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夏季昼长夜短,时近傍晚,天色还透着淡淡的光。

    台北街头。聂鸣锋沉默地靠着车门,侧首凝望放下车窗的车内,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她像个孩子,哭累了,双眼红肿,靠着椅背睡着了。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光看着一个人哭泣,居然也能这么令人难受。

    想到刚才,她不是安安静静地流泪,也不是自制地轻轻呜咽,而是像个受伤的孩子那样失声痛哭,他胸口不禁又是一阵抽紧。

    “唉”耙耙头发,他自嘲一笑,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无能,居然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倾听她的伤心,守着她流泪,说不出有力的安慰。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走到人行道旁一棵树下,站在可以清楚观望车内情况的位置,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小虎,他按键接听。

    “团长,大事不好了!我们那个维尼她维尼她”

    “她跟我在一起。”打断他的满腔惶恐。

    “什么?”小虎惊愕。“你是说,维尼她”还有点愣愣的。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可以先各自回去。”

    “不行啊!代志可大条的,驴子她驴子她”语气悲恸。

    聂鸣锋皱眉,严声命令:“说清楚。”

    “驴子她打击太大,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灵魂出窍她这次不是当机,是断电停机啊!惨了啦!怎么会这样,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叫她选蛋糕”

    “安静。”真没办法,就帮这傻小子一把吧。“我现在要说的话很重要,注意听着。你,快到驴子那,什么都别管,只管用力抱紧她,听懂没?”

    “啊?这这是为什么?”

    还没得到答案,在旁有人插问:“怎样,团长说什么?”

    “团长不晓得为什么,叫我去抱住驴子”用非常疑惑的声音复述。

    “噗咳嗯,笨,那是为了通电啦!救人如救火,还磨蹭什么!”

    “可是”

    “天哪!不好了,快来啊小虎!驴子她没气了!”远远传来一声惊呼。“呆头虎你还杵着干嘛,快来子谠嘴过阳气给她,过了奈河桥就没救了!”

    乒呤乓啷,电话那端,一阵兵荒马乱,然后通话结束。

    聂鸣锋哑然失笑,看样子,那边是不用自己鸡婆费心了。他双手插口袋,站在原地吹风想心事,直到见到车内的人动了动,她醒了?他快步上前。

    她睁开眼,一时有点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很快地记忆回流,她霍地坐直身,怔望伫立窗边的他。“我睡着了?”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沙哑。

    他绕回驾驶座,开门坐入车内,从后座捞来刚才去旁边便利商店买的宝矿力水得,扭开瓶盖递给她。“口渴吗?要不要喝点饮料?”

    她接过,口干舌燥,很快喝完,补充被挥霍的水分。

    “感觉好点没?”

    “嗯”她放下空瓶,模糊地低应一声。

    被悲伤灼烧过的双眼提醒她,自己是怎样毫不节制地在他面前哭得凄惨,目前她却没有心思尴尬。爆发大哭一场后,感觉虽然好过许多,然而长久以来的郁结,毕竟无法一时半刻就完全松开。

    她头垂得低低的,双手在腿上不觉握紧,微缩着肩膀;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如此脆弱又无助的一面,使他胸腔紧绷。

    方才她的眼泪全落到了他心坎上,那么沉重,拖着他的心往下无底般的坠落、坠落,那速度太过剧烈,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结果,在意识到之前,他不由自主伸长了手臂,温柔且有力地,拥抱了她。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低沉的声音,具有让心融化的魔力,因此神奇的事发生了她心中忽然升起好几个太阳,蒸发所有黑暗,以惊人的效率,将忧伤一网打尽。

    罢退潮的眼眶,好像又微微泛湿了,这次是出于满出来的感动。

    他的怀抱真可靠,他的体温极暖和,他的味道太好闻,从他身上只感到纯净的安慰,没有一丝占便宜的意味,反而是她贪恋地不想离开,甚至带点傻气地想,如果流泪可以换得他安慰的拥抱,那当个爱哭鬼也不错啊。

    老天,该怎么办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非常喜欢这个男人。

    靶到她的情绪渐趋平稳,他内心这才如释重负。

    由上向下望着她的发旋,他想,如果他们的相遇,真是好友冥冥中的牵引,那用意也许就是要他在这关键时刻,代为抚平这天人永隔带来的伤痛吧。一想到若非如此,此刻她可能在独自饮泣,他胸口就纠得死紧,多么庆幸自己在这里。

    从没像这样心疼一个人哪,他不晓得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希望她的人生,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快乐和欢笑。

    希望她幸福。

    因为这些想法是如此理所当然,他忘了问自己:

    这打从心底的怜惜,真的只是出于对故友妹妹的关爱吗?

    还是,有没有可能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爱情?

    不晓得是不是聂鸣锋跟团员们说了什么,那件事的后续没人追问,大家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他也绝口不提,仿彿集体失忆只她一人刻骨铭心。

    苞着,丁薇霓顺利自大学毕业,经由原先打工的成衣设计公司的前辈引荐,得到一份助理的短聘工作。老板是位自纽约返台的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说是助理,其实就像跟班兼打杂,工作量不小,能去舞团的空档明显变少。

    以前除了常去舞团,乔得上时间,她还会跟聂鸣锋一起去观赏其他舞团的公演,但现在别说是一起看舞了,有时连轻风舞团的演出也无暇参与。

    “维尼,你今天会来看我们在艺洞的演出吧?你好久没出现了说,讲好的,这次一定要来啊。”怕她忙人多忘事,小虎特地来电提醒她。

    “我会跟团长一起过去。”正好他到附近办事,她搭便车。

    “对厚,都忘了团长要去找你,那太好啦!”小虎兴奋道。

    瞥见等待的人正走来,她说:“团长来了,我要走了。”

    “好好好,等下见。”通话结束。

    聂鸣锋走到她面前,对她微笑。“这么早到,等很久了?”

    她穿荷叶边小洋装,合身的剪裁,衬出柔美的腰线,外穿短外套罩衫,脸上化了淡妆,妩媚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跳。

    她今天很美

    “刚到而已。”她摸摸发尾,努力让自己分心,免得不小心直盯着他瞧,因而错过了那双黑眸里不觉流露的欣赏。

    “走吧,车停在附近,大概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他领路向前走。

    她跟在他身边,不禁暗叹。都半个多月没见了吧?他还是一样神采奕奕,完全不受影响,不像没用的她,只是面对他的一个微笑,就呼吸困难。

    “打工还是很忙吗?”他跟她闲话家常。

    “昨天开始吕姐病了,我也跟着暂时休假。”吕姐是她的老板。

    “哦?”他抬高一边眉。“‘超级铁金钢’也会生病?”

    咦?“你怎么晓得她有这个称号?”她诧笑。

    “你跟我说过的,不记得了?”

    “有吗?”她仔细思索后,横他一眼。“才没有,你诓我。”

    “怎么可以这么笃定?”不赞同的眼神,指责她不可胡乱诬赖人。

    “绝对没有。我记性好得很。”尤其是跟他说过的话,一句也不会忘

    “我知道,所以故意考考你。”狡猾地见风转舵。

    她斜睨他,不吃这套,苦苦相逼:“到底是从哪听来的?快说。”

    好吧,他笑着招了。“杂志专访上写的。她有次参与一出大型歌剧的制作,一人包办四十几件服装,从设计到交件只花了短短一周,忙得连觉也没得睡,还能随时精力充沛;就是从那时起,她被朋友那样戏称我说的对不对?”

    “嗯,你的记性也不错。”她笑了起来,忆起吕姐跟自己提到那段风光事迹时,还得意洋洋地说:

    “敢瞧不起东方人?看我吓掉那些臭老外的蓝眼珠!”

    他瞅着她的笑,这才发觉,这阵子,每次走出办公室,见到空荡荡的沙发时,心里那股虚浮感觉,原来是出于想念。

    说的也是。要不是因为想念,那时怎会没事去查杂志,想多接触她的新工作?他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好笑。

    她这么忙碌的日子,会持续到何时为止?突然想在心里有个底,不然总感觉有点不踏实。“那位吕姐这次回来,打算在台湾待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再待多久。她是思乡病犯,想回祖国度个长假,所以顺势答应母校的邀请,回来担任短聘讲师,但纽约那里还有工作在等她。”

    吕姐为人爽朗没架子,是位乐于提携晚进的长辈,而且专长剧场服装设计,正是她最感兴趣的领域;想到这可贵的学习机会时限紧迫,不禁有点惆怅。

    “放假休息一下也好,连铁金钢都垮了,你可别跟着病了。”

    呵,他是在关心她吗?被他话里的含意烘得心头暖洋洋的,她仰起下巴,表现出自信满满。“放心吧,在恶魔团长手下待过,到哪都游刃有余。”

    “你的语气却嫌不够感恩。”他剑眉倒竖,没过几秒,自己先笑出来。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在街上,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他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牵引她一起,散步般的走。

    台北街头,车辆呼啸而过,尘嚣纷扰,街景杂乱,毫无景致可言,奇怪的是,他却如在胜地漫游,满心温柔喜乐,不在意有没有尽头。

    “最近我去算命,大师告诉我,我的姻缘就快发生咯!”

    距演出还有段时间,气氛尚显轻松,大伙聚在一起打屁,谈及近况,小虎如此说道。

    “是吗?大师是怎么说的?”有人发问。

    “哼哼”小虎双手叉腰,得意得鼻子都快伸长。“根据大师的说法嘛,我的姻缘将非常之美满,命定的伴侣会是个与我无敌速配之人。”

    “你没回答问题嘛。我们想知道的,是时间?地点?三围?”

    “最后一点去死,前面两点嘛,呵呵,也许等下的联谊就会遇见咯。”

    “你说什么?你又要去联谊?!”顿时满堂惊愕。

    “是啊。唉,像我这种在家工作的,没有人事环境当邂逅的温床,只能自己制造机会啦。我已经决定,从现在起要狂联谊,直到找到真命天女为止。”

    咻忽有一股寒意自背后扫过,一回头,却啥也没有。“咦!刚刚”小虎咽咽口水,心口扑扑跳,惊疑不定。“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飘过”

    “对。”怨灵驴子。

    唉怎么会有这种少根筋的呆子?枉费他们上次强押他去男女授受很亲,他装傻不负责就算了,还想外出寻欢?!不可原谅!

    “他奶奶个虎,你实在呆到恶烂!傍我袋子,我快吐了!”有人直接唾弃。

    莫名其妙受辱,小虎愤慨。“喂!你们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不远处,压过他气势的,是聂鸣锋严厉的声音。

    出事了?众人心头一凛,马上站起来,往前方聚集。

    聂鸣锋正在询问负责的工作人员:“场地上为什么会是铺地毯?”

    丁薇霓站在他对面不远,很少见到他这样脸色严峻、目光锐利,不带一丝笑意的嘴显得威严无情,浑身散发令人不敢妄动的压迫感。

    “我们团上的行政上个月联络你们时,明确要求要铺黑胶地板,前几天也有再次致电做最后确认,为什么现在还会出这种状况?”

    “那、那时是另一个人接的电话,她没转告我”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助理小妹惶恐地低下头,脸色发白,说话不禁嗫嚅。

    “那是你们单位内部没做好沟通,没理由让我们承担后果。地毯非常危险,可能害舞者扭伤,这一点,当初不是特地跟你们做过说明?”

    “对、对不起”她无措地眼泛泪光。“能不能拜托你们将就一下?”

    “将就一下?”黑眸里闪过一丝火光。“小姐,我们跟艺洞合作好几次,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我倒想请问一句你懂不懂得尊重专业?”

    眼看团长咄咄逼人,都快把人家年轻女生弄哭了,小虎于心不忍。

    “团长,不然把地毯抽掉,我们直接在水泥地上穿鞋表演,这样可以吗?”虽说穿的鞋子跟原定舞服不相衬,免不了会破坏造型,可也别无它法了嘛。

    “就算是水泥地,也有可能滑地擦伤。”聂鸣锋对那小妹冷冷道:“你去告诉上头的人,没有黑胶地板,今天我们的节目只好开天窗。”

    小妹含泪离开,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凝重气氛下,丁薇霓从提袋中取出手机拨打,引来好奇发问:“薇霓,你打给谁啊?”

    “我老板人脉广,我打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帮上忙。”

    喔哦!大伙眼睛一亮,心生一线希望,无奈天不从人愿,她很快摇头。

    “打不通。”她切断通话,该怎么办呢?“我再打打看。”

    她轻咬指节,微蹙着眉,再次拨出号码,认真的模样使聂鸣锋目光一柔。“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用烦恼了。”

    这时,换瑞比从提袋中取出计算机,滴滴答答按起来。

    又有人好奇发问:“瑞比,你在干嘛?”

    “预估损失。”瑞比头也不抬地答。

    “唉,损失这字眼也太黯然、太销魂了”

    “比较大条的是,这虽然是小型演出,会不会还是会伤到舞团的名声啊?”

    “这部分我也有计算在内。”啪啪啪,给能干的瑞比拍拍手。

    主事的聂鸣锋倒是好整以暇。“怕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他双手环胸,目光凛然,不容置疑道:“别的舞团碰上这种事会怎么做我不管,不过,我绝对不会让我团里的任何一个舞者,因为设备不足这种蠢事而受伤。”视线四下一瞥,回到对面的丁薇霓身上时,忽地一顿。

    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严酷?但是没办法,他实在太火了。

    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事先通知确认,为什么还会出这种纰漏?回想起来,刚刚找上那助理小妹时,她还在边做事、边跟男友甜蜜热线,不用心的工作态度可见一斑。他最痛恨这种马虎随便的人,自己不敬业,还要拖累他人。

    “团长,你的用意我们都了,不过下次用不着那么凶巴巴嘛。”

    “对呀,有话好好说嘛,团长最那个了”见不得女人眼泪的小虎帮腔。

    “少废话。”聂鸣锋好气又好笑,警告地睨他们一眼,看向丁薇霓时,心莫名被扯了一下。

    她会不会也觉得,他待人苛刻差劲,为人冷酷无情?在工作上,他一向不讲情面,却第一次这样在意别人的看法,希望她会懂得自己

    这时,仿彿察觉他的注视,丁薇霓忽然抬眸瞧他,对他露出微笑。

    那瞬间,他嘴角不禁也勾起,心情轻快起来,随即感到好笑。嘿,他这是在做什么?莫非在寻求认同?!太荒谬了,有没有这么幼稚。

    但是,她是自己的知己这个念头,使他愉悦非常。凝视她理解的笑容,不知怎地,觉得她很美很美,会发光似的,紧紧捉住他的眼睛,激发心跳强劲的节奏

    丁薇霓的心跳也很快,她在想,啊,这可恶的男人,为何可以这样迷惑自己?随时随地,他都这么冷静果断,认为是对的,就会贯彻始终,绝不妥协,坚决保护自己的团员,即使关系着自身的收益,也毫不犹豫。

    这样的他,使她充满激赏,使她无法不更倾心。

    不过,在旁有人可不像她这样想,小虎嘀咕:“我还是不觉得事情有这么严重”他伸手展脚,在原地示范起舞。“看!像我这样跳不也没”

    话还没说完,他脚下一滑,砰!重重摔个倒栽葱。

    这声巨响,吓了大家一跳,赶忙上前关切:“喂,你没事吧?!”

    “星星,好多星星”小虎痛到翻白眼,抽气连连,不用摸都知道头上绝对肿了个超大包,还有哦,妈祖,他屁屁好像开花了

    “小虎!你怎么了?!”一声惊呼来自后方,众人回头一看,是躲起来忧郁的驴子回来了,她扑到小虎身畔,从没见他这副垂死样,惊恐地煞白了脸。

    “我不行了我我死了”小虎断断续续地虚弱道。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欸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吗?小虎一呆。“小姐,我死我的,干你啥事啊?”

    “我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呜哇”哭天抢地,好不凄楚。

    咦?!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跟着哗然告白!如假包换的告白!

    “安静。”聂鸣锋喝止他们。“工作还没结束。瑞比,你负责指派没事的人,整理带来的布景道具。离演出还有段时间,我去问问主办单位,看他们到底能不能调到黑胶地板。”转向小虎,问道:“小虎,你有没有事?”

    小虎愣愣道:“喔没事大概”摸着头,慢慢坐直。

    “你你”驴子瞪大眼,惊愕地看着他起死回生。

    “很好。”聂鸣锋挑高眉。“那你可以回覆别人的告白了。”

    “噫呀!”驴子羞极尖叫,脸轰一声充血,跳起跑走,而小虎还在愣。

    “小虎你痴呆啦,还不快追!”观众笑叱。

    他这才回魂,猛地跳起。“等噢!”惨叫一声,摸着剧痛的屁屁,冒着冷汗,一拐一拐追上,龇牙咧嘴地吼:“喂、你再跑我真的会死!”

    笑声和欢呼紧接在他们离开后爆发:“好耶!狂欢、狂欢!”

    “安静。”瑞比已取出道具清单,准备调度。“剩下的人跟我走。”推推眼镜,从左到右环视一遭,冷静地作确认:“在这之前,还有没有人要告白的?”

    哗,瑞比也会说笑?!大伙不可思议,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一桩大好喜事,十足戏剧化,消弭了原本沉重的气氛。

    聂鸣锋也笑了,视线对上丁薇霓,她同样显得愉快,眼里闪着笑意,亮晃晃的,像是恶作剧拿镜子折射日光到人脸上的顽童,扰乱他的注意。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为何目光离不开她?如果只因很久没见,胸中这过于炽热的感受,又该做何解释?

    最离奇的是,他的思绪,一直无法抛开适才所听到的那句话

    在这之前,还有没有人要告白的?

    那时候,他的眼神,为什么使自己心跳加速?

    那天之后,已隔了段日子,丁薇霓却仍不时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莫名会脸庞发热。

    那双深邃黑眸,是不是在吐露什么重要讯息唉!怎么可能。

    也许,她只是在羡慕小虎,幻想心仪的人也可以跟自己示爱。

    如果换她像驴子一样告白呢?唉别傻了,暗恋之所以发生,就是有不敢轻举妄动的理由,她太过沮丧地明白,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对象看待。

    十岁的差距,仿彿遥不可及,她只能暗地下功夫,调整穿着风格,努力让外表看来成熟点,希望他可以因此正视她,别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

    无奈他的态度从没变过,于是她只好想,没关系,至少她可以随时去找他,可以享受他的关怀,在舞团的日子也很愉快,没什么好不满足的啊。

    只是为什么,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煎熬她的心、打搅她的梦。昨晚,她甚至因此失眠了

    “薇霓?”耳边传来吕姐的声音,把她从出神中唤醒。

    “是。”她连忙应声。

    “你还好吗?”吕姐关心地打量她。“你好像精神不太好对不起呀,都忘了你是个女孩子,还一直叫你搬桌子移板凳的。”

    “不是,跟这没关系,是我昨晚没睡好。”她澄清道。

    下午来探吕姐的病,已近复元的吕姐好兴致地给她看自己在病中所做的绣花图样,还讲到自己前阵子找到一本很棒的绣花图鉴,一定要给她看看,带她到书房,却因地方太乱找不到,最后变成两个人一起整理房子。

    “没睡好?是不是在烦恼学校功课?你这孩子,老是对自己严格,可要记得适可而止,别像我这样,少壮不保养,老大徒虚弱。”吕姐开自己玩笑。

    丁薇霓牵起嘴角,心想,真正对自己严格的人,另有其人哪。记起今天还跟他讲好会去舞团,她忍不住瞄眼手表,糟糕,不知不觉都这时间了!

    察觉她的动作,吕姐笑道:“等下还有事是不是?好了,快走吧。”

    “剩下的,我明天再来整理。”

    吕姐原本想说没关系,但看看这历经一下午整顿,还只从疑似龙卷风过境变成台风过境的灾情,可真让人有点伤脑筋,干脆道:“那就算是从明天开始恢复上班吧,反正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叫你一直做白工。”

    “没关系,不用了。”吕姐向来照顾她,这点小事是她该做的。

    “用!怎么不用?好啦,就这样,我说了算。”

    见她坚持,丁薇霓也不好拒绝,只得说:“谢谢吕姐。”

    吕姐送她到门口,望着她穿鞋的模样,目光变得慈蔼。

    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跟这女孩投缘,初见面就打心里喜欢,也许是自己一直想要个女儿的缘故吧?又也许是因为,看着她,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用心上进,刻苦耐劳,就连那不服输的个性也跟自己很像

    “薇霓。”唤来她的注意,吕姐沉吟道:“我有话跟你说”

    “你来了。”帮丁薇霓开门时,聂鸣锋眉宇间不觉透出悦色。

    一路赶来,她略感疲惫,没怎么招呼,先走到沙发上坐下,吁了口气。

    “还好吗?”他走到她身前,关心地问。“你看起来很累。”

    “没什么。”她将全副重量靠在椅背上。“只是帮吕姐整理了下屋子。”

    “下次不要这么勉强,累的话,先回去休息。”

    “嗯”她闷应了声,闭了闭眼,不想说话。

    也许她的情况真的不该来吧,不然为什么连他体贴的话语都让她反常地觉得好讨厌?她其实希望他说,你这么累,还是来了,我很高兴。有段日子不见了,我很想你

    唉,果然太累了啊,她自嘲地扯唇,笑自己居然作起白日梦来。

    看她的样子有气没力,他担心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行。”她坐直,打起精神。“今晚没有音乐,我会睡不好。”

    之前听他说要整理练舞用的cd,她自告奋勇约好来当帮手,顺便要借几张回去。

    见她一脸坚持,他笑道:“好吧,那我们速战速决。”

    动手整理时,他跟她闲聊:“吕姐的病好点没?”晓得她刚探病回来。

    “没事了。”瞥眼他专注的侧脸,想到方才临走前吕姐说的话,她喉头忽地紧缩一下,冲口道:“如果”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回望她,她的样子像有心事。

    “以前你不是说过,如果你要再次参与演出,会让我为你设计舞服?那个约定还算不算数?”说完了,才察觉自己问了什么。

    瞧她神态认真,像是有点紧张自己的答案,他嘴角上扬。“当然算数。只要你愿意,能帮我设计舞服的人只有你一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猜想她在为未来不安,他安抚道:“是不是在想吕姐回去后的事?不用急,工作可以慢慢找。”

    “哦这里准备要当我的后盾吗?”她注视他问。

    “随时。”这答案似乎令她满意,所以他见到她的笑脸,可爱得让人心动。

    他们边整cd,边讨论里头的音乐,他将其中一张拿到音响中播放,她坐到沙发上聆听,拿着cd壳观看上面的简介;他坐在地上帮cd标签分类,待几曲播毕,再回头时,发现她已躺平在沙发上睡着。

    起身轻步走到她身前,凝视她的脸,见到她眼下淡淡的黑影,他暗叹,看来她是累坏了,刚才自己为何失策,不坚持先送她回去休息?

    也许他只是太想念她了。

    从下午开始,莫名烦躁的心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刹,烟消云散,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期待她来。

    这时,看着她这样没有防备的睡脸,他感到有股热能在体内扩散;这阵子只要一想到她就会这样,而这次是种简直要烧起来的感觉。大手忍不住摸上她的脸,柔嫩的触感教人无法收手,凉凉的呼吸拂在手背上,没有解热,那把火反而窜上了脑,烧融理智,他忽地梗住呼吸,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铃铃铃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响,使睡梦中的人惊醒睁眼。

    怎么也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什么?她震住,脑海一片空白。

    他是他?!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靠近?

    一眨眼,他已退离去接电话,她愣望他的身影,他面色如常,若无其事,跟人讲电话的语调也极平稳,方才那仅有一秒的画面是梦?

    可是、可是她无法不心跳如擂鼓,无法不去一直回想、一直回想他他刚刚是想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