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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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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纸表情呆滞,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他瞪着陈婧屏,双眼发直的慢慢咀嚼着她刚刚那一连串造成他脑筋短路的话,她刚刚说什么来着?亲眼看见并听见他对床上的她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亲眼看见他对床上的她说

    当时明明是昏迷不醒的她,如何亲眼看见并听见?难道说她也发生了类似姜虹绫的事,附身到别人的身体里去,可是每当他对她说话时,房间里通常就只有他们俩而已,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呀。

    不行,他的脑袋还是充满了浆糊。虽然有种真相将呼之欲出的感觉,但是总是差那临门一脚。是什么呢?那最后一层关卡的枢纽——

    等一下、等一下,她刚刚是不是有说什么灵魂、身体的?还说什么进不去之类的话?她的意思该不会是

    言纸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这可能吗?难道说在她昏迷的那段期间,姜虹绫的灵魂早已离去,而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个空的躯壳,事实上她的灵魂一直持在他们四周?

    她她

    “你说,你一直都在病房里?”他的声音仍有着不确定。

    陈婧屏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听懂了。她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昏迷的时候,其实你的意识是清醒的,可以听得见病房内”他仍想往一般人所比较能接受的方向去想,但却被她摇头打断。

    “不。”她急着解释“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的身体和灵魂其实是分开的,当我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或者在先前被姜虹绫的灵魂占据的时候,其实我的灵魂就站在一旁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没人说话,没有车声,连虫呜声都停了下。风不动,空气令人窒息。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慢慢的从头说起。”言纸以自制的声音慢慢的开口说,然后走向她。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陈婧屏咽了下口水。他幽深的眼神与高深莫测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也许她不该说的。

    “我有权利知道。”

    她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一直都在病房里,就应该知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所付出的一切。这样的我没有权利知道事实的真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打断她说。

    她犹豫的看着他,没有马上开口。但言纸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直接握住她的手肘拉着她走。“我想这件事应该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我们进屋里说。”

    屋里?“不,我爸妈”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进你房间去说。”一顿,他又问:“或者你要跟我回家?”

    看着他脸上坚决、毫不打算妥协的表情,陈婧屏知道除非他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无奈的她只好让他拉着进屋去。

    “咦?言纸,你不是回去了吗?”张淑芬在看见他与女儿一起走进们时,讶然的问道。

    “对,不过刚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碰到正要回家的婧屏就跟她一起过来了。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说这什么话。”她笑道,然后转头面对女儿“小屏,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言纸早些时候就来找过你了。”

    陈婧屏没有说话。

    “阿姨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婧屏吗?”言纸替陈婧屏转移话题。

    “还有你叔叔,他应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张淑芬点点头“不过他刚刚有打电话回来,说他就快到家了。”

    “是吗?那我得赶快跟婧屏上二楼拿东西,顺便讨论一下事情就走,免得影响到你们休息。”

    “也许你可以改天再来。”陈婧屏插口道。

    “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你叔叔和我早没把你当外人了,如果你们讨论事情讨论得太晚的话,小屏房间隔壁就有间客房,你留下来过夜都没关系。”张淑芬先朝女儿皱了下眉头,才转头对言纸说。他笑了笑“那我们上楼去了。”

    “小屏,好好的和言纸说话,不要再无理取闹知道吗?”张淑芬点头,不忘提点女儿。

    陈婧屏没说话,认命的走向二楼。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二楼,进入她房间后,言纸反手关上房门,不浪费一分一秒便直截了当的接续他们刚刚在大门外的对话。

    陈婧屏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先放下手中的包包,又伸手解开脑后束了一天的马尾。瞬间,她有如黑丝绒般的长发像瀑布直泄而下,披散她秀气的肩背。

    “你先告诉我,你今晚找我有什么事?”周围熟悉的环境似乎无形中给了她力量,她转身面对他,缓缓地开口。

    “只是想警告你,少和赵斌那群人混在一起。”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反正连求婚的话都让她听见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对她的关心了。

    只不过他仍忍不住会想,当初他在病房里,究竟对她说了多少恶心巴啦的话,而她又记住了多少?等一下打算怎么嘲讽他?

    “你关心我?”

    “你可以笑我没关系。”他盯着她说。

    “我为什么要笑你?”她眨了眨睛,不明白他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嘲笑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吗?现在机会来了,你会放过?”他勾勒一抹笑在唇边,自嘲的说。

    “我”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低头“对不起。”

    言纸愣住,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陈婧屏抬头看他,脸上尽是认真而诚恳的表情“我为过去自己的不懂事在这里向你道歉,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我过去对你不友善的态度。”

    刚刚是愣住,现在则是傻眼。那个任性刁蛮,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的陈婧屏现在竟然跟他道歉,这他不是在做梦吧?或者,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只是长大了,变得懂事而已。”

    言纸仍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正常的陈婧屏,是打死她也不会在他面前低头认错的“你是不是喝醉了,或是被下药了,自己却不知”

    “我没喝酒,也没被下药。现在我的清醒得很,你不要再一直质疑我说的话行不行?”陈婧屏忍不住打断他说。

    “你今晚真的有点奇怪。”他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无奈的笑了笑,她决定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回过头追问刚刚他尚未明确回答她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你关心我吗?”

    “这个答案对你而言重要吗?”

    “非常重要。”她非常认真的回答。

    言纸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样东拉西址就能让我忘记我们刚刚在大门外所说的话,我想你是白费心机。”

    “我只想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而已,你还关心我吗?”她坚持的再问一次。

    他的眉头瞬间又紧蹙了些,他看着她,完全猜不透她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非得要他亲口回答吗?

    “对,我是关心你。”她现在可以大声的嘲笑他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还会关心我,就像以前那样?”陈婧屏有些激动的紧盯着他问,感觉鼻头开始泛酸,一股泪意慢慢地盈满她的眼眶。

    她异常的反应让言纸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只能眼睁睁的胶着她,然后就见她的泪水突然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

    他顿时全身僵硬。

    老天,除了姜虹绫的灵魂附身在她身上那段时间之外,她的泪水简直就比沙漠里的甘霖更难得一见,可是现在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起来了?他并没有说任何足以令人掉泪的话伤害她,也没碰她一根寒毛,她到底是难道,是因为他坚持要她说明她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所以她才会哭吗?

    “你别哭了,我我不问就是了。”真卑鄙,竟然用眼泪攻势。

    她的泪水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掉愈多的趋势。

    看着她,言纸完全不知所措。他多想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安抚她,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举动只会自取其辱,毕竟现在不比当初在医院时。

    “你我算了,我走了。”连起了两次头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颓然的轻叹一口气后转身往外走。

    “不,不要走。”

    身后微带沙哑的叫唤让他停下步伐转身无奈又无力的看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车祸昏迷后所发生的事吗?”陈婧屏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

    “我不想强迫你,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要说。”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摇摇头。

    “不,我想告诉你。”同时让他知道,她已经了解他从小到大对她的苦口婆心,完全是为了她好。看她一副坚定,而且毫无一丝为难的样子,言纸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个问号。如果不是为了不想说,那

    “你刚刚为什么要哭?”

    她脸颊上慢慢地飘起两朵红云,有些害羞的回答“因为我好高兴。”

    “高兴?”他真的是愈来愈迷糊了。

    “你没有真的为了郭仪容而放弃我,或是不再关心我,我好高兴。”

    言纸全身定住,像被点了穴般动也不动的。

    这些话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她知不知道这些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到底这些话对她而言,又代表何种意义呢?

    他蹙起眉头看她,而她在走到床边坐下后,则开始缓缓地诉说那天学校门口的车祸后,她所经历的离魂经过。

    虽然陈婧屏腼腆的以轻描淡写的方式带过她在医院醒来前的一切,但是言纸仍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对他在情感上的心情转变。

    她喜欢他。

    这他是在做梦吗?

    想了一晚,也为此失眠了一晚,他起了个一大早,决定直接找她问个清楚,免得让他为此又失眠又无法专心上课,甚至像个疯子般的忽喜忽悲。反正最惨的结果也只是让她嘲笑一顿而已,而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习惯。

    成员简单的陈家在一日之初时并不像普通大家庭般精彩热闹,总是安安静静,整整齐齐的。

    陈志育在老婆贤良淑惠的照料下,吃完早餐提着公事包出门去公司,而张淑芬则在送老公上班,并细嚼慢咽的吃完早餐收拾好餐盘后,走上二楼去叫醒尚未起床的独生女,提醒她是否该起床准备去上课了。

    陈家的一天通常都是这样开始的,不过今天却因言纸的闯入而乱了秩序。

    “叮当、叮当。”

    一大早响起的电铃声,让正准备吃早餐的陈志育夫妇不约而同对看了一眼。

    “这么早会是谁?”他问老婆。

    “我去看看。”张淑芬摇头说着走向大门,她先从门上透明的格子玻璃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才将大门给打开“言纸,怎么这么早?”

    面带笑容的言纸在听见“早”字时,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行进中的脚步也停顿下来。他看向屋内,只见陈志育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并微笑的朝他扬声道:“吃早餐没?一起过来吃。”

    他顿时僵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该进还是该退。

    该死的,他怎么会冲动得连时间都没注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

    现在怎么办?

    坐下来陪陈叔叔、阿姨吃早餐,还是老实的说他是来找婧屏的,在——他瞄了墙上的壁钟一眼早晨的七点十五分,她可能还在睡觉的时候?

    “我呃”“你是不是来找小屏的?”似乎看出他的尴尬,张淑芬开口问“小屏她还没起床喔。”

    “那我晚些再来找她好了。”言纸连忙转身迈开大步,想退出陈家大门,但——

    “言纸,你知道她房间在哪,直接上去就好了,她也该起床了。”陈志育突然开口,只见张淑芬赫然转头看他,一副愕然的表情。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找”言纸没发现异状,而张淑芬脸上的愕然也只出现了几秒,眨眨眼后,她霍然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去吧。”她开口打断他说:“如果小屏她还没起床的话,顺便帮阿姨叫醒她。”说着她将他拉进屋,又往楼梯的方向推了推。

    “砰!”地一声大门被关了起来,言纸则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上。

    “老婆,帮我倒杯果汁好吗?”陈志育大声问。

    “好,你要柳橙还是苹果汁?”张淑芬立刻走向他。

    “还有没有葡萄汁?”

    “有,不过在超市里还没买回来。柳橙汁好不好?”

    “我想喝葡萄汁。”

    “老公”

    虽然早已在家看习惯了爸妈的恩爱逾常,不过面对别的长辈在自己面前表演恩爱的剧码,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言纸犹豫的看了一眼身后被关上的大门,再看了看似乎早已忘了他存在的陈氏夫妻一眼,他终于向自己的迫切妥协,笔直的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陈志育夫妇在他终于移动脚步时,极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

    真希望女儿睡觉时的清凉穿着,能让过于正派与自制力过度的言纸稍微失控那么一点点,这样的话,他们的女婿梦才会有成真的一天。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他们双手合十,双眼阖上的诚心祷告了起来。

    上了二楼走到陈婧屏房门外,言纸恪守礼仪的伸手敲门。

    “叩叩叩。”

    房内无人回应。

    “叩叩叩。”他又敲了一次,同时开口叫道:“婧屏,你醒没?”

    房内仍是最高品质,静悄悄。

    “婧屏?”这回他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敲门的力道也加重了,但是结果仍然不变。

    真是的,他都叫那么大声了,她怎么还能不知不觉的继续睡呢?该继续叫吗?还是干脆下楼晚一点再过来?

    正当他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房里却突然传来电话铃声。他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回她总会醒过来了吧?

    “言纸。”

    楼下突然传来张淑芬的叫声,他走到栏杆边向一楼望去。

    “阿姨,有事吗?”

    “小屏房里的电话是不是在响?”

    他眨了下眼,怀疑那样的电话铃声可以传至一楼。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回答“对。”

    “小屏睡着的时候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的,你帮她接一下。”

    帮她接?可是他——

    “啊,你陈叔叔要出门了,我去送他。”她说完话,一会儿便消失在他眼前。

    言纸呆站在栏杆边,转头看向仍不断传出电话铃声的房门。没经过同意,随便闯进一个女生的闺房不好吧?更何况人家还在睡觉。

    嗯,还是不要这么突兀比较好,反正电话响久没人接后,对方自然会放弃。

    心才这么想,房内的电话铃声突然停了下来。他因不必再挣扎而露出一抹淡笑,但笑容在脸上还停留不到三秒,那电话铃声又倏然响了起来。

    他皱起眉头,心想打电话的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吗?

    对方果然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因为电话停了又响,重复好几次,五分钟之后,电话铃声仍是持续的响个不停。

    言纸皱紧眉头,终于受不了的推门进入陈婧屏的房中,笔直走向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

    拿起话筒,他才喂了一声,那头便传来对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他眉头紧蹙的将它放回座垫上,然后瞪着它,等待下一通电话响起。

    五秒钟,十秒钟,三十秒,甚至过了一分钟之后,在他眼前的这支无线电话仍是静悄悄的。

    搞什么鬼,对方终于决定要放弃了吗?

    殊不知其实那几通电话,都是楼下那对夫妻打上来的,实在受不了他一板一眼恪守礼仪的个性,才会用这方法逼他主动踏进女儿房里,当然在确定他终于进房后,也就没有再继续打电话的必要了。

    瞪了无线电话一会儿之后,言纸终于接受对方是真的放弃了。他摇了摇头,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能在这么吵的情况下还睡得如此安稳呢?

    他转身看向那个让他深觉不可思议的人,只一眼,他整个人犹如突然被闪电劈中般僵直,动弹不得。

    呼吸停窒,双眼发直。

    他,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