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美国波士顿,洛根机场。

    漫天风雪掩去天空,下午四点多,已经暗如黑夜。赵湘柔独自站在机场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计程车招呼站,发呆。

    她被放鸽子了。

    她没忘记今天是阖家团圆的耶诞夜。机场里人很少之外,计程车招呼站根本没车在排班。这种时候,她的手机还很悲惨地宣告没电,一时之间,除了傻眼,也不知能怎么办。

    不该是这样的呀。她的男友应该在这儿等她,以鲜花和温柔的微笑相迎,然后两人一起携手度过浪漫美好佳节,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才对。

    --话说回来,没错,他们已经进入了所谓的冷静期;也没错,她到最后一刻才改变心意,决定要来波士顿找在此地攻读博士的男友过节;但她在美国西岸上飞机前已经发了简讯,也留了言,航程足足有五个多小时,照理说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准备,怎么会不见男友的踪影呢?

    刺骨冷风吹过,赵湘柔缩了缩脖子。忘了围围巾,寒气一直由大衣领口、袖口灌进去,冷得她直发抖。雪白的脸蛋被冻得红红的,鼻尖、两颊更是明显,她只觉得脸皮坑诔破了,连脑浆都快结冰。

    好冷啊为什么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还有人能够怡然自得地活下去呢?她百思莫解。

    在外面晃到冷得受不了,她逃回有暖气的室内。行李转盘区已经没人了,偶尔有机场堡作人员走过,都友善地对她笑笑,说声耶诞快乐。但她的脸颊已经冻僵,回报的微笑也很僵。

    拿出奄奄一息的手机,她抱着侥幸的心理,一面祈祷着电池争气些,一面再度拨号,试图联络那杳无踪影的男友。

    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怎样,这一次,手机撑住了,而拨号后,居然接通了。

    “喂?”男性嗓音传来,从容而优雅,让赵湘柔气息一窒。

    他,还在家。

    “我是湘柔。”她自动报上姓名。

    “湘柔?耶诞快乐。”对方温和地说着,毫无芥蒂,却也疏远。“西岸,你们那边,天气怎么样?应该很暖和吧?真好。”

    听着这样的话,明眸望出重重玻璃门外的漫天风雪,赵湘柔的舌头像是被黏住了,怎样都无法回答。

    千金小姐如她,该做的举动,应该是跺脚、大发娇嗔,控诉男友的不体贴、限他十分钟内马上出现在她面前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大概是冷呆了。

    电话那头,背景正传来悠扬的古典音乐声;萧邦钢琴曲轻快甜美,却让她一听之下,有如被丢到外面刺骨的风雪之中,无法动弹。

    这音乐,好耳熟。

    当初他在追求她的时候,就常常播放这cd。在车上、家里、甚至两人分隔两地不能见面,只能用电话聊天时,他都会特别去找出萧邦的音乐作为陪衬。

    如今,音乐依然,但她心底雪亮--自己再也不是他取悦的对象。

    “我约了人在家里吃饭,先不聊了。”对方说。“你应该也很忙吧?晚上派对玩得高兴点。我们再联络喽。”

    断讯前,赵湘柔非常确定,在跳跃的音符中,她听见了旁边有很耳熟的女声在询问:“是谁打来的呀?”

    “朋友。祝我耶诞快乐的。”回答得轻描淡写。

    “凤梨虾球好喽!我特别为你学做的,来尝尝看嘛。”女子笑声清脆。

    通话中断。她没机会询问了,手机萤幕一片黑暗,电池宣告寿终正寝。

    当然,她可以马上设法叫辆计程车,飞驰到所谓男友的住处,好好看个清楚、说个明白;但多年来的“家教”告诉她,这是最蠢的做法。于事无补就算了,还会让女人看起来面目狰狞,不值到极点。

    何况此刻在“男友”身旁的女人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可以,赵湘柔一辈子都不想跟那位小姐再有任何牵扯。

    反正,早有预感了不是吗?赵湘柔模糊地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与男友间的疏离与冷淡。远距离本来就不被看好,两人确实渐行渐远;此趟飞来,下意识中也是想作个了断,没想到会在机场就结束了。

    突然,一切都好像无所谓了。不必赶着去哪里,也不用急着回家--反正没有人在等候。

    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黯淡雪景,赵湘柔安静地站着,仿佛美丽的雕像,良久良久,都没有动。

    换成其他人,看起来或许会很落魄,但赵湘柔却硬是比别人好看几分。长得漂亮的好处就在这里;美女落寞的时候,还是像在拍偶像剧,不知哪儿有镜头在拍摄似的。

    等她远离冰天雪地、再度回到美国西岸温暖阳光下,已经是三十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期间她花了大钱住机场敖近的旅馆,付出天价临柜更改机票,等候多时不说,还要跟过节的人潮挤应该很容易让人失去耐性的,赵湘柔却都淡然处之,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火气或焦躁。

    啊,大约,怒火都被冰雪封住了,留在异地,没有跟着她回来。

    拖着小行李箱走出电梯,自家门口挂的圣诞灯饰正一闪一闪发亮。她掏出钥匙,一面回想,离开前,没有把灯泡插头拔掉吗?就放着任它闪亮了这些天?

    真傻。闪亮给谁看哪?

    门一开,迎面却见到不速之客一名。

    躺在她的沙发上,看着她的电视,喝着她的啤酒。

    “你回来了?把门关上。”

    对方只是看她一眼,视线又回到电视转播的球赛上,伸手抄起咖啡桌上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口。

    那悠闲自得的模样,实在太刺眼了。赵湘柔埋藏压抑多时的疲惫与火气,突然在那一刻,如同火山爆发!

    “厉文颢!你为什么在这里”拔尖的嗓音宣示着主人的火气,汹汹质问。

    对方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回答得慢条斯理。“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去东岸找施先生过节,过完新年才回来。这段时间,我可以来这边借住。”

    这话没错。赵湘柔想起来了。他们确实有讲好这件事,但谁会料到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要不要喝啤酒?冰箱里还有,请自己去拿。”厉文颢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墙上的液晶电视,随口招呼,仿佛这儿是他家似的。

    这实在太荒谬了!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想学受伤的动物一样躲在熟悉的角落舔舐伤口;结果,居然忘了讲好要把房子借给外人这件事。

    其实厉文颢并不是外人。对赵湘柔而言,他可能是她生命中最近似“兄弟”的人物,只不过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尤其不想看到厉文颢跟女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模样。

    “你”赵湘柔甩甩头,试图跟他讲理。“抱歉,我真的忘了。你介意换个地方住吗?我出钱让你跟女朋友去住饭店,怎么样?”

    “你怎么了?”厉文颢这才有空正眼看了她一下,不过也因为正好是球赛中间的广告时间。“你为什么现在回来?施先生呢?”

    “我们已经over了。”她简单地说。

    “喔。”

    必上门之后,把自己抛坐在单人小沙发上,赵湘柔吐出疲惫的长气。“我说真的,我不想招呼情侣。你们可不可以换地方谈情说爱?”

    “什么情侣?”厉文颢的注意力又被球赛吸引,漫不经心地问。

    是啊,什么情侣。

    屋子里除了电视喧哗的声响之外,安静如废墟。所以,他的现任女伴,那个老是在他身边出现、笑声如银铃般的小可爱,不在这儿?

    “你亲爱的海儿呢?”

    “谁?”

    啊,所以,他也一个人吗?

    看来今年耶诞节真不是情侣相聚的好日子,而是得走回西方传统,要跟家人共度了。

    眼前,她的“家”里,确实有个“人”;但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家人”界线一直很模糊。

    那位长手长脚、懒洋洋摊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年轻男子,是在外人面前,无论何时何地都整洁优雅、无懈可击的厉文颢;而认识多年,彼此什么面貌都已见惯,赵湘柔根本懒得在他面前扮千金大小姐。她干脆踢掉高跟鞋,一面摆摆手,指使着:“有啤酒?帮我拿一罐来。”

    “好。”他总是彬彬有礼,不过,有下文的--“等我这一节看完再去。”

    “这个quarter才刚开始,第一次进攻都还没结束,等这节结束都是半小时以后的事了。你以为我看不懂美式足球吗?”赵湘柔瞪他,娇声下令:“快去拿啤酒给我,我现在就要喝。”

    对于她的脾气,厉文颢应付自如。他干脆伸长手,把自己在喝的玻璃罐递给她,头也不回地说:“先喝这个,不然,你自己去拿。”

    赵湘柔接过。奔波跋涉了这么久,她真的不想再动了。

    仰头,一点也不淑女的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微微辛辣的气泡直灌而下。

    “呼!”她呼出满足的大气,微笑。

    “女生不要喝酒喝得这么江湖。”厉文颢的薄唇仿佛也扬起了笑意,依然盯着电视上如火如荼的球赛,淡淡说:“欢迎回家。”

    其实,赵湘柔真的怀疑过厉文颢的身分。

    简单来说,她不排除厉文颢是她父亲的私生子这个可能性。

    反正像她父亲这种到处留情的烂男人,在外有几个私生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真的带回家来了,赵湘柔也不会太讶异。而且,她爸单恋厉文颢的母亲也很多年了,是他年少时代的甜蜜回忆之一,至今还常常提起。

    虽然长相、脾气、个性和赵家人都相去十万八千里,但看着父亲多年来对厉文颢的母亲念念不忘、对厉文颢本人又是百般的器重与照顾,真的不能怪赵湘柔胡思乱想。

    就像现在,她听着厉文颢慢条斯理解释着未来一年的工作安排,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之际,心里想的就是--一定是私生子!要不然,她父亲为什么撤亲生女儿的职,把董事长特助这个工作转交给厉文颢?

    “也不是撤你的职。只不过,你过去一年的工作纪录”厉文颢拉长了尾音,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后,才悠然道:“董事长的意思是,反正大小姐的外务这么多,一天到晚美国、台湾飞来飞去,不如就别麻烦了,干脆直接让你搬过来美国定居。”

    “我都已经毕业了,家在台湾,工作也在台湾,为什么要到美国定居”

    厉文颢抬头,俊美的脸上露出诧异表情。“你若是跟施先生结婚,不就是要定居美国吗?结了婚,当然就更不能全心工作了。”

    赵湘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他到底是真的笨还是假装的?她赵湘柔这辈子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结婚之后待在家里!她母亲正是因为这样,乖乖死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任她父亲在外花天酒地,没完没了,终至婚姻破裂。她怎可能重蹈覆辙!

    “你以为我会待在家里当米虫?”她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那样地质问着。

    “是当少奶奶、贵妇。”厉文颢纠正她,浑然不觉面前的美女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还有胆子安慰她:“董事长也是为了你好,舍不得让你累才要我早点接下特助的工作,好让你专心谈恋爱、准备结婚。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赵湘柔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美眸半眯,透露出想杀人的冷冽光芒。厉文颢好整以暇的死样子,实在令人痛恨!

    他背后是全海景落地玻璃窗,碧海蓝天,浮云片片,看出去令人心旷神怡,但赵湘柔只想全力冲过去,把他撞翻,推进海里!

    等一等!先别喷火。冤有头、债有主,厉文颢只不过是被派来传话的,虽然可恨,但始作俑者是她爸爸啊。

    厉文颢多年来一直扮演着夹在赵家父女中间的角色。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赵湘柔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幸好有这句古训,要不然,厉文颢大概已经被她杀死过两百多次了。

    “好,我先不生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爸又不满意我什么?”她深呼吸着,粉颊一阵红一阵白,精致美丽的五官有些扭曲,一看即知是努力压制着脾气,才能这样放慢了声调轻问。

    “这个嘛”厉文颢露出了标准的淡然浅笑,在赵湘柔眼中看来,完全就是“佞臣”两个字的最佳诠释。

    只见他慢条斯理啜饮一口手上晶莹玻璃杯中的气泡矿泉水--哪个正常男人会喝柠檬口味的沛绿雅?实在娘到极点--欲言又止的样子,配上他唇红齿白、俊秀莫名的五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这个娘娘腔!到底说不说”被他的装模作样气得再度抓狂,赵湘柔顿足狂吼。“我爸一定对我非常不满对不对?要不然干嘛撤我的职我到底哪一点做不好?公司所有的投资我都帮忙做评估报告,他的海外会议我都跟着去开,大小事务都是我在联络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啧啧,大小姐,这样披头散发的鬼叫,很不端庄呢。”他摇头。

    不端庄就不端庄,赵湘柔一点也不在乎。事实上,在他面前,赵湘柔永远无法维持美丽娇柔的千金面貌;他们看过彼此最丑、最狼狈的模样,这一点点失态根本不算什么,两人都习以为常。

    比方说,她看过他体重高达一百公斤时的样子。那吨位惊人、五官全挤在一起,导致眼睛几乎是一条线的胖子,跟眼前这个文质彬彬、身材瘦削结实的俊男,没人会相信是同一个人。

    但赵湘柔很清楚,因为,不管多高多矮、多胖多瘦,他那个永不动怒、假装深沉的死样子,完、全、都、没、变!

    怒冲冲地推开了通往阳台的落地门窗,她赤足走上铺着玫瑰石英砖的宽阔观景阳台,凉冷海风迎面而来,扬起她柔云般的长发。虽然气到全身颤抖,但是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要冷静下来。

    自小到大,她和父亲一直处在这样的冲突之中。说好听点,她是掌上明珠,父亲宠她到极点,有求必应,一点苦都舍不得让她吃;但换个角度来看,父亲竟是从来不曾体认到她也有头脑,也是个留美的商管硕士,而且成绩还很好;对于她的工作能力,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她是个镶金的花瓶。赵湘柔冷冷一笑,优美的菱唇弯起极为嘲讽的笑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呢?反正不管怎么努力,她永远只是个花瓶,为何不能甘于身为摆饰的宿命?

    优雅修长的身影来到她旁边,他手上拎着轻软保暖的喀什米尔羊毛披肩,轻轻为她披上,动作自然而温柔,贴心地什么也没说。

    算他识相。要是敢在此时多讲一个字,大概等一下就会被推落阳台,直掉进太平洋里了。

    “你话已经传到,可以滚了。”她连头也没回,冷冷道。“快回台湾去吧,我的职位还等着你走马上任呢。”

    厉文颢没有接口,他站在她身旁,两人一起漠然望着傍晚灰色的大海。

    虽然身在加州,但冬天的海边依然寒风逼人,并不像电视里出现的,永远有穿着鲜艳比基尼泳装的波霸辣妹在碧蓝的海中浮沉嬉戏。

    良久,宽阔的阳台上还是一阵沉默,只有劲风呼啸而过,吹得搁放在阳台上的雕花凉椅格格震动。

    “我也需要休息几天。”终于,他静静地开口,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悠远。

    他的口气中有着一股落寞。赵湘柔这才想起,他之前似乎是打算跟女友在这儿度假、过耶诞的,没想到屋主提早回来,而女友则不见踪影。

    看来,假期砸掉的,也不只是她嘛。赵湘柔美丽如雕像的脸蛋上开始隐约浮现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活该。她一点也不同情他,正如她自己也没啥好同情的一样。同情这种廉价的怜悯,她才不屑。

    “你--”

    不等她开始说话,厉文颢彬彬有礼地打断:“不用安慰我,谢谢。”

    赵湘柔笑开了。微笑甜蜜,有如春风。

    “我才不是要安慰你。只是要说”她笑得眼儿弯弯,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心花怒放。“你活该。”

    厉文颢不愧是厉文颢,他欠欠身。“能让大小姐开心,是我的荣幸。”

    “谢谢。我很开心。”道谢声甜得像是泡过蜜。

    “不客气。”

    他们一起度过了很无聊的假期。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世界各大城市都有跨年狂欢的派对活动。赵湘柔窝在沙发上,遥控器在手,百无聊赖地转台转台又转台。

    “大小姐,你没有派对要参加?”下午,厉文颢从健身房回来,看到蜷缩在杏色小羊皮沙发上的慵懒美女,诧异问。

    “没。”她没精打采的回答。

    常常有人把女子比喻成猫,此刻在厉文颢眼前的,还真像是只优雅的猫,有着柔亮的毛皮那头卷曲得自然又性感的浓密长发,可是出自跟小甜甜布兰妮同一个发型师之手;身上的墨绿逃陟绒上衣与长裤,散发着丝绒的光泽,希尔顿姐妹也穿同样的品牌。

    美得像搪瓷娃娃的娇贵千金,表情却非常无聊,甚至有着几分落寞。

    “没出去逛街?买买衣服、鞋子、化妆品怎么样?”他用大毛巾擦着湿发,越过客厅往厨房走,一面漫不经心地提起治疗她情绪低潮的绝佳良方。

    “我早就脱离以狂花钱来振作精神的年代了。”她撇撇嘴。

    “哦?那么你房里床边那些saks、neimanmarcus的购物纸袋,是怎么回事?”

    “厉文颢,你要是敢再随便进我房间,我会给你好看!”一个精致刺绣抱枕跟着飞过来。

    “那就请你不要每次都把车库遥控器拿走,又不放回去。”要不是为了找东西,他才不想进去她房间呢。

    “我”当场泄气,赵湘柔不甘愿地嘀咕:“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

    厉文颢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一声不响。

    “啊,刚好,帮我拿一下蛋糕,巧克力那个。”指使得非常顺口。

    “为什么有这么多酒?”厉文颢这才大惑不解地回头质问:“这些是哪里来的?还有,你知道这里面有红酒吗?还没开瓶的红酒,为什么被放在冰箱里?”

    可不是!冰箱里除了多出几个新鲜蛋糕之外,还有水果、优格等食物,应该是赵湘柔买的;但是,下层满满的一整列酒,有红有白,有香槟有啤酒又是怎么回事?

    “早上有人送快递来。”她没精打采的回答。

    “谁?”

    “不知道。送货的小弟没说。”

    一定又是追求者献殷切,早已见怪不怪。煞费苦心选了这么多美酒,结果大小姐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厉文颢摇头,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追女人,绝对不要用这么蠢又没效率的方法;若不能出奇制胜的话,花再多钱也没用。

    随手选了一罐看起来挺顺眼的,他走回客厅,舒舒服服享受着运动之后的放松时刻。

    “你为什么没帮我拿?”有人不爽了。“我也要喝。”

    “你要喝什么?”

    “随便。搭配巧克力蛋糕的。那香槟好了。”

    这么好的香槟被她拿来配蛋糕,厉文颢还是只能摇头。他很认命地起身去帮小姐张罗吃喝点心。

    “不搭。”茶来张口的小姐还要挑剔,喝了一口冒着金黄泡泡的香槟,皱眉抱怨:“蛋糕太甜,香槟就有点苦了。”

    “那换配爱尔兰奶酒怎么样?”厉文颢建议。反正选择众多,不怕没得配。

    “试试看。”

    结果单喝奶酒太浓,要加鲜奶。奶酒冲淡之后又嫌不够甜,不如加点巧克力酱吧;甜腻口味试过之后,想喝点清淡的,那白酒拿来开;德国气泡白酒好喝是好喝,但光喝酒又没意思,橱柜里的杏仁小鱼、盐烤花生拿出来当下酒菜;晚餐时间到了,点了外送的pizza,浓郁的起司配上重咸的腊肠切片,配上冰凉的啤酒刚刚好就这样,从下午到傍晚,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试遍了冰箱里的酒。

    当电视里跨年晚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昂、烟火蓄势待发时,半摊在沙发上的赵湘柔脸红头晕,眯着醉眼,盯住墙上大电视,突然纤手一挥,指着飘起雪花的纽约时代广场、热闹拥挤的街景人群,大声控诉:“我应该在那里的!”

    厉文颢则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一手撑着头,懒洋洋回答:“我们又不是没去过,有什么好玩?在时代广场跨年,从下午就要去现场等,外面气温低,现场挤得水泄不通,上厕所不方便,周遭的人都在喝酒,喝到后来还有人吐折磨了七、八个小时只为了看一颗球从塔尖降下来?在家看转播就好了,多舒服。”

    “你根本不懂!你这个老头子!”赵湘柔愤怒地找抱枕要丢他。

    不过因为手脚发软,抱枕丢到了桌上,撞翻瓶瓶罐罐,发出清脆撞击声响,还有酒罐滚落木头地板,却没人理。

    赵湘柔躺回原来的位置,厉文颢根本动都没动,他们实在都喝多了。

    “我应该在那里的呀。”继续盯着电视上的热闹景象,半晌,赵湘柔才喃喃自语似地说:“我本来跟他约好要一起跨年的。”

    这才是重点吧。这几天,赵湘柔一直绝口不提远在东岸的“男友”也没有电话找她;电池用罄的手机安静地躺在玄关处的玻璃小桌上,一直没充电,自然也没响过。厉文颢当然知道有事发生了。

    但厉文颢不会开口问。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温柔地、安静地看着。

    看她辛苦地维持远距离感情,放下千金小姐的身段,呵护男友脆弱的自尊;看她被蒙在鼓里,任由男友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厉文颢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快到了。新年的第一刻,你想喝什么酒?”半晌,他问。

    “当然是香槟。”她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抱枕压住脸蛋,闷闷的回答从枕下传来。“还有没有草莓?”

    “有。还是godiva的巧克力包鲜草莓,怎么样?”

    “速速呈上。”

    “奴才这就去拿。”

    偏偏两人都是会追酒的个性,该说是一个屋檐下互相影响吗?如此这般,不知道第几轮的大混战又开始了。

    酒混着喝很容易醉,加上两人都各有心事,喝了一晚上,也该醉了。

    醉了,就该乱性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赵湘柔其实完全没有印象。

    一夜无话。

    当新的一年闪亮开始,刺目的加州灿烂阳光慷慨地洒在她脸上时,她的头却痛得快要爆炸。耳际隆隆作响,好像有一整个乐队在她头里面猛敲猛打,太阳穴阵阵发胀。

    勉强撑开浮肿的眼皮,却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天花板的暗花开始浮动。

    喔,她要吐了要吐了要吐了

    “想吐?垃圾桶在旁边。”一个沙哑的、疲惫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

    这嗓音为什么像是由麦克风放大过,震得她头晕目眩?一定是宿醉的关系吧,或者,她还在作梦?

    赵湘柔用力闭上眼,试图从满天的金星中找回一点平衡感,至少能让她睁开眼时不像是要掉进巨大的漩涡中,还顺便想把满腹的委屈、牢騒、垃圾食物全都吐出来

    “你要是想吐在床上,请快一点,我等一下一起洗。”那个丧钟般的嗓音,再度以全音量在她耳际悠悠回荡。他还叹了一口气,无奈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与宠溺,仿佛情人间的枕边细语:“反正我们的衣服也该洗了。”

    “我们的”“衣服”?

    赵湘柔全身发冷。她身上,根本没有衣服。

    扁裸的肌肤直接接触纯棉床单,让她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本来穿着的丝绒运动服掉落在床边地板上,已经被各种酒类、食物、零嘴给污染,皱成了一团,仿佛咸菜干,根本看不出价值不菲的身价拜托,那套衣服,可是豪门名媛希尔顿姐妹花的爱牌

    不要再管什么希尔顿姐妹花了!靠!她跟自己的“兄弟”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