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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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荒谬了,这世界。

    站在自己家灯火辉煌的客厅里,赵湘柔脑海中只浮现这个念头实在太荒谬了。

    她父亲居然在家。这已经够诡异了,没想到厉文颢也在。只见没节操的大狗菲菲满脸崇拜地窝在主人脚边,令赵湘柔觉得非常刺心。

    当然,最刺眼的,是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客人,何敏华。

    她来做什么?最近,赵湘柔还不够倒楣吗?

    这算病急乱投医?要找救兵、说客,怎会找来这个人?由此可见,她爸爸真的完全不了解她。

    “湘柔,你回来了。”何敏华怎么可能放过她,招呼声马上追上来。“我们等你吃饭呢。赶紧进来,上班很忙哦?这么晚才回来。”

    赵湘柔霍然抬头,瞪着那个笑脸迎人的陌生女子。这是她家,怎么何敏华反倒成了主人似的?

    漂亮大眼睛瞪起人来也是很可怕的,何敏华吓得马上闭嘴,不敢作声。

    不敢才怪!分明就是在男人面前装可怜而已,这招何敏华很拿手。

    “我只是我是赵叔叔说你心情不好,加上我又快回美国了,就想来看看你,陪你聊聊”

    赵湘柔冷冷地看着她。她们从来就不是可以聊天的交情,这话想骗谁?连菲菲都骗不过。

    烂戏一出,她没有意愿奉陪演下去。

    “菲菲,来,我带你去散步。”赵湘柔忽略掉所有人,对着大狗说。

    菲菲一听到散步,马上爬起来奔到她脚边,吐舌喘气,非常兴奋。

    “湘柔,你又要出去?”她父亲皱着眉说:“敏华难得来,你不招呼她一下吗?她是专程过来看你的,人家后天要回美国了。”

    “是我要她来的吗?”赵湘柔拍抚着菲菲的头,极冷淡地说:“她是来问候她‘赵叔叔’的,关我什么事?”

    “不是!我是来看你的。”何敏华睁大眼,好认真好认真地说:“学长有特别交代要我关心你;还有,赵叔叔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可能对他有点误会,我就猜,也许你会想找人聊聊。”

    这么热心,怎么不去选民代?赵湘柔在心底冷笑。“不用。”

    “湘柔,你态度不能好一点吗?”赵父不悦地起身。“以前是年纪还小,吵吵闹闹、耍耍脾气就算了,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种样子,连谈都不能谈,一不开心就摆脸色给大家看,不能成熟一点吗?”

    赵湘柔整个爆炸了。压抑多时,甚至是多年的愤怒,一古脑儿突然炸开!

    居然在人前教训她?!在何敏华这个冒牌女儿面前教训她?!在他无耻地追求女儿的好友之后,开口教训她?!

    “成熟?要我成熟?”她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脸色却惨白。她指着一旁可怜兮兮、眼眶已经有些红了的何敏华,缓缓说:“一开始,你跟这个人的母亲幽会时,把她丢在我们家,我以为是我的玩伴,什么都分给她,傻呼呼的跟她一起玩;后来在学校里,同学间都传说何敏华是我妹妹。她没有爸爸,就要来抢我的。没有男朋友,也要抢我的。”

    “那些是大人的纠纷,是大人没处理好,不关敏华的事。”

    “是,是大人的错。但为什么要我承担这些?”嗓音尖锐,略带颤抖,因为她全身都在发抖。“我已经躲开了,我不要见到她,这样还不行吗?到底还要我怎么样?跟她变成好朋友?那我又要担心,你会不会想追她啊!”她话没有说完,一巴掌打断了她。

    赵湘柔被震呆了。

    脸上其实不痛,她父亲并没有用力打她,也没打中。不习惯打人的,怎可能像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一打就中,还清脆响亮?

    但父亲的举动太出乎她意料之外,让赵湘柔没办法理解,一瞬之间,表情完全空白。

    “不要再说了。是我宠坏你,才让你这么骄纵、口不择言。”赵董事长一捡沉痛地站在女儿面前。

    赵湘柔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崩溃,更没有掉头逃跑。她站在客厅的中央,如一尊失去生命的娃娃,只是安静望着她的父亲,幽黑的大眼睛如同深潭,几不见底。

    她还是失败了。如果父亲要的只是不会说话的洋娃娃女儿,她为什么不能做到?为什么还是有喜怒哀乐,会愤怒、会伤心、会心痛?为什么不能当一个草包大小姐,一点脑袋都没有的,傻呼呼逛街花钱打扮就好开心?

    一双坚硬的手臂由后往前,揽住了她。厉文颢从不介入他们的家事,但此刻,他无法置身事外。

    大小姐就像是搪瓷做的玩偶,一碰就要碎了。他只能紧紧地护卫住,让损伤减到最低。

    还是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她木然地任由厉文颢搂着她,耳边来回的对话都没有听进去,像飘浮在半空中。

    “呜”连菲菲都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

    这声狗鸣叫醒丁她。赵湘柔低头望着一脸期待、眼睛乌亮的爱犬。她低低呢喃:“乖,我带你去散步。”

    “湘柔。”厉文颢轻声唤她。

    她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陌生而冰冷,看得他胸口如中利刃。

    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呢?你也不过就是我爸另一个旧情人的儿子。

    他手才一松,赵湘柔已经挣脱他的怀抱,纤手牵起已经等候多时、浑然不觉人类世界有多纷乱的菲菲,一人一犬往外走去。

    是啊,他跟何敏华又有什么两样?虽说他母亲从头到尾都把赵董的爱慕当作笑话,也从未跟赵董有任何私交情谊,但对赵湘柔来说,都是差不多的。

    不可以。绝对不能“差不多”在她心中,他不要跟任何人差不多。

    赵湘柔一个人独自出门。她需要冷静一下,虽然再冷静下去,她就快要变成冰柱了。

    顺着平常散步的路走上去,一路上人车都极稀少。山上的秋夜静谧凉爽,露水沾湿她的鞋、长裤裤脚。低头无意识地看到自己穿的还是尖头高跟鞋,走着走着,鞋跟声响清脆,旁边是菲菲爪子落地的脚步声,和它呼呼喘息的声音,交织成好寂寞的旋律。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已经过了平常折返的地点,还继续往前。

    这一次,厉文颢没有追上来。

    她才没有在等他追上来呢。平常就算她带菲菲散步,他也不会上山来找,顶多就是在家门口等她回来而已。

    “那我们今天就走远一点吧。”她对菲菲说。

    菲菲自然不会反对,仿佛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不再变身脱缰野马,只安静地跟着,乖得跟影子一样。

    迷蒙月下缓步前进,越走越荒凉

    “小姐,借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加油站?我车子抛锚”迎面出现一个男人,显然不怀好意,一直往这边靠过来,口气完全不像是要求救的样子。

    赵湘柔这才从重重心事中醒来,抬头,两人一照面,都呆住了。

    “你”“你”不就是前天遇到的流氓吗?

    对方的笑意更加诡谲,靠得更近,甚至伸手想要拉她,嘴里调笑着:“漂亮小姐,我们好有缘分”

    吼!突然,一阵低低咆哮声把流氓吓了一跳。黑暗中,只见另一双晶亮的动物的眼眸。对方惊得倒退了一步。

    “汪汪汪!凹呜”凶猛吠声以“鸣狗雷”的方式收尾,震耳欲裂,在寂静山腰回荡,格外恐怖。

    雪白尖锐犬齿在黑暗里闪了闪,一瞬间,菲菲已经变身警犭扑了上去,直取敌人的咽喉!

    “哇!”对方大吃一惊,流氓气全跑光,吓得连连倒退,还把手举起,无意识地做出投降姿势。“不要!卖来!卖来!”

    眼看一个满脸横肉的大男人被吓成这样,赵湘柔先是一愣,然后,无法抑遏地,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看菲菲把坏人赶跑了,还狂追了一大段路,害那人跌跌撞撞摔了一跤又连忙爬起来死命快跑赵湘柔笑得坐倒在路边,笑到脸都发酸。

    然后,莫名其妙的,紧绷的情绪松开、溃堤后,她开始流眼泪。

    一颗颗豆大的眼泪滚落,在人前始终没有哭过的她,此刻却像泪腺突然坏掉了似的。

    菲菲成功驱逐坏人之后奔回她身边,开始舔着她的手,一面呜咽,像是急着要哄她不哭似的。

    “我知道,又哭又笑,小狈撒尿。”她抱住温暖的大狗,顺着它的毛缓缓抚摩,嘴里嘲笑着自己,却停都停不下来,哭到全身颤抖。

    静谧的山间路上,一人一犬互相陪伴。月色朦胧,雾气萦绕,一直尾随在后的厉文颢只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确定此刻大小姐会不会想看到他,愿不愿意让他在她身边?

    对于自己能改变的,他一步一步、慢慢尽力做到,就是要成为能站在她身旁的人:但对于无法改变的,他

    他不管。早已经陷进去这么深了,他根本无法抽身、不能放手了。

    时装衷篇始的时候,赵湘柔独自来到秋天的巴黎。

    大家都很羡慕她能到时尚之都出差,想象是一段浪漫又悠闲的旅程。但其实接连一星期每天都有大小品牌发表会,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此次公司派出来的代表只有她一人,于是大小事项,从搜集资料到实际进场看秀、整理笔记内容与照片,每晚固定传回台湾,全都是她自己做。

    苞品牌法国总部开会更是固定行程,台湾区的副总只过来开了一天的会,其它都让赵湘柔去处理。即使法文不是问题,但每天收到成堆的资料要消化,就够累的了。

    她真的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比起身边的聪明人,比如程思婕或厉文颢,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与他们成就相当;但太多因素干扰之下,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她的努力。

    其实她应该很习惯了,但最近,赵湘柔觉得累了。

    那是一种透入骨髓的疲惫。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去计较、去生气。

    所以这次出差,她像机械人一样麻木地工作,日日在高压紧张的气氛中,听着各种腔调的英语法语,看遍各大品牌绞尽脑汁推出的新概念、新材质、新潮流;忙着抄笔记,忙着消化整合资讯,忙得喘不过气,忙得没有时间欣赏巴黎,忙得没时间难过。

    堡作结束的那一天,她熬夜把报告写完、传回台湾之后,关上手提电脑,抬头从旅馆房间的大窗望出去,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

    她干脆披上外套,出门走走。早晨的空气很冷,带着湿气。路上清扫落叶垃圾的工人、准备上学的学生、西装笔挺的上班族、打扮轻便的观光客与她擦身而过。古老的石板地被细雨浸润,走起来有种单调的节奏;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喀啦喀啦,从小巷走到大街,漫无目的,一直走下去。

    虽然从高三下就被送到国外读大学、生活,但她身边始终有个鬼影般的厉文颢陪伴。到异地旅游,通常也都有挚友同行。如今她一个人在浪漫花都悠闲晃荡,经过一家又一家的商店、餐厅,却没有驻足的欲望。抬头就可看到巴黎铁塔,塞纳河也在不远处,却毫无拜访的冲动。各式各样的新鲜面包、甜点纷纷出炉,咖啡香飘荡在早晨的湿冷空气中,奈何赵湘柔一点也没有食欲。

    意兴阑珊,完全提不起劲。怎么会这样?

    走了好久好久,那双从台湾带到法国、走过山路又走过石板地的gucci缇花高跟鞋早就已经脏了,鞋跟也刮出不少风尘伤痕,赵湘柔脚板开始隐隐发疼之际,终于缓下脚步,想休息一下。

    结果一停就有人搭讪。

    优美的法文响起:“日安,小姐,你迷路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没有迷路。不用帮忙。谢谢。”回以流利法文。她在大学时选修了四年法文,下过工夫读的,要拒绝搭讪者绰绰有余。

    “那是在欣赏风景了。介意我加入吗?”

    “介意。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欣赏巴黎。”她毫不留情地说,即使对方是年轻帅哥,有灿烂的发色与白皙的皮肤,以及非常和善的微笑。

    “那就不打搅了。”好风度,没有死缠烂打,客气退场。“巴黎不该一个人欣赏,祝你找到伴侣一起享受。”

    “谢谢。”

    连陌生人都对她这么说。她看起来真的如此孤单吗?

    但一个人的巴黎竟是如此无聊,连走过著名的香榭大道、经过世界顶尖精品旗舰店,看着美丽的皮包、艺术品般的鞋子、质感一流的衣服耀眼夺目依然,在以前绝对可以让她心跳加速、手心发痒的,此刻却毫无感觉。

    难道真的像她跟厉文颢说过的,已经过了以疯狂购物治疗心灵创伤的时期了吗?真可惜,那曾经是多么简单又有效的方法呀。

    慢慢走回旅馆的途中,自告奋勇要陪她欣赏巴黎、要请她喝咖啡、要与她谈谈毕卡索、问她从哪里来、又往哪儿去的各式各样搭讪者不断出现。美丽、神秘又带点忧郁的东方美女让太多人注目,试图一亲芳泽。赵湘柔到后来被烦到只简单回答“不会法文”或干脆猛摇头当作回应。

    她从来不缺自告奋勇的陪伴者,只是,她只让特定的某些人接近。

    如此小心,还是难免心碎神伤。

    她走回了旅馆。一转进巷子,就可看见旅馆门口的石阶,两旁插挂着飘扬的旗子。翻飞的斑斓旗帜下,有人坐在石阶上,脚边放着简便的黑色行李。

    那人抬头,一双单眼皮的澄澈眼眸定定望着她,深黑色眼瞳仿佛映出她孤寂的倒影。

    “你来做什么?”赵湘柔站定,隔得远远的问。

    “来接你回家。”他说。

    赵湘柔看着他,猜他应是刚下飞机就过来了。长途飞行之后,他面有倦色,下巴的胡渣又长出来了,略带憔悴的俊男好看得令人心软。赵湘柔的心完全不由自主,软成了一片温柔的水。

    “你欺骗我,你帮着别人隐瞒我。”她清清喉咙,死命压抑住想要过去紧紧拥抱他的冲动,平静地说:“我还没有原谅你。我还在生气。”

    “我知道。”厉文颢也一样平静,好像在讲别人的事似的。“你的心情一定很差。我让你尽情发泄吧。”

    如是,他们在巴黎度过了火热而荒诞的三天。

    下午,当阳光破云而出之际,温度略有回升。

    他们在河边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就坐了。厉文颢特地绕去买了一袋pierreherme的macaron小圆酥饼,以及她心爱的macarone摸tionispahan,从香酥外皮到内包的鲜奶油馅都有玫瑰的香气,还镶了一圈又酸又甜的覆盆子,配上热烫的香醇咖啡,是令人为之深深沉醉的人间美味。

    像是谦卑的臣子,将贡品呈现到高贵公主面前。公主欣然接过,一口一口享受着,一直不开朗的小脸,至今终于展颜;在甜美滋味中,露出恋爱中人特有的梦幻表情。

    咖啡、甜点的香味中,他忍不住癌过身,亲吻公主。

    他们的吻中,有着咖啡的苦、玫瑰的香气,还有奶油与糖的甜味。她品尝甜点,他则品尝她。久久,都舍不得分离。

    “度蜜月?”邻座的老太太友善地攀谈询问,笑得一脸慈祥皱纹。

    厉文颢没有回答,含笑凝望咬着唇、犹豫不语的大小姐。懂法文的小姐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不不是。”

    “那就是热恋了。”老太太恍然,笑看这一对年轻的情侣。“好好享受,巴黎是属于你们的。”

    “我们?”赵湘柔忍不住反问:“您的意思是,观光客?”

    法国老太太笑出声来。“是情人啊。巴黎是属于情人的。我和我先生,在巴黎谈了五十年的恋爱呢。”

    赵湘柔没有问老太太的先生如今安在,为何此刻她在咖啡馆独坐。有些时候,不问才是一种礼貌。华发老太太脸上焕发如初恋少女的光芒,令赵湘柔为之心折。

    那是她向往的一切。她希望每对情人都能携手到白头,坚贞专注,不离不弃,但难堪的是如此愿望终究是梦幻,只是不切实际的想象。

    没有一种爱情是纯粹而永恒的。望着近在咫尺、从未远离的那张俊脸,赵湘柔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大胆相信。

    然而她即使再不肯正视,他还是来了。此刻正在她面前。

    “我还没有原谅你。”她低低说着。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的心不被伤害,就能守住最后一道抵御的防线。

    厉文颢微笑,好看的浓眉扬起。

    “那些,等回台湾再谈吧。”他温和地说:“这几天,只要好好享受属于我们的巴黎就好,可以吗?”

    她眯细眼,狐疑地瞄他。“你听得懂法文?听懂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厉文颢笑得更无辜了。“怎么可能呢?”

    她还是盯着他不放。这人心机深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又在打什么算盘、葫芦里卖什么葯?

    “你又皱眉了。”他轻揉着她细致眉心,然后以唇代指,亲吻她光洁的额头,语气好低、好温柔。“你心情不好,出差又累,就不能放松几天,把一切都暂时抛开吗?我会陪着你。”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亲匿如此熟悉。赵湘柔恍惚想起,在他们第一次“酒后乱性”之后,厉文颢也曾经像这样

    之后,被她悍然抹杀掉一切,死不认帐,执意要维持以前如兄弟、亲人般的关系:但死命抗拒也好,不肯面对现实也好,事实摆在眼前,厉文颢已经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因为太习惯,也因为他总是在,所以没有领悟到这个事实。

    好贼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夜深的时候,她在他怀里。

    他的身材是这几年精心锻炼过的。被他抱住时,那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是腹肌吗?”小手抚过他坚硬平坦的腹部,嗓音听起来却闷闷的。

    “是。”厉文颢失笑,按住那不甚安分的纤手。“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还是闷闷的。“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以前他是个胖子。

    “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会怀疑你根本是冒充的。”她嘀咕着。“才几年的时间,就一个变成半个,哪有这种事。”

    “怎么会?我身上有肥胖纹可以证明,确实是我本人。”他说。

    当赵湘柔硬是要看、甚至伸手探索时,厉文颢再度抓住她的手,还不安地挪动精瘦身躯。这么一动,赵湘柔发现了新大陆

    “你怕痒?”她撑起身子想要看他,还故意去摸他的腰。

    他闪躲着小手的攻势,又忙着要抓住她。“喂、喂!冷静一点好吗?不要这样我不是”

    饱守嬉闹,肢体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热。终于,擦枪走火。

    晕黄灯光下,他们的肌肤都散发着金色的润泽光芒。清冷空气中,喘息声与偶尔逸出的柔软叹息互相应和。

    他很温柔,却也非常坚持;她精致娇嫩如艺术品,却能承受强烈的冲撞。

    待一切慢慢重新恢复安静之际,他吻着她圆润香肩上的点点细汗。

    “你真的怕痒?”她的嗓音因为刚刚的激烈呻吟而有些沙哑,此刻悠悠地再度问。

    厉文颢微微皱眉。“这很重要吗?怕痒又怎样?”

    “没呀。只是听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她停了停,才说:“我妈以前有次说,我爸完全不怕痒。她要我找个会怕痒的、会疼我的老公。”

    厉文颢只是微笑,这时就不介意大方承认了。“那就是了,我很怕痒。”

    “哪有人这样的,现在承认得这么快,太假了吧。”她瞪他一眼。

    “我无所谓。”他吻上她柔软的红唇。

    只要是对追到她有帮助的,他真的什么都无所谓。

    如胶似漆的热吻方休,两人气息再度微乱,火热的身躯依然紧紧相拥,她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

    “你真的喜欢我?”她的问句里夹带着太多不确定。

    “嗯。”“从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我的?”她很困惑。

    厉文颢沉思了片刻。“当听到每一首情歌都想起你时,当发现每个节日都想跟你过时,就知道了。”

    她的气息一窒。这两句话威力太强,她被震傻了。

    “可是,我爸爸,跟你母亲”她嗫嚅。“你不在乎?你父亲也过世不少年了,如果”

    “我不觉得家母对令尊有任何一丁点意思。”回答得非常认真。“爱情是不能勉强的。要不然,我妈早在三十年前就嫁给你爸爸了。或者,你也早就嫁给第一个死命狂追你的男人了。”

    她沉默。良久良久,都没有开口。

    他轻抚着她如云的长卷发,轻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的应该很正确。”她从他怀中抬起头,困惑地问:“可是这意思是,可茵有可能喜欢我爸爸?那怎么办?”

    照厉文颢的理论,如果不是双方都有意,根本不可能勉强。可是她亲眼见到自己父亲跟罗可茵一起出现。这他想了想。

    “那,你先试试看,能想象罗小姐当你的继母吗?”

    此话一出,赵湘柔狠狠一震!葯下得太猛,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可以敷衍过去,但你想听那样的话吗?凡事做最坏的打算,那么等到真的发生时,就不会太惊慌。呃”他的话硬生生打住。

    有人用力咬了他厚实的肩一口!

    “住口!你这小人、坏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讲这些话?!可恶!”她气得眼眶都红了,又捏又捶,又咬又骂,手口并用地狠狠教训着男人。

    这次他没闪没躲,也没试图安抚发狂似的大小姐,只略略皱着眉,咬牙承试岂风暴雨似的攻击。

    他已经说过了,他是来让她发泄的。就让她尽情抒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