见到甄宏娇笑着说道:“怎的出来了?我还说去看看呢。” 甄宏笑着揽上妻子的腰,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妇人嗔怪着捶了甄宏一拳“怎么叫没什么特别的?那你说,昨个大半夜的,爹叫你出去做什么了?” “家里来了客人,因来的急,所以爹叫我安排一下。” “听说有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呢。” “嗯。” “是莫忧?” “嗯。” “你除了嗯还会不会别的?” “嗯!” “你!我不管!你今天一定得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明明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你总是对她的事这么上心?现在还住到家里来了!你说,她是谁?” 甄宏托着妻子的腰,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偏院。就在一年前,就在那棵枝叶飘零的树下,他扯着小莫的手,哀求她告诉自己,母亲的死因。 上心吗?是啊,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小姑娘,没了他,不知道要被旁人怎样欺负呢,怎能不上心。 但刚才*在床里的那个女孩那是他从小就认识小莫吗?就像是一颗原本光滑平整的卵,却生出了一朵清雅艳丽的妖花。小莫原本冷漠的外壳不见了,她所流露出来的鲜活让甄宏陌生的不知所措。 一时间,那个孤寂冷漠的背影渐渐远离,白幡猎猎的午后,诡异阴森的夜晚,恍若隔世。 甄宏缓缓的张口说道:“她只是一位世伯的女 门外的交谈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泪珠再不愿留在拥挤的眼中,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只是一位世伯的女儿不是儿时玩伴,不是视若手足的朋友就只是、一位世伯的女 变了,大家都变了她变了,宏哥哥也变了,没有人能活在过去,没有人能让时间停止。而那个她才初交了心的人儿啊,这世间是再也寻不到了。 眼前浮现出梁尘飞沉静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小莫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无声的抽噎。她可以压抑住哭声,却停不住指缝间溢出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雪空身上。 门沙烟罗轻叹了一声,揽过小莫的肩膀,掌心缓缓的抚着她的发。 小莫挣扎了一下,便顺从的*在门沙烟罗颈边,淡淡的冷香充斥在鼻间。 “都变了。”细碎的哭声中溢出小莫一声破碎的控诉。 “是啊,都变了。”门沙烟罗将脸*在小莫额头一侧,蹭了蹭。 雪空*在小莫身旁,看着她不住抽动的肩膀,眼睛似乎有些痒。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爪子上,轻柔的落下,却又无比的沉重,明明该是冰冷刺骨,却又温暖的让人心惊。他低下头,愣愣的看着那一小滴水珠缓缓的渗入自己的皮毛中,雪空眨了眨眼睛,便有更多的小水珠落了下来。 这是眼泪?他的眼泪? 小忧是在为死去的梁尘飞哭泣,那他呢?他又是在为了谁落泪? 想不清,弄不明,只有心为着小忧的那一句变了一下下的抽动着,拧的生疼。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