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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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紫京城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姚贵人病殁后一个月,她唯一的儿子!排行十八的皇子永琛,也跟着在初冬的第一场雪后,染上恶疾病殁。

    腾玥犹记得在姚贵人一片哀伤气氛的灵堂中,寻不着那张她最想见到的面孔。没人知道,十八阿哥上哪去了。没多久皇上便官一布了十八阿哥病殁的消息。

    乍闻这个消息,腾玥内心一阵揪痛,当众失态落泪。

    那一天,乍起的狂风乱雪弥漫在灰蒙蒙的京城天空,她没见到十八阿哥最后一面,只见到垂花门前、夹道之间全悬挂着白纱灯,在料峭刺骨的寒风中摇曳不定,心里那一股凄凉更是无处可诉。

    或许没人在乎,更没人深思十八阿哥为何突然病逝,但她在乎呀!

    只是,那又如何?她没有答案、更得不到答案,十八阿哥的殒殁,似被锁进了禁忌的卷宗,无人能探究。

    之后,姚贵人、十八阿哥这对母子,也随着时光流逝,消失在众人的回忆中。

    而她性子里的欢乐与忧伤,更随着这座宫殿主人的死亡,悄悄黯然荒芜。

    接着,在往后的每个冬天,腾玥会徘徊在被落雪掩没的御花园,想着她与十八阿哥初遇的那年冬天,想着他那一双乎静无波的冷眸,想着他们每一次的交集。

    腾玥的思绪方掠过,却因屋里火盆子还没撇,迎着一阵干燥的炭气,混着空气中的清苦葯味,逼得她掩不住地轻咳了声。

    “不管了!”腾玥思忖了片刻,原本想卷上门帘,却又怕光线刺眼,酌量了一会儿,才搁下手中的葯碗,重新燃起桌上那一盏油灯。

    如豆般的灯焰泛起幽幽晕光,腾玥才发现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简单的小房间。

    一张木榻占了半间房,榻上整齐地叠了一张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而傅无痕仅着长袍的颀长身躯,就直直地躺在上。

    周遭的氛围因为意识到他的存在,隐约地起了莫名的波动,腾玥深吸了口气,

    小手压着“噗通、噗通”直跳的胸口,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床榻前。

    “真的睡得这么沉?”随着火苗乱跳,在昏黄的烛光下,腾玥看着他贵气而俊美的脸庞恍了神。

    她一直都知道他长得涸啤,似剑般墨黑而英挺的眉毛,总伴着股凌厉的气势,

    只消一眼便可让人冷汗直流。但在睡梦中,他向来凌厉的冷峻线条竟透出柔软。

    这般柔和的他,一时间让她极不适应地乱了心绪。

    “大当家喝葯。”腾玥出声唤了唤,见他方正的宽额布满细汗,她连忙拿出帕子,轻轻为他拭去额上的汗。

    腾玥默然地瞅着他圈在胸口的一圈田白布,心猛地一揪,他到底是出什么样的任务,为何会伤成这样?

    正当她思绪恍然之际,突来一股力劲,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痛!”没想到他并未完全昏睡,一察觉有人碰他,直觉地便拽住她的手,让腾玥不禁地发出一声痛吟。

    他的手略冷、有力而厚实,被他紧抓着的掌心,像簇火般地灼烫,让她的心也跟着不安分地失了控。“你出了身汗,我替你把汗擦干。”

    “玥格格”他微蹙起眉,视线在她脸上游移,向来幽深冷峻的黑眸掺着难得的蒙眬,语气里带点不确定的幽然。

    暗无痕那声无意识的低喃像颗火星子,瞬间在腾玥心底烧起一把燎原之火。

    “你叫我什么?”她倒抽一口凉气,水汪汪的眸子瞬间瞠圆地颤声问。

    “唔”他疲惫地轻应了声,便缓缓闭上眼。

    瞧他闭上眼,腾玥的心猛地被重击了两下,秀拳直拽住他两襟促声道:“你起来、我要你起来!”

    他听见腾玥着急的叫唤却无力反应,不自觉地,眉头锁得更紧。

    懊死!成串的咒骂在他脑中掠过,不消多想他便知道,众人应该是抓准了他浓重的责任感,特地让为他疗伤的古大夫在他身上下了足以让他安眠的葯量,让他无力抗拒只能安心休养。

    腾玥拼命扯着他的衣襟叫唤着,也许是因为太过使劲,一条皮绳便随着被拉扯开的长袍,落入腾玥眼底。

    “不!”她震惊的眸光直定在邵条皮绣之上,心脏似打了铅似的,一股脑沉到脚底。

    脸上血色尽失的腾玥,再也顾不得男女间该谨守的礼数,一把扯开他的领口,直到他颈上那条皮绳完全映人眼底。

    忽地,屋里一片死寂,腾玥难以置信地瞅着那狼牙吊饰,低喃道:“十八?”

    那一年正是水美草肥的夏末秋初,木兰围场的草原上,野生动物正多,十八阿哥就在那里猎了一头大狼。

    就算时间过得再久,她再愚、再钝,也不会看错那一个代表他的徽章、他的荣耀与骄傲的大狼牙。

    一阵秋风迎面袭来,让腾玥纤瘦的身子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哆嗦。她心里反复地想着,直到乱得再也理不出一点头绪。

    最后,她扇睫轻颤,逸出一声叹息。“你是十八,对吧?”腾玥偎在他的床榻边,轻轻将手覆在他指节分明的掌上,神情恍惚地望着他苍白的峻颜,喃喃问着。

    只是当她的手一覆上,傅无痕便无意识地收拢五指、握笔,仿佛连在睡梦中,也要捍卫他可以掌握的唯一。

    扳不开他紧握的拳,腾玥秀白的额因为过度紧张,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你醒了是不是?”

    若不是醒着,怎么会连在昏沉当中也意识到她的举动,死都不愿让人窥探他的秘密?

    不!我不是十八!不是!不是!

    当腾玥暗哑的语调反复钻进傅无痕的耳里,让思绪依然处在蒙咙间的他禁不住地颤栗。他在心底无声呐喊,怎奈模模糊糊的昏沉思绪却难以凝聚,教他吼不出心里的想望。

    腾玥扳不开他紧握的拳,心头的苦涩却不断地涌上喉头。

    她已弄不太明白,这样的坚持是对、是错?她只知道自己舍不下他、放不掉对他的那股莫名喜爱。这种心情,早在两人初遇那年便扎了根,无法拔除。

    “别人不心疼你、不在乎你,还有我啊!我心疼你、我在乎你,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为什么硬要把我推开?现在既然让我找到了你,你就逃不开了!”

    或许她是个自私心机又重的姑娘,但聪明如他,怎会看不透她的用心呢?

    腾玥悲凉地哽咽着,双手用力覆在他的争上,反复说着当年一直被压抑、没说出口的话。

    不管他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她认定了他就是当年被皇帝宣称病殁的十八阿哥。

    在他的掌心烙下她的月牙形发簪的刹那,他们之间的纠缠,便再无止歇之时。

    “我不会再放手了,不放了!”定定望着眼前那张轮廓极深的峻脸,她的嗓音发着颤,蓄在眼眶里的泪珠止不住地拼命滚落。

    感觉她的泪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傅无痕胸口微微发热,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微微掀起眼帘,勉强将她模糊的轮廓,及雪颊上晶莹剔透的泪水纳入眼底。

    除了她,又有谁会怜惜他心中的孤寂?

    再度恍惚地合上眼,如何也摆脱不了她百般执意的语调,只能任由那股软嗓将他席卷。

    儿呀!倘若来生为人,宁为乞丐,不入帝王家

    记忆里的哀调如同绕梁秋风,萧萧瑟瑟地穿梁而过,发出丝丝风鸣,似离人悲泣的声响,引得人心酸涩。

    暗无痕瞪大眼,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任由那一丝莫名其妙的疑虑、惆怅与愤怒将他紧紧攫住,直到他发出一声充满思念的低唤。“额娘”

    当那一抹似有若无的低喃逸出的瞬间,心口自有意识地,将不该存在的思绪挤出胸口。随后,那个被众人捧在掌心的骄纵格格,便以他所未能承受的方式,态意妄为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用最激烈的方法,让他不得不把她的形影烙进脑海

    他不该梦到以前的事!

    待气息回稳、面色定下,他正打算放松紧握的拳头时,却强烈感觉到某种诡异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的眸光难以自制地往旁边一扫,幽光难解的眸底随即映人腾玥伏趴在他床榻边沉睡的模样,那双软白的柔荑,紧紧贴压在他厚实粗糙的硬拳之上,不让他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瞬间房中变得沉静,静得似乎仅剩下她轻若飞絮的吐息,与他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傅无痕疑惑地瞅着腾玥占有性的举动,完全想不透,她守着他、似乎怕他挣开逃离的举动究竟为何?

    霍地,他的心猛地一凛,不期然地想起当年在宫里,她死缠着他的执拗神情。

    这一股强烈的认知,瞬间让他的胸口充斥着无以名状的郁闷,胀得他的心发疼。

    “十八你别走、不要讨厌我”

    当那声让他厌恶至极的称谓,随着她模糊的嘤咛钻入耳底,傅无痕下颚一缩,目光在瞬间变得严峻。他倏地甩开她的手,将心底那抹古怪的感觉一扫而开。

    “呃好痛”在他迅捷缩手的同时,腾玥便吃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睡眼,摊开掌心猛对着伤处轻轻吹气。

    她最近做了不少粗活,向来细皮嫩肉的小手磨破了皮,看来惨不忍睹。

    暗无痕紧绷着下颚,冷冷觑着她夸张的反应。“醒了?”

    腾玥迎向他深似寒潭的眼神,只觉一股凉意直捣胸臆,方才仍睡意蒙眬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来我的屋里做什么?暖床?”他眯着眼看她,紧绷的脸部线条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冷硬。

    是因为他的眼神太冷吗?腾玥猛地一僵,竟觉四周的空气沁冷了几分。

    “你”是十八吗?一颗心提到喉头,到嘴的话却凝在唇角,始终没能问出口。

    其实问了又如何?他既然有办法隐姓埋名这么久,就绝对不会轻易地向她坦承他的身分。

    腾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童年时她拿他深沉冷漠的性子没辄,有泰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远。

    现在,他们朝夕相处,她就不信他还有抗拒她的本事。

    有了这层认知后,腾玥原本沮丧的情绪瞬间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

    “你好些了吗?”腾玥暗自收敛心神,准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他波澜不兴的沉士皮。

    暗无痕瞬也不瞬地觑着她眸间荡漾的光彩,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她十分古怪。

    “葯是你端来的?”他痹篇她,下了床榻,瞥见桌上那碗葯。

    腾玥目光追随着他,颔首道:“我不知道你给不给喂,酌量了许久才让葯变凉了。”

    暗无痕利落的浓眉一挑。“我不喝!”

    “随你。”腾玥不以为意地朝他耸了耸肩后,眸底掠过一抹黠光,伸长着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她怪异的反应教他微微挑眉。“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我的腿麻了,你不拉我一把吗?”她咬着唇,芙白的面容带着点无辜,仿佛正在责怪他的无情。

    暗无痕闻言,冷厉的眸颤了颤,讶异她会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是腿麻,死不了人。”

    “你若不拉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腾玥听到他冷峻的回答,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若他真铁了心不拉她,那她又怎能确定他手心是否有那一块月牙形的烙痕呢?

    他挑眉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怀疑之色,这种状况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当年她缠着他、黏着他的举动。

    瞬即,他定了定心神,目光紧逼着她。“要走不走随你。”

    在他眼底,腾玥格格是稚幼、不懂世事,甚至是不知民间疾苦,被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的娇娇女。他从以前就讨厌她,每每见到她那张纯真柔美的脸庞,他的心就抑不住地厌烦,只想把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见他移动脚步正想离开,腾玥垂着眉,可怜兮兮地抱着腿喃喃道:“一大早我连早膳都没用就被老武子拉到前院帮忙,耗了大半天为你送葯又不小心睡着,错过了午膳,即使身为阶下囚也不能用这方法折腾人呀!还是说,‘云千变’是天上的神仙,可以不食人间烟火”

    面对她滔滔不绝的指控,傅无痕咬牙切齿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一席话在他的胸臆间荡漾,让他为她莫名兴起了怜惜,在沉淡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而该死的是,他竟然无法无动于衷!

    “我饿得走不动了,你抱我回我的小屋。”她孤注一掷,赌他对她还存有一丝怜悯、放不下她。

    从腿麻到饿到不能走?他的脸色仍旧凝重,压根儿猜不透她准备玩什么花样。干脆反讥道:“我伤得重,没办法抱起重物。”

    “我比一袋米还轻。”偷觑着他阴郁的神情,腾玥极力说服着他,试探的意味甚浓。

    他眉一挑,无法否认,自从把她劫到“倚青会”后,她的身形的确是单薄了不少。

    只是这是他对一个囚犯该有的态度吗?

    不期然地,一股气也不知因何而生,胸口为她起伏的情绪,让他的心绷得极为难受。

    难道只是因为童年的她出现在梦里,所以撩拨起多年来习惯压抑的情绪,让他失去平日淡漠的形象?

    思绪幽转至此,傅无痕冷厉的面容瞬间怔然,这认知如同当面甩了他一巴掌,让他狼狈至极。

    腾玥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叹了口气,唉!他还是生气了;

    她抿抿唇瓣,咬住几乎要逸出唇边的叹息,无奈道:“如果你”“闭嘴!”她的眼神明亮而透澈,柔软的脸部线条充满需要人保护的柔美,逼得他不由分说地弯身捞起她的身子,只想尽快摆脱她、逃离她的眼眸凝视。

    今天对他们而言都太诡异了。

    一觉醒来,不止他,连腾玥也一反平日与他针锋相对的态度,以童年的无赖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暗无痕无心细想其中转折,只知道,他不会任自己因为腾玥的出现,想起一丁点关于十八皇子永琛的点点滴滴,绝不!

    十八,这些年来你快乐吗?

    腾玥被他抱在怀里,藕臂不假思索地用力勾住他的颈,静静地凝望着他峻眉紧蹙的模样,她很想问问这些年来,他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虽然她还搞不清楚“倚青会”从事什么样的活动,但她知道,这个反朝廷的组织,性质绝对不单纯。

    她不懂的是,反朝廷不就等子反他的皇阿玛吗?

    到底他为何会沦落到民间?当年他和皇上之间,又有什么不欲人知的秘密?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又是如何适应平民生活,继而成为这个诡异组织的大当家?

    太多的疑点盘旋在她心头,使得腾玥无法定下心思,好好厘清这一切。

    “大当家”

    “不要说话,我没工夫陪你闲聊。”他紧抿着唇打断她的话,沉郁的语气颇有闲人勿扰的气魄。

    他一贯冷峻的语气落人她的耳里,让腾玥的心窝不由得既苦又闷地轻揪了下。

    “难道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暗无痕一顿,纵使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他仍是不假思索地应道:“是!”时光荏苒,十年岁月弹指一挥,足以让一个八岁小女孩长成一个动人的娉婷女子,他是个正常男人,即便再冷漠淡然,也禁不起这样的撩拨。

    当他靠近她柔软的娇躯、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听见她软柔的嗓音,便没来由地心烦意乱,只怕再也难以把持地彻底沦陷。

    忽地,腾玥内心那一股酸苦的味道在喉间翻腾了起来,傅无痕那不露一点温情的冷峻言语好伤人呐!

    “怎么还是这一句呢?”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心底那一股失意,还是让她柔美的脸蛋黯淡了下来。

    暗无痕抿着唇,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的脸,仿佛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好半晌他才顿下脚步,瞪着她问:“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