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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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静知道自己摔下山崖,风在她耳边怒吼,她整个人一直往下坠,往下坠她快死了吗?闭著眼睛,她狂乱的想再抓些什么。她不要死在异乡,她还不想死!忽地,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她,接著,她就紧靠在一片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她错愕的睁开眼睛,竟看到那个被她嫌得不能再嫌的夫君居然抱著她往下坠。

    “你竟然为了我跳下来了!”她眼眶泛红,难以置信又充满感动的凝望着他。

    古镇宇抿紧了唇,一手紧抱著她,一手想勾住崖壁间凸起的石块,但他没抓到,两人下坠的速度加快,眼看就要粉身碎骨,他一掌凝聚十成内力,用力击向山壁。

    刹那间,山石、灰尘齐飞,他足蹬飞石,几个翻身,缓和下坠力道后,将她护在怀中,垂直的坠落在那层层叠叠的灰石堆中。尖锐的石块刺入他的身体,被撕裂的痛楚在瞬间直袭心坎,他随即痛晕过去。

    一阵飞沙走石,逼得欧阳静不得不闭上眼睛,而当一切都沉寂下来时,她发现自己不再往下坠,可她的身体却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她缓缓的睁开双眸,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她一抬头,但见到古镇宇的右肩正汩汩的流著鲜血,她脸色丕变,飞快的从他的怀中起身,这才看到昏厥过去的他身上还有好多的大小伤。

    她的眼眶盈满泪水,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满满的感动。

    “镇宇、镇宇!你醒醒啊镇宇醒醒,别吓我啊,快醒醒”欧阳静一直喊、一直喊,喊到声音都哑了,但他始终没有反应,她慌了、急了,痛哭失声的对著上面大喊“来人啊救命、救命救命”但除了风声,没有,什么都没有

    泪如雨下的她看着伤痕累累的他。怎么办,她为什么不好好的习医?

    要不,这会儿,她也可以好好查看他的伤势,可以想法子就地取材的为他医治,但她不会,她什么都不会!

    呜呜呜她哽声啜泣,生平第一次,她好希望她跟四个姊姊是一样的。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相对于坠谷的欧阳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广场的高台上从白天等到黑夜,却始终等不到两人回来的曾纹婕、塔莎、丁绵绵、小谊等人及所有的百姓也更是心急如焚。

    虽然曾纹婕已经派出不少侍卫前去搜寻,但侍卫们来来去去,直到天都黑了,就是没有带回一个好消息。

    杨子维也来回的找了好几趟了,这时只见他一脸疲惫的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焦急的等候消息的曾纹婕等人都迫不及待的跑向他,而他只是摇摇头。

    “还是没消息?怎么会这样的,好好的两人怎么会不见了?”曾纹婕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太后,我早就说过了,王妃让两个不祥之人住到宫里一定会出事的,可你跟大王都不相信我。”塔莎也急也担心,但她更气欧阳静。她不知道将大王带到哪里去了?

    “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我比较担心的是”杨子维眉峰拢紧。

    “杨少爷,你担心什么,快说啊,小谊快急死了。”小谊脸色发白,脸上的泪水乾了又湿、湿了又乾。

    “我问过大道上的人,他们根本没看到大王跟王妃共骑经过,所以大王一定是走山中小径,那里的路大致上都还好走,只有拐弯处有一个崖壁,要是稍有不小心,很容易就摔下去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摔下去了?”曾纹婕脸色发白。不不会的

    “太后,我这是猜测”他抬头看天际“不过现在天黑了,我们要到崖壁下方只能从山谷那头绕下去,但那条路不好走,必须等天亮再说了,总之,那里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杨子维此话一出,几名女眷除了塔莎,每个人都急哭了,但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众人都只能带著一颗担忧的心各自离去。

    塔莎跟曾纹婕回到祭祀殿堂祈福;小谊只能瞪著窗外喃声哭泣;丁绵绵跪地求天,请上天赐福给王跟王妃两人。

    杨子维也彻夜难眠,看着虔诚拜天的丁绵绵,不由得想着像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大美人,或许讨来当妻子应该也不赖吧,唉,什么时候了他居然想到这事儿?

    翌日,晨曦乍现,杨子维便率领士兵前往河谷搜寻两人。太阳冉冉升起了。欧阳静静静的躺在古镇宇的身边,她抱著他给他温暖,更在心里一直呼唤他,但他没有醒来,没有一直都没有

    昨夜,她撕了身上的衣裳,帮他将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先包扎止血,她做得很烂,但她真的很努力了。想到这儿,泪水再度盈聚她的眼眶,同时,她枕著的胸膛似乎动了一下。她愣了愣,飞快的坐起身,竟真的看到古镇宇睁开了眼睛!看到他醒来,她哭得更伤心了。

    古镇宇浑身都疼,但他还是逼自己坐起身来,不舍的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欧阳静“你哪里伤著了?很痛吗?我看看”她难过的看着他,抽抽噎噎的哭泣著“呜呜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我,你伤得好重啊可我都不会我不知道怎么救你,我气死我自己了你浑身是伤,也没看自己的伤,就先问我了呜呜呜”古镇宇从没看她哭得这么伤心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他没说话,她以为他哪儿不舒服,连忙拭去两颊热泪,上下打量他,急急的问:“你呢、你呢?是不是浑身疼痛?我告诉你,我可不准你死的,没我的命令,你绝对不准死的!”说著说著,她又哭了。

    听到她幼稚的话,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但这一笑,立即扯痛他身上的伤,他的俊脸顿时发青。

    她心疼的问:“弄疼了,是不是?”他摇摇头。

    “大骗子,这时候还想逞强。”她咬著下唇看着他,一想到他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的下来救她时,她真的感动不已,只是“你不是挺气我的,怎么愿意为了我?你这样很笨耶。”古镇宇当时什么也没想,他只知道要是没有救回她,他会遗憾一辈子的。

    他深情的凝睇著她,仍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她哽咽一声,心里涨满暖暖的爱。他执起她的下颚,俯身轻轻的印上她的唇,要是能在感受到她柔软的唇后死去,他是可以瞑目了。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他放开她的唇,本以为是士兵们寻来了,没想到

    “太好了,我真的没有听错,我在山崖上听到你的求救声时,还以为是错觉,幸亏我连夜寻来了,真的太好了,静儿!”侯克伦很快的翻身下马,来到一脸惊愕的欧阳静身边,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

    “克克伦?”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难怪,她一直觉得那个年轻太监的声音很耳熟。

    古镇宇也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若不是他受的伤太重,他会黑眸飞上一抹阴沉冷光,他会一掌击毙这个年轻太监!

    “走,静儿,我带你离开这儿。”侯克伦拉起她,就要往马儿走去。

    “不、不”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我当然是为了你而来的!”他深情的凝著她,但在看个虚弱的坐在地上的古镇宇时,他俊逸的脸上立即浮现一抹怒意“要不是这个善摩国国王棒打鸳鸯,我们早就成亲了。”“不、不是的!这都是误会。”她的脑袋混沌不明,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古镇宇送回宫接受治疗。

    她拉著侯克伦的手,请求道:“麻烦你先帮我将大王送回宫好吗?他受重伤了。”“不!那我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是他偷袭我,不然你不会掉下来,我也不会跟著跳下来!”古镇宇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她愣了愣,错愕看着侯克伦“真的吗?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这两天,我观察过了,静儿,我知道你是被逼嫁给他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你,我也不想当什么八王爷之子,我们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浪迹天涯,做对神仙眷侣。”“可我那是”她连连摇头,不知从何说起,他口中所谓的“梦想”是她随口胡诌的。

    因为当时她被迫到一个王公之家亮相,她累了、烦了,她不想当个虚假的完美才女,才随口说她想要自由自在的去云游四海的,没想到在一旁的侯克伦居然应了她的话,可她从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一见她的表情,古镇宇明白了——她是曾说过要跟这个男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古镇宇,你真是个大傻瓜,你愚弄了自己,你怎能如此愚蠢?

    欧阳静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在对上古镇宇的眼神后,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看她的眼神为何充满冷意?

    突地,远方传来嚏嚏的马蹄声,侯克伦神情一变,一手扣住欧阳静的纤腰,纵身上了马背,不顾她的挣扎,策马驰骋而去。

    杨子维是第一个冲到古镇宇的面前的,一见到他身上的伤,他急忙的翻身下马背,看着他疾道:“太好了,真是吓坏我了”“去追她。”古镇宇突然一脸阴沉的打断他的话。

    “什么?”“去将欧阳静给我带回来,没将她带回来,你也不必回来了!”杨子维惊愕的看着浑身涨满怒火的好友,旋即想到他话里的认真,他不敢再迟疑,指示士兵们小心的带古镇宇回去后,他便带领六名骑兵,策马直追。

    约莫半个时辰,他即看到昨日那名曾要帮忙王妃的年轻太监强势的抱住频频挣扎的欧阳静快马加鞭的驰骋。杨子维黑眸一眯,策马加快速度,然后,几个纵身,一掌击向年轻太监。

    感受到身后那突如其来的虎虎掌风,侯克伦急忙抱著欧阳静腾离马背,一个飞身,双双跌落一旁的黄土泥道上。一看清来人是杨子维后,侯克伦知道自己将有一番硬仗要打。

    两人很快的杠上了,双方掌风狂劈,你来我往,本是不相上下,但在其他六名骑兵加入后,侯克伦寡不敌众,渐屈下风,一个不小心,杨子维的掌风正中他胸口,他痛呼一声,立即吐出一口血水。

    欧阳静见杨子维要趁胜追击,再对侯克伦击出一掌时,吓得急忙冲上前去,挡在侯克伦的身前“别打了,请放过他吧。”“王妃”她回头看着还倒卧在地上的侯克伦“快走啊,我已经是善摩国国王的人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了。”他摇摇头“不可能的。”“真的,我爱上他了,你别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我的身心都属于他的,克伦,真的对不起。”看着她那双闪烁著浓浓歉意的美眸,侯克伦即使不愿承认也知道自己无望了。

    他凄凉一笑“我明白、明白了。”他挣扎的爬上马背,策马离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杨子维不知道放他走是对是错,但至少好友要的人他是追到了。

    “镇宇还好吗?”欧阳静焦急的问他。

    “应该吧。”这么回答是因为他也没把握。好友刚刚的神情太过阴冷了,因此,他不由得替欧阳静担起心来了。

    杨于维的担心成真,因为躺在寝宫床上的古镇宇看到欧阳静后,非但表情冷峻,甚至拒绝她为他疗伤,只要宫中御医为他诊治。

    曾纹婕、塔莎还有在场的人都一脸困惑,不明白他为何不由医术高明的王妃来诊治,但怪的是,王妃看来一点都不伤心,好像挺满意这样的安排的。

    “就照王的意思吧。”欧阳静这话完全是肺腑之言,因为她真的不会看病,万一将自己的夫君给医得一命呜呼,那可怎么办?

    在御医前来诊治并开了藥方子离开后,大半的人也都跟著离开了,杨子维想留下来,将欧阳静对侯克伦说的话转述给好友听,但古镇宇不领情,冷冷的要他离开了。

    其他人也在古镇宇以休息为由被迫请开了,但欧阳静坚持留下来。

    因为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她相信等他听完她表白的话后,他的脸色就不会这么冷硬了。

    “我”“去弄些东西,我饿了。”他马上打断她的话。

    “饿了?好。”她连忙去找小谊帮忙张罗,一会儿就端回一碗热腾腾的面。

    她小心翼翼的喂他,没想到他突然大发雷霆,匡啷一声,将整碗面打到地上。

    “你——”她觉得不对劲了。

    “太难吃了,我想吃饭。”“好吧。”他应该不会是故意找她碴吧?一个舍命救她的人,不会这么做的。

    一个时辰后,她有答案了,他的确是在找她的碴!

    饭送来,他不吃,一下子要喝茶,一下子又想喝酒,然后,洗了澡又要睡觉,过一会儿又说睡不著,要她上床陪他,但她才刚上床,他又凶巴巴的赶她下床,她火冒三丈的走到门口,他又要她不准离开,宣示就算他睡觉了她也不准这个房间!

    一连几天,他都是阴阳怪气的拚命找碴,所以她也确定了,他这一摔真的是成了蛮子王!虽说如此,不过他倒是没忘了之前对她说的话——要她学会骑马,所以这几天,杨子维都会抽空教她骑马术,现在只要不是太难驾驭的马匹,她都可以骑上一段路。

    而她也多次想跟他谈谈侯克伦的事,如果这是反常的原因,但他就像只全身长满针的刺猬,碰不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跟她之间的关系已经够紧绷了,塔莎居然生病了,还信誓旦旦的说就是晨恩跟飞鹰这对不祥之人的晦气让她生病的。

    儿子的伤势未愈,神圣的女巫又生病了,这对笃信神力的曾纹婕而言已经够了,她下令要将飞鹰兄妹俩赶出宫廷。

    但欧阳静不想放弃晨恩,她央求曾纹婕让她留下来被拒,明知没希望,她还是去求古镇宇,当然,她也吃了闭门羹。无计可施下,她只得先将所有养身补气及止痛的藥全给了晨恩,要她定时服下,其他的,她再想法子。

    今天,飞鹰跟晨恩就被士兵押回巴塔尔村庄,而那里目前由郝森派兵驻守,以防那些曾与飞鹰并肩作战的其他游牧部族及壮丁会再作乱。

    两人走了,她也变得有气无力,尤其再想到古镇宇动辄就对她冷嘲热讽,要不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霸道举止,她更是难过。

    可是能怎么办?那个蛮子王从不让她有说完一句话的机会!

    小谊突然走进房里,一脸忧心的道:“小姐,太后到大王的寝宫去了,听说塔莎女巫的病愈来愈严重,她要大王让你去看看她呢。”“那大王怎么说?”“不知道,我还没听完就出来了。”“王妃,大王有请。”一名侍卫此刻来到门外通报。

    有请?她沮丧的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脸了,因为他叫她都没好事。但她却不得不去!振作起精神,她起身来到他的寝宫,而他已站著在等她了。古镇宇睨她一眼“跟我到祭祀殿堂去。”她抿唇,点了一下头。

    古镇宇随即往外走,她闷闷的跟在他的后头嘟嚷著。看样子他的身子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御医说过,皮肉伤好得快,但身体还是调养、调养,因此,她还特地拿了一些调养身子的藥给他,可人家还不屑吃呢!

    古镇宇一边往祭祀殿堂走,一边也注意到她在他身后嘀咕。

    这几天他想过了,其实,他应该放她离开而不是强行将她从她心上人手中抢回来,因为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要拥抱她,但也更恨、更气自己,她让他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思绪间,他进到殿堂内,只见神色苍白的塔莎虚弱的躺在祭坛前。

    她眼眶泛红的看着他“大王总算来了,塔莎也许快不行了,要不是万能的神此时仍庇佑著我,我可能无法跟大王交谈了。”古镇宇蹙眉看她“你不会有事的。”他将目光移到欧阳静身上“你去看看她。”“看病吗?”她一愣,柳眉一皱“可是我在我们摔下山谷时就跟你招了,我根本不会医术的。”“那是你慌乱无措时说的话,这会儿情形不同,就请你别浪费时间,好好看看塔莎。”“可我真的不会!”“王妃,我知道我跟你一向不和,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我会染重病也全是因你而起的。”塔莎眼眶泛红,看来好可怜。

    欧阳静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因为我?才不是这样的,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帮你看了,我是真的不会”“欧阳静,你要是治不好她,你也可以滚回中原了。”古镇宇见她执意不肯,火冒三丈的脱口而出,但一见她呆若木鸡的瞪著自己,他就后悔了。

    他马上逼自己将那股侮意抛诸脑后,冷冷的再道:“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她气愤难当的瞪著他“在你心中,难道她比我重要?”“她是比你重要,至少她比你忠诚,她忠于我这个王,全心为百姓谋福,而你这个王妃——”他冷哼一声“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究竟够不够格?!”她脸色刷地一白,原来好、很好!她的双眸窜起两簇怒火。

    她气冲冲的替塔莎把脉,听了一会儿,便咬牙切齿的对著古镇宇道:“亲爱的大王,很抱歉,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了,我没有能力治好她,再见!”闻言,他眸中闪过一道冷硬眸光。

    但她不在乎,因为他太可恶了,她转身跑出祭祀殿堂,回到朝天殿,就要小谊将包袱收拾好,带些乾粮,还有那些剩余的珍贵藥丸全部打包后,就在黄昏夜色中,没跟任何一人道别,她挑了一匹温驯的白马供主仆俩共乘后,就往大漠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