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五男二女 > 第二十三章血染的白鞋

第二十三章血染的白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十三章  血染的白鞋

    从木垛的另一面,建设迎着他们跑过来。两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再看木垛已经塌了,划伤了几个人,木垛下还压着一个,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鲜血泉水一样从木垛下流淌出来。

    有人飞快地通知货场。建业不敢再看,拉着建军和建设,抬着半袋子树皮赶紧回家。路上建军问建设,看见没看见底下砸的是谁?

    建设心有余悸的说,好像是二青,我想想,肯定是二青,这几天我一直见他穿着一双白鞋,惨白惨白的那种。当时我刚上去,正在上面找树皮,见他在垛旁边把铲子伸到垛里,我刚跟他说了一句别那么干,太悬,就觉得脚底下的木头在动,我猜他肯定是把小块的垫木给撬活了,木头一动,我就摔到了,我想,我的妈呀,这下我可完了,赶紧爬到边起,跳了下来。这下二青他们家可惨了,树皮没扒成,还搭进一个人。

    三人刚进了胡同,就见母亲火烧火燎的跑过来。看见他们三个,母亲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就近的一块石头上,惊魂未定地说,哎呦,吓死我了,你们可回来了!

    原来,早有人回来通风报信,胡同里一下炸了窝,凡是去扒树皮家里还有人的都跑了出来,二青他妈更是疯了似的往货场跑。

    父亲中午下班回家,听了这事后说,原来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在你们几个都没事。以后这事可再也不能干了,再没的烧也不能冒这个险了。其实,就是父亲不说,三人也不敢再去了,想想当时木垛下淌出的小河般的血,不光眼晕,连心肝肺都发颤。况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到货场扒树皮这个行当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了。

    木垛底下砸死的的的确确是二青。二青的母亲因此疯了。

    当时二青的母亲正在家里做饭,她要给二青做一顿好吃的。二青今年上初三,过了年就要毕业。他已经决定不上高中了。初中毕业就去找工作,帮母亲挣钱,提父亲还账。父亲由于和人打架,出了人命,被判了二十年,还花了好大一笔钱,几乎到了倾家当产的地步。

    二青家的日子本来是很好过的,父亲和母亲都有工作,是让许多家庭羡慕的双职工。小日子过的很滋润。二青的父亲出事后,二青的母亲受到严重的打击,家境开始败落。她的希望全部落在了二青的身上。二青原来还有一个姐姐,生下来还好好的,不到一岁时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还没等医院弄明白就死 了。母亲冤屈的整日以泪洗面,直到二青来到这世上,她才从丧女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二青为人善静,学习也用功,是个在学校和胡同里公认的好学生。父亲出事后,他更加懂得应该怎样去关心和体贴母亲。他打心眼里还想上学,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他应该分担母亲的压力,与母亲相依为命,共度难关。他想,家庭突遭打击,他还要继续上学,那不是太不懂事了,太自私了么?尽管母亲对他的决定坚决反对,他还是要义无返顾的这样做。

    父亲出事前,象扒树皮这样的事,他想都不会去想,家庭的生活条件根本就不需要他干这种事。现在不同了,这件事恰恰是他目前能做到的事,是能把自己为母亲分忧的想法付诸行动的最好载体。于是,他开始行动了。

    二青的母亲为二青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安,但她阻止不了他,只能任由他去,她所能做的只有更加倍的爱护他。

    今天是二青第一次去扒树皮,她想等他回来让他吃上一顿好饭,犒劳犒劳他。饭做到半截,传来了消息,她的心象被一只无情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货场跑。

    一路上不见二青的身影,她的心冲到了嗓子眼。狂奔到货场,疯一般地冲进围观的人群,货场的人正在用吊车一根根的搬木头,她一眼看见那双浸泡在血泊中的白鞋,她的脑海里跟着一片空白,整个人软软地瘫了下去。

    二青的母亲就这样痴呆疯癫了。目睹整日在胡同里找寻二青的母亲,建军胆战心惊的想,幸亏我们三个没出事,要不然

    没想到哥仨的最后一次扒树皮就这样结束了。树皮扒不成,三个人象失了业,星期天休息不知干什么好,关在家里抓耳挠腮。就这么在家里钻着从深秋走进了冬季。

    一天,建军与两兄弟商量到道岔去弄煤。他说,小勇他家门口那几袋碎煤全是从道岔弄回来的,家里想烧就烧,不烧还能卖钱。咱也去搂点。这事现在还不能让爸妈知道,知道了肯定不让去。

    这事定下来后的第一个星期日,三人偷偷拿出扫帚、簸萁和编织袋溜出家门。来到道岔一看,感情等着搂煤的人还真不少,手里都拿着家伙,两眼都不时地往货场里看,等着从里面出来的煤车。

    虽是初冬时节,但北方小城此时已清冷的够味。西北风虽还不刺骨,但吹打在人脸上还是一阵阵的生疼。路人也已开始行色匆匆,象是有什么急事要做,其实是冷飕飕的风在作怪。道岔两旁拿着家伙的人们也都是一副瑟瑟的模样,袖着手很不直溜的站着,面色呆板木然,只是两眼不停地向货场门口张望,显得很是有生气。呆板木然的脸上挂满被风亲吻上去的煤灰。有的象是刻意抹过几吧,煤灰的浓重色彩在面部方寸之地表现的很是不均,衬托出几分滑稽相。

    这个道岔是拉煤的车皮从车站进货场的必经之路,它横穿马路。铁轨两边的路况很差,汽车从货场拉煤出来经过这里总会颠下一些煤。最初是看道岔的负责打扫,怕影响过火车,后来附近的住户也出来扫,谁扫归谁,看道岔的倒也落个清闲。只是马路上总有过来过去的车,很不安全,扫煤的人要眼疾手快,腿脚利索。这样的好事自然招来更多的人。刚开始扫煤的人还是挺规矩的,撒下多少就扫多少。后来有人不知足,觉得颠下来的那点东西太少,半天也装不了一袋子,车过来时干脆用扫帚到车上去划拉,再后来干脆用簸萁往下扒,就这一下子足够装一袋子的。反正是公家的东西,司机们也假装没看见,不愿意和这些地头蛇们叫真,到这把车开快点,让人少扒点,回去好交差。也有个别身强力壮不服软的司机,仗着自己的血性和块头,不惧这帮“马路黑子”经过这里时,从倒车镜里扫一眼,看到有太过分的,立马贴着路边停车。这时扒下煤的也就顾不上往待里装煤了,撒腿就跑。毕竟干了亏心事,让人逮着挨顿揍不值的。

    三人头一次搂煤就搂出了事。他们刚在道岔边站了一会,就过来一辆大解放,拉着冒尖冒尖一车煤。这车煤几乎都是小碎块,这是货场里拉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自家烧好使,卖也能卖个好价。刚才还木呆呆地站着的人们,此时象抽了一锅子大烟一下子兴奋起来,两眼都放了光,跃跃欲试地都做着往上冲的准备。车到跟前,一个细高个异常熟练地跨上几步,手里的簸萁跟着在车上一划“哗”的一声地上顿时落下黑乎乎的一片。旁边的人呼啦一下就往上拥。建军他们三个见这阵势也跟着往前凑。细高个张开手臂一边护着地上的煤,一边恶狠狠地骂,**,我看谁敢动,老子跟他玩命。他的话音刚落,刚开过去的煤车停在了前面路边,司机楼里下来两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向这边赶来。扫煤的都不再抢地上的煤,撒腿就跑。细高个更是没了刚才的恶相,提着手里的家伙,甩开两条二长腿,撒丫子就溜,爹妈给他的那两条长腿,好像生来就是干这个用的。建业哪见过这个,心想跑吧,跑慢了准挨打。这时建军也说了声快跑,一转眼就跑出老远。跑过一个拐弯,没见建设跟过来,再往回找,半道上建设正捂着屁股走过来,裤子上还撕了个口子。

    建军问,怎么了?

    建设说,他妈的,刚一跑不知被谁的扫帚拌了一跤,那大个司机过来踢了我一脚,妈的还挺疼,马路边找了块砖头想砸那兔崽子,倒都上了车。三人再看那车已开远了。

    地上的煤早已被人抢光,人们重有提着簸萁扫帚,专心致志地站在路边等下一辆煤车,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建业扫了一眼这帮面无表情的扫煤人,象泄了气的皮球似地说,我看还是回吧,咱吃不了这碗饭。建军翻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建设那在西北风中迎风招展的裤子,心有不甘地说,他妈的,出师不利,不顺不顺,今天拉倒,改天再说,我就不信弄不回一袋子煤。

    回家时,垂头丧气的三人分头进屋,怕没去上班的父亲起疑心,但父亲还是发现了建设的狼狈相。由于姥姥的事,父亲刚和母亲生完气,气还没喘匀,一眼看见建设扯烂的裤子,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建设,怒气冲冲地问,又跟人打架了?还打成这样,说,怎么回事?建设铁青着脸紧闭着嘴不说话,父亲的火再次冒了上来,说,你还干了有理的了!跟着“啪”一个耳光打在建设脸上,建设咬了咬牙,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浸出,他眼瞪着父亲,还是不开口。

    建业不知那来的勇气,一下冲到父亲面前说,爸,你别打建设,他没打架。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讲了出来。父亲茫然地半张着嘴,悬在半空中还想继续教育建设的手凝固在那里。

    建军面无表情地对父亲说,爸,是我拉他俩去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这时从南房过来的母亲红着眼圈怨怨地说,有气你还冲我来,别往孩子们身上撒,孩子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说完坐在炕沿上又抹起了眼泪。

    父亲面带尴尬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他望着建设,鼻子抽动着说,建设,你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几个人都静静的呆立着,没有一丝响动,只有母亲轻轻的啜泣声。

    建设还是什么也没说。母亲拉过建设为他补裤子,建设却望了母亲一眼,毅然地转头出去了,两眼满含了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