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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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绿川眼中光芒一亮,不再多说,复又攻上。

    时间悄然而逝,萧红屿身上多处血流如注,渐渐脚步虚浮,掌势纷乱。

    连日来几乎日夜不歇从江南赶到川西,一路上马不停蹄,心焦如焚,只恐误了一时半刻便是终生遗恨。此刻又一人力斗数十人鏖战良久,杀完一批再上一批,血流阵阵再流不尽,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

    四周人等俱是高手,又怎看不出他快到强弩之末?

    秦伯岭先前一味在外圈游斗,此刻心思转动,也已渐渐近身,专挑他伤处再起攻击。正见这时萧红屿挥掌击退数人,肋下空门正被另一人挺刀直刺,心中一喜,手中长剑也随之向他背后斜挑而去。

    萧红屿脸上始终挂着那懒散微笑,对身上伤处似是恍然不觉。微微转身,正要闪避那长刀,可胸中忽然一阵气血翻滚,连换了三种身法才堪堪避开。

    再想躲背后那剑,却已难能。

    眼见前方尧绿川双掌又至,索性将掌迎上,也不惊惧,心想着大不了身后再添一道重伤就是。

    便在这时,没等来背后意料中的疼痛,却听秦伯岭“啊”了一声,已有人轻轻在身侧幽幽叹了一声

    而眼前,尧绿川双掌竟也停了,只是呆呆望向他身后。

    这一声叹息,却是他此时心中最怕听闻。怔怔回头,正中心中隐忧。身后那人白衣飘飘,容颜冷淡,左手长剑架住了他身后两人兵器,腰间却已替他挡了秦伯岭那一剑,殷红的血正透过衣裳慢慢渲染开来,越染越大

    只这夏云初一人身入战团,情势却已突然大变。

    白雪派众人个个惊讶莫名,手中兵器齐齐停下。萧尧二人全都同时呆呆住手,就连那群黑衣人眼看大家全都住手,也都暂时一停不敢乱动。

    一时间,厅中静得只听的见有血滴落在地上的细声,一滴,两滴慢慢纷还,却多是萧红屿身上所流。

    夏云初淡淡扫了秦伯岭一眼,转头看向了萧红屿,见他嘴角微颤,神色急怒似是便要开口,终于微微一笑截道:“羞辱打骂,你再赶不走我了”

    萧红屿心中长叹,说不出的惊喜中却又悲怆。心里仍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再不忍冷语相向,低低道:“听大哥最后一次成不成?”

    看着眼前那清澈无尘的眸子,心知三人此刻心思都是清明若揭,也索性挑了明,柔声道:

    “好好活着,忘了曾有我这个人。我知道你心性坚强,一定做得到的,不要让我失望。”

    厅中众人听的他二人连番惊世言语,都是呆了。冯敬感激夏云初刚才相救,终于打破沉寂,高声急叫:“掌门你失心疯了吗?!”

    夏云初微微皱眉,却是不理。

    怔怔望着眼前那人眼眸中微微的痛苦求恳,摇了摇头:“是你让我失望。你要死,竟然选他陪你,却不选我。”

    低垂了眼帘,脸上终有丝涩然凄苦:“到了今日,你仍觉得你死了我可以独活吗?”

    身侧尧绿川忽然嘿嘿冷笑,低低道:“我就知道你气不过,必要抢着和他死在一处的。”

    萧红屿似是全没听到尧绿川话语,只痴痴望着他白衣上数处血迹,先前被伤的地方已有简单包扎,只腰上新创正源源不断流出血来。

    半晌柔声道:“真的不愿独活了?你确定?”

    “确定。”夏云初拾了眼帘,淡淡道:“云初一生行事循规蹈矩,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一缕阳光映在他似有还无的浅浅笑意上,让萧红屿忽然刺了眼,痛了心。

    正怔忡间,夏云初已迈上一步并肩立在他身侧,慢慢举起自己右手,放进萧红屿的左手中,声音是他从没听过的温和坚定:“大哥雪山天寒,我这手时常作痛,你帮我暖着,好不好?”

    微微一笑,再无犹豫:“乱刀分尸也好,挫骨扬灰也罢,到死前最后一刻,你答应我都握着它不放”

    这番言行,听在别人甚至尧绿川耳中,也只是暧昧调情,无耻不羞。只有他二人心中恍然明白,他这一个举动一句请求,其中包含多少无尽深意

    ——于夏云初来说,一生蒙冤受苦,多现在这之伤残右手上,陆行风设计令它筋脉被挑,被萧红屿刑逼时又只只折断指骨,正是件件惊心,不堪回首。

    恍惚间,似乎有他绝决语声犹荡在萧红屿耳边:“我一见你握着它,便想呕吐‘若我再醒时见你握着它,便砍了右手去”

    可如今这般交付,终于是前尘忘却,携手今生之意了。

    缓缓握住了那手,微凉而纤长。似是感到萧红屿越握越紧的坚定,夏云初微笑抬头,正迎上他那狂喜不禁、灿若星辰的双眸。

    两人目光相遇,只觉周身一暖,热血上涌:便纵有千人环伺,万刀加身,又有何惧?!

    西风呜咽有声,穿堂而过。厅中众人呆呆看着战圈中二人并肩携手,旁若无人,竟无人打破静默阳光悲悯无力,照着二人身上血迹,纯白衣色固然与腥红点点交错,萧红屿身上蓝裳,也已几成黑紫。

    本该是困兽犹斗的狼狈不堪,可望着这二人脸上一个傲视睥睨一个恬淡清和的隐约笑意,众人之中,倒有大半忽然心中一动,隐约有自惭形秽之感。

    不知多久,终于有人阴沉沉笑出声来。

    转头看着尧绿川满脸疯狂妒色,萧红屿眼中,是微转的真心歉意:“不是有心骗你——原先说要和你一起死,现在我做不到了。我和他死后,任你鞭尸扬灰,只要你解气就好”温柔看了夏云初一眼,低低道:“不怪我出言恶毒吧?”

    夏云初笑着,眼中竞有难得的微微调皮:“死都不怕,还怕死后的事?”

    尧绿川死死看着两人,终于让自己脸上也现了笑意,却无比怨毒:“你们两人,我只准死一个!——大哥,若他死了,我如你所说,将他鞭尸扬灰;若你死了,我要他生不得,死不能,折磨他一辈子”

    萧红屿叹息,转头看着夏云初,眼中似有询问。

    夏云初一笑,却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都已明白对方想法。

    “待会儿血尽力竭,大哥先杀了你,随后就来。”萧红屿低声道,语声坚定。

    众人听着三人对话,心中部是悚然。

    冯敬呆了半晌,再叫时终于将“掌门”省了:“夏师弟,你不可一错再错啊!”感激他刚才相救,却想试着将这小师弟拉出迷途。

    “不,我没有错。”夏云初安然摇头,脸上隐约现了倔强:“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并没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更没对不起任何世人。”

    这一句“我没有错”语轻且淡,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铿锵有力,便有多人不由心中暗暗一怔。

    冯敬一呆:“这邪教妖人对你施了什么迷心术,对不对?你快醒醒,干嘛凭白被这人连累了清白名声,大好性命?”

    夏云初摇头:“三师兄,你错了。是我连累了他”

    微微出神,想着若非遇上自己,眼前这人本该驰骋江湖,快乐逍遥,又怎会在这里兄弟反目、枉送性命?

    心中伤痛,却又骄傲,朗声道:“夏云初今日决意罔顾礼法,离经叛道,要与这邪教中人同生共死。刀剑无眼,白雪派门中弟子,自可不再视我为掌门!”

    秦伯岭冷笑一声,向冯敬道:“三师弟他目光清明,哪里是被妖术所迷了?自是他心甘情愿。”

    “从现在起砍下他们那只手的,便是乌衣教新任护法!”尧绿川淡淡道,声音却尖锐颤抖。

    此话一出,呆望的二一十位黑衣教众终于回神,再度扑上。白雪派数人犹豫着再攻时,却大多是仍只攻向萧红屿。夏云初行事荒谬,可若真要他死在自己手下,却又不忍。

    此番拼斗,一旦开始,却比方才更加惨烈!

    两人各有一手相握不能迎敌,偏偏乌衣教中高手个个招势狠辣,专拣他二人手臂进招,尧绿川更是狠了心决了意,连连双掌齐发,直逼得萧红屿单掌迎他,片刻不到,两人已身上连添数处新伤。

    一道寒光骤起,又是一人手中钢刺倏忽而至,直刺两人相握手背。

    夏云初左手长剑正迎向数人来势“漫天花雨”勉力而出已见吃力,而萧红屿右掌正狂扫向身侧,一时之间,都是无法相护。

    心念相同,却都不愿将手松开躲避,光芒闪处,血光立起,萧红屿手背上被划了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萧红屿笑吟吟看了看身边人,非但不放松,反倒将手抓得更紧。

    夏云初察觉手掌问温热的血渗入两人指缝问,也不挣扎要他放,剑光回撤,只短短道:

    “握轻些,别让伤口绷开。”

    萧红屿纵声长笑,声震屋宇,说不出的豪迈傲然:“此生至宝,怎可轻放?!”

    转头看着夏云初苍白面色和身上鲜血,忽然心中犹豫,一边迎战一边低低道:“是不是太辛苦?不如”

    夏云初已知他心意,沉声摇头道:“不,虽然今日必有一死,可我想力战到最后——便是多活一分一刻,也是好的!”

    生死关头,爱人身上的鲜血和他手间传来的温暖,却已激发了这沉静恬淡的青年身上最深藏的血勇之气!

    萧红屿听他坚定语气,心中忽然绞痛无比:遇见他,是何其之晚;而能携手之时,又是何其之短?!

    心念微微一恍,正分神间,胸前身后,四件兵器破空而至!

    怒吼一声,身形如箭如魅,掌风扫上前面两人腰间,那二人气息一窒,手中兵器立时拿捏不稳,已偏了方向。

    冷眼看着一剑寒光夺目,正是秦伯岭目露凶光,而旁边,教中一人手中长戟正向自己手背突袭!

    血流到现在,终于到了胸中气血翻滚之际,脚步一虚,想也不想劈手夺过一柄刀来,迎面挑翻那人长戟,为了不让那手再从手掌中滑脱,竟然再不管胸前那利刃

    电光石火间,转头看向了夏云初,正见他也正看了过来,见到他凶险,竟是微微一笑,自己手中剑忽然停了,再不奋力拼杀。

    皆已明白最后时刻已到,均不舍再将眼光移开,手,更是死死交握在一处

    这一刹,秦伯岭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萧红屿胸口。而另两件寒光闪闪的一刀一链,却同时袭向了不躲不闪的夏云初!

    刀光剑影起处,漫天血光四溅

    一个淡绿色衫子的身影飞身横冲,正撞上萧红屿摇晃的身子,直撞得他猛飞开来。

    自己的身体,却堪堪落在原先萧红屿所立位置,左胸那剑穿胸而过。

    望向面前秦伯岭惶然神情,尧绿川眼中,全是凶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短刀,飞手一扬,已正插上秦伯岭胸膛同样位置。

    萧红屿身子飞开,手却死死不放,这一跌落,竟将夏云初也飞拉开来,正躲开那必中之击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乌衣教中人个个目瞪口呆,齐齐停了手。尧绿川出指如风,已强自封了自己心口处穴道,轻轻转身,面向了萧夏二人。

    眼中,是说不出道不明的神情,似是哀伤痛楚,似是嫉妒不甘,又似绝望无助

    “大哥”他喃喃道,胸口的血落在淡淡的绿色衫子上:“我好生不甘心,想来想去说什么也得赌一赌。我想赌你以后会不会一直记着我;赌夏云初和你在一起时,会不会总觉得有个死人横在你们中间”

    凄然一笑,身子慢慢倒了下去:“你俩一起死了,只剩我天天发疯地想你,岂不是我输了?可现在,若我下了注,或许有一分胜算?”

    萧红屿怔怔望着他,身子忽然晃了一晃,缓缓起身,向他身前踉跄奔去。

    可手,仍是紧紧拉住夏云初不放,被动地,夏云初也怔怔向前,二人齐齐来到尧绿川面前。

    “绿川,不要死不要。”萧红屿喃喃道,拾手握住他胸前深插剑柄,想要拔出止血,却又不敢。

    “你骗我”尧绿川眼眸有些失神:“你总爱骗我你一直想我死,然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再没人拦你”恍惚间想起最后在刑室床上这人眼中杀机,笑容越发凄凉。

    萧红屿的心慢慢绞起,心中许多事竟也一一浮起:眼前这俊美少年,为他折过臂,流过血,误杀柳茗,逼死水行舟,现在又为他送了命。

    “不是我想你死,只是一时不忿。”他低低道:“其实我一直负你太多。”

    尧绿川静静望他,眼中忽然似乎有了光彩。

    强忍着胸口煎熬般的裂痛,慢慢脸上有了笑意,重现了妩媚张扬:“大哥,前些日你点了我穴道又强灌了我春药,我一点也不恨你。”眼角余光悠悠扫到夏云初煞白脸色,声音渐弱,可笑得却更甜:“能和大哥缠绵那几个时辰,绿川只有欢喜不悔”

    微微咳嗽几声,嘴边已有鲜血凄艳:“大哥我只望你也永远记得那一晚。”

    忽然想到最初那次赌约,心中一荡,恍惚着回味半晌,方再展了笑颜:“对啦,那次和你打赌能不能逼出个心经来,我赢了你却强要了我。你也记着那一晚,好不好?”

    萧红屿看着他眼光不时瞧向夏云初,明知他此语别有深意,可瞧着他甜美笑颜中凄然神情,心中疼痛上来,却无法拒绝他垂死心意,低低开口道:“好我永远记得。”

    尧绿川心神一松,终于看向了夏云初,挣扎着甜甜一笑,眼中却有丝微微恶毒:“以后你们云雨时,记得学我一样多用用口大哥他喜欢”

    萧红屿心中猛惊,急急转头看向夏云初,只见他面上淡然,怔怔向他望来,二人目光相接,竟都无语。

    尧绿川看着他二人神情,心中欢喜,却终有一事放心不下,挣扎着向夏云初道:“萧大哥他练了那雪融功,你就把那真的个心经拿出来救救他,好不好?”

    夏云初愕然转头,慢慢地,眼中却是他不愿见的痛苦,声音已发了抖:“可我真的不知道真经在哪里,叫我如何救他?!”

    尧绿川一怔,失望至极。

    再看向萧红屿,心中主意又起:“大哥,川儿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你答应我接任教主,别毁了水教主一生心血”

    萧红屿一愣,刚才刚扬言反出乌衣教,此刻又要回头?皱眉正想拒绝,尧绿川却已挣扎大声道:“所有人听着!从此刻起左护法重回本教接掌教主之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厅中一下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郑同和识得时务,抢先带着众人纷纷跪道:“是,属下遵命!”

    尧绿川微微松口气,忽然便觉一口甜腥上喉,猛得喷了出来。

    自知刚才那一剑自己存心求死下,伤已无救,看着面前萧红屿眼眸中痛楚之色,却是万般不舍:曾几何时,这个人似现在般目不转睛、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

    望见那两只被血浸透的双手仍是紧紧握在一处,心中忽然煎熬得难受。痴痴盯着萧红屿,语声渐渐微弱:“大哥,我就要死啦求你抱抱我,用两只手,用你最大的力气,成不成?”

    萧红屿一怔,望着他眼中凄然里一丝熟悉的狡点,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

    可眼见着他眼中生命光芒渐渐弱,难道又真忍心拒他最后痴痴求恳?

    正犹豫间,右手中那手微微一挣,轻轻抽了回去。忽然发现手中已空,萧红屿有一刹惊惧,似是心中有块地方,也随之空了。

    回首处,夏云初眼申明净哀伤里是了然谅解。

    顾不上多想,他怆然回头,紧紧用双手抱住了尧绿川,小心避开他胸前剑柄背后剑尖

    “绿川绿川,大哥在这里。”

    感觉到身上双臂环绕坚定有力,再不似以往的敷衍轻薄,尧绿川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抹真心笑意,不再有刻薄狠毒,也不再有哀伤凄厉,只有无比快乐欣喜

    大厅之上,血腥扑鼻,却再度有了短暂的死寂。尧绿川已死,乌衣教众人自然个个不敢妄动。而白雪派秦伯岭被一刀穿胸也已毙命,余下众人纵然再想对萧红屿出手,可郑同和心思急转,反身将他们一一逼退。

    “左护法”有人低低唤道。

    萧红屿茫然回首,正见郑同和神情犹豫?!水教主生前所托,您并末反对。乌衣教数千之众,不可一日无首,还请左护法”

    厅中俱是乌衣教中小有身份地位之人,可论威望武功,无一可与萧尧二人比肩。此刻变故突起,心中都均知除萧红屿外,任何一人做了教主都会招至他人不服,自然不敢有二心。

    萧红屿虽然刚刚和众人兵戎相见,但众人均知他素来大度,不是鸡肠小肚的性子,将来必不会因今日之事降罪众人,思及此点,便纷纷跪倒,齐叫道:“教主!”

    萧红屿沉默半晌,淡淡点头:“我应了绿川的事,必会做到。”转头看向了夏云初:“云弟,跟我走”

    夏云初一怔,眼光终于从尧绿川脸上笑容上移开,看向了他,静默无语。

    厅中一千乌衣教众已臣服在萧红屿脚下,白雪派诸位师兄弟也已或轻或重负了伤,自然再没人能上前相逼可不知为何,和刚才生死攸关时周身全是热血温暖比起来,此刻他心中却似有丝微微凉意。

    跟他走?是啊,此处,已无自己容身之地。

    可这一走,又算什么?

    原来,同死容易,同生却难。

    萧红屿皱了眉,看着他忽然沉默的表情,想起方才尧绿川诸多话语,心中恍然一惊。

    “夏师弟,你”冯敬喃喃道,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了,这里还有事未了。

    夏云初终于抬头,淡淡笑容中有让人看不明的苦涩。从怀中掏出那根掌门权杖,向白雪派众人望去,心申明白这一去,便真的是前缘尽断,与这从小长大之地再无瓜葛了。

    “师父叫云初做掌门,我已做了。至于做多久,非是我能掌控。”他安然道:“从今天起,白雪派再无夏云初此人,掌们之位,各位师兄弟自定吧!”

    微微扬手,那黑黝黝权杖已腾空而起向众人飞去。可重伤之下劲力大减,那权杖飞到半途已然势尽,便要落下。

    萧红屿轻啸一声,不及细想从怀中随手掏出那柄匕首,急追而去。以他劲道拿捏,若是寻常匕首自能正好追上权杖,送之前行再钉在前方木柱上,可他却忘了这匕首不是凡品,只听一声金戈之声,匕首华光一闪,已将那沉沉权杖堪堪从中斩成两半,齐齐而落。

    一件事物豁然而出,在空中飘飘悠悠旋转而坠,色作洁白,是一块不长的薄薄丝绢,上面墨迹隐约,似有文字。

    白雪派众人都是一呆,一时间却无人上前。等了半晌,还是夏云初静静走过去,拣起了那块丝绢,展开一看,接着身子一颤,完全呆住,倒像是见了什么极古怪的事物。

    众人正心中疑惑,却见他忽然起手,将那丝绢细细撕碎,方起身向萧红屿道:“你等我一阵,我去房中收拾些行李就来。”神色似乎依然安静,可声音,却终于有些微微发抖。

    不等萧红屿回答,他已疾身越过众人,竟真一个人去了。

    萧红屿心中忐忑,想到他方才脸上古怪神情,震惊中又似有丝惊喜,那绢布上短短几行字又会写有什么?

    正猜疑间,夏云初已去而复返,手中紧紧抓了一个小小包裹,倒似真的收拾行李去了。

    “大哥我跟你走。”他微笑,刚才的怔仲犹疑已忽然不见,竟似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身体本就早已旧伤连篇接踵,方才拼杀又已耗尽力气,虽远不如萧红屿伤重,却比他更早到了强撑之境。

    此刻看了那丝绢上文字,心中一块大石忽然放下,身子晃了一晃,终于昏倒

    晨昏互换,一日已过。

    日前从雪山下来,萧红屿也终支撑不住,昏倒过去。郑同和自是慌忙将二人送到本教附近行宫,尽心全力找人救治。

    所幸萧红屿身上伤虽多,却大多不重,只是那般耗着也不知淌了多少血,一番抢救,也不过是补血固元的法子。

    夏云初睁开眼时,见到的萧红屿仍末醒转,正昏迷着躺在自己身侧。

    怔怔看着那英俊非凡的苍白面孔,夏云初有刹那失神。半晌轻轻起身,将自己的右手从他手中抽回。这一动,昏睡中那人轻哼了一声,眉头忽然皱紧了,似是感到手中空虚,在昏迷中也是不安。

    微叹一声,终于又轻轻将手放回。体会着两人肌肤相碰,温暖如昔,正悠悠想着心事,却听身边萧红屿轻轻呻吟,口中吐出两个模糊的字:“绿川”

    夏云初的心,忽然收紧。

    转头看向他紧皱眉宇间那道熟悉的细细纹路,一时间,百般心思涌堵于心,竟是痴了

    烛光幽幽,一夜无人来扰,再难人梦。

    次日,萧红屿也终于醒转,睁眼只见阳光刺眼,身边却冰冷空无一人。连日来诸事齐齐想起,心中忽然惊惧莫名,大叫一声:“云弟!”

    猛然掀开帘帐,却见窗前夏云初听见他大吼,正悠然回头向他看来。背着五彩绚烂阳光,一时却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猛松口气,他摇晃着重新坐回:“我我以为你”“以为我走了?”夏云初起身回到床边坐下,微笑:“怎么会?你安心养伤,别再多想。”

    萧红屿怔怔望他,心中似乎安定了些。转眼看看四周,已认出这里是本教四川行宫,忽然想起一事,心里一紧。

    “这是那里?好像不是客栈呢。”夏云初随口问道。

    “这里——是乌衣教四川行宫。”萧红屿低低道,不愿隐瞒:“当日你被逐下雪山,不久就被我抓住便是带到此处。”

    夏云初讶然望着他不语,想到那两日两夜非人折磨,终究禁不住心中微微发寒。“哦便是这里。”他低垂了眼帘,喃喃道。

    忽然心里惊悸,从床边猛然起身,呆呆望着身前那张豪华柔软的大床,再也动弹不得

    鼻侧,似乎有似曾相识的不知名幽香淡淡传来,丝丝缕缕缠绕上心。“这间屋子一直是你居住?”终于涩然开口。

    听不见回答,只能见到面前那眼眸中的痛楚懊恼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他脑中“嗡”了一声,几欲晕倒——便是在这张床上,自己被他高缚双手迷盲双目,强喂了提神药物一再强暴怔怔记起那夜曾被他抛在冰冷地上从身后进入,也许便是现在脚下站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