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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千金一掷乾坤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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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三朗声笑道:“第一关,摊钱赌!彩头为青城派秘籍广成灵文,请青城派石镜道长验过!”凝立在博天客身后的那蒙面大汉捧出一张黄澄澄的金盘——盘上一本旧得发黄的古书——大步流星地走到石镜道长身前。

    石镜捧起书,略翻几页,便道:“不错,这这确是本门失传三十年的真传秘本!”相传唐末著名道士“广成先生”杜光庭曾隐居青城山修道,青城派内功与这位广成先生实有莫大渊源,青城派的内功也以广成真气为尊。偏偏记载广成真气的秘本在三十多年前自石镜道长师尊手中遗失,石镜道长对本派的这门绝学也只是粗通。这自是他的平生大憾,此时拿书在手,声音都不由得颤了。但他再要细看,那大汉已接过古书,转身走开。

    石镜怒道:“博天客,怎么赌?咱们一对一的比划吗?”

    博天客缓缓摇头:“这一轮,区区只是作壁上观!对这广成灵文有兴致的,自可上前一博!”

    祁三在旁高声道:“赌注每注最小五十两黄金!一轮定胜负!”

    众人听得一轮定胜负,均是一怔。唐门掌门唐千手已长笑道:“好玩得很!老夫素来仰慕青城派绝学,这赌注虽贵,好在金子也是白来的!”石镜恶狠狠地向唐千手盯去。唐千手仰头望天,视若不见。

    管鉴也笑嘻嘻地道:“在下可不敢凯觑贵派珍本,但素来痴迷摊钱赌,每赌不落,也来碰碰运气!”

    霹雳门门主雷震也冷冷地道:“老夫也凑凑热闹!”

    石镜向这二人怒目相向,只恨本门没有以眼神发射暗器的功夫,可以瞪眼伤人。方残歌因师尊罗雪亭素来与石镜交厚,忙也挺身上前参战,只盼助他一臂之力。

    赌局未开,石镜、雷震等人相互间已是虎视耽耽。卓南雁暗叹一声:“这几轮赌罢,几大家江湖帮派必会仇怨深结!”

    这时两名美女捧上来一只盛满铜钱的银碗,交到了祁三手中。祁三将银碗中的铜钱抖得哗哗作响,笑道:“各位爷看真,小的可要下手啦!恭祝各位大爷大发利市!”说话间已将一个金盘,扣在了银碗上,急速摇晃。

    铜钱和银碗交互撞击,发出锵啷啷的清脆声响。猛然间他腕子疾颤,盘、碗间裂开一道缝隙,一蓬铜钱登时从缝内被震了出来,骨碌碌地撒满在地。金盘银碗再次严丝合缝地盖好。

    祁三的手却是越摇越疾,高声吆喝:“大发利市,请各位大爷押宝啦!”

    摊钱又称意钱,大概是天底下最直白的赌法:就是随意取上一堆钱币,放在赌器内摇荡,开盅后细数钱币,以四相除,按其余数分为一、二、三、四的四门,押中者胜。

    祁三先用金盘扣住银碗,再随意抖出一串铜钱,那么此时银碗内还有多少铜钱,便连他也不知道。这种行赌之法,自是为了显示公平,让石镜等人无话可说。这长桌上画满了各色赌法的盘谱,摊钱赌的四门更用金漆标得清清楚楚。

    那锵啷啷的响声愈发脆急尖锐,震得众人的心一阵阵地发紧。管鉴、石镜等人脸色更是凝重无比。祁三口中念念有词,不住催促石镜等人下注。

    唐千手忽地一笑:“钱财身外物,终究留不住!押一门!”五十两黄金不偏不倚地抛在了一门上。

    祁三高唱道:“唐爷独押一门,早下注早发财呀!”方残歌将牙一咬,把黄金推过去,沉声道:“四门!”

    管鉴忽地一笑:“便这么着了,三门!”将金锭稳稳抛向三门。猛然间黄光一闪,却是石镜道长也是不早不晚地投出金锭,正和管鉴的黄金半空中交击一处。

    只听当当声响,管鉴的黄金登时被撞到了二门,石镜的金子却稳稳落在三门。石镜大是得意,冷冷道:“老道押的,才是三门!”

    管鉴一愣,正待伸手抓回被撞到二门上的银两。博天客忽道:“下赌无悔!管掌门已押了二门!”管鉴无奈缩手,胖脸上满是苦笑。

    一直凝神沉思的雷震这时却缓缓将金子也推到了三门,干巴巴道:“老夫凑热闹,一百五十两黄金,押三门!”

    卓南雁见他出手最晚,但一下手便是旁人赌注的三倍,心头一凛:“这雷掌门倒是个狠辣角色!”

    祁三疾晃的双掌陡地顿住,银碗死死地扣在了桌面上。铜钱击撞之声渐渐止息,阁内便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石镜等人的脸色也愈发凝重。

    “开!”祁三骤然掀起银碗,哗啦啦一声响,铜钱齐齐摊在桌上,旋即被他四枚一堆的分开,真是无巧不成书,最后正好剩下了三枚。

    “押三门得中!石镜道长和雷门主大发利市呀!买一赢三,黄金入账!”祁三高叫声中,两位美女各捧出黄金,堆到了石镜和雷震二人身前。管鉴三人的金子却被祁三收走。

    摊钱赌中独押一门者叫“独角龙”可连赢三倍。石镜先见自己白赢了一百五十两黄金,先是一喜,但见祁三却将那广成灵文恭恭敬敬地递到雷震手中,登时一怔,怒道:“怎么这宝贝落在了他手中?”

    祁三笑道:“雷门主押大赢大,自然独得这彩头!”雷震脸上仍是紧绷绷地看不见一丝笑意,在祁三的贺喜声中,探掌向那广成灵文抓去。

    “且慢!”石镜霍地出掌格住雷震的手腕,道“雷掌门,这秘谱你让给老道如何?多少两黄金,只管开个价钱!”

    雷震摇了摇头,淡淡地道:“老夫不缺黄金!”腕子乍扬乍沉,仍是抓向那黄巴巴的古书。石镜老脸通红,骈指如戟,一招“玄鸟划沙”切向他脉门。

    猛然间一股澎湃的劲气斜刺里冲到,撞在石镜腕底。石镜浑身一震,脸上青气倏地闪过,急忙收掌。阁内响起博天客冷冰冰的声音:“赌牌赌公道,道长莫非反悔不成?”

    石镜自知这时动手,实在有失身分,只得愤然收掌,转头瞪了一眼雷震,向地上吐了口痰,骂道:“顺风吃屁!老道押三门,吃屁的人也押三门!”

    雷震慢悠悠地将广成灵文收入怀中,冷冷地道:“道长若是不服,咱们瑞莲舟会前的金鲤初会上见个真章!”

    石镜老脸上的青气又浓了几分,沉声道:“好极,好极!少不得要领教你家的‘天雷地火劫’!”

    管鉴却因石镜那一撞,由赢转输,脸色干冷,一直向石镜横眉怒目。石镜斜睨他一眼,冷笑道:“管掌门若是不服,石镜随时候教!”管鉴干笑道:“待那金鲤初会,定要讨教一番!”

    “第二关,除红赌!”却听祁三高声吆喝“彩头为金鼓铁笔门魁星全笔和霹雳门九焰天兵图!”众人心内一紧,两位美女已各自捧了面银盘出来。一只盘内盛着一支金灿灿的判官笔,另只盘中却是一轴昏黄色泽的图卷。

    祁三笑道:“魁星金笔乃纯金打造,素为金鼓铁笔门掌门信物,却在五十年前失踪。九焰天兵相传为霹雳门中第一等的犀利火器,却也六十余年未现江湖,这九焰天兵图正是这绝门暗器的制造图谱!”

    旁人也还罢了,管鉴却是神色剧震,颤声道:“原来本门信物果然在阁下手中?”

    久久不露声色的雷震也是面色微变,凝望博天客,道:“这图谱,尊驾怎生到手的?”博天客依旧一笑不答。

    祁三长笑道:“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家主人三年前曾救过一位身受重伤的奇人,亲手照料他半载,那人无以为报,死前便将这两样宝贝交给了敝上!”

    管鉴听他这话不尽不实,更无从查对,眉头紧皱,道:“这回除红赌,仍是一轮定生死?”

    祁三笑道:“乾坤赌局,赌的自然是乾坤一掷的手段和胆魄!若是通宵达旦,没完没了,那又怎能叫乾坤一掷?本轮除红,贴数最高的,得这霹雳门九焰天兵图;第二人,便得这魁星金笔!其余的,便输给庄家了!”

    众人一凛之际,博天客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倏然一闪,道:“这一关,在下仍是袖手旁观,诸位只管尽兴!”石镜却仰天大笑:“眼前报,来得快!雷家的东西作赌头,老道说什么也要来耍上一耍!”莫愁早就跃跃欲试,也挺身而出。两人各自押上五十两黄金。

    唐千手忽地笑道:“霹雳门的宝贝,老夫自然要拿回去把玩几日!”

    雷震横他一眼,森然道:“未必便能轮得上你拿!”听他二人言语,显是早结过梁子。

    唐晚菊忽道:“晚生也来凑兴!”觑了一眼面带冷笑的唐千手,低声道“师尊,弟子只想助师尊”

    唐千手冷冷截断他:“你要耍便耍,哪来许多废话!”唐晚菊脸色苍白,低声道:“那弟子还是旁观!”怅然缩手,缓缓坐回。

    卓南雁却想:“这博天客将我们尽数招来,却引而不发,当真心思古怪!嗯,管胖子和雷震这二人让人瞧着生厌,我且上前胡搅一番,总让这两个家伙不能如愿!”正要上前,忽听林霜月笑道:“小女子也来了兴致!”清炯炯的眼波忽向他望来,娇靥微微一摇,卓南雁见她目光中隐含深意,心中一动,便没上前。

    除红赌俗称“猪窝”便是四骰子同掷,看那花色定输赢。其中以四枚骰子点数相同的为最大,称为“浑花”要赚十贴;次之一些的便是两两成对的“叶儿”得五贴;余下三红一黑、双红五六者又等而下之。

    “好气魄,好胆色!恭祝六位贵客手风顺,财运足!”祁三高声吆喝声中,石镜、雷震、唐千手、莫愁、管鉴和林霜月五男一女已蓄势待发。祁三捧出四枚碧玉制成的骰子,请六人验过,叫道:“哪位先掷?”

    阁内先是一阵压抑得静,莫愁却哈哈大笑:“五十两金子掷一回骰子,本公子一辈子兴许也就这一回啦!呵呵,说什么也要先尝尝这个先!”管鉴、唐千手等人均是面色端凝,见莫愁上前,反暗自松了口气,均想:“且让这花花公子上前试试风头!”

    莫愁拾起骰子,便双眸发光,口中乱叫:“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财神奶奶财神姥爷姥姥齐显灵!”抖腕一掷,竟掷了个两对红四、两对黑五的“红叶儿。”除去四点相同的“浑花”除红中便以这“红叶儿”为优,可说赢面极大。

    莫愁登时眉飞色舞,卓南雁和唐晚菊齐声喝彩,雷震等人却都是面色阴沉,唐千手更是狠狠瞪了喝彩不迭的唐晚菊一眼。

    管鉴呵出口长气,满面凝重地拾起了骰子,凝神片晌,蓦地大喊一声“浑花。”四枚散子脱手飞出,骨碌碌地在桌上疾滚不停。

    两枚骰子先定在桌上,竟全是五点。另两枚骰子越转越慢,堪堪地又要是五点。若再全是五点,那就是浑花中的“碧牡丹”赢面极大。管鉴看得双目发红,大喊不停:“浑花!浑花!”石镜却放声高叫:“杂花!杂花!”

    陡然间,卓南雁只觉搭在桌上的手掌一热,似是一股热流自桌上流过,向玉盘涌去。那两枚疾转的散子倏地一跳,齐齐顿住,竟是一个二点,一个三点。与此同时,端坐在林霜月身旁的雷震那枯瘦的手掌微微地颤了颤。

    “这姓雷的搞鬼!”卓南雁的忘忧心法对气机感应最灵,登时觉出是雷震掌上发出的劲气缘桌送出,震动骰子所致。猛一抬眼,却见林霜月明眸闪烁地向他一笑,瞥了一眼雷震,显是她也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除红中除了“浑花”和“叶儿”其余的便称“杂花。”管鉴四枚骰子翻出个不见红的杂花,那是不入流的点数,必输无疑了。管鉴面如死灰,翻起一双细目,死盯住石镜,嘿嘿冷笑。

    石镜怒道:“鬼哭什么,你当是道爷弄的吗?”拈起骰子,看也不看,顺手撒出,说来也巧,居然掷出个三红一黑的杂花,虽是确比管鉴的大上许多,但也是赢面不大。

    石镜脸色僵硬,却撇嘴向管鉴冷笑道:“道爷这随手一掷,也比你强上许多!”

    雷震却慢悠悠地抓起骰子,凝神片刻,四枚骰子脱手而出,在桌上飞转不止。说来也怪,他撒出的四枚骰子居然快慢有别。一枚骰子先定在五点,另一枚多转了几圈,才定在五点。眼见第三枚要定在两点,不知怎地,突地一跳,翻了身也止在五点。众人齐声称奇,卓南雁却知是雷震隔物传功所致,转眼望那博天客时,却见博天客双眸缓缓眯起,眼角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玩好玩,骰子自己会翻筋斗!”唐千手忽地一声冷笑,右掌陡然在桌上一按。最后那枚骰子本来堪堪也要止在五点,给唐千手内劲暗送之下突地一跳,翻成了三点。那第三枚也转了个身,又滚成了二点。

    雷震脸上红光一闪,横了唐千手一眼,按在桌面的五指微微颤动。两枚骰子又再翻滚起来。霎时间两大高手内劲潜涌,交互激荡之下,震得骰子似入网的活鱼般蹦跃不止。

    管鉴看得又惊又怒,这时才知自己为何马失前蹄,但内力修为却又自愧不如,也只得空自恼怒。

    石镜哈哈大笑:“格老子的,原来是这么搬山移海!”五指轻扬,正待也来凑凑热闹,猛听博天客骤然喝道:“停!”聚声成线,如裂云怒虬般直撞过来。

    石镜和唐千手均是一震,雷震离着博天客最近,这一喝扑面涌来,猛觉胸中气血翻涌,忙侧身避开。

    两人同时收掌,那四枚骰子也终于顿住。祁三瞥了一眼,高声喝道:“雷掌门手风不顺——八点杂花!”

    这点数较之管鉴还略有不如,雷震惊怒交集,急忙凝气调息,脸上强撑出一丝笑:“好,很好!”祁三高叫:“雷门主大气度,大涵养,输了金子,却赚了面子!”雷震这时丹田一口气已转得匀畅,阴森森地向唐千手笑道:“请唐掌门出手!”

    唐千手洒然一笑:“那唐某便献丑啦!”将骰子握在手中,却不掷出,只是哗啦啦地在手心疾转。众人均感纳闷,祁三连催两声,唐千手的骰子才被他屈指弹出,只听得哧哧劲响,四枚骰子竟分作四路射向墙壁。

    按着当时的规矩,若是骰子落地,便算无点。这般将骰子抛向墙壁当真是匪夷所思。众人齐齐“咦”了一声,均不知他弄的什么玄机。

    只听锵然一响,四枚骰子同时打在墙壁上,又一起弹回到桌面。唐千手独步天下的暗器功夫这时现出了真功,四枚骰子落在桌上,竟是齐刷刷地撞在一处,再骨碌碌地分向四处滚开。

    各自滑开三尺远近,骰子一起顿住,全是六点。祁三扯开嗓子高叫:“浑花中的‘浑江龙’!唐掌门好手段!”

    众人那声惊奇的“咦”声方歇,到这时又不由一齐爆出一声京叹。这等暗器手法,当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雷震一直蠢蠢欲动,哪知唐千手掷出的骰子先是凌空四射,待弹回桌面,又立即分向四方滚出,根本让他难以施展隔物传功的手法以牙还牙。待得骰子顿住,雷震面色一震,却也只有无语苦笑了。

    卓南雁也不禁暗自点头:“难得这唐千手如此别出心裁!嘿,也只有他这等神乎其技的暗器手法,才能施出如此妙招!”忽见林霜月望来的目光幽幽一闪,他心神一荡之间,只听祁三笑吟吟道:“唐掌门一鸣惊人,剩下的就瞧咱们的林圣女出手啦!”

    “该当如何出奇制胜?”林霜月其实对赌术只是一知半解,好在这掷骰子倒是女孩儿幼时常玩的闺中游戏,她也早就看出雷震和唐千手暗斗内功,一直在暗自思索全胜之法。直到与卓南雁目光再次交遇,她才觉脑中灵光乍现。她这时轻轻一笑,春葱般的玉指拾起骰子,望着唐千手道:“唐掌门,小女子若是侥幸得胜,便只要那金笔,如何?”

    “林圣女竟有如此把握?”唐千手目光飘忽,沉声笑道“好,林姑娘若是有此手段,咱们不妨各取所需!”

    林霜月点一点头,玉容静若止水,似是在凝神沉思,微微一沉,陡然间素手轻挥,骰子飞射而出,向右侧远远投出。众人一惊,看她的架势,难道要将骰子掷到桌外?只有卓南雁双目一亮,暗自喝彩:“小月儿先用那句话挤兑住唐千手,但雷震那厮还坐在她身边,将骰子抛远,正可让雷震内力难及!”

    骰子飞滚而来,直转到长桌这边的卓南雁身前,才霍地顿住去势。原来林霜月适才掷骰时,手上发出了一股柔和的回收劲力,及时在桌边止住了骰子去势。四枚骰子在卓南雁眼前疾转不止,一枚、两枚、三枚,依次变成了红四点。

    “红四,又是红四”祁三双眸圆睁,叫得声嘶力竭“莫不是满园春?”骰子赌中以红点为尊,相传四点这身“绯衣”更是当年唐明皇钦赐。四点红四,正是浑花中最大的点,唤作“满园春。”堂中众人眼见三枚骰子先后定在了红四点,不由爆出连着三声的惊叹。

    最后那枚骰子缓缓止住,却是六点。众人齐声叹息,似乎都觉得可惜。蓦地,那将要停转的骰子却又缓慢地翻了个身,止在了红四点上。众人均是一愣,便连那挺立在博天客身后的蒙面壮汉也不禁“咦”了一声。要知骰子离着林霜月甚远,她内力再高,也难以如此长途送出,操控点数。

    原来适才正是卓南雁将手伸到桌底,轻轻一弹,真气到处,正让骰子悄然翻了个身。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而他脸上带着面具,除了莫愁和唐晚菊略知端倪,旁人也料不到这冷头冷脸的怪人会暗助林霜月。

    “怎么说?”林霜月的美眸在卓南雁脸上一转,便望向祁三。祁三才“啊”了一声,大叫道:“满园春啊!咱这林圣女果然出手不凡!”堂内爆出一片惊呼,雷震等人虽是心存疑惑,却也说不出什么。

    除红赌罢,二侍女上前收恰赌具,除去林霜月和唐千手稳获全胜,旁人都尽输五十两黄金。唐千手虽居次席,但因林霜月有言在先,那套霹雳门的九焰天兵图仍是归了他。在雷震怒冲冲的目光中,唐千手得意洋洋地收起图卷,却向林霜月扫了一眼,暗道:“这小妞瞧着娇滴滴的,却好生厉害!”

    林霜月接过魁星金笔,在手中把玩两下,转头对管鉴嫣然笑道:“管鉴,金笔在此!”众人听她对管鉴这一派掌门直呼其名,均是一愣。管鉴却是面色煞白,抢上两步,躬身道:“参见圣女!”

    一抹无奈之色在林霜月脸上倏地滑过,淡淡地道:“魁星金笔,物归原主!”管鉴接过魁星金笔,脸上大喜过望。林霜月却道:“这掌门信物可要收好,别又给人抢了去!”忽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管鉴连连点头,胖脸上的喜色却渐渐退却,忽一躬身:“管某多谢圣女提携!”握紧金笔,怅然退坐一旁。

    卓南雁心内一沉:“看管鉴神色,莫非他金鼓铁笔门已被明教收服?”抬眼却望见林霜月的明眸内闪过一丝迷离,不由想到她说过的话:“我做了明教圣女,一切便再不相同!”这一瞬间,在明晃晃的灯火下,他似乎看到了那光艳照人的玉面后深隐着的凄黯无奈。

    他心神微震之际,耳中传来祁三的悠长吆喝:“天地赌局第三关,宣和牌!彩头为丐帮响龙叉和唐门乾坤一掷暗器孤本图谱!”

    唐千手双眸一闪,他一直苦候这本门暗器图谱,却想不到这时才姗姗登场。听得祁三提及这把被本派宿耆传为神物的钢叉,莫复疆父子更是精神一振。

    莫愁翻着白眼道:“刚撒了把骰子,就钓走了本少爷五十两黄金!这回可得先让咱们验明正身,当真是响龙叉吗?先拿来瞧瞧!”博天客道:“正要请诸君品定!”

    随着他双掌轻拍,两位紫纱美女先从屏风后托出一卷色泽微黄的图卷来,放在唐千手身前三尺之处。唐千手一眼瞥见图卷上古拙遒劲的压印,便知是唐门古谱无疑。他知那博天客必不会让自己细瞧,于是不动声色地略略点头。

    跟着二女又抬出一柄黑黝黝的双头叉来。这两个女子一直身灵步轻,显是身负武功,但这时合力抬这一柄铁叉,却似极为费力。莫愁“哈”的一声大叫:“这破叉子,黑不溜秋的”话没说完,只见莫复疆眼绽异彩,低喝道:“住口!这是九天玄铁!”手一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铁叉已到了他手上。

    莫复疆紧盯住那色沉如墨的铁柄,双眉微颤,蓦地振臂一挥。铁叉划个黑圈,竟发出呜的一道怒啸,声若龙吟。满堂彩灯为之一暗。“不错,是这宝贝!”莫复疆眸内精光越来越亮,颤声道“怒龙吟,天地暗!正是这响龙神叉!”

    当年的丐帮帮主周响以一把响龙叉横扫江湖,奠定丐帮江湖第一大帮的地位,百余年来,江湖中人提起来仍是津津乐道。武林中人少不得要搏命江湖,得到一件称手的神兵利器,便如添了一条性命。雷震等人都早闻响龙叉之名,听了莫复疆言语,均不由跃跃欲试,齐刷刷地盯住博天客。

    莫愁笑道:“咱这丐帮神叉跟本大少一样,瞧着黑不溜秋的不顺眼,其实内秀!喂,戴面具的,这宣和牌怎么玩,文着玩武着玩,可都没人是本大少的对手!”

    “那文绉绉的玩法太过无趣!”博天客空虚的目光仍凝望着阁顶的藻井,道“咱们还是武的!每人两轮四张,便只以天地人和为序,排定大小输赢!”这宣和牌便是后世风靡的牌九的老祖宗,因是在宣和年间,宋徽宗循天文地理、仁义礼智之理所制,故名宣和牌。后来高宗赵构又下诏颁行,不久便风行天下,不仅宋人好之,便连金国贵胄也颇有人乐此不疲。

    “武的玩法?”莫愁小眼一瞪,摇着胖头叫道:“无趣无趣!本少爷的许多花活都派不上用场,不成不成!”莫复疆却横他一眼,怒道:“你那些狗屁花活,老子全然不懂!还是武法直截了当,我看,玩得!”莫愁给老爹狠瞪一眼,吐下舌头便不敢言语。唐千手扬眉笑道:“不错,抓牌之后,一目了然,这才叫赌!”

    卓南雁忽道:“武赌这玩法,似是以金国人最为喜好?”当时宣和牌的玩法分作文武两种。文者便是几个人各抓数张牌,斗智出奇,以三张牌为一组,打出牌谱上的“七星剑”、“一枝花”等固定牌样为胜。武的便是这博天客所说的,只抓出四张牙牌,赌其大小,因这武赌干脆利落,颇为北地金国人所喜。

    “是吗?”博天客迎上卓南雁意味深长的目光“呵呵”笑道“想必是如此!”

    雷震却仰头大笑:“有这神兵宝贝,什么玩法都成!这回还是五十两黄金一把吗?”

    “乾坤一掷,天地一赌,最后这一回,自然要来些惊天动地的彩头!”博天客眼神一耀,悠然道“咱们每把以五十两黄金为筹,三把之后计算筹码!我若输了,这响龙叉便请拿去!各位若是输了,就留下手上的兵刃!”众人听得这神秘莫测的博天客终于要亲自下场,都是心中剧震,全不由沉吟不语。

    管鉴“嘿”的一笑,自腰间拔出一对银灿灿的判官笔,道:“用在下这亮银点睛笔,博这响龙叉,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要得,大是要得!”博天客冷冷地道:“亮银点睛笔?还不够格!你门中的炼魂鼓虽好,可惜咱们无人会使。你若要来,便用魁星金笔!”管鉴脸色一变,苦笑道:“久赌无赢家!管某今晚已大占便宜,这回乐得作壁上观!”

    “知难而退,也算俊杰!”博天客冷飕飕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依次掠过“唐掌门若要参战,便留下唐门的麒麟掌!莫帮主的降龙棒也不错!雷门主的雷公电母锤却不算稀奇,还要搭上十粒救命天雷丹”

    麒麟掌乃是用异兽之皮和雪山蚕丝制成的神奇手套,不惧天下任何暗器,实乃唐门的镇派之宝。降龙棒则是和响龙叉齐名的丐帮神器,响龙叉失传后,降龙棒就是丐帮一脉单传的帮主信物。雷震的雷公电母锤却是他新近创出的奇门兵刃,但搭上的救命天雷丹,则是专治各种火器烧伤的奇珍妙藥。

    众人听他不紧不慢地一路说来,均是脸上变色,暗想:“这厮将我们请来,果然是不怀好意!”

    博天客依旧如数家珍般地说下去:“石镜道长随身携带的圆明宝镜可定神伏魔,乃圆明宫传下的修炼至宝。林姑娘你的新月、青日双剑乃明教之宝,二位若有雅兴,自可一博!方公子的长剑却不算名品,除非你带来了当年卓藏锋留在雄狮堂的四海归心令,否则只请看个热闹!莫公子、唐公子身上没什么宝物,也请作旁观君子。这位先生”他灼灼的目光终于定在了卓南雁脸上,一字字地道“你也要赌吗?”

    卓南雁一直在琢磨这博天客的身份,这时再次跟他四目交对,陡觉这博天客的目光有几分眼熟。那隐在铜雕面具后的冷兀眼神有几分孤傲,更有几分说不出得空虚,霎时间他脑中电射般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余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