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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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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小姐,思源垭口到了!”司机操着台湾国语从驾驶座前喊道。

    到了,广宇收回一直放在闭目假寐的秋雅身上的视线,看向车外,此时天已大亮,陌生却完全天然的景致,映入眼廉。

    他终究是跟来了,轻轻推了她。“秋雅,我们到思源垭口了。”

    秋雅睫毛动了动,挣扎了一下,才完全张开,里面仍盛满睡意,显然方才她真的睡着了,像个婴儿般毫不设防,完全不像他,只能痴痴呆呆地望着她的睡脸,脑中不犊炻想她会对他说什么话?对他做什么事?

    她毫不做作打了呵欠、伸懒腰,然后拍拍他,对他说了今天凌晨四点碰面以后的第一句话。“我们下车吧!”

    司机协助他们把行李卸下。“哇!好重,几公斤呀?”

    “二十五公斤。”秋雅朗笑道。

    便宇看了那两大包,今晨一碰面,她二话不说的便接过他的包包,检视他所准备的东西,然后重新帮他打包后,便上路了。

    “你是女生耶,背得动吗?”

    “可以!常背呢!小意思。”

    “好好走!祝你们登山顺利。”

    “谢谢!”秋雅朝司机挥挥手后便转向他。“真要上山去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以搭上那司机的车,或者在路边拦车。”

    他望着她,坚定地摇着头。“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入山的。”

    秋雅定定望着他半晌。“好!出发吧!”

    七一林道是条废弃的林道,是进入南湖山区的重要山道,带着松香的风,徐徐吹拂着他们的脸庞。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的走着,这是他第一次登山,也是第一次背负了近三十公斤的重物行走着。

    她走得不快,似乎有意让他能慢慢适应这条路和呼吸及步伐配合的节奏。

    “是树莓。”她停住,指着挂在林道旁的鲜红果实,她随手摘下了几个,用衣服擦了几下便递给他。“来!吃吃看,现在正是树莓成熟的时候。”

    他接过,可是没有马上吃下,他低头看着红色果实半晌,然后抬起头望着她。“我知道若是没弄清楚,绝对没办法走下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给过你答案了,不是吗?”她表情认真的回望他。

    她“高兴”一个更让他雾煞煞的答案。

    “你在怕吗?”她偏头睨着他。“怕我把你带进山中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吗?”

    “不!你不是这种人。”他摇摇头。

    “那你何不放开心胸,不要想那么多,就只是把专注放在这段旅程上,该要面对的不是我,而是别的。”

    “例如什么?”

    她笑笑。“像看看你可以找到多少美景?还有知道山有多可爱”看到他仍满脸困惑,轻叹口气。“我没办法告诉你,如果想知道答案,可以跟着我走这一遭,或许可以找到你的,一如我找到我的,如果你不愿意,现在顺着原路下山还来得及,选择权在你身上。”

    他未完全弄懂她所说的,可她的话却让他有种麻麻感,选择权在他身上!他可以转身下山,也可以继续跟着她走,如果下山了,他可以继续过他所熟知的生活,能够掌控的步调,然后周而复始可是他抬头往那条林道望过去,

    毫不犹豫地,他做出了选择。他直视她。“我跟着你走。”

    她露出灿烂的笑颜。“好!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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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路径算是平稳好走,两旁分别是山坡和陡崖,望下去,可以看到溪谷、农田以及一户户渐渐缩小的人家,景观美得像幅画,令他止住脚步,停下观看,一种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得的心情油然而生。

    感觉到她在凝视他,转过头,她对他微微一笑,在那片刻,他知道她可以明白他的感觉,因为感动是一样的。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行,面对有若“之”字形的斜坡,总算开始让他领悟到何谓是“爬山”轻松愉悦不再,若非平时他有游泳锻炼身子,只怕没体力走上去,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影,步履轻快的令人咬牙。

    有种冲动想赶上她,可是愈急便愈心余力绌,甚至步伐错乱,呼吸急促,心脏重重撞击胸口,非常不舒服。

    他不得不先停下来喘口气,这比跑百米还喘。

    这时顶上传来轻柔声音。“慢慢来,调整呼吸,不要用张口吸气,靠鼻子。”

    他微喘地抬头望她,她坐在斜坡,满脸歉意俯望他。“对不起,我走太快了。”她懊恼地皱皱鼻子,自责的喃喃说道:“平常习惯一个人走,所以速度快了些,忘了你是新手。”

    他摇摇头,表示无妨,是他自己求胜心切,所以才乱了步调的。

    她低头看看手表。“再撑一下,爬完这段斜坡后会到棱线,路会比较平,我们到时再休息。”

    “好!”感觉气息较平稳了,便又继续上路,这回,他不再急于赶上她,也或许是她刻意放慢步伐,维持约两公尺的距离,渐渐地,他的身体有了意志,知道要怎么样呼吸、走路,能让自己舒服些。

    路上芒草、箭竹丛生,难以看到远方的景色,只能专注的注意脚下的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视野一片开阔,群山、云海尽在眼前,那壮丽的景色,深深震动了他。

    咔嚓!照相机的快门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转过头。

    她拿着相机,面露微笑。“你现在的神情很棒,好像看到了‘奇迹’。”

    “我的确是。”他轻声说道。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找了个阴凉之处用午餐。

    “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山吗?”他主动打破沉默,手指着云湖的另一端雄伟的大山,顶上犹可见到白雪。

    “是雪山看起来很近,对不?”

    “是呀!好像几个跨步就可以到了,看到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在说梦话。”

    她点点头。“你的确是在说梦话,想到那里得走上好几天的‘跨步’才可以到喔!”

    两人相视一笑,休息一会儿,便再度踏上了行程,在走之前,她拉住了他。“先擦防晒油。”她递给他一瓶防晒膏。

    “有需要吗?”

    “当然有!别小看紫外线哪!尤其山上的紫外线特高,长久曝晒,可是会有皮肤癌之虞!”

    他在脸上涂抹了之后,便将乳膏递还给她,她摇头,接过后帮他补强,除了脸以外,连脖子、耳朵内外、下巴内侧都要抹。

    靶到她纤纤手指在他脸上肌肤轻抹,近到可以闻到彼此的鼻息,不禁一阵心神荡漾,迫切地想知道,若将她拥入怀中会是什么滋味?

    在想的同时,他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念,环住她的腰,拉近两人的身躯。

    他没有说话,一双黑瞬紧锁住她的。

    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手指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不知是该继续,还是要缩回

    “嘴上也要抹护唇膏吗?”他低哑着声音问道。

    “嗯”她无法动弹,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他的眸、他的唇,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与她的存在。

    下一刻,他的唇已覆在她的唇上,四片唇瓣轻轻碰触着,有着温柔、有着试探

    分开时,两人都为他们所分享的奇妙感觉感到晕眩,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她被他那炽热的视线灼得羞红了脸,偎进他的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他紧紧抱着她,感觉到她在他怀中的娇柔与契合,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更深、更亲密的

    突然他被自己的念头骇着,害怕自己会突然像个禽兽般将她推倒在地陡地推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抱歉,我没想到自己会失控”

    嗄?他向她道歉?这可不是她预期在献出初吻后所得到的反应,眨眨眼睛。“你很少失控也不喜欢失控,对不对?”

    他心中某根线断了!

    “有人喜欢失控吗?”他抓扯头发。“可自从遇见了你,我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怎么面对你”在两人相处的关系中,他像极了那一只坐在翘翘板上方的蝉,总是被悬的高高,踏不着地。

    孰料,她却点点头。“很好!”“很好?好在哪?”一股莫名的怒气袭向他,他气自己竟会如此坦白地说出他对她真正的想法,这样的口无遮拦骇着了他。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知道你跟我有同样的困扰,我觉得很安心。”

    他瞪着她。“是吗?可我总觉得自己一直被你牵着走。”他手比了一下周遭。“就像现在我被你带进山中。”

    她—脸无辜望着他。“我只是照着我想做的做,你可以拒绝的喔,我又没拿枪逼着你。”她走过去将背包背上。“我‘建议’我们现在最好就上路,因为还要走三公里才会到我们今晚要住的地方喔!”

    望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他只有干瞪眼的分,完全无力反击,情况失控轻叹口气他也背上背包,现在就只有任其失控到底,看是何时、如何、怎么停下来。

    唉!结局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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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行程比预计的慢。

    当他们走进密林时,像是有人施展了魔法,整个林内渐渐弥漫了云雾,有丝诡谲,虽不至于看不清路径,但是却无法没有不安感,尤其对第一次碰到这种情景的登山者而言,很难不心生恐慌。

    秋雅有些担心,不时回头望,看到他神情平稳,不像害怕,倒是惊奇居多,令她不禁佩服他,她第一次碰到时,差点吓哭了她以为路不见了。

    便宇发现自己并不慌乱,或许是因为前头这个向导老神在在的走着,她戴上头灯,光线清楚的照着前方,所以能稳稳的跟在她身后,走她所选择的路。

    两人边走边说话,听她诉说山中密林的危险性。

    密林带幽深绵长,稍一不注意便会走进兽径,不自觉被引进岔路走入深山中,尤其陷入高及人长的芒草或箭竹林时,如掉进“深海中”茫然难以找到方向靠岸,失去原先的路径,因而迷路了“山难”就是因此发生。

    听到兽径,引起他的好奇心。“台湾山里头有什么动物呀?”

    “目前常见的有山羌、水鹿、帝雉,还有台湾黑熊。”

    他一惊,不安地看向四周。“台湾黑熊这里有吗?”

    “听说有,但是来这边几次,我没碰过就是,连熊吼都没听到倒是北二段山区一带,偶尔可以听到熊的咆哮声。”她笑吟吟回头望了他一眼。“想听到还不容易!得靠前世修来的福气才听得见呢!”

    像是要回应她的话似的,一阵轻轻跑步声响在他们身边响起,接着听到有某物快速穿过草丛的窸?声,两人吓了一跳,同时止住脚步,提高警觉望向四周,直到再度沉寂,静得连树叶飘落到地上都可以听见似的。

    他们对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噗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在林间回响,然后有更多的窸窸你声响起,而且也不知为何?原本弥漫的雾气也渐渐消逝,视野渐清。

    “走吧!”他俩继续往前走去,没过一会儿便钻出密林,阳光无私地洒落在他们的身上,褪去在密林中所感受的湿闷。

    秋雅露出欢颜,指着下方一排屋子。“到了!我们今晚要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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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棱山庄,遇到了一队山友,他们已走完南湖大山,在云棱山庄停留最后一夜后,明天便可下山了。

    秋雅几乎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一片,熟络的好像认识多年的好友,而他则像个局外人看着他们,说不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为何?

    她与他真的很不同,她凭感觉行事,而他凭理智与常规做反应,即使是对人亦同,为什么她可以对周遭的人、事、物如此充满了热情?而他为什么不能?

    在阳光完全消逝前,他们已在山庄外搭起了帐篷。

    “为什么我们不进去住?里面不是还有床位吗?”

    他忍不住问道,而且他们只有一只两人用的帐篷,也就是说两人将会睡在一起,思及此,一股热流漫游他全身。

    “你想听罗曼蒂克一点的答案还是比较现实?”

    “两个都要。”

    “今天的天气难得那么好,可以在星空下睡觉,这样难得的机会,你想错过?”她已经开始生火起灶煮晚餐了。

    星空,他抬头仰望,深蓝的天空中,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子,这样的景色,是在充满光害与污染空气的城市中所见不到的还在感动当中,冷不防的,有人压下他的肩头,逼他往后倒去,他一惊,想要挣扎,可是却看到她调皮的笑颜,而且他发现自己倒在柔软的睡袋上而不是硬地上。

    “这样看星星,脖子才不会酸这就是住外头的好处。”她笑笑的说完后,又转过身继续煮饭去。

    “你还没说‘现实’的答案。”他提醒道。

    唉!她突然发现他是个满杀风景的人,瞧她已经多努力营造出这么好的气氛了,结果轻叹口气。

    “自从有一次我在里边睡觉时,半夜被老鼠爬过身子吓醒后,我就不肯再住进里面,宁愿在外面搭篷,因为至少可以确定没有一些怪怪小东西,会趁你昏睡时在你身上爬来爬去呃!如果你想试试那滋味,我不会拦你的。”

    “不不用了。”他叹道,来到此,听专家的话准没错。

    平躺着专心看满天星河一会儿,便支起手肘看着她,因为她的吸引力更甚于那满天星空对他的,着迷似见她纯熟的就着一个小兵子煮饭、炒菜,心中对她的能干又折服了一成。

    也不知是不是头一回走了那么多的路,耗费不少体力,他的胃口出奇佳,虽吃的不是大饭店一流厨师所做出的食物,可他却觉得从她手中所烹调的食物是人间第一美味,不仅让他一口接着一口,还吃得盘底朝天。

    当她看到所有的盘子空荡荡的,连一丝菜渣都没留下,不禁露齿笑道:“我们好像可以不用洗盘子了。”

    语气中有淡淡得意和满意。

    那些山友为了庆贺他们完成南湖大山之旅,办了个简单的晚会,邀他们一起同欢,秋雅立即应允,并拉着原本想说不的广宇一起加入。

    他几乎是僵着一张笑脸同他们应对,这感觉很怪,以前他自粕以若无其事摆出笑脸面对每一个人,可在这,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戴面具

    所有人都刚用过晚餐,吃饱、喝足,每人都一脸满足地围坐在营火旁。

    山社的朋友开始带头唱歌炒热气氛,而其中歌声最动听的是队伍中几位原住民的向导。

    当他们吟唱着自己部族的歌曲,那浑厚纯朴的嗓音,原始自然、发自人声高低不同的和音似与这片山林起了共鸣,让群山都在回响,教人听醉了,没人敢开口说话,伯会破坏此时的和谐和美妙。

    秋雅转头看坐在她身边的广宇!赫然发现他眼角竟挂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意识到她的凝望,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别过脸,飞快抹去脸上的泪水,为自己所流露出的脆弱感到羞槐。

    她拉拉他,将他带离众人,走到山屋另一侧杉林中的草地上坐下,在这能清楚听到歌声,也能畅所欲言。

    芬芳的松杉味层层包裹住他们,沾染了他们的发、皮肤、鼻息顶上则是一片无云的星空。

    良久,他才开口。“你想笑就笑。”明知她不会,可却赌气似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我第一次听到那些歌时,我也哭了。”秋雅轻声说道。

    “我曾听过许多国际一流乐团的演出,可从没像今晚这样”他真的惊讶自己竟流泪,这是他成年后头一回落泪!

    “何必要去分一流或二流的演出?就是单纯的受到感动了。”

    靶动是的!他承认自己是受到感动,而且是如此强烈。

    “可我还是无法相信自己”他摇头,依然难以说服自己。

    “一旦进入了山,你会遇到一个你从不晓得的‘自己’。”

    “那你看到了什么样的自己?”

    “很多个,有恐惧、胆小、怯懦,但也有自信、乐观,还有坚强”她轻点下巴。“简言之,就是‘真实’。”

    他难以相信,这山的力量有这样大?

    她看出他眼中的质疑,她微笑。“我不告诉你那是怎么发生的?那是段神奇的体验,我惟一要提醒你的只有一项,要对自己诚实、不欺瞒,这样你才会有机会走上那段神奇之旅。”

    他望着她,不禁有些嫉妒她,为什么她比他小一岁,却可以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在她的面前,他就像是个少不更事的小毛头,而她则像是他的导师。“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开始登山这件事的?”他忍不住想探询更多。

    “为什么会开始登山?很久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都有点忘了”她望向天上的星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高三那年,我爸妈去美国玩,中途搭机失事,全机无人生还”

    他心一凛,想起报告上的事情,而她的生活费更是取自父母的保险金。“对不起,我不该提的。”他轻轻地说道。

    “不!没关系,以前刚开始时,我很怕提到这件事,基本上我逃避面对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上大学后,才开始慢慢接受”那并不容易,若不是当时有友情支撑着她,她大概会陷入悲伤很久、很久。

    “怎么会跟登山扯上关系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很气我爸妈,气他们怎么可以不说一句话,就那样突然离开我和奶奶?我很不甘心,想找他们问个清楚他们是死于空难,因此我决定到台湾最靠近天空的地方问他们,我想在那儿,他们可以听得比较清楚,所以就跑去加入登山社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我这种想法是不是很莫名其妙?明知人死不能回答,我却逃避面对现实,大傻瓜一个。”

    “对!你的确很傻。”他嘎哑地说道,可是傻得让他心疼。

    “可当我吃尽了苦头,背着二十公斤的包包,费力登上玉山最高峰时,我却无力大声吼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我?然后,我就很不甘心的告诉自己,下回登顶时,一定要问出口,哪怕被别人当疯子,我也不在乎,可是”

    “你还是没力气问?”

    “嗯!没力气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扮个鬼脸,两手一摊。“因为攻上山顶的感觉实在太爽了,也就没什么火气啦。”

    喔?他眨了几下眼睛看着她,本以为会是什么让人痛哭流泪的原因,谁知竟是如此?情绪落差太大,令他一时难以反应,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天!你实在让人有想打你屁股的冲动。”他叹道。

    她轻笑地望着他。“或许吧,有时我会对着星空说:‘爸妈,这就是你们要离开我的原因吗?让我懂得自立,让我进入山,明白了人类的渺小和无能?生命的无常与脆弱?进而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接受了,反正认真踏实活过数十载之后,我也将化成一抔尘土,回归自然,与你们相聚啊”惊呼没在他的怀中。

    没想到他竟会突然紧紧抱住她,片刻的愕然后,她便在他温热的怀抱中缓缓放松下来。

    “为什么突然抱住我?”她在他怀中闷闷地问道。

    “不知道,就是想这么做”第二回,没有理由,只是想紧紧抱住她,想与她更近、更近的贴在一起。

    她的话,深深震动了他所有的灵魂和情感,让他受不住,想找个支撑。

    下巴顶着她的头顶,仰头望着天空。“我们什么都别再说了,就只是看星星,好吗?”

    “好。”她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可以轻松偎在他的怀中,看着星星。

    不远处,人声也渐渐静了,把安宁还给群山。

    “宁静”则像是中间的休息曲,片刻后,响起的是昆虫们演奏交响乐章。

    而在那悠扬的乐声中,他们醉的更深、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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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学校有事

    胡说!我打电话过去,你们老师说你早就已经走了,说!去哪?

    老王!你把少爷带到哪去?

    不关老王的事,是我贪玩,看到有趣的东西!跑去瞧了。

    是吗?老王,你现在就给我滚出莫家,薪水我还是会寄到你的户头去。

    不!您不可以这样做,老王在我们家工作已经三十年了,您怎么可以赶他走?

    既然在我莫家三十年,还不了解我们的规矩,留下何用?

    不!是我的错!要罚的人是我!

    这是什么肮脏东西?你干么一直拿着?给我!

    不!

    傍我!

    不!

    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有片刻他分不出天南海北,瞪着眼前陌生的橘色塑胶壁

    这是哪?橘色?火焰?失火了?

    一只温热的手触碰他的肩膀,让他整个人差点惊跳起来。“不!”可他却动弹不得他整个人几乎被捆在睡袋中!

    “你没事吧?”那柔软的声音抚慰了他躁动难安的心。

    对了!他不是在家,而是在山里。

    “做噩梦了!”秋雅揉去眼中的睡意,奋力地打起精神。

    他深吸口气。“我突然梦到,然后一切都记起来,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怎样遗失的”那只会荡秋千的蝉。

    她静了一下。

    “那是”

    “等等!先别说。”她从睡袋中钻出,身上穿着白色长袖贴身羊毛衣物,她飞快穿上其他衣物。

    “你”“反正都醒了,接下来应该睡不着,我们干脆去看日出,到那边,你再讲给我听。”她把他的衣服递给他,他犹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腕表,三点半

    看日出!但他还是依言的穿上衣物。

    “好冷!”钻出帐篷,冰冷的夜风马上刮疼了他们的脸,张口说话便会吐出白雾,她在原地跳了几跳,让身子暖和起来。

    当她带他到水源处清洗时,他差点为那刺骨的冷水叫了出来。

    她拎了个包包,里面装了他们的早餐,饮料及雨衣,打开头灯后,手持着较粗大的树枝当拐杖,开始朝上走去。

    风在他们脸上刮着,冰冷的空气让脑袋瓜清晰,将最后一丝的睡意吹去,天空是深蓝色,星星依然闪闪发亮,或许没有背上大包包,所以步履额外轻快,几乎比想像中还快到达了目的地。

    坐在棱线上,风刮得额外强烈,一路走来产生的热气,很快就消融在风中,两人紧挨着,身上披了雨衣防湿,朦胧中,底下的山腰罩着厚厚的云层,正缓缓流动着,而穿出云端的山头,则像岛屿般耸立着。

    蓦然中,也发现自己似乎也正处身于某座孤岛上座位在海拔快三干公尺高的孤岛,一个靠近天空的孤岛。

    某种神秘力量缓缓注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敬畏地看着一切。

    “来!把这喝下。”像变魔术般,她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

    “这是哪来的?”

    她摇摇手中的保温瓶。“昨晚就把热水灌进去了。

    在温差极大的山间,能喝到热呼呼的水,可是人间美味呢!”

    慢慢喝了一口,那温热的液体瞬间将身子,还有心都暖了,他抱着那小杯的巧克力,不忍马上喝下。

    静静地,心情也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很多事就像淹没在时间的潮流中,不见了,甚至遗忘了”

    他望着远方,眼中多了一抹苦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下意识地不去想到‘过去’,因为怕想的愈多,曾经受过的痛苦就会再度的袭来。”

    “会痛就代表伤口还在”她轻轻说道。

    “对!是还在。”而且很大、很深。“你知道吗?我是在台南出生的!”他突然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真的?台南市还是台南县?”

    “嗯!是在台南一中附近。”他陷入回忆中,记忆之门一开启,就再也停不住。“到了夏天,我们家一开窗就可以很清楚听到南一中校园里的蝉鸣还有钟响。”

    唧!唧!唧!那记忆中的蝉鸣依然如此清晰

    “我爸爸下班后,总会带我和弟弟们到校园中去捉蝉,你知道就是用竹竿,在上面涂黏胶那种”

    她含笑听着他讲述童年的趣事,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可是快乐的回亿似乎很快就没了

    “那个夜里,住我家后面的邻居家中瓦斯突然爆炸,起了大火,我爸爸把我和弟弟们拖出屋外后,又冲回去救妈妈,可是他就再也没出来了。”

    她心一紧,原来他同她一样,都是孤儿,父母意外双亡她双手伸向他,他没有拒绝,顺着她的手势人侧躺着,头偎在她温暖的怀中,她的手则轻抚他的黑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前面发呆吗?”

    “是因为蝉鸣吗?”她明白了,心里微微颤动。

    “是呀!自从到爷爷家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了”也未曾想起,不忍回想与父母在一起的快乐的记忆,会让他心痛的无以复加是一原因,另一原因是为了对抗莫维奇几乎耗尽他所有的精力,而结果是必须做个没有过去的人,不去想过去,只能想未来。

    “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被我爷爷给踩扁、丢进垃圾桶去了”当初丢的岂止是那样东西,还有他在她家院落感受到的那片刻的生命喜悦和光热,以及在那小宝特瓶中所看到的自由。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无法停住嘴,滔滔不绝说出他的过去成长经历本以为早麻痹、早习以为常了,可实则不然,对那个抚育他长大的老人,竟有着根深蒂固的畏惧、恨,还有怨,然更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为了赢得那微薄的奖励,他所做出的妥协

    她没有做出任何批判,只是静静听着,轻抚他的头发直到天边渐渐泛白,温度开始高了,他才住了嘴。

    “看!太阳要出来了”她轻声说道。

    在她的怀中,他看到一轮金色的火球从云海中缓缓跃出,金黄色的晨光洒满了所有的山头,也照亮了他们的脸。

    当太阳升得更高时,厚重云层流动得更急了,云雾不再紧紧依很着,慢慢地带着金色的光曦散去成薄雾,让原本被覆盖住的底下大地,可以更直接碰触到一天中的第一道光和热,使万物从沉睡中慢慢苏醒。

    他闭上眼睛,感受那无私的光和热,不管是正面迎接的阳光或是身后偎靠着的温暖怀抱。

    “有机会我想邀你爷爷一起来爬山。”她的声音柔柔在他头上响起。

    他深深一震,然后他抬手抓住她的手,紧紧的。

    在这一刻,在她的怀中,他得到解放。