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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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旅人之流火(六)六黑夜里的这场战斗发生的实在太快,在冲突爆发前的一瞬间麻木祖克还在计划着捕捉马帮,但当界明城被法术击倒的时候他却当机立断地指挥河洛们向黑衣人射击。他还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一直到现在为止马帮的汉子们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更不用说抵抗了。可祖克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袭击马帮的黑衣人身份不明,他们强大的实力暗示着他们多半就是俘虏了河洛斥候的人马。祖克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打算做什么。袭击河洛的同时他们也偷袭了马帮,虽然他们的武士优秀同时还拥有强大的秘道家队伍,要在河洛的领地发动战争却未免是异想天开。

    很可惜,被射倒的武士都没有穿戴铠甲,河洛们用的是射击巨鼠的毒木箭,但在二十来步的距离里也足以穿透武士们的身体。这是许多年以来河洛们的第一次战争杀戮,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到震撼就开始撤离战。祖克只是觉得遗憾:不能从武士们的身上问出什么消息来。

    真正被吓坏了的是马帮的人。能够走这条路线的马帮汉子并不是没有见识过风浪的人,在荒凉北邙的长途跋涉原本就是生死的考验。不过,在充满希冀的等待中迎来的却是两次袭击,这中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巨大了,何况神秘黑衣人的魔法攻击和河洛的暴烈箭雨对任何人都是难以抗拒的打击。

    柳静清在河洛武士的监督下往驮马背上装载货物,他的视线却不停在营地边插满了箭翎的尸体上逡巡。被杀死的武士仍然维持着攻击的姿态,倒是被界明城摧毁了战斗力的几个人全身而退了。在柳静清的记忆里,河洛与这样暴力的战争行为很难挂起勾来,把他从狼群攻击中救出来的那个河洛甚至连一头狼都不愿意伤害,他如此清楚地记得那河洛安详的眼神,这是他对河洛信心的来源。这个夜晚的一连串战斗却整个地颠覆了他的认知。

    收拾尸体的工作是由马帮头领和他的副手进行的,相对来说他们的意志更加坚强一些。他们没有时间埋葬尸体,只能祈祷夜袭者会前来寻找他们失踪的伙伴。

    河洛也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死亡的河洛总是被奉献给巨鹰,因为河洛们一生都在地上生活,死后的身体应该交付给天空。马帮头领向界明城走去,心里觉得很遗憾。界明城是个不错的伙伴,虽然他和马帮中的粗俗汉子有着说不清的区别,他的歌声和故事却给寂寞的旅程带来了意外的快活,即使没有和那个河洛的意外相识,他也总能把人们聚集在他周围。马帮头领才不相信界明城是他自称的行吟者,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在无数艰险旅程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马帮头领:界明城对马帮没有危险,何况他还支付了一笔不菲的佣金。界明城无疑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所有人还没有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潜伏的危机并立即发动了反击。早年马帮头领也有过一段不短的军旅生涯,他看得出界明城的身手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高手,可那又有什么用处?要是他迟钝一点,也许不至于在强大到夸张的敌手面前丧失生命。和祖克一样,马帮头领也想不明白黑衣人为什么要发动夜袭,马帮只不过是去和河洛做买卖,他们甚至没有携带多少金钱,因为河洛不需要。如果是想让马帮带路去和河洛做些特别交易,他们也蛮可以象界明城那样交钱入伙嘛!袭击马帮会有什么好处?对于马帮来说,更大的危机从来都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只有在离开北邙山返回葙城的路上,才可能有毛贼觊觎价值高昂的河洛工艺,这其中敢于无视马帮的商会背景而贸然出手的人还没出现过。所以马帮头领的头现在有点大,他一手捧着脑袋,一手去翻界明城的身体,然后立刻被界明城沉重的呼吸吓得倒退了两步。“还没死呐!”他忍不住低声喊到,黑暗中,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来了。他定了定神,把界明城扶起来,界明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沉重的和死人一样。

    “返空离魂”消耗秘道家的大量精神力,其结果也非常致命――对手的意识会被完全驱除出身体。如果他本身没有精神防护力,就可能永远也不会从昏迷中醒来。界明城对魔法并不陌生,但是突围中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地保护自己,只是想快点逃走。被击中以后,界明城的强韧精神力维持了一点点的意识,这点意识没有办法立即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但却没有让他彻底失去自己。旁观者很难看清楚刚才的战斗中界明城到底是受到了怎么样的打击,祖克知道他是被某种魔法击中,但也不知道是什么魔法。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界明城没有死,他心里涌现出安慰和轻松,也许这个和黑衣人正面作战过的人类武士可以帮助解开所有的谜团吧?他高兴地命令两个河洛战士接替马帮头领抬着界明城上路。

    之所以让河洛抬着界明城是因为所有的人类都被蒙上了眼睛。在惊恐之余,马帮头领也感到了一点安慰:河洛们有一些东西不想给人类看见,这意味着暂时没有人会丢掉性命。从现在的位置到河洛地下王国的某个入口大概只有半天的路程,祖克不想冒着暴露路线的危险,尽管行军是在暗夜里进行,他还是要马帮都蒙上眼睛拽着马尾巴前进。人类不知道河洛的地下王国有多么庞大,他们总是以为所有的河洛都住在无诺峰里面,那里实际是只有阿洛卡才可以自由出入的神殿。

    神殿的入口巍峨壮丽,雕刻着精美树木和动物的大门足以让两个夸父那么高的生物进出。河洛们每年的秋天在神殿外的草地上举行一年中最重大的祭祀仪式,他们把自己最骄傲的作品都拿出来展示给创造神,然后跋涉良久的马帮商队就会到来。

    夜色开始退去的时候,祖克觉得更不放心。他在队伍的后方放出了两队战士,交替掩护后卫,同时负责清扫痕迹。一直到天光大亮,后卫也没有发现跟踪者,这让祖克觉得很奇怪,也许自己真是高估了黑衣人的实力,不过他也清楚的记得那些人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所以也可能是后卫们没有发现跟踪者的本事。不能视物的马帮行进速度非常的慢,走到中午时分才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仍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事实让祖克心烦意乱,他决定让疲劳的马帮好好休息一下,同时河洛们要就地展开一个伏击的阵势。唯一的好消息是:差不多有三十多名斥候援兵从各个方向赶来,加入了祖克的队伍,他们是有经验的战士,比祖克的小伙子们更了解人类对手。

    唯一没有蒙上眼睛的人是界明城,大家都把他当死人处理了。界明城受到的“返空离魂”的打击相当沉重,他一直挣扎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所幸抬着他的河洛战士身材矮小,他们觉得抬着那么长的担架走路实在是不方便,尤其是在转弯的时候,后面的河洛根本看不清方向。天亮以后他们就想出了更好的办法,他们把界明城绑在担架上,一起在前面拖着担架走。虽然界明城会经常撞到石头上,可河洛们觉得好走多了。

    经过某一条小溪的时候,界明城身上那些被石头划破的伤口开始剧烈疼痛,他还被大大地灌了一口水。在窒息和疼痛里,界明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面。

    荒芜的蒸腾着热气的红色和灰黄山岭突然在某一条山岭处终止,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绿色,非常新鲜的绿色。河洛们走在山坡上,一侧是幽深的峡谷,要是界明城可以直起身来,他可以看见谷底奔腾的清澈的激流。山岭的颠峰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头顶上有厚厚的白云迅速流动,偶尔有巨大的鹰从白云里掠出。峡谷的那一边,是同样淹没在白云里的险峻山峰,每隔不远,就可以看见一条细细的水流从极高的山峰上坠落下来,喷吐着白色的泡沫砸在谷底的巨大岩石上,汇入激流。就算是被蒙着眼睛的马帮,也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嗅到脚下踩碎了花朵和青草时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感到大地由坚硬变得柔软。人们的心里也忽然失去了负担。

    一道欢快地冒着白花的小瀑布在山坡转弯处拦住了队伍的去路,河洛们抑制着痛饮解渴的欲望,听祖克分派他们的任务,伏击将在这里进行。

    九州旅人之流火(七)七整整半天的空洞等待,让马帮都觉得无聊,他们仍然被蒙着眼睛。唯一的好处是,他们坐在凉爽的树荫下面,可以呼吸到空气中野花的香气。在荒野中跋涉了一个月,不管是青草还是花香都是鲜美无比的,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直到太阳开始偏西。河洛们把他们安置在伏击阵地后面一千步远的地方,即使是那么远,也不该妨碍他们听见厮杀的声音。但是他们没有听见任何东西,关于伏击的讨论也因此陷于无聊的停顿。

    河洛的生命要比人类短暂,所以界明城认为这半天的等待对河洛是更大的浪费。好在河洛们在乎的事情没有人类那么多,否则他们也许真的会感到沮丧。现在感到沮丧的是界明城,他被放在麻木祖克身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绑的象一个粽子。因为祖克觉得把界明城放在身边才比较放心,这个武士的实力太过强劲。

    可要是黑衣人真的突破了河洛的防线,毫无机会的界明城将引首就戮。尤其要命的是,他的八服赤眉正被祖克抱在怀里。而且祖克一点也没有流露出要把刀还给他的意思。界明城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祖克好像是帮助他们击败了黑衣人的突袭,可是回过头又俘虏了马帮。河洛对抢劫是很不以为然的,所以马帮从来不曾担心河洛的袭扰。他对黑衣人的来历也没有什么头绪。和马帮一起旅行的时候,他不曾因为自己那行吟者的伪装而放松对环境的观察,但始终没有察觉黑衣人的踪迹。想到这一点,他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追踪和反追踪技能颇感不安。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麻木祖克。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动摇了对自己判断的信心。派出去的两队斥候已经扩展了两次搜索范围,却一直没有什么发现。当然,为了防止单个的斥候被黑衣人俘虏,他要求斥候们必须集体行动,这会很大影响河洛们隐蔽接近对手的能力。但是,完全有可能的是,黑衣人并没有跟上他们。

    祖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伏击的必要性那么肯定,他只是觉得威胁的阴影在黑夜里跟上了他们就一直没有离去。

    年轻的河洛们很重视他们的头一次正式战斗,他们的手指紧紧捻着射甲箭的雕翎,不停悄悄做着引弓的动作,复合弓的弹性是需要不断的使用来保持的。对于持久的等待,他们还没有觉得厌烦,毕竟这比他们完成一项工艺所需要的等待要短的多。他们只是有一点焦躁不安。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实力,祖克的小心态度让他们觉得有点紧张。他们不时回头看一下他们的首领。那个陷在皮袍里的小个子抱着那把人类武士的弯刀,不声不响地坐在石头的阴影里。

    祖克打算做一个决定,实际上是两个:首先他要派人先把马帮送去安全的地方,这样耽搁着总不是个事;其次,他要把侦察的范围扩大到马帮昨天的营地去。

    他很不喜欢目前这种两眼漆黑的感觉,一直以来,只有外来者在北邙山两眼漆黑,而不是河洛。第一个决定比较容易执行,祖克并没有打算把马帮带进地下王国去,而是带去和风谷。并不是所有的河洛都居住在地下,在北邙山许多山谷里面都有河洛的村镇,他们不仅负责守护地下王国的入口,也要采集在地下不易获得的资源提供给生活在地下的同胞。第二个决定就复杂了,因为他还是没有想清楚是否应该撤销这里的伏击,也许主动出击更容易扭转现在的困境。

    十名河洛战士接受了押解马帮的任务,进入和风谷以后他们将解除蒙在马帮眼睛上的黑布。这一路下来,祖克已经完全相信马帮还是过去的马帮,除了界明城,马帮里的任何人对河洛都不构成威胁。至于界明城,祖克在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些好感,他本能地把黑衣人当作了真正的敌人。在执行第二个决定之前,他想问问界明城的意见。

    “发生了一些事情,”祖克揉着鼻子说“所以你先前所说的交易要晚点再谈。你也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很不一般。”这次他使用了正确的语言。

    “我知道。”界明城说“不过我们这样交谈是不是不太公平?还是先放开我吧。”祖克挠了挠头:“这可不行,你太厉害。你们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我也还不清楚,放你出来我不放心。我们还是先谈谈那些黑衣的夜袭者。我觉得他们在跟着我们,可已经半天了,他们还是没有进我们的圈套,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界明城苦笑,他无奈地就接受自己的处境。“好吧,要是你觉得这对你有帮助。那些黑衣人”界明城也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实力虽然很强大,但是最可怕的还是他们掩藏自己气息的能力,完全不易觉察”“可是你发现了他们。”祖克插嘴说。

    “不是我啊,”界明城老老实实的说“是我的刀,那是很奇妙的兵器。”他用嘴示意了一下祖克手中的八服赤眉。

    祖克吃惊的摊开手,看着磨旧了的鲨鱼皮鞘。八服赤眉安静的躺在鞘里。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看见那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祖克才眨了一下眼,就听见界明城压抑的声音:“他们来了。”祖克没有细想就点了点头,发出了“作战”的指令。

    河洛战士看见祖克的手势都不由精神大震,他们无声无息地把射甲箭搭在复合弓上,拉得满满的瞄准前方。一阵微风贴着地皮翻卷而来,夹杂了草地上的落花。可是青草和花香里面,河洛们嗅见了一点熟悉的气息,还没等他们仔细辨认,转角处就走出来八个黑影,除了一个高大的武士,其余都是河洛斥候。

    马帮汉子被解除了蒙布以后都不由眼前一亮。他们知道自己来到了有鲜花和树木的地方,但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想象莽莽北邙山里竟然会有这样美丽的山谷。

    河洛们望着马帮汉子们震撼的神情,也微微流露出一点自豪来。穿过人们汗腻的头发的清爽微风里面,还依稀流淌着清亮而甜美的歌声。不象柳静清唱过的低沉歌曲,那歌声是柔软而欢快的,充满着期盼。

    九州旅人之流火(八)八一行人走在厚厚的草皮上,那青草软得象熊皮的垫子,柳静清忍不住惊奇地低头去看,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青草。树木高耸而挺拔,但是并非密不透风,总是有一缕一缕的金色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人们的肩膀上,于是整个树林就变得通体透明。林间一小块一小块的草地上,除了怒放的鲜花,还有一圈一圈肥美可爱的小蘑菇,不用搜索自己的记忆,柳静清也知道这是安全的美味。不知道河洛们一天需要吃几次饭,对于马帮来说,整整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早就空了,队伍中忽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喉咙声。河洛们也会饿,马帮的汉子们在幻想蘑菇炖小鸡的时候,他们想到的是烤鼠肉,而且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吃到,因为和风里飘动着的正是珍珠卡拉的歌声。

    珍珠卡拉坐在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把自己雪白的双足浸在清澈的溪水里。

    她眺望着遥远的山尖,唱颂着照耀无诺峰的光明。一头驴子大小皮毛灿烂的锦鼠温顺地伏在卡拉身边,享受着她的抚摸。阳光跳跃的水面衬托着她裹在灰色袍子里的窈窕身段,让她亮得令人目眩。卡拉没有看见队伍的到来,她只是坐在水边轻轻唱着,直到她身边合抱粗的山红木后边转出来一个持弓的河洛战士。和风谷的河洛战士和来自地下王国的河洛装备明显不同,他穿着染成树叶颜色的轻皮铠,背后十字交叉背负着箭囊和重剑,手中的红木弓差不多等同于他的身高。他的行动轻盈,即使是快步的行走,紧缚的装备也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可卡拉还是感觉到了他行动带起的气流,那气流散发着紧张的味道。她停下了歌声,扭过头来问河洛战士:“怎么了,苏?”卡拉转过头来的一刹那,也嗅到了树林里传来的陌生气息,她细长的眉毛惊异地扬了一下,接着就笑着问苏:“是祖克带着朋友回来了吗?”苏也是一脸的困惑,这样大群的的人类来到和风谷,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出现过,他一边迎着带队的河洛斥候走去,一遍回答卡拉:“是啊,祖克的战士回来了,还有好多的人。”所有的人在看到卡拉的一刹那都吃惊得合不拢嘴。一直以来,穿梭在北邙山中的马帮都是一个自豪的群体,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旅程艰苦卓绝收入令人羡慕,能够和东陆上最封闭的一个种族交流也是一种了不起的经历。马帮中懂一点河洛通用语的人通常在他们的家乡都受到尊敬和仰慕,要是象柳静清这样有着关于河洛的故事和歌曲,那他们自己都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可是在深入北邙山那么久以后,从荒凉的山岭走到这样一个美得和传说一样的山谷以后,他们听见的最美的歌声竟然是来自一个人类的姑娘。不错,这姑娘并不比河洛高大,可是她婀娜的身材和轮廓清晰而柔美的面容说明她一定有着人类的血统。而从她和河洛们说话的态度来看,她俨然就是河洛的一员。这一天里面,马帮汉子们所承受的震撼实在太多了。

    柳静清和其他的马帮汉子一样吃惊,他的吃惊不在于这唱歌的姑娘竟然是一个人类,既然他自己都和河洛生活过一段日子,在这个地方出现类似的例子并非难以接受。从柳静清的位置望过去,可以看见卡拉完美无暇的面容,她披散在袍子上丝一样光滑的长发,及那双黑闪闪却没有焦点的眸子。他心里忽然被说不出的感动所填满,忍不住朝卡拉那边走了两步,自己也不明白想做什么。

    “不要动!”带队的河洛战士闪电般抽箭搭弓瞄准了柳静清,认真而严峻地命令道。

    “是是!”柳静清一下清醒过来,背上密密冒出来一层冷汗“我只是”他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发现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也许是反差太大的关系,他一时有点失态。柳静清垂头丧气地走回队伍中,可还是忍不住和大家一样,一边不断扭头望着卡拉,一边前行。

    从两句紧张的对话里面,卡拉也明白了些面前的局势。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动,只是淡淡地说:“原来不是朋友。”当微笑从她的脸上退去,珍珠卡拉看起来不再象一个稚气而美丽的小女孩,她那宽大而柔软的灰袍在山谷的微风里轻轻飘动,显得说不出的高贵。她向着马帮走过来,所有的人都不由摒住了呼吸,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俯视一个小女孩,倒是卡拉深黑的目光在检阅他们的形象。

    卡拉一直走到队伍末尾的柳静清面前,才回头对那个带队的河洛战士说:“我没有觉得他们是坏人啊,蒙塔?”蒙塔被她问得不由一咧嘴,不知道如何做答。

    “我们不是坏人啊!”柳静清说,小心地用眼角瞟了一下蒙塔和他的弓。

    “睡着觉就被抓过来了。”卡拉对柳静清熟练的河洛语感到吃惊了:“你的河洛语说得很好啊,人类。”她这么说的时候,所有的马帮汉子都忍不住泛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这让押解他们的河洛很不舒服。

    “在你们面前的是和风谷的长老,尊敬的珍珠卡拉。”苏沉静地说,可透过他没有没水晶镜片遮蔽地目光,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微微怒意和不惜代价捍卫卡拉的忠诚。虽然没有人能明白一个人类女孩怎么会成为一个河洛的长老,但是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人会傻到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人们都沉默了。

    珍珠卡拉对自己下属的恭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微笑着,人们的目光顿时又被光彩溢满。“没有什么啊,他们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呀!别吓唬他们。”她对河洛战士们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到村子里去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们都饿坏了呢!”不管是马帮还是河洛,都忍不住发出了一下短促的欢呼,卡拉的笑意更浓了。

    柳静清看着卡拉跟着苏,轻盈地走在队伍前面,而那头五彩皮毛的锦鼠兴奋地在队伍前后奔走。这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最特别的是,柳静清相信卡拉并不是依靠着视力避开前面的障碍。当卡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可以确定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眸子是没有焦点的。同时他也感到,卡拉的确是“看”清楚了马帮中的每一个人,就象她看清楚了她的河洛战士一样。一切正变得越来越不寻常。

    所有到达和风谷的人都会惊叹于河洛伟大的建筑艺术。这个小镇并不壮丽,和地下王国的气势磅礴完全是两回事,可是每一间房屋每一寸街道都是精心雕砌的,而且完全融合在这闪耀着金色阳光的森林里。沿着洁净无尘的云白石街道一直走下去,就是和风谷的中心广场。广场并不大,大概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地面铺的是打磨光滑的黑髓晶岩,亮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广场的中心是个青金石造的喷泉,汩汩的喷涌着清亮的泉水,泉水会从广场上流出去,经过村子里每一幢房屋的门前屋后,最后汇入溪水。队伍就停留在这广场上,马帮的汉子们在泉水边清洗自己肮脏的面容,来到这样的地方,谁都会自惭形秽的。河洛斥候们把一把装满了黑莓汁的大壶互相传递着,一边向他们的山谷同伴讲述那场夜袭的故事。

    珍珠卡拉和几个山谷河洛在火塘边烤着巨鼠肉,铁锅里炖的蘑菇汤不时传出让人失神的浓香。

    柳静清简直快要忘记自己在一天前经历的故事了。他轻轻跟着卡拉的歌声哼唱,心下却是一片迷惘:明天会是怎么样的呢?在前面伏击的河洛们,和黑衣人交手了吗?他想起界明城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凌,似乎看见那把优美的弯刀正悄悄接近这渐合的暮色中来。

    九州旅人之流火(九)九从浓重的暗夜里走出来的马帮再一次看见了星光,璀璨的夜空中到处是闪烁的光芒,让天边斜斜的新月都显得黯淡了。这可比他们手中喷香的鼠肉更让他们觉得振奋。也许是太久没有看见星辰的关系,人们似乎都忘记了星光也可以这样明亮。他们围坐在广场的地面上,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即使离着火塘那么远,彼此也能看清楚对方的神色。就连马帮的头领也不再挂着那张死人脸,他用目光默默地清点着货物的数量。河洛的诚实本来是有口皆碑的,只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没人有心情关心他们的货物是否有缺失。每个人都相信情况正在好转。

    他们还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他们并不是头一次与河洛打交道,而卡拉表现出的正是他们所熟悉的河洛的善意。要是马帮是被看作了战俘的话,和对方的战士吃着同样香喷喷的烤肉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柳静清躺在凉爽而光滑的地面上,遥望着浩瀚的星空。对于那些遥远而明亮的星星,他知道的不比童年时候多多少。他听说过这大陆上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可以从星辰的运动里面看出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也目睹过战士和法师在向某些星辰的祈祷中获得强大的力量,但这些从来都没有引起过他太多的好奇。只要象现在这样躺着,凝视着深邃的星空,柳静清就可以忘记时间的流转,他脑海中转动的念头就会超过他自己的认知。柳静清最熟悉的也许就只有岁正群星,那是把他从旷野里救出来的河洛在这样一个夏夜教给他的“沿着岁正所指的方向一直走,就是我们的神山。”那个时候柳静清还不知道北邙山里看不见星辰,当然更不知道深入北邙山的这些美丽山谷里又能重新看见它们。十几年前的岁正和现在的多少有些不同吧,不过柳静清不知道那些星象家是不是也能从变化中看出发生过的事情。他轻轻哼着“快步捷拉”的歌谣,幻想着红发的女子在星光下奔跑。奇怪的是,想象中那红发女子的面容看起来和卡拉一样。

    歌声在广场上流淌,即使人声嘈杂,大家也能听见他讲述的那个古老传说。

    柳静清沉溺在自己的星空里,并没有意识到河洛和马帮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最后的一丝紧张和戒备在这个空间消弭无踪。珍珠卡拉悄悄走到柳静清的身边,象和风谷的其他河洛一样,她并没有听过这支歌,爱情从来都不是河洛歌谣的主题,可这支歌是。所有的河洛都相信这歌曲来自他们的祖先,虽然这故事并不象他们经常听到的。卡拉把手放在柳静清的肩膀上,这让柳静清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他吃惊地看着自己肩头。卡拉的手不象他想象的那么柔软娇嫩,皮肤因为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但那仍然是白皙好看的手,并且充满了温暖和安慰。

    “过去现在和未来,”珍珠卡拉说,她说话的声音也象歌唱一般“在星空中都有记载。只不过人们不太会关心过去的事情,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柳静清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明白卡拉怎么看见了他心中的疑惑。

    卡拉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有阅读心灵的能力,这对你们人类来说应该并不陌生。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从那里学会的这支歌曲,它是我们的,但是我以前没有听到过。”“是一个河洛教的,很多年以前,”柳静清结结巴巴地说,因为过于靠近卡拉,他的心被喜悦充满,以至于不能准确地组织自己地言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很好,我记得他的披风上绣着一头火焰里的熊。”“火焰舒拔。”苏震惊的说。“我们以为他早已经死了。”他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广场上忽然响起的私语呼应着,显示出“火焰舒拔”这个名字的巨大影响力。

    这个近三百年来最伟大的河洛工匠,要不是置疑评议会的教诲而离开北邙山的话,本来是很可能成为北邙山河洛之王的。他的疑问是如此严重,连他的王族身份也不能为他提供保护。评议会专门为他召开聆讯,可他却在聆讯那一天悄悄离开了北邙山。

    “叛国者舒拔。”蒙塔皱着眉头纠正苏“评议会早就裁定他是三百年来唯一的叛国者,因为他擅自离开北邙山。”“你也知道那是个陈旧的裁定,”苏忍不住为舒拔辩护“在我们的记忆里他一直是个英雄。”“山谷河洛的英雄吧?”蒙塔不服气地说“我的家族中可没有这种说法。”“别象孩子似的。”卡拉教训这两个明显比她年长许多的河洛战士“裁定是评议会作出的,评价却要由时间做出。不管怎么样,创造之门上还保留着舒拔的杰作。”两个斗嘴的河洛战士尴尬地彼此看了一眼,不作声了。能把自己的工艺安置在创造之门上是河洛们莫大的荣誉,在场的河洛都没有这样的资格,即使是麻木祖克这样自诩天才的河洛也一直在他的小工房琢摸他的作品,不曾提出过评议的申请。

    河洛们的争论让人类觉得茫然,柳静清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善良的河洛竟然是一个著名的人物,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学到了这支特别的歌谣。说实话,柳静清没有觉得这歌谣本身有多么的特别。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女子,为营救她的爱人经历种种磨难。在人类世界里,这样的角色由男子承担会更合适一些。故事甚至没有说明捷拉最后有没有找到混沌。柳静清喜欢的无非是这歌曲忧伤中带着希冀的曲调。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河洛们会被这歌曲吸引,又为了教授这歌曲的人争论。

    年轻的卡拉在教训河洛战士的时候,充满了威严和权威,但当她转回头来看柳静清的时候,微笑的面容又带上了一些稚气。“等有空把这首歌教给我,”她请求说。

    “可我们还是囚徒。”马帮头领不失时机的说“这样的身份不合适。”卡拉迟疑了一下:“这是评议会和阿洛卡的决定,我们没有权力修改。有一些你们不清楚的事情在发生,但是我们能够控制。事情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们等一等。”要是下午卡拉说出这样的话来,马帮的汉子们还会半信半疑,现在他们却充分信任卡拉的权威,没有人知道这转变是怎么发生的。河洛战士也觉得很自豪,因为他们“能够控制”对于马帮,河洛们本来并无恶感,他们带来的总是河洛们喜欢的东西。现在卡拉这样说了,河洛们觉得更踏实,卡拉说的话,即使在评议会里也是很有份量的啊!也许他们明天就可以看看驮马身上背的到底有多少美酒和丝绸了。

    传递军情的办法有许多,战鼓肯定是其中最古老的一种。山那边的鼓声传过来的时候,广场上的河洛战士都站了起来。最着急的是蒙塔,尽管他明白静默是埋伏的需要,可是他离开伏击现场已经有半天了,音信的断绝总是让人担心。他扶着自己的复合弓,侧耳倾听,表情慢慢松弛下来。卡拉说得对,局面肯定在河洛们的控制之中。祖克和他的战士们正在返回和风谷,带着十几个人类。鼓声虽然没有说明战斗的过程,但也没有传达任何一个河洛伤亡的消息,毫无疑问,祖克们的战斗是完全成功的。唯一特别的讯息是:祖克要求在和风谷召开紧急评议会。蒙塔暂时不能了解政治的意义。他是一个好的斥候,一个好的战士,也是一个优秀的工匠,他不会把精力放在更大的事情上。长老们都象珍珠卡拉一样了不起,也许更了不起,他们知道过去和未来,他们的决定一定是最好的。

    对于麻木祖克的要求,卡拉没有觉得特别诧异,星象早已经说明变革将要来到河洛的王国,卡拉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开端。对卡拉来说,阅读星辰的能力不是象阅读心灵那样与生俱来,她没有别人一样的视力,却能够通过不同人的眼睛来观测星空。卡拉也许不是这世代最伟大的星象家,但是她能看见的比别的星象家更多,不同的人总是看见星空中不同的地方。柳静清就总盯着岁正,那些星辰的偏移说明巨大的肉体力量就要改变九洲的走向。幸运的是,卡拉并不是个真正的星象家,她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大势。比如现在,她应该离开广场去安排祖克要求的紧急评议会,可她犹疑不定地从柳静清身边走开一步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卡拉小声说“觉得我那么漂亮。我很高兴。和风谷的人都很爱我,可他们从来不会说我漂亮。我知道我长得和大家不一样。”她神态忸怩,一脸小女孩子按耐不住的欢喜模样。她空洞的目光垂在地面上,没有和柳静清的眼神交会。星光下,柳静清看见她雪白的脖颈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心里不由怦然一动。

    界明城轻抚着胁下的弯刀,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知道这样不对,流浪的经验告诉他兵刃给人的安全感有很多虚假的成分,可和旁边这些沉默的黑衣武士和秘道家走在一起,握着八服赤眉的感觉要好得多。他也被蒙着眼睛,麻木祖克在他前方走着,用脚步声提示障碍。虽然看不见道路,他能感觉这是一个有光线的夜晚。从上一个夜晚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九州旅人之流火(十)十这是一个奇怪的队列,矮小精悍的河洛战士和人类一起在星光照耀下的密林间穿行。高大的蛮族武士和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秘道家,执仗的魂术师和带刀的行吟者,甚至连河洛战士都是不同的:从地下王国出发的战士们仅仅背负着弓箭,增援的山谷河洛却是甲胄鲜明、全副武装。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这样沉默地行进,步履飞快,即使那些人类都被蒙上了眼睛,也并没有因此迟滞整个队伍的速度。

    靠一块单薄的黑布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蒙蔽这些人类的知觉?麻木祖克对此并没有抱着太多的幻想。能深入到北邙腹地的这些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他固然不了解秘道家和魂术师的力量,蛮族人在旷野中追踪和辨认方向的能力他却早有耳闻,更不用说身后这个交过手的奇怪武士了。黑布是个障碍,它也许能干扰人类记忆他们走过的路线,但更多的只是一种仪式。决定把这些人带向和风谷的时候,祖克已经放弃了河洛们在北邙山建立的第一道防线。这第一道防线足以防止人类接近河洛的领地,不过眼下的情形并不那么简单。

    筹备以久的伏击没有奏效。河洛们的埋伏相当隐蔽,实力也足够强大,先后赶到的斥候们和山谷战士总计有一百多人,在那样有利的地形下歼灭一整队铁甲骑兵也不困难,何况是十来个刚经历过恶战的人。问题是,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打算与河洛作战,他们还成功地使被俘虏的河洛斥候相信了这一点。

    真正的战斗发生在黑衣人和另外一队人类武士之间,正是这场战斗耽搁了黑衣人进入伏击圈的时间。跟着马帮脚步进入北邙山的第二支队伍是一队骑兵,黑衣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战斗结束以后他们才从骑兵们的甲胄上辨认出淳国禁军的徽纹。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那些骑兵痛下杀手。骑兵中一定也有精于追踪的武士,他们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黑衣人的队伍后面,直到突然遭受刀剑和法术的攻击。被俘的河洛斥候们不知道这二十多名武士和秘道家是怎样伏击同等数量的精锐骑兵的,反正他们作到了,虽然损失惨重。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黑衣人的伏击中表现镇定,他们的第一次反扑就杀伤了三分之一的黑衣武士,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第二次反扑的机会,对于秘道家的攻击他们毫无防御能力。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因为黑衣人对他们的袭击比对马帮的袭击更加彻底,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从他们的精良装备和强悍的战斗力上,被俘虏的河洛斥候得到的印象是:他们不是带着善意来的。这正是黑衣人想要说的。

    “他们是敌人。”黑衣人的头领说,他是一个秘道家。“我们杀死了你们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是你们的朋友。”这个推断肯定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斥候们一下子想不出问题在什么地方,他们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想起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我们也很不好意思啊!”秘道家真诚地说“时间紧迫,我们想尽早和你们的阿洛卡取得联系,所以希望你们为我们指点迷津。只是你们谁也不肯,我们只好接二连三地寻找下一个机会。”斥候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忠诚竟然会是同袍被俘的原因。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不适合这样急剧的逆转,所以他们很久以后才想起来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们到底想作什么啊?”秘道家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帮助你们阻止其他人类的进犯!我们的世界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乱世就要再次来临。河洛虽然不再拥有让人类垂涎的富饶土地,但你们伟大的冶金能力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些骑兵只是第一队到来的人马,以后这样的队伍会越来越多。我们想帮助你们更彻底地封闭北邙山。”乱世的消息从来都不确切,但是或多或少地,也曾传进过河洛们的耳朵。再次讨论后,他们认为秘道家的解释是合理的,所以出现在祖克射程以内的首先是这七名河洛斥候。黑衣人其实已经丢掉了河洛和马帮的踪迹,骑兵的追踪能力实在超越了他们的意料,他们不得不立即解决这问题,以至于失去了河洛。被俘的斥候们通过缥缈的战鼓声知道了麻木祖克正在召集援兵的消息,他们于是赶了过来。要是外界的变化真的象秘道家所说的那么大,斥候们认为评议会和阿洛卡应该尽快知道。

    对于黑衣人的说法,祖克有着本能的怀疑,他倒是宁可相信界明城的交易愿望。他也说不清原因,那些黑衣人身上有种他不喜欢的味道,他们的善意好像没有根据。那个秘道家羊角安看出了他的怀疑。

    “我想你应该记得,”羊角安说“也许我们在你们的领地中做的事情让你们感受到威胁,但是没有一个河洛因此丧失生命,倒是你们昨天晚上射杀了我们的使者。我们不想报复,因为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要比我们的生命重要的多。”这是事实,昨天晚上的行动中,黑衣人针对的仅仅是马帮,而且界明城本身也是一个很可疑的角色,他表现出的实力显然不是一个行吟者所能拥有的,到现在他也还没有说明他想作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交易。祖克对于前一个夜晚的冲突没有太多的不安,他愿意相信自己当时的判断。不过羊角安现在提出的建议是一个很大的事情,祖克没有擅加判断的权力。

    “都带到和风谷吧!”祖克最后这样决定“让评议会和伟大的阿洛卡来做出判断。”祖克没有说出来,他想就算有问题的话,河洛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完全控制和风谷的局势,而且这也符合阿洛卡的要求,他确实是把人都带来了。

    所有的人都被要求蒙上眼睛,作为回报,他们被允许保留自己的武器,反正在和风谷里,武器的作用比人们想象的要小得多。

    羊角安和他的人走在界明城身后几十步的地方,隔在双方中间的是十几个山谷河洛。隔着那么远,界明城还是能感觉到羊角安隐隐约约的敌意。这是种不干净的感觉,他觉得背上的汗毛都要立了起来。黑衣人对淳国骑兵的屠杀在界明城看来问题多多,他相信黑衣人俘来的驮马上有着答案。忽然间,他想起了项空月对他说的话“务必确保别人也不能作成交易。”那个英俊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坚定而从容,他对局势的预见比界明城要更加明确。界明城也明白这句话的份量,野尘军在东陆势力中实在显得过于弱小,任何一点局势的变化都足以让它象泡沫一样的粉碎。但他没有打算把一整队的骑兵都干掉,他也做不到。就算他有整个本事,后面的人马正如羊角安所说的那样会一队一队到来的。实际上黑衣人要对付他要容易的多,现在为他支撑保护伞的正是蒙上他眼睛的河洛。而他要争取的,也是时间。从这个角度来说,羊角安倒是帮了他的大忙。很快他们就会获得接触河洛首脑的机会,界明城紧张地在脑海中回忆所有关于河洛的知识,八服赤眉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