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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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说,我在临死前,我一定要看到你离婚。他说这话时的态度是安静的,温存的,从容不迫的,有着一种骨子里的优雅与平和。但是,似乎,这样传递的力量却更是强大与汹涌,也更让我潸然泪下。

    我想,假如没有老爷子的话,也许,至今我都没法子那么快那么坚定地对白夜说:“离婚吧,我们俩。”

    说这话时他正在看书,连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又撒娇了。”

    过了一会,他终于合上了书,因为他看见我正在收拾自己的衣服杂物:“小宝贝,我这几天可没做错什么。”他在我身后说。

    你很乖。我甚至都想夸奖他一番了。“让一让。”我对他说,我的东西在他这里本来就不多,很快就都整理出来了。

    “你来真的?”他问:“老是和我耍这种花枪有意思吗?我们可不是随便苟合在一起的男女,说散就散。”

    “白夜,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你的。”我抬头望着他那双桃花眼,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无论是晴空还是夜雨,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的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有一种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梦幻感,真的直到现在,我看到他的眼神,依然都会心跳不已“可是,你践踏我的真心的速度与力度,与我对你的感情比起来,已经远远不成比例了。”

    “是男人的话,放了我的生吧。”我恳求他。

    “什么话?”他叫道:“你看不出来我是真心喜欢你?你看不出来我从来都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地喜欢过另一个人?放生?你要是一条鱼或者一只鸟我就放你的生,可现在你是我老婆,是我最爱的最在乎的老婆!”

    “让她走吧。”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对他父亲说道:“你让她走。不要让她像我妈妈一样,痛苦了一辈子,也纠结了一辈子。她才26,比我都只大了11岁,你真的那么忍心,让她这一生都像我妈妈那么不开心?我告诉你,我妈妈过的一点都不开心,只是你从来都不曾在乎过,也不曾了解过,但是我明白,我明白她们俩的滋味。”

    说完,他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很快地把行李一提“我们走。我送你出去。”

    如水的月光下,那月色看起来有点哽咽难言。一个15岁的美少年替我拿着行李袋,缓缓地行走在爬满了苍绿色藤蔓的围墙边,他在前,我在后,有夜晚的小飞虫从我耳边嗡嗡地掠过,然后奋力地飞向有灯光的温暖的地方。这情景,很多年后想起来,我的心,仍然有着难以形容与难以挥去的哀伤。

    “我看到出租车了,你回去吧。”我对小白说。

    小白听了,便把行李交到我的手上。薄薄的夜色里,我拍拍他的肩“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他不答。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无声地停在我的身边,许久,我都没上,也没上的意思。那车便又无声地迅速地开走了,像是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有那么一点飘渺的微弱的光亮。

    “再有车来的话,你就上去吧。”小白说:“对不起,那时侯我不该一个劲地让你和他结婚,是我让你不要放弃他。”

    “和你没关系,那时侯我也是真心喜欢他的。”我说:“小白,再过10年,不不不,大概5年,6年就够了,你一定是一个比你爸爸更好,更完美的万人迷。”

    小白摇摇头,正想回答,见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我的身边,就替我拉开车门,说道:“那你早点回去吧。”我上了车,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车外模糊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他,我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尾。”

    车很快地开走了。我回头望见小白站在那里,他一直就那么地站在夜色里,与我隔着一道玻璃,然后距离越来越遥远。我忽地发觉就在这个夜晚,很微妙的,他却陡然地有了不同于过往的眼神。

    这是一场突然间的情感质地的石破天惊。那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了,一个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既潋滟又伤情的眼神的。

    “白夜。”我靠在车座上想,这是更好,更完美,更纯净,更高贵,更忧伤,更释放,更博大,更宽广的你的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